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识月在夜色中独自走回了学生宿舍。
环顾一圈，樟木柜子上摆着的糕点盒、衣架上挂着的羊毛围巾、门口摆着的千层底布鞋……大大小小十几样东西都是谢淮序送来的。
决定了要离开，也是时候清理掉这些东西了。
许识月将谢淮序送给自己的东西全都放进了一个箱子里。
然后拉开一个柜子，将里面剪好的“囍”字、红双喜的搪瓷缸、大红色的鸳鸯绣枕，全都拿出来装进了另一个竹篓里。

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准备结婚时用的。
但现在这些东西都没留着的必要了。
等明天，就拿去卖了，换成去北京的路费。
这一次，她再也不要为谢淮序耽误自己，蹉跎一生了。
她要去北京，要去过不一样的人生。
第二天早上，许识月被叫回了许家。

父母和许洛瑶正坐在桌前吃早饭，油条豆浆包子，都是许洛瑶爱吃的。
而许识月一进来，连鞋都还没脱，许父就问：“让你把上大学的名额让给瑶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许识月还没回答，一个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竟是谢淮序。

许识月怔了两秒：“你怎么在这儿？”
谢淮序手上端着一碗豆腐脑：“我本来要去你那儿的，伯父说喊了你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给你买了最爱吃的豆腐脑。”
许识月却感觉不到感动。
她根本不爱吃豆腐脑，只是因为闻不得油炸的味道，早餐只能吃豆腐脑。
现在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油条的味道，她有些不适，想尽早离开。

在离开这里去北京之前，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垂下眸，面不改色地撒谎：“嗯，我愿意把名额让给妹妹。”
“录取通知书一个月后就会来，到时候就让许洛瑶用我的身份去上学，来年，我再用许洛瑶的身份重新高考。”
许父紧皱的眉头终于展开：“这就对了！咱们都是一家人，阿月，你长大了，也懂事了。”

许母则高兴地搂着许洛瑶:“妈这就找人把这房子卖了，然后到时候去北京买一套，离你学校近点，方便照顾你。”
闻言，许识月捏了捏手。
上辈子也是这样，所以这辈子再听到，她并不意外。
只是仍旧会为父母的偏心，而感到心寒。
许洛瑶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许识月，嘴上推脱：“不用啦妈，咱们都走了，谁照顾姐姐？”

许母毫不在意：“她不是有宿舍住吗？平时连家都不回，我看她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
许识月再也待不下去一秒，正好鞋也没脱。
“我还有事，你们要是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走出门，身后传来许父的不满：“这不在父母身边，就是没人教，一点家教都没有！”
许母声音含笑：“还是咱们瑶瑶好。”

许识月心头一紧，正要关门。
谢淮序拿着外套追了出来：“阿月，你这是去哪儿？”
“有同学考上了大学，大家一起聚餐饯行。”许识月潦潦解释。
谢淮序轻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什么也没说：“那我送你过去，几点结束？我到时候去接你。”
他就和以前一样贴心，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行程总是要了如指掌。

上辈子许识月也乐得和他一起出现。
但现在，许识月摇头想拒绝。
却又怕谢淮序心思细腻，发现自己的异常，只好答应。
把她送到饭店后，谢淮序就走了。
饭吃到一半，班长举起杯子。
“同学们，我们一起恭喜许识月同志考上大学！”
“对，祝她前程似锦，也祝我们所有人都能顶峰相见！”

许识月站起来，露出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有志者事竟成，我在北京等大家！一起为祖国增砖添瓦！”
寒暄间，有人关心她的家事：“你去北京念大学，谢首长也跟着去北京的军区吗？”
许识月心微微一颤，轻笑着摇头。
“他是军人，不能轻易换驻地。”

同学不知实情，还笑着对许识月举杯祝福：“你们伉俪情深分居两地也没关系，能在各自领域为国建功，真让人羡慕！”
许识月没解释，抬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也掩住了眼底涌动的情绪。
这一天，大家在饭店的包厢里畅所欲言，快意潇洒。
结束时天色已黑，谢淮序没有来接许识月。

许识月也没有等他，一个人独自往学生宿舍走。
去学生宿舍的路上会经过军属大院。
走着走着，许识月倏地看到一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停在军属大院路边。
是谢淮序的车。
她好奇地走过去，刚探头看向院子，就见穿着蓝灰色布衣的许洛瑶和谢淮序并肩站在院子里，有说有笑。

突然，许洛瑶踩到一个碎石，崴脚摔进了谢淮序的怀里。
谢淮序扶她站稳，可两人的手却没有松开。
或许是这气氛太好，许洛瑶含羞地喊了一声：“淮序哥，其实我……”
她踮脚朝谢淮序亲去。

谢淮序没有推开许洛瑶，许识月眼看着两人就要亲上。
她用力到指甲掐破了手心，却没有阻止。
阻止了这一次，还能阻止下一次吗？
她能阻止两人的行为，却阻止不了他们的心。
就在这时，隔壁院的余婶刚好出来倒水。
看到了这一幕，直接嚷嚷了起来。

“许洛瑶同志，你干什么呢？和你姐姐的未婚夫走这么近，还要不要脸了！别坏了我们军属大院的作风。”
许洛瑶的脸色倏地一白，连忙避开谢淮序站直身子。
谢淮序也如梦初醒似的后退了两步。
一转头，对上许识月的双眼，他狠狠一怔，从未有过的慌张：“阿月，你怎么在这儿？”
许识月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