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伦敦的天气总是下着小雨的,但是这却又不会令这个城市显得太过潮湿,雨就像是伦敦的一部分,人们已经对它习以为常了。甚至下雨的时候,你不会发现街上有多少打伞的人——当然那只是小雨。
正臣走在街上的时候雨突然下大了,这几天他一直陪着临也在伦敦里的各处转悠,今天他们去了特拉法加广场。当他匆匆忙忙冲回酒吧时身上的外套已经变得透湿。他脱下外套扔进洗衣机里,披着毛巾去翻自己的行李箱,给自己找一件替换的衣服。
翻到一半时他的手碰到了什么硬物,拨开覆在上面的衣物才发现那是一本书。米黄色的封面,书页稍稍卷曲起来,显得有些陈旧。
正臣想自己也许是不小心把这本书和其它的书混在一起带了过来,因为印象中已经很久都没再看过这书了。
他随手翻过那些泛黄的页面,似乎拂过了一些封尘已久的叹息,有些东西就那样好好地放在匣子里,然后你把它埋进杰克的豆荚下,看着它发芽,再长成长长的藤蔓,之后你便遗忘了它。
正臣现在盯着从书中掉出来的那张卡片有些发愣。
他捡起那张卡片,上面是如同冬日里蔓延的白色一片,什么都没有,但是翻过来后他看见另一面用黑色的中性笔写了几个字母。
--Luma.
恍惚间他想起似乎有那么一个声音问过他,问他你知道Luma是什么意思吗?
他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段日子,他翻了很多本字典,各种语言的都有,却还是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
Luma…他轻声念着。然后放弃一般把那张卡片重新夹回书里。
他以为那些早就被抛弃的东西不需要寻回。
05<<<
临也告诉他今天是需要他做导游的最后一天,于是正臣想了想便拉着临也去了地铁站。穿过长长的通道时,正臣看见有艺人坐在马赛克拼成的图案前吹奏着萨克斯,悠扬低沉的调子澄净了很多年的浮躁,那是咖啡色的乐谱所构成的起伏光景,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正臣都不曾忘记。
他们在维多利亚广场下了地铁,转而又上了开往布莱顿的火车。正臣伏在窗户边看着周围的景物飞似地从旁边掠过,眼睛来不及将完整的影像送到大脑,于是只留下那些绚烂的斑斓。
路途的时间很短,大概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到了布莱顿。这个全英国最美的海滨小镇散发着浓郁的海水气息,仰头便可以看到众多的海鸥叫喧着飞舞。
临也依然走在正臣的前面,时而回过头来说什么小正臣我在书上看过这里,然后拉着正臣四处跑,有时候正臣甚至在怀疑究竟谁是谁的导游。
不过谁和谁的关系,似乎令他永远也弄不清楚。
或者说——他干脆放弃更好,虽然他想他做不到。
他们去了布莱顿水族馆,进馆的时候工作人员在两人的手背上印下一个蓝色的章,上面有着Brighton Sea Life Centre的字迹和一条鱼。
进入海底隧道里,临也抓着正臣的手慢慢向前走,然后突然回头眯着眼笑了,说小正臣我们这样算约会吧。
正臣无视掉自己的心脏猛地漏掉的那一拍,说导游和游客一起怎么会算约会啊云云,然后他听见临也嘀咕了一声真是可惜。
虽然他听见临也是这样说了,不过也没有见他把自己的手放开。于是正臣就看着两人的手牵着,然后印在手上的蓝色印章随着动作上下跳跃。
他们到了布莱顿码头,长长的铺满了几英里的鹅卵石就那样躺在海边,潮水一起一落,带来的声音却从来不像叹息。
正臣在海边坐下,随手拾起几颗小石子,注视着上面来自海洋的花纹,缓缓开了口,声音溶解在海风里。
临也先生…
站在前面的临也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说怎么了小正臣。
你知道Luma是什么意思吗?L-u-m-a.
哎呀呀,小正臣你不知道答案吗?
有些答案随着时间的冲刷终会显露,需要静下心来等待,也许随着世界的荒老你会发现它立在那里,已经慢慢地抽枝,开花。
不知道…我想我一直都没找到正确的答案。
不是英文不是法文,不是人名不是书名,我想我不知道谜语的谜底。
真遗憾呢,答案我也不清楚。
那一刻正臣几乎就要让一直压抑的什么吼出了喉咙,但他终究是没有,他垂下眼,将几颗白色的石子扔进口袋,然后站起来说,算了临也先生,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乘上回程的火车时正臣觉得困得厉害。也许是海风吹多了的缘故,他有些自嘲地想。
注视着在暗下来的天色下流逝向身后的景物,正臣缓缓合上眼睑,靠在窗户上沉沉睡去。
那些太过于铭刻的记忆,我想我只能将它们锁进箱子里,然后从城堡的窗户抛下海,送给化成泡沫的人鱼公主。
世界太过荒凉,所以我们都需要人陪伴。
临也看着面前的人无声响地睡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卡片和黑色中性笔,写了些什么在上面。他站起身,在火车摇晃的节奏里凑到正臣身旁,将卡片放到对方的口袋里,准备离开时又想了想,唇角弯起好看的弧线。
他贴近对方安稳的睡脸,然后轻轻将唇覆上了对方柔软的唇。
太过怀念的鼻息和触感,一切都不需要解释什么。
小正臣,明天见哦。
临也笑了笑,站起身走向其他的车厢。
——谁能细数每一秒的事实,但是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