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罗春雷是跟老头子一类人，久居高位浸染出一身狮子搏兔君临天下的不怒自威
，那罗浮生反而更能适应，毕竟与老头子处了一段时间，不至于一点底都没有，
但罗浮生哪里有跟一个比老百姓还老百姓地部长谈笑风生的经验，罗浮生的紧张
，罗圆殊最能体谅，只是这种事情她不好插手，怕弄巧成拙，只能偶尔穿针引线
帮他解解围。
罗春雷没有明确表态，不过肯定没反感，否则也不会提议拉罗浮生一起出去
买菜。虽说没有阻止一大帮亲戚来家里帮忙审查这个年轻人，但不代表罗春雷可
以容忍他们继续在家里喧闹下去，难得吃上罗圆殊亲自下厨做出来的饭菜，不想
被连累到只能去酒店餐馆解决晚饭问题，所以罗春雷委婉却不容置地下达了逐客
令，连罗东川和罗亚韬都没能例外，足见罗圆殊在老人心目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罗春雷平常买菜都是骑一辆老式自行车出去，罗圆殊那辆玛莎拉蒂实在是不
适合去菜市场，今天只好一起乘坐罗浮生的奥迪A4，反正这车子的牌照和款式都
不张扬跋扈，挺符合罗老对年轻一辈购车选择地口味。
当罗圆殊看着罗浮生熟练帮父亲拣选蔬菜的时候，忍俊不禁，玩笑道：“你
们两个在买菜上应该挺有共同语言。君子远庖厨，你们倒好，比家庭主妇还在行
。”
罗浮生尴尬笑道：“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挑个菜煮点东西有什么难的。”
罗春雷也站在同一条战线，一边与附近早已经熟悉的摊主客套寒暄，一边点
头道：“自力更生是优良传统，老一辈传下来的精神财富，不能丢。”
罗圆殊打趣道：“爸，这话真符合你身份，我看你都讲了几百遍了吧？”
罗春雷哈哈一笑，道：“讲了几百遍还得讲。好好，女儿不愿意听，我在家
里就少讲这些大道理。”
回到家，罗圆殊便开始下厨，这之前拿出一副象棋，材质是东陵玉，研磨雕
琢下了不少功夫，是一个做玉石生意的得意门生在罗春雷五十大寿的时候赠送，
当然那位后辈也没敢说这副象棋的真实价格，只是胡乱说了１888，图个数字吉
利，罗春雷虽然清廉但也不迂腐，也不深究，君子之交固然淡如水，但一味刻板
就等同于画地为牢，罗春雷对待门生和下级在不违反纪律地前提下还是相当宽松
随和。
罗浮生一拈起棋子便心如止水，这种近乎本能的状态是当年孙大爷一盘一盘
棋帮他磨砺出来的，第一盘罗浮生下得不温不火，因为有太多顾忌，怕侥幸赢了
老人惹他心生芥蒂，怕一开始就杀气腾腾被罗老认作浮躁，一盘棋下得磕磕绊绊
束手束脚，虽然棋盘上余子尚多，但大局已定，罗浮生弃子认输。
老人没有发表言论，只是微笑着一颗颗重新摆放棋子。
他下象棋已经有差不多多年的历史，与贩夫走卒对弈过，与顶尖国手较量过
，也与不少嗜好相同的政治家斗智过，棋力深厚，一步一棋不急不缓，极有谋划
，罗浮生第二盘虽然手脚略微放开，依旧一败涂地。
在罗浮生末尾阶段审视残局的时候，罗老抽空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
第三盘罗浮生终于有所起色，大致发挥出与孙老头博弈时的水准，一直和颜
悦色地罗春雷微微点头。
棋局以罗浮生无一颗大子再战而结束，老人微笑不语，低着头摆放棋子，只
是眼睛偶尔挑过眼镜望一眼聚精会神的年轻人，
罗圆殊已经开始将菜端上饭桌，罗春雷看似随口问道：“最后再下一局？”
“好。”罗浮生笑道，心无旁)，心中再没有慌乱。
惨烈。
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最后一盘棋。
因为罗浮生战至棋盘上没有一兵一卒惟剩一颗“将”，才被困毙而死，不曾
投降。
“好棋。”罗春雷缓缓道，对着棋盘沉思，久久才吐出这两个字，仿佛一字
千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