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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胆发个自己的同人小说-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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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自小说中丽达晚上叫车去看孩子。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5-02-03 01:04回复
    我的怀表停在晚上十点十七分——这一刻,今天的第四辆车因燃油泵故障抛锚。后勤部的瓦西里握着焊枪骂骂咧咧,火星溅在我沾满机油的手套上:“见鬼!冬天的烂路把减震器都震成手风琴了!”
    我在师部的后勤运输队服役,从德国人突袭那天开始算,大概已有半年。每天,我都像齿轮一样转动着:天亮前检查嘎斯卡车的气化器,白天往返师部与各阵地运送物资,入夜后在站里登记损耗清单。由于身处后方,我不用太担心敌人的出现,但偶尔也会遇见德国的轰炸机,它们总在傍晚出现,把公路犁出冒着热气的弹坑。
    电话突然响起。叶戈罗夫少尉,也是我们后勤火车站的站长,叼着半截烟卷,把运输单拍在桌上:“45号阵地的炮弹打完了,现在就要我们补充一批。”
    站长环顾着,但现在站里只剩下我和瓦西里了。“谢尔盖!你去吧!让瓦西里帮你搬到车上。”
    我抱怨:“现在才上报,他们脑袋也被大炮发射出去了吗?”
    站长吐出一口烟:“他们那的负责人整天喝的烂醉,不是在德军飞机飞到头顶时再上报就够好了!下一次给他们的补给里,把伏特加抽出来,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当我检查完油箱时,瓦西里凑过来低语:“小心点,今晚的月亮太亮,德国佬的侦察机像苍蝇一样多。”
    我想德军也不至于为阻止我而出动编队,便上车出发了。
    车灯切开浓雾,我擦拭着仪表盘上的油渍。嘎斯的老化气缸发出哮喘般的嗡鸣,副驾驶座上堆着的军需清单被漏进的寒风吹得簌簌作响。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5-02-03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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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辆继续行驶着,当车灯刺穿白桦林的黑暗时,我看见了那支摇晃的山楂树枝。
      “同志!请停一下!”
      女人踉跄着从灌木丛钻出来,船形帽歪斜地压住金发,呢子大衣沾满苍耳。她怀里紧搂的帆布包裂了道口子,露出半本普希金诗集。
      我摇下车窗,让月光漏进驾驶室:“后方条例禁止夜间单独出行。”
      “我有特别通行证。”她呼吸带着白雾,递来的证件还带着体温,“37号防空阵地妮娅,伊万诺芙娜,请求搭车前往苏沃洛夫村方向。”
      通行证右下角盖着模糊的蓝色印章。我清楚记得今早例会强调过:所有夜间通行文件必须使用红色油墨。
      “上车。”
      发动机的震颤声中,她几乎是跌进副驾驶座的。我余光看见她揉搓膝盖的小动作。
      “您常去苏沃洛夫?”我打破沉默。
      “不常去。”她摘下发黑的棉线手套,露出无名指上的戒痕。
      “去看孩子?”我挂挡时故意问得含糊。
      她两只手握在一起,闻言指尖一颤:“是啊,我儿子寄养在娘家。”
      “违反宵禁去看孩子?”我把手放回方向盘,避开死马的骸骨。
      “您不也违反条例让我上车了?”她突然笑起来,睫毛上凝着霜。
      但我上周确实拒绝过两个想偷运私酒的工兵,他们在我油箱里倒砂糖的事还没算账。
      “父亲呢?”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伊万·彼得罗维奇,第44步兵师。”她像事先排练了多次, “最后一次来信是去年6月,说他们驻守的要塞能撑到圣诞节。”
      我知道所谓的第44步兵师已经撤编,就像其他驻守乌克兰的部队一样,因为德军的突袭全被包围歼灭。
      “我问遍了军队。”她摇下车窗,寒风卷走尾音,“他们都说失踪了,我不相信,就自己来找。”
      仪表盘灯光忽明忽暗。我突然注意到她左袖有道新鲜的裂口,边缘沾着火药残渣。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5-02-03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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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车碾过弹坑的瞬间,她的额头磕在车窗上。我伸手去扶,却触到她后颈的冷汗——那里的碎发已经结起细小的冰晶。
        “您该在检查站喝杯热茶再出发。”我解开自己的羊毛围巾递过去。“睡一觉吧,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茶留给伤员。”她把围巾叠成方枕垫在颈后。
        起初她还强撑着眼皮,用指甲掐虎口保持清醒。直到路过第三片焦黑的松林,她的头终于歪向车窗。睫毛在仪表盘微光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我注视着前方,车灯照向前方又被黑暗吞没。左前方有另一个灯光在浮现——是检查站,我握紧方向盘,缓踩着刹车,在那个哨兵旁停下来。
        我递给他证件和清单。哨兵手一转,手电筒照向副驾驶,我和哨兵同时看向她,才发现她已经闭眼熟睡过去。
        “噫!还有个女兵,你这一路上可有乐子了吧。”
        我冲哨兵笑笑,余光瞥见她垂落的手——掌心结着高射炮兵特有的茧,指缝还嵌着未洗净的火药渣。哨兵摆摆手让我通过了。
        卡车的远光灯像两柄锈蚀的银剑,劈开浓稠的夜雾。月光在坑洼的路面上摔成碎渣,车轮碾过时溅起的不是泥浆,而是冰晶与硝烟的混合物。仪表盘泛着微光,里程表每跳一格都发出嗡鸣声。
        一阵横风突然撞上挡风玻璃。松针与雪粒的混合物噼啪作响,仿佛有无数幽灵在用冻僵的手指叩击车窗。妮娅在座椅中蜷缩,军大衣领口的铜纽扣蹭过车门把手,发出清越的叮声。这声音惊醒了她的片刻,呢喃出半句“米沙别怕”,又沉入更深的梦境沼泽。
        此刻的寂静是充满噪点的。防滑链啃咬冻土的咔嗒声,散热器水管的咕噜声,还有她帆布包里不知名金属物件随颠簸的轻撞声。车灯惊起夜栖的寒鸦,翅膀扑棱声如远方的电报机键敲打。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5-02-03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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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醒来。
          “到了。”她突然挺直脊背。
          前方雪地里,苏沃洛夫村的十字架尖顶正在月光下泛蓝。妮娅跳下车时,帆布包里掉出一颗山楂果,滚到我靴边。
          “你还回阵地吗?”我喊住她。
          “当然。”她将重新别好的船形帽檐压低,“我得在宵禁结束前回去。”
          我看着她逐渐离去的身影,还是决定开车追了上去。
          “给,用它给孩子换点奶粉吧。”我从车上拿下来一罐汽油,这是我为了交换物资,时不时从油箱里抽出来的。
          妮娅黯淡的眼里有了一些光亮,她接过汽油。“谢谢你,同志,你叫什么?”
          “叫我谢尔盖就好。”
          仪表盘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七分。月光被汇合的乌云吞没,雪又开始下了。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5-02-03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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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斯的发动机又在罢工。我蹲在车底更换火花塞时,瓦西里正用扳手敲打着车门——这是他与站长讨价还价的信号。
            “三升汽油换两包烟!”站长从窗户探出头,“别想用掺松脂的劣货糊弄我。”
            我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物资:卫生员用绷带换碘酒,文书员用空白通行证换伏特加,而我的嘎斯后厢总藏着用防雨布盖住的“非军事物资”。
            “听说你昨晚捡了个女兵?”瓦西里把汽油桶滚进我车厢时挤眉弄眼。
            “37号阵地的。”我擦掉车窗上的冰碴,“违反宵禁去看孩子。”
            “哈!你可要小心,”他压低声音,“她们的丈夫一般都不见了,而她们,都是很久没见过男人的!”
            站长的皮靴声打断了八卦。他扫视着物资清单,鹰钩鼻几乎戳破纸页:“谢尔盖,为什么你的耗油量比上月增加12%?”
            “102路段遭遇轰炸,无法通行,绕行404路段需要多走七公里,长官。”我面不改色。事实上,多出的汽油都变成了妮娅孩子的奶粉。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5-02-03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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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两点,后勤部的电铃骤响。瓦西里一脚踹开值班室的门,手里拎着被咖啡浸透的运输单:“***德国人飞过来了,附近的阵地都在全力开火,”
              油灯将站长室的木板墙熏成焦糖色时,叶戈洛夫正用茶杯底座压住翻卷的命令单。三台野战电话同时在尖叫,墨水瓶被震得跳起,在真理报的头条“法西斯匪帮的末日”上溅出污渍。
              “瓦西里!去16号油料库——***用掺水的次货糊弄高炮兵团!”
              “安德烈!把这车血浆送去野战医院,开的要快要稳,血浆袋子要是破了,你就自己躺上去输血!”
              他吼完最后一句,突然抽出一支烟点着。他的办公桌上摊着防备地图和皱巴巴的命令单,他用铅笔尖戳穿地图上唯一用红铅笔圈出的坐标。
              “谢尔盖,”他甩了甩单子,油墨未干的“37号阵地”在煤油灯下反光如血,“你拉双倍弹药基数,现在出发,四十分钟内送到。要是被炸上天,记得用降落伞包好你的党证!”
              卡车冲进夜色那刻,我才想起来目的地——正是妮娅所在的37号阵地。方向盘在掌心打滑,昨夜她遗落的山楂果从工具箱滚出,如失控的心脏般弹跳。
              绕过第二道反坦克壕时,车灯惊起一群渡鸦,我猛打方向盘,弹药箱翻倒的轰鸣里混进金属撕裂的尖叫。37号阵地的探照灯刺破云层, 距离阵地三百米处,卡车碾上了弹片,右前胎爆裂!我拼命握住方向盘,终于在哨兵的屋前把车停住。
              几位女兵看到了,就冲过来,我也下车抱起炮弹箱,和她们一同进入防空阵地。在弯曲的战壕中,我看到了正在操作高射炮的妮娅。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5-02-03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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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位上的妮娅仿佛与钢铁融为一体。她左脚蹬住方向轮辐条,被火药熏黑的手指急速旋动手柄,右眼紧贴着瞄准框——她在等待,当敌机的仰角与刻度重合,就是开火的最佳时机。
                “俯冲机群!十点钟方向!”她转身朝掩体大喊时,我正抱着空弹药箱踉跄后退。一枚弹壳从她脚边滑落。 “装填!”她吼声未落,装填手已将炮弹滑入滚烫的炮膛。我看见她手腕上缠着的绷带被震开,血珠随开火的后坐力甩上脸颊,在探照灯光下如同泣血的琥珀。炮管咆哮的瞬间,她咬住辫梢的金发,仿佛要把所有祈祷与诅咒都注入炮弹。
                “打中了!”她在炮火轰鸣中欢呼,远方传来金属撕裂的哀鸣。燃烧的轰炸机拖着黑烟栽向沼泽,妮娅的剪影映在冲天火光里,其他的飞机也陆续撤离。
                德国人终于飞走了。
                妮娅正站在弹药箱垒成的台阶上,用红布条把金发绑成紧绷的辫子。“测距仪被弹片打穿了,”她接过炮弹箱时,手腕内侧有未擦净的血迹,“现在靠目测和心算。”
                正说着,那架栽进沼泽轰炸机的弹药库突然殉爆,气浪掀飞她的船形帽。我下意识扑过去,将她压进堑壕。泥土和雪沫灌进衣领的瞬间,我闻到她发间残留的山楂香。
                “心跳太快了,同志。”她在我怀里轻笑,呼吸扫过耳畔,“这么紧张还上战场呢。”我们同时松开手。她又跃上炮位,开始调整仰角。
                搬运最后一箱弹药时,她突然拽住我袖口:“谢谢你的汽油,等我的晋升通知单下来,给你拉一车的伏特加来。”卡车启动时,后视镜映出她挥舞扳手的身影。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5-02-03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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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晚上之后,德国的飞机就不再朝我们这来袭,像是被打怕了,我也再没见到妮娅。我在站里的日常机械般重复着: 早上5点半,用冻成石块的毛巾擦脸,瓦西里总在此时踹走偷喝防冻液的野狗;7点,清点库房的炮弹引信,铁锈味渗入指纹沟壑,让人错觉掌心长出了弹片;下午2点,护送医护车队穿过雷区,车轮碾过路上的弹壳与土渣;晚上9点,在油灯下补填登记表,墨水被低温凝滞,冰冷的空气把字迹都冻得歪斜。
                  站里的发电机终于被冻裂了。瓦西里把报废的活塞杆改造成烟斗,每天蹲在卡车旁抽烟,烟圈飘向铁丝网上日渐松软的雪堆。我开始在登记表背面画日历——每过一夜,就用刺刀尖戳个小洞,直到冰层下钻出第一丛嫩芽。
                  偶尔夜间巡逻时,我总在和妮娅初遇的那条小路减速,想着她会不会再来搭便车。
                  又过了几天,车站西侧的排水沟终于开始流动了,冰水裹挟着锈蚀的弹壳和冻毙的田鼠。我蹲在铁轨旁更换卡车的刹车片时,发现枕木缝隙钻出几簇嫩芽。它们的根系缠绕着去年深秋遗落的电话线,仿佛大地正用铜丝编织新的血管。瓦西里把报废的汽油桶改造成临时火炉,用缴获的德军工兵铲煎蛋——鸡蛋液滴在灼热的铁皮上,滋啦声与融雪坠落的嘀嗒声此起彼伏。
                  “春天来了,德国佬的坦克该陷在烂泥里打转了。”他往煎蛋撒了把盐,在炉火中炸出蓝色火星。
                  瓦西里是正确的,融雪把公路变成冒泡的沼泽。运送防滑链那日,我的卡车陷在了泥潭。还是两个民兵路过,用拖曳反坦克炮的钢索把我拽出来的。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5-02-03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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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一天,叶戈洛夫站长开始咆哮:“所有人立刻清理二号站台!近卫第3集团军要在此换乘!”
                    我们花了两天铲除轨道间的冰碴,搬运油桶时我的手还被铁皮划破。这几天向西的火车拉的都是士兵,而向东的是成箱的勋章绶带和裹尸布。站长在月台架起留声机,播放《神圣的战争》掩盖暂留伤员的呻吟。
                    近卫第3集团军的先头部队在清晨抵达,我举着信号灯引导装甲列车进站时,车头喷出的蒸汽把月台棚顶的冰锥融化成雨。补充兵们像沙丁鱼般从货运车厢挤出来,用融雪擦洗步枪,刺刀在初阳下连成一道银色溪流。
                    中午,最后一批T-34坦克驶离站台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站在煤堆旁,正往运兵车厢递送热水壶。呢子大衣换成了不合身的春季制服,还沾着火车喷出的煤灰。
                    “妮娅!”我的声音被汽笛撕碎。
                    她转身的瞬间,一列满载弹药的货车从岔道呼啸而过。气浪掀飞她的船形帽,金发如融化的铜水泼进晨光里。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5-02-03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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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坐在空弹药箱垒成的长椅上,身后是堆积如山的德军钢盔——后勤部准备熔了当尿盆。
                      “你怎么会在这?”我开口。
                      “这不,前线运兵,中转站需要部队值守,附近3公里的驻军都来了。” 妮娅示意我看向那些站岗的女兵
                      我问她:“你不用去站岗吗?”
                      像是等着我问她一样,妮娅轻笑一声:“多亏了那架飞机,我现在是班长,今天是监管她们的。” 她看着站岗的女兵,“全是女人,我们的阵地除了那个准尉都是女兵。”她说的准尉正和站长在火车旁抽烟。
                      她补充道:“准尉他也挺不容易的,一个男人管着三十个女人。我管着十个就受不了了。” 然后用牙齿撕扯袖口脱线的线头。
                      我注意到她胸口的徽章,那是一枚防空奖章。“我还记得呢,飞机爆炸时,你兴奋的喊叫打中了打中了。”
                      “不,还有,你看。”那枚红旗勋章排在旁边——银质表面布满弹片刮痕,绶带被硝烟熏成灰褐色。“上周击落第三架飞机换来的,”她用指甲抠着五角星边缘的焦痕。她解开领口第二颗纽扣,拽出条磨损的银链子,坠子是枚骑兵徽章。“还有一个,这是他送我的。”她一阵沉默的注视,然后把徽章贴在脸上,开始讲述那位失踪的丈夫: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5-02-03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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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9年春天,在莫斯科第四中学,那天礼堂挂着‘祖国需要你’的横幅,征兵处的长官还没念完稿,小伙子们就挤爆了报名台。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代表征兵处来宣传,穿着笔挺的马裤,给我们演示怎么用骑兵弯刀削苹果。结束后有一个舞会,我同学怂恿着我去邀他共舞,我就鼓起勇气去了。”
                        “结果他根本不会跳舞,还踩到我的脚。”她晃了晃左脚靴子,“现在这里还有块骨头是歪的。”
                        “跳完舞他问我要不要测视力表,”她突然嗤笑,“我说他抢走了学校的小伙子还不够,还要小姑娘。离别时,我问了他的部队番号,写了封信寄过去。”
                        “后来他真的回信了!然后,他每周六中午准时出现在校门口,马靴锃亮,牵着匹战马,带我沿着河慢跑。他总说骑兵的荣耀在冲锋号里,”她用手指在空中中画出波浪线,“可我最爱看他刷马鬃——那么大的手,握毛刷轻得像握羽毛笔。”
                        “约会结束前,他会从马鞍袋掏出礼物:有次他从炊事班偷了蜂蜜蛋糕,有时他给带了一本战前出版的《莱蒙托夫诗选》。还有一次,他递来颗子弹壳,侧面刻着歪斜的字母‘我爱你’,被他的连长发现后罚扫了一个月马厩。”
                        “再后来。”她的语气逐渐消沉,“调防明斯克的命令来得突然。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把徽章摘下来,塞给我时还带着体温,他说等下次回来,我们就去结婚。”
                        “那时是1941年6月,他再也没回来过。”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5-02-03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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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娅看着徽章已经出了神,我赶紧安慰她说:“那会很多部队都被打散了编制,或许伊万正在敌后当游击队呢。”
                          汽笛再次撕裂空气时,妮娅猛地攥紧徽章,链子在掌心勒出血痕。
                          我指了指她手里的奖章:“在阵亡通知书下来前,谁也不能保证说,他不会回来。”
                          妮娅注意到我手上的口子:“什么时候弄的?也不包扎下……”
                          补充兵们的哄笑打断了我。几个衣帽不整的刺头从车上下来,围住站岗的女兵,其中一人挑着她的船形帽:“怎么女人也当兵了?你们不该在被窝……”
                          瓷水壶在士兵后脑炸开的声响,让整个月台静了一瞬。妮娅握着半截壶柄,滚水顺着指尖滴成一道蒸汽帘幕:“谁还想试试野战医院的缝合技术?”
                          士兵们像木头般僵住了。她走上前,声色俱厉让所有人喉结滚动:“番号。”
                          “近卫第7步兵师……”领头的士兵咽了口唾沫。
                          “很好,”她夺过女兵的帽子,“明天你们师长的办公桌上会出现一份违纪报告——如果你们能活到明天的话。”
                          最后一班火车的浓烟掠过月台,准尉的集合哨也吹响了,她却返回来找我。
                          “今天晚上你会路过那个小路吗?”蒸汽吞没了她最后的笑容,“我想再违反一次条例。”
                          她眨眨眼,睫毛扑落煤灰,列车启动的气浪掀起她的发丝,她怀中的莫辛纳甘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好啊。”我答应着,她话也没听完就跑了。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5-02-03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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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是沉默的共谋,它从女兵宿舍的窗缝间悄然漫入,在妮娅的枕边铺开一片银纱。她摸出藏在普希金诗集里的怀表——11点17分,哨兵该换岗了。上铺的鼾声沉入深潭般的夜,妮娅赤脚踩过地板时,松木的纹路在足底留下细密的年轮。门轴轻吟,初春的空气裹着湿润的苔藓气息涌来。
                            妮娅早就和哨兵打好了招呼,用半个香皂贿赂了她。
                            月光打在那座高射炮上,妮娅轻轻抚摸着炮管,然后跳出阵地,朝白桦林走去。藤蔓缠绕的旧篱笆上,露水滑落,一滴,又一滴,浸透了她的大衣。
                            土径的落叶在脚下沙沙低语,风掠过时,整片林子都在簌簌翻动银箔般的叶背。暗处的溪流正用舌尖舔舐残冰,叮咚声忽远忽近,仿佛大地在睡梦中吞咽星光。野蔷薇在夜风里摇晃,花瓣落进妮娅的衣领。
                            当能听见马路上卡车的轰鸣时,薄雾从低洼处漫上来。她路过覆满青苔的圆木,靴尖轻蹭冒头的紫罗兰。松脂的清苦混着蔷薇的甜腻,在鼻尖织成无形的网。一只夜蛾扑棱着撞上袖口,翅尖抖落的粉尘如碎的月光。
                            终于来到那长满山楂树和玫瑰的小径时,她看见,我已经在路口停住车等待了。
                            “先别走。”月光从树梢漏下,在她肩头织出斑驳的光影,她解开领口散热,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烧伤疤痕——是滚烫的弹片碰到的。她从帆布包里掏出绷带,“手。”
                            她要给我的伤口包扎,我数着她卷绷带的圈数,直到她突然用纱布缠住我的手腕。“别动,”她指尖划过我跳动的脉搏,“上次测你心跳是每分钟82,现在……109。”她的发梢间散落着露珠,我的视线卡在她耳后未洗净的机油斑上,那里有根银发在月光里闪烁。她才二十岁。
                            我看出她在野外奔波的劳累,“你先睡吧,到了我会叫你的。”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5-02-03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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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娅的呼吸声渐渐绵长。她歪向车窗的侧脸被树影切割成碎片——白桦枝桠的阴影正随车速变幻,时而如战壕铁丝网绞住她的脖颈,时而像教堂彩窗的格栅抚过眼睑。偶尔驶入林隙间的月光坦途,她的睫毛便成了钟摆,在苍白的脸颊上计量着沉睡的深度。而她的食指正无意识抽搐——仿佛仍在虚空中记录敌机坐标。
                              等我看到教堂屋顶的十字架时,妮娅已经醒了过来,我把车停在村口,引擎熄火后,四周一片寂静,她忽然转头看我:“你今天没运炮弹。”
                              月光照在空荡荡的车厢底板,只摊着一片防雨布。
                              “今天的任务是夜间巡逻,”我摩挲着方向盘上褪色的皮革纹路。
                              她笑出声:“从师部巡逻到三十公里外的苏沃洛夫村?”
                              我是专门来送她的,不想被她看穿了。
                              “所以,你是没有任务了,”她背上帆布包,整理着衣服,“来吧,见见米沙,和我妈妈。”
                              吱呀的橡木门打开时,妮娅便和开门的妈妈相拥在一起。
                              孩子发高烧了,他蜷缩在被褥里,额头的汗把枕巾浸透。妮娅跪在炕沿,用湿毛巾擦拭他滚烫的脖颈。
                              “没有退烧药,”妮娅的妈妈往搪瓷杯里抖着茶叶,“村长说送药的专列被炸毁了。”
                              米沙突然抓住我的食指,掌心温度让我想起被弹壳烫伤的瞬间。妮娅的袖口擦过我的手背,带着转瞬即逝的凉意。
                              “明天我去找站长,”我盯着杯底沉淀的叶渣,“站里还存着一批药,我拿东西换就是了。”
                              妮娅拧毛巾的手指顿了顿,水珠坠入盆的声音异常清晰。“你要怎么换?”她没抬头,“你再偷装汽油,站长会把你枪毙的。”
                              我没再说药的事,坐在桌前。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四个影子,妮娅与妈妈的对话在我耳边模糊成断续的音节,米沙的呻吟像隔着一层厚重的防空洞壁。
                              夜色渐深时,妮娅站起身,把湿毛巾搭在椅背上,“回去吧,得在宵禁之前到宿舍。”妮娅的妈妈从橱柜摸出一包用报纸裹着的东西:“给,妮娅,你可要多保重。”
                              卡车停在村外的白桦林边,妮娅从帆布包里掏出半块黑面包,掰成两半,递给我。“你也吃一口吧,”她狡黠一笑,“我一个人吃不完。”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5-02-03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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