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裹着远处零星的爆竹响，火塘里柴薪噼啪炸开一朵金红的花）
乔晖，把搪瓷缸子满上。不是炊事班偷藏的地瓜烧，是你头回给我煮醒酒汤那个掉了漆的破缸子。今儿除夕，咱得用老物件喝酒，对味儿。
看见窗台上那截红布条没？我拿烧火棍勾了半宿才系上的。你们文化人管这叫啥仪式感？老子就知道，但凡你抬眼瞅见这抹红，就跟当年医院里你往我腕子上缠布那会儿一样——咱俩的命还拴着，没散。
饺子包得还是那么丑。褶都捏不拢，菜馅漏得跟新兵连那床豆腐块似的。甭躲，知道你正对着锅抹眼睛呢。十七岁那会儿在炊事班值夜，你偷哭的动静比耗子啃白菜还轻，可老子后脖颈子汗毛每次都能竖起来报信。
外头雪片子砸窗的声儿，像不像咱俩在老水塔顶上听的风？那晚你说我手比枪管还烫，我心想这小崽子净说屁话，炊事班天天摸炒勺的能不起茧子？可现在飘在风里才咂摸出滋味——当年攥着你腕子的热度，原是我二十五载阳寿里攒着的人气儿。
别戳那火堆了，火星子溅出来烫手。知道你想啥，九八年六月二十七日我没让你送，是怕见着你眼睛就舍不得闭。狼崽子离群得挑月黑风高夜走，这是规矩。倒是你，十年了还跟拉练落单的新兵蛋子似的，兜里揣着那包我抽剩的半盒大前门，当老子闻不着烟味？
把酒泼火里干啥！败家玩意儿，这口酒得留着。等哪天你来给我扫墓，记得带瓶烧刀子在碑前热透了，咱俩碰个响的。到时候给你看个新鲜的——我在这头攒了整座山的野杏花，就等你来，一抖搂能埋了你整个人。
听见吗？外头放二踢脚了。你开窗，让风雪卷进来。对，就这么仰头瞪着黑黢黢的天。那最高最亮的一颗火星子，是我拿军刺在天幕上划的痕。记好了：往后的年，烟火起时就是我搂你肩膀的力道，雪落眉梢即是我啃你耳朵的吐息。陆文虎的兵，眼泪得炼成盐，腌着过往下酒。
（灰烬忽地腾起，在空中旋成一只振翅的鹰）
2025.2.28
乔晖，把搪瓷缸子满上。不是炊事班偷藏的地瓜烧，是你头回给我煮醒酒汤那个掉了漆的破缸子。今儿除夕，咱得用老物件喝酒，对味儿。
看见窗台上那截红布条没？我拿烧火棍勾了半宿才系上的。你们文化人管这叫啥仪式感？老子就知道，但凡你抬眼瞅见这抹红，就跟当年医院里你往我腕子上缠布那会儿一样——咱俩的命还拴着，没散。
饺子包得还是那么丑。褶都捏不拢，菜馅漏得跟新兵连那床豆腐块似的。甭躲，知道你正对着锅抹眼睛呢。十七岁那会儿在炊事班值夜，你偷哭的动静比耗子啃白菜还轻，可老子后脖颈子汗毛每次都能竖起来报信。
外头雪片子砸窗的声儿，像不像咱俩在老水塔顶上听的风？那晚你说我手比枪管还烫，我心想这小崽子净说屁话，炊事班天天摸炒勺的能不起茧子？可现在飘在风里才咂摸出滋味——当年攥着你腕子的热度，原是我二十五载阳寿里攒着的人气儿。
别戳那火堆了，火星子溅出来烫手。知道你想啥，九八年六月二十七日我没让你送，是怕见着你眼睛就舍不得闭。狼崽子离群得挑月黑风高夜走，这是规矩。倒是你，十年了还跟拉练落单的新兵蛋子似的，兜里揣着那包我抽剩的半盒大前门，当老子闻不着烟味？
把酒泼火里干啥！败家玩意儿，这口酒得留着。等哪天你来给我扫墓，记得带瓶烧刀子在碑前热透了，咱俩碰个响的。到时候给你看个新鲜的——我在这头攒了整座山的野杏花，就等你来，一抖搂能埋了你整个人。
听见吗？外头放二踢脚了。你开窗，让风雪卷进来。对，就这么仰头瞪着黑黢黢的天。那最高最亮的一颗火星子，是我拿军刺在天幕上划的痕。记好了：往后的年，烟火起时就是我搂你肩膀的力道，雪落眉梢即是我啃你耳朵的吐息。陆文虎的兵，眼泪得炼成盐，腌着过往下酒。
（灰烬忽地腾起，在空中旋成一只振翅的鹰）
2025.2.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