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家屏宦迹
王家屏五岁读书，十三岁就是生员，也就是秀才了。二十九岁中举，三十三岁入进士。明代科举考试每三年一次，王家屏中举的第二年，也就是嘉靖四十四年，适逢朝廷会试，但也恰恰在这一年，他的父亲王宪武去世，按规定，只得在家守制三年。三年后已经换了皇帝，原来的嘉靖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每天炼仙丹，希求长生不老。他想长生不老，又不想节制女色，结果因乱服丹药，一命呜呼了，他的第三个儿子朱载坖继位，年号隆庆。隆庆二年，王家屏赴京会试，得二甲第二，加上一甲三名，王家屏实际得的是全国第五。这里有一个知识点，明代科举考试分三个层级，府州县这一级称童试，考中的叫秀才；省级称乡试，考中的叫举人；朝廷这一级称会试，所谓“进京赶考”说的就是这，会试考中的叫进士。会试之后还有一试，称为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所考只是策论，就是皇帝提出一个问题，跟你要对策，实际就是写一篇命题作文。殿试没有取舍，不会往下刷人，它只是排名次，一甲三名，分别称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以后就没有特别的名称了。重点在下边。李维桢与王家屏是同期进士，他只是比王家屏小十多岁。李维桢为《復宿山房集》作序，开头有这样一段话：“庄皇帝初論軒，策士于庭：‘兵食大計必有機要’，蓋張文忠代言也。首揆徐文貞曰：‘機要安在’？曰：‘在用人，在責實’。文貞得一卷，其首即此四言，置對大喜，以示文忠：‘孰是書生而能策事，定我輩中人，宜魁天下！’文忠自疑，豈漏言乎？抑之第二。而莊皇帝有他猜，悉罷所擬一甲三人。榜出，知為王文端，舉朝屬目，名籍籍狀元。上尋改庶吉士，讀中秘書。”我来为不想读古文的读者翻译一下，大概意思是：隆庆皇帝和首辅徐阶、辅臣张居正三人为殿试出题目，张居正出了个题目：“兵食大计必有机要”。“兵食”即部队后勤。徐阶问：“机要在哪里？”张居正回答：“在用人，在责实。”阅卷时，徐阶看到了王家屏的卷子，开头恰恰是这几句话，一字不差！徐阶对张居正感叹：“虽是书生，却能对这么大的事提出这么好的对策，其才华不在我辈之下，这一期的状元就是他了！”张居正心下嘀咕：“怎么能这么巧？若是让皇帝看到，怀疑我故意漏题，那可怎么办呢？”这样一想，他就有些不淡定，就私下日捣，把王家屏放到第二了。为什么放第二呢？盖因皇帝重视的是第一名，也就是状元，状元之后就不大关注了。返回来再说，他还得顾及首辅徐阶，首辅看上一个人，他给弄丢了，也会是个麻烦事。恰巧隆庆皇帝也抽疯，看卷时他突然想起，内阁取士，都成了他们的学生，师生同党，盘根错节，将来一定尾大不掉。与其这样，还不如由我来落这个人情！于是他就把内阁选报的一甲三名全部搁一边，然后从散卷中选出三人为一甲，而把内阁报送的一甲三名移为二甲，这样一来，读者诸君您就会明白了吧？王家屏本来应该是状元，因为阅卷官张居正瞎逼“歪踩”了一下，成了一甲第二，榜眼了。报到隆庆皇帝那里，隆庆帝也“歪踩”，又成了二甲第二了。发榜以后，满朝瞩目，人们都称王家屏为“籍籍状元”。何为“籍籍”？就是供人瞎吵吵，女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枉担了虚名”。然后，隆庆帝指名王家屏为翰林院庶吉士。什么叫庶吉士？大致相当于如今的中央党校高级学员，前路宽广。王家屏在同期进士中升迁最快，一路领先。他们这一期402名进士，一共有七人当过首辅，王家屏最先入阁，以后依次为赵志皋、于慎行、沈一贯、朱赓、张位、陈于陛。王家屏仕途履历如下：隆庆二年三月，公元1568年，中进士，从七品。六月入翰林，选为庶吉士。隆庆四年三月，授编修，正七品。当年代表皇上使蜀，册封亲藩。朱元璋打下江山不久就作了一个决定：让天下人奉养朱家。他把他的子孙们及子孙们的子孙们分封到全国各地为王，然后给每个姓朱的人都有食禄，不让他们干活。王家屏这次去封的是四川王属下的南川王，名朱承炸，还有内江王，叫朱宣堮。王家屏行前，于慎行送他一首诗，题为《送王对南太史奉使蜀藩册封十韵》，其中有两句为“负弩奔趋巴中吏，开函拜舞汉亲王”。你自已脑补个“负弩奔趋”的画面，看看好玩不？隆庆四年五月，编纂《世宗实录》。隆庆六年至万历二年，与徐显卿、成监吾、王忠铭、陈玉垒五人轮流在内书房为司礼监宦官授书。内书房是专门为太监设置的学校，有幸能到内书房入学的，都有可能到内廷侍俸皇上及后妃，并能有很好的升迁机会。万历元年编纂《穆宗实录》并为展书官。给皇帝上课，称为“日讲”，还有“经筵”，是一种更为隆重的授课仪式。这些仪式上都有展书官，就是为皇上展书，上哪课翻到哪里。万历二年二三月，1574年，分校礼闱，也就是充当会试阅卷官。李宏哲博士所撰《王家屏年谱》，对以上“使蜀亲藩”、“分校礼闱”和“教习内馆”这三段经历的先后不太确切，我来订正一下：“使蜀亲藩”除隆庆六年这个时间点与王家屏有交集外，其余都无可能，因为在这前后的许多年间，朝廷根本就没有在四川册封过其他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