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鬼
简陋的剑准确地刺进小腹,而那双持剑的手的主人,却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他抹了抹脸上的血,看向溃败的山贼,高声道:“贼子给我听清楚了,柳旬村只要还有我‘剑鬼’伊萧在,就永远不可能让你们得逞!”
“剑鬼、是剑鬼啊!快逃!”
村民们正要追击溃败的山贼,却被伊萧制止。十三岁的少年微微垂着头缓缓走回了村落,而村民们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有些孤僻木讷的性格,一同收起了兵器回家。
这是六国争霸的年代,这是战火纷飞的岁月。强大的楚国已经渐渐蚕食了半壁江山,而剩下的五国纵然结盟,又怎么可能真的从此没有勾心斗角?
更况且,他们生在了彼时最弱小的白国。
伊萧一个人坐在家徒四壁的土屋里,对着小窗擦拭着那柄剑。他的父母为守护这座村庄而死,留下的,就只有这一把破旧而简陋的剑。
随之留下的还有继续守护的重担。
“伊萧!”窗外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单手支着脸,趴在他矮小的窗沿上,他惊讶地抬起头,却想起了什么似的马上转过了身去:“你……你别看我,我脸上可脏呢,你等我洗洗脸。”
娇小的少女看他要走,连忙跑进屋去拉住了他的手,笑道:“咱们伊萧可是村子里最俊秀的后生了,即便脏了脸,也能迷倒村子里的一堆姑娘呢。”
“萧妤,别闹。”
“我没闹。”萧妤笑着拉他在桌前坐下,举袖在他脸上轻轻擦拭着,“我替你擦擦,就不脏了,不是吗?”
伊萧闻言方坐下,任由她摆弄那张满是硝烟的脸:“你衣裳丝织刺绣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弄脏了这么金贵的衣裳,又让你爹说你。”
萧妤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心里默默一痛。她想拭去的何止是他脸上那永远消不去的灰,更是他心里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孤独。
她轻轻捧着少年的脸,眯着眼对他莞尔:“伊萧,像我这样,笑笑看好吗?”
他一愣,有些不习惯地牵扯着嘴角,惹得她‘扑哧’一笑:“你看,笑起来明明很好看啊,为什么不笑呢。总那样安静着一张脸,虽然很沉稳,也让人很有安全感,可是……”
可是,那份少年老成的稳重没地就让人抑制不住地心疼啊。
“伊萧。”她轻轻唤道。
“嗯?”
“我……”萧妤微微犹豫着道,“就要离开了,去楚国。”
“什么!”他猛地站起来,有些慌忙地拉住她的手。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的手,喃喃道:“我爹在白国的生意经营不下去了,兵荒马乱的年头,区区小国怎么能满足我爹当天下第一商的志向呢?”
“所以我们要走了,搬去楚国。你……会来找我吗?”
“别这样啊,”萧妤轻轻摇着伊萧僵硬的双手,勉强笑道:“以后,等你长大了,就来楚国找我,咱们还像现在这样一起去放风筝,一起去看落日,一起……”
她有些慌张地看了看窗外渐次黑下去的天,从怀中取出一只纯白的纸鸢,塞进伊萧的手中:“明天早上老地方见,等我!”
伊萧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转过了身。他并不是不愿意笑,只是在遇到她之前的那么多年里,他已经习惯了没有表情。
是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人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