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林秋子第一次被父亲拖出巷口的模样。那天银杏叶落得格外早，金黄的扇形叶片沾在他染血的白色连衣裙上，像是上帝撒下的悼亡书签。
巷子里的青石板还留着昨夜雨水的湿气。十五岁的林秋子赤着脚，纤细的脚踝在晨雾里白得发青。他父亲攥着他及腰的长发往电线杆上撞时，我正攥着半块吃剩的桂花糕躲在门洞后发抖。那些精心养护的黑发里缠着褪色的红绸带——那是去年庙会上，我偷了母亲压箱底的缎子给他扎的蝴蝶结。
"让你穿裙子！让你学女人！"男人的咆哮震得墙头的猫儿惊逃。林秋子仰起的脖颈像濒死的天鹅，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却始终没发出声音。只有那双涂着我送他的桃色唇膏的嘴，在撞击声中开合，我读得出那个口型是"默默"。
我们相识于六岁的雨季。那年我家刚搬进雕花窗的老宅，总看见隔壁有个穿杏黄衫子的孩子在雨廊下跳格子。他母亲总给他梳双螺髻，发梢缀着银铃铛，跑起来像山涧清泉流过月白石。
"我叫林秋。"他踮脚将湿漉漉的杏花别在我耳后时，脖颈有和我堂姐一样的茉莉香。直到某个夏日我们躲在祠堂后玩过家家，我掀开他汗湿的衣襟，才发现那对微微隆起的弧度不过是缠紧的棉布条。
十六岁生日那天，林秋子偷了他母亲的旗袍来找我。梅雨时节的老宅霉味浓重，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爬上阁楼，裙摆扫过积灰的佛龛。昏黄光线下，他解开盘扣让我看胸口被束胸带勒出的紫痕，那些伤痕像某种神秘的图腾，蜿蜒着爬上锁骨。
"他们说下个月送我去广州治病。"他说话时正在给我涂凤仙花汁，殷红的液体顺着指甲缝渗进掌纹，"精神病院有电击疗法，和纠正左撇子一样。"窗外的雨突然下大了，雨滴砸在天井的荷花缸里，像无数个小人在敲打铁皮鼓。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省城医院的隔离窗前。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腕上的纱布渗着淡黄色药渍。护士说他三天前吞了梳妆镜的碎片，抢救时肠子都划破了。我们隔着双层玻璃对望，他忽然笑起来，用口红在玻璃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等我再抬头时，监护仪的红线已经拉成冰冷的直线。
昨夜我又梦见那个银杏纷飞的清晨。三十岁的林秋子穿着我们初见时的杏黄衫子，发间红绸带鲜亮如初。他在月光下转圈，裙摆绽开成完美的圆，可每当我想触碰，那些丝缎就化作血水流进青石板的缝隙里。
阁楼木箱底还压着半截褪色的绸带，每次展开都会簌簌落下细碎的亮片。邻居说老宅拆迁那天，工人在西墙根挖出个铁皮盒，里面装满干枯的凤仙花瓣和二十七个不同样式的蝴蝶结，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眉笔写着："今天默默说我比新娘还好看。"
巷子里的青石板还留着昨夜雨水的湿气。十五岁的林秋子赤着脚，纤细的脚踝在晨雾里白得发青。他父亲攥着他及腰的长发往电线杆上撞时，我正攥着半块吃剩的桂花糕躲在门洞后发抖。那些精心养护的黑发里缠着褪色的红绸带——那是去年庙会上，我偷了母亲压箱底的缎子给他扎的蝴蝶结。
"让你穿裙子！让你学女人！"男人的咆哮震得墙头的猫儿惊逃。林秋子仰起的脖颈像濒死的天鹅，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却始终没发出声音。只有那双涂着我送他的桃色唇膏的嘴，在撞击声中开合，我读得出那个口型是"默默"。
我们相识于六岁的雨季。那年我家刚搬进雕花窗的老宅，总看见隔壁有个穿杏黄衫子的孩子在雨廊下跳格子。他母亲总给他梳双螺髻，发梢缀着银铃铛，跑起来像山涧清泉流过月白石。
"我叫林秋。"他踮脚将湿漉漉的杏花别在我耳后时，脖颈有和我堂姐一样的茉莉香。直到某个夏日我们躲在祠堂后玩过家家，我掀开他汗湿的衣襟，才发现那对微微隆起的弧度不过是缠紧的棉布条。
十六岁生日那天，林秋子偷了他母亲的旗袍来找我。梅雨时节的老宅霉味浓重，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爬上阁楼，裙摆扫过积灰的佛龛。昏黄光线下，他解开盘扣让我看胸口被束胸带勒出的紫痕，那些伤痕像某种神秘的图腾，蜿蜒着爬上锁骨。
"他们说下个月送我去广州治病。"他说话时正在给我涂凤仙花汁，殷红的液体顺着指甲缝渗进掌纹，"精神病院有电击疗法，和纠正左撇子一样。"窗外的雨突然下大了，雨滴砸在天井的荷花缸里，像无数个小人在敲打铁皮鼓。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省城医院的隔离窗前。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腕上的纱布渗着淡黄色药渍。护士说他三天前吞了梳妆镜的碎片，抢救时肠子都划破了。我们隔着双层玻璃对望，他忽然笑起来，用口红在玻璃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等我再抬头时，监护仪的红线已经拉成冰冷的直线。
昨夜我又梦见那个银杏纷飞的清晨。三十岁的林秋子穿着我们初见时的杏黄衫子，发间红绸带鲜亮如初。他在月光下转圈，裙摆绽开成完美的圆，可每当我想触碰，那些丝缎就化作血水流进青石板的缝隙里。
阁楼木箱底还压着半截褪色的绸带，每次展开都会簌簌落下细碎的亮片。邻居说老宅拆迁那天，工人在西墙根挖出个铁皮盒，里面装满干枯的凤仙花瓣和二十七个不同样式的蝴蝶结，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眉笔写着："今天默默说我比新娘还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