暗室

序章

在很多年前，某个科学团队进行过这样一场实验，他们将几只猴子关进一只带有电击装置的笼子里面，并在笼子的中心位置放上一根香蕉，每当有猴子拿起这根香蕉时，实验者便会立即给笼子通电，电击所有的猴子，一段时间过后『香蕉是不能被触摸的』这一想法，被深深刻印在这一群落的脑海里，此时，将电击装置撤掉，并在笼中重新加入新的猴子，当新的猴子想要拾起香蕉时，周围的猴子就会一拥而上的攻击它…
许多年后，另一处的某实验团队开启了一场社会实验，他们藉由节目的名义对一位过目不忘的神童进行记忆力测试:让神童在短时间内记住纸板上所写的数字，并且在另一张纸上重现那些数字，为了寻求”公正”，节目组甚至找来了许多场外的专家来注视着这场活动，他们首先列出几道简短的数字，儿童不出所料的一一写了出来，可是随后 ，实验团队的人们偷偷的在桌子下方藏了另一块纸板，并在儿童埋头写字时偷偷的进行调换，即便儿童写出了正确的答案，那些专家依旧对照着纸板来指责着儿童，一些由演员扮演的行人，也装模作样凑了过来发出质疑声，儿童变得不知所措，在接下来的测试中迟迟不肯下笔，并在回归日常后的许久，儿童完全失去了傲人的记忆力……
这一切事变的开端都只是来自一场刻意的引导，人们都知道猴子是可以食用香蕉的，正常情况下，聪明的人不会突然变成笨蛋，于是我忍不住的猜想，如果一个谎言能够使得所有当事者接受，那么它是不是就已经成为了“真相”呢？

第一章
大江春泥的手记1
7月1日
糟糕了，一会该怎么解释呢
月黑风高，一个神秘兮兮满身污泥的男人，向着未曾谋面的少女借宿
『一定会被当成变态的吧』
我这么想着，可是眼下只有这家还亮着灯
“小姐，可以打扰一下吗？”
我最终选择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门
“扑吱！”
随着门的打开，一个醉醺醺的女孩下一秒就扑倒在我的怀里
好消息是，女孩的意识不是很清醒
坏消息是，女孩的意识不是很清醒！
总之还是要先对付一晚才行，我扶着她一步步的走进房间
穿过玄关，我习惯性的环视着少女的房间，屋子里除了一间客厅以外，就只剩下了两个房间，来到卧室，各式各样的啤酒瓶被随意的丢在床上，地板上——她到底喝了多少酒——但是除此之外 房间内的其他物品都摆放的十分规整
『她这是遇到了什么心事吗？』
我将她抱到了床上，少女的手指如同八爪鱼吸盘扣住我的衣袖不放，正当我一根一根轻轻拨开她的手指时
“嘿咻！”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轻呼了一口气，浓郁的酒香味萦绕在我的鼻尖
“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赖吧？”
她利索的翻了一个身，从床边爬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情景令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难道对外人完全不设防吗？』
我勒令大脑飞速的旋转着
『该死!至少应该说点什么吧』
“非常不错”
我呆板的挤出了几个大字 大脑仿佛在回应我『我尽力了』一般
听完这些话，她不自觉用手捧着脸颊大笑了起来，随后话风一转
“所以说，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只有一位少女独居的小屋呢？”
她的目光伶俐，如同一只优秀的捕食者看待猎物一样
还没有等我开口，她就又换了一个语调说道，“你该不会是色狼吧!深更半夜偷偷闯进妙龄少女家中想要……”，她故意抬高了语调
“不…不，再说了也不是偷偷地闯入”
我着急忙慌的否认起来
“很可疑啊……”
“真的，老实说，我完全不擅长说谎呢”
“开玩笑的～”她上下打量着我，“糟糕了，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呢，啊！好乱好乱”
“正巧你也脏了，不如先去洗个澡顺便把衣服换下来吧”说罢，她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校服“抱歉，这里只有我国中时期的校服了，可能会有点小，毕竟这里也没有男人的衣服——虽然这几天都在下雨，不过明天可是大晴天呢，我想你的衣服大概到第二天上午就可以完全干透吧”

我点了点头，在洗漱过后，我换上了女孩为我准备的衣服
『这已经不是“可能有点显小”的程度了吧』
我走出了浴室，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观察这栋房子
屋子大概有2.5米高
厕所、浴室和洗漱台是一体的，上面还镶着一扇窗户，不过好在有一扇浴帘挡着，走出浴室后，便是客厅
客厅和厨房同样是连在一起的，房间并不算大，不过因为没有什么家具，所以显得空间还很充裕，墙皮有着明显的老化脱落现象——客厅的墙边正中央摆放着一台老旧到不知道还能不能启用的电视，其两边象征性的放上两把可收纳的椅子以及一张可收纳的圆桌，还有一把椅子已经摊开放在了距离电视机正前方大概两米远的位置，除此以外只剩下玄关口出固定着一支鞋柜，上面除了我和少女的鞋子以外，还收纳这几双其他的鞋子。
最后剩下的就是少女的卧室，显眼的家具只有一张床以及一张书桌，书桌下方，则是成箱成箱的啤酒
我观察的有些投入，竟忘记了一旁的少女
“一直盯着别人的屋子看可非常不礼貌哦，色狼先——哎？开玩笑吧……”
女孩的语气由戏谑转变为了吃惊
“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侦探小说家，大江春泥先生”
『为什么突然这么恭维起来了』
“正是不才鄙人”
“那么侦探先生，刚刚在屋子里观察了这么久，都有些什么样的发现呢？如果说对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份奖励哦”
“我不算什么侦探先生了，只是一介作家，至于奖励的话，能收留如此可怜的我一晚上，我已经是没齿难忘了”
“她摇了摇头”
“你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可以得知美丽少女的姓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棒的奖励吗？”
『原来是名字吗』
“首先，我猜你的视力应该不大好吧，即使你没有戴眼镜的习惯，但是我从『电视可以使用』这个假设来判断的话，你平时坐的位置有些太靠前了，因而我想，你应该是有近视眼的问题”
“bingo!”女孩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其次的话，恐怕你也不是什么妙龄少女，这附近似乎只有山脚下有一所中学，我在爬山的过程中，碰巧学校在举行活动，也正因如此，我才能看见（学校）里面的学生，他们的衣服的款式与我身上的这一件也是完全不一样，并且这件衣服哪怕现在给你穿上，尺码也一样对不上吧”
“哎～好感度-1”
女孩嘟起了嘴唇
“嘛，如果没有这件衣服的话，我想你的外貌一定就把我给欺骗了，完全不能拿来作为年龄的判别标准”而且在得知你是成年人后，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才对”

“因为合法吗……没想到侦探先生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女孩眯起了眼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聊天的代沟会少了很多”我连忙摆手否认
“哈哈，不逗你了～，还有呢还有呢”
“这座房子，曾经应该还有过其他人居住吧……抱歉，说了很过分的话”
正当我开始思考应该怎么道歉时，女孩却一反常态的向我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真不愧是侦探先生呢，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放在心上的，不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墙上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也没有留有一张全家福，是因为电视机旁边的椅子吗”
“如果只是从电视机旁边的圆桌以及凳子来思考的话，那完全可能是为了招待客人而准备的吧——电视机的款型应该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停售了，还有就是鞋柜里的几双尺码与你我严重不符合的鞋子……”
“不过以上的推理都只是建立在『你没有对房间做出任何改动的情形』上进行的，假如你提前准备好了这些问题，为了误导我，在我洗澡的过程中，偷偷布置了现场，我想我一定就会在『谎言』的基础上做出『错误』的推理”
在我说完这些后 她不禁凹嘴鼓起了掌
“精妙——那…last question：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是一位会对无助之人施以援手的善意女人，还是一位对男人从不设防的淫荡的女人，或者说是一位超喜欢喝酒的疯女人——“亦或者说，我曾经其实是一位披着人皮的杀人鬼呢？”
“那个……清水惠子小姐一定是一位善良的女人吧”
“回答正……嗯？你是怎么……”
“刚开始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自然感，结果才发现原来有口袋里面装有清水惠子小姐在国中时期的学生证”
我用手把学生证掏了出来看着上面的照片继续补充道“没想到清水惠子小姐国中时和现在的长相简直大相径庭……”
“啊!”她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发了疯似的抢夺我手里的学生证：“快忘掉！！我那时候超胖的”
“羞死了”她这么说着，随即把那张学生证丢进了垃圾桶
“没事吧”，我看着她红的发烫的脸颊，正想伸手去抚摸
惠子小姐则是别过了腰，似乎是开启了爱答不理模式
『完蛋了，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逆鳞吗？』
过了好一会，我们才重新回归了交流
“春泥君!”
『我的称谓又变了吗』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
“嗯……”
我做出了思考的姿势
“噔噔蹬蹬！夏日的冰啤酒，在外面喝不到哦”
说罢，她递给了我一瓶啤酒
“yeah!”
初次品尝时，舌尖上传来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苦涩感，伴随着另一种奇特微辣感在唇齿间交汇，可是直到我咽下的那一刻——
“如何？”
类似于误食了一直高速飞行的苍蝇一般的感觉入侵到我的嗓子里面
『异物感』
用脑子里突然闪过的词汇来形容这款酒再好不过了
“如果喜欢的话尽情的喝好了，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呢”
“你原来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谁让你偷看我的学生证，不过这款酒的确是我们当地的特色就是了”
惠子随后打开了一罐正常的啤酒递给我
『可怕的女人』
“emmm”惠子紧接着又做起了思考的表情“话说你这些小说的灵感都是来自哪里呢？”
她用手指了指书架上面的书，上面无一例外的是我之前出版的小说
“哎？”
“就像是『断电』里面跟踪狂，『矛盾』中的母亲……这种人如果现实中存在的话，一定很可怕吧”
“这些当然只是虚构的而已”
“是吗？”随后我们在酒精的刺激下开始了关于剧情的探讨
虽然大部分聊天的内容都只是对剧情的复述，但是她的一句话却让我的脊背不禁发凉——“杀人究竟会有怎么样的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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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江春泥的手记 2上

7月2日
昨晚我们彼此忘记了时间，在不知不觉下双双坠入了梦乡
早上，我最先清醒过来，房间里到处堆积着昨天晚上的“战利品”
『吐在房间里了吗』
我轻手轻脚的开始整理起房间
“杀人究竟会有怎么样的感受呢”
昨天晚上的谈话突然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大概是因为酒后无德吧，在将屋子彻底整理干净后，拉开了窗帘
正如同惠子所说，外面是大晴天，幸运的是，我的衣服也近乎要干了，我走出卧室，脱掉了那件不合身的学生制服
『啊～好棒』
选择一件合适的尺码真的很重要呐
这样想着，突然留意到墙边那台老久的电视机
“话说，这种东西真的可以用吗？”
我试探性的按了一下开关——没有任何回应
“果然～”
不过仔细想想，她之前书架上的书籍确确实实的没有我近几个月内出版的小说
如果是通过电视这一渠道来了解我的话
『真亏这老东西能够撑到那时候啊，不过也由衷的感谢你为我带来了一位还不赖的书迷』
我轻轻拍了一下电视
“哇！”
电视里突然播放起重金属摇滚乐
『快关掉，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我拼命的按动着电视机的开关『没反应!遭了，一定会把惠子吵醒的吧——没办法了』
我干脆地拔掉了连接电视机的电源
“啊～早安”
惠子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糟了』
“抱歉……”
“春泥君一定不是故意的吧，毕竟先前收拾屋子的时候努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嗯…等等？”
“bingo，还以为你会趁着我“熟睡”时候掀开我的衣服呢—真的是太好了呢，信任感+1”
“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惠子一边问我，一边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头发，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隐形眼镜
“那个…我想去参观一下村子”
“是吗～嘛，我陪你一起去吧”
“感激不尽”
我深深的朝着惠子鞠了一躬
我目前所处的村子位于黄泉山上的盆地，惠子的家处于村子的东南侧
刚刚走出大门，一个标有黄泉村的路标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座村落似乎已经有一定的历史了吧”
我看着几乎要断掉的老旧路标说道
“足足有五百年呢？”
惠子用手比划出一个“五”的形状
“是吗”

我们路过了一处农田，大概是因为地理偏僻再加山路崎岖，村子似乎与外界没有什么往来，农耕还是需要依靠人力（和生畜）来完成，村子里更是没有像汽车这类的载具，不仅如此，整个村子的规模更是小的可怜。
“早上好啊，平良老伯”
惠子朝着正在耕田的老伯伯打了声招呼
“嗯”
老伯在听到惠子的声音以后挺直起了腰
『这真的是一个老人所拥有的身材吗』
记忆中这种肌肉老人的形象也有在漫画中才会出现
“好壮！”
我不禁叫了出来
老人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准确的来讲我并不清楚他是否抱有恶意，只是老人威严的神情确实的给了我一定的压迫感
“你…你好……我叫大江春泥”
……
……
『好尴尬』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的双腿开始抑制不住的在发抖
“那我们先离开了，再见平良老伯”
老人目送着我们离开
“别坏了黄泉的规矩，外地人”
『他是在警告我吗？』
“嘛～虽然平良老伯看起来很可怕，不过骨子里却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黄泉村的生活方式看起来很复古呢，相比之下，惠子简直算是另类的存在了吧”
“啊—毕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想不通，明明电视机里面有信号，为什么大家都会选择抛弃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呢？
而且……
“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会这么少”
明明村庄已经拥有500年的历史，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见过的活人却只有那个老爷爷，现在应该是农忙的时节才对，而且学生们正巧也该放假了……
“过去的人还是蛮多的，大家就像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生活着，不过现代化的浪潮也在所难免不是吗？因而村子里也通了电，甚至安装了公共电话，后来一部分山民开始嫌弃村子里的交通，纷纷搬到了山脚下，嘛～现在家里还有电视机的住户也仅剩我一家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
望着道路两边的排列着历史感和现代感各异的破败房屋，我敏锐的嗅出了她言语间所充斥的那股违和感，为什么要用『仅剩』来描述而不是『仅有』或者『只有』呢？

我刚想要开口问询，惠子就好像察觉出我心思一般打断了我
“stop!这件事终究和外地人没有关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话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难道说也是因为钻石的事情吗？”
“那个…我其实是打算来寻找一些写小说的灵感”
“原来如此，从昨天开始感觉你一旦有空就会写什么东西的样子”
“那只是个人习惯而已了，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喜欢信手涂鸦了”
“我可以看看吗？”
惠子露出了一副期待的表情
“哎…当然了”我从包里翻找出昨天晚上的日记“不过上面没什么有趣的内容便是”
“好厉害，居然全都记录了下来……什么嘛，我昨天居然说了这些话”
惠子笑的前仰后合，甚至忘记观察脚下的路
“危险!”
“……”
“还是别在道路上看书了”
我将日记收了回来
“我开始有点好奇你之前说的钻石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啊…似乎是不知道怎么传播的谣言，说在黄泉山上发现了钻石，当时有一大堆外地人涌进了村子…可惜那是一周前的事情了，在他们发现根本没有钻石以后，就离开的差不多了吧”
“原来如此…”
“现在村子里的外地人恐怕只剩下那两个记者了吧，他们…大家现在一定在食堂里面吧”
随着我们继续前进，道路的两边也开始浮现出零落的人影，他们就好像游戏里的背景板一般，机械麻木的行走着
“啊…早啊，千织酱，还有中野君和小室”
“早安…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呢”首先回应的人是一位带着眼镜学生装模样的男人，他微笑的挥着手
“早啊，惠子姐姐!”身旁的男孩热情的说着，“哦～这位大叔是……”
『大叔……』
“你们好，我叫大江春泥”
在听到我的名字以后，男孩突然两眼放光的靠了过来
“不会吧，大江春泥…难不成就是惠子姐姐家书架上的……”
“嗯嗯……”
“摆放的…”
“嗯嗯嗯…”
“那一本本无聊小说的作者吗？”
“嗯嗯…哎？”
“果然，之前到惠子姐姐家里看到这种无聊的小说简直无聊到快要睡着了，『恐怕只有无聊作家才能写出这种无聊小说吧』我当时就这么想着，没想到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无聊哎”
被羞辱了吗
“喃~无聊男……”
还没等我回复
“够了！你们要亲昵到什么时候啊，为什么不能离这个杀人魔远一点呢！”
二人旁边的女孩只留下这一句话后便愤愤离开了
“真是抱歉…惠子小姐，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我们先走一步了！”眼镜男拉着男孩去朝着女孩的方向奔去
“byebye了，无聊男”
男孩走时不忘扭头朝我挥了挥手
告别两人后，我扭头看向了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