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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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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玉鉴琼田三万顷

根据九州传世的《述异记》记载:君子国景帝七年,颜州一个女子前往波月潭清洗衣物时,看见一道白虹从天而降,化作一个容貌英俊的男子。两相欢爱之后,男子道:“我本天上仙人,今天暂且回去,改日定来接你。”说完复又化作白虹飞去。女子回家之后,发现自己已有身孕。

    君子国向来礼法严谨,尽管女子说明真相,并坚信仙人终会来迎娶,家族仍然以此为辱。于是当女子生下一子,而仙人始终未再出现时,认为受到蒙蔽和羞辱的族人将女子和婴儿沉入波月潭中。

    然而当两人沉入水底后,尚未来得及走远的族人却蓦地发现一道白虹从天而降,直没入潭水之中。不久又听人传说,颜州城外,有人看见一个全身水湿的男子抱着一个婴儿,招来一片云雾升腾而去。后来族人到波月潭中打捞,竟未发现母子两人的尸体。

    这个语焉不详的故事记载的,就是望舒的来历,可惜只能留下一点破碎的真相而已。

    此刻的望舒,正从归山下的琼田中直起腰来,带着些欣喜地望着无边无际的田野。自从被父亲祈晔从颜州的潭水中带到天界,时光已过去近三百年,望舒的年纪,正仿佛是人间风华正茂的弱冠少年。

    虽然长生不老,祈晔和望舒却只是仙人的身份。在广袤的天界,神与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等级,就如同人间的世族与庶族一般。神人都居住在九重天的宫殿中,担任着天庭的高级官吏,而仙人人数众多,陆续地分散在天上或人间,担当起维持天界运转的各种职务。

    早在录入仙籍的时候,望舒就被天庭安排了职司——在归山琼田中种玉。一开始望舒并不满意这个职司,因为他还是希望能够象父亲祈晔一样,担任一名传信仙人,也就是凡间传说的“耳报神”。在望舒的印象中,传信仙人可以自由出入九州八荒、碧落黄泉,比起困在归山脚下做一名农夫来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归山琼田从山麓上铺陈而下,一直绵延到名为归墟的汪洋之畔,面积有三万顷之多,共有十几个仙人管理,各自负责千顷田野。因此常常干了一天活下来,望舒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终日面对的仅是泥土中冒出的翡翠芽,或是满枝沉甸甸的白玉蓓蕾,倦了的时候,也只能望向归墟中无边无际的海水,观察水面随着日月轮换而不断改变颜色。好在时日久了,望舒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清静的日子,而且父亲祈晔说过,没有旁人打扰更适合修炼法力。

    “等你修行提升了,就可以飞升到九重天上,做上位的神人。”每一次祈晔得到机会来看望望舒,都会如此勉励一番。

    九重天望舒小时候是去过的,虽然仅仅一次,却已对那里清贵优雅的生活印象深刻。特别是在紫舒殿举行的隆重盛大的封神仪式,百鸟朝贺,百兽竞舞,天花乱坠,热闹喜庆得让年幼的望舒喜笑颜开。望舒记得那时自己和父亲一起站在殿外观礼,周围密密匝匝站立的都是眼中带着羡慕神色的各界小仙,而父亲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中则是一片汗湿。可惜,天庭的群仙会千年才举办一次,平日父子俩这种地位低下的小仙是连天门都不能随意迈入的。

    望舒对自己从低品级的仙人修行成与日月同辉的上位神人并没有什么信心。天界等级分明,越级晋升的机会寥寥无几,否则父亲又怎会千百年来毫无升迁,每天被各路大小神仙差遣得马不停蹄?算起来,望舒已是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所以还是安心在归山种玉好了,望舒心想,好在天界对各种玉材需求日甚,也不怕会丢了职司。何况,面前这万顷琼田,由于种植的玉种不同,或碧如东海,或灿如晚霞,或白如凝脂,也是天上人间难得一见的恢弘美景呢。

    拂去地面的泥土,望舒从琼田中捧出了一块新长好的玉材。欣喜的笑容尚未褪去,耳边却听到一阵风声,望舒抬头一看,正见几个衣衫鲜明的神人从天而降,正好落在琼田之中。

    “见过各位尊神。”从服色上望舒便知道他们是九重天下来巡视的上位神人,连忙依照天界的礼仪前去见礼。

    “这片土地是你负责的吗?”眉毛垂到肩际的土德星君皱眉看了看脚下的泥土,发现与周围玉石繁盛、荧光盎然的琼田截然不同。



删除|1楼2006-04-20 19:48回复
    第三章 未妨惆怅是轻狂

    匆匆地奔下归山,站在琼田之中,望舒仰头看着茫茫苍穹,只恨不得大喊一声,宣泄出心中的种种烦闷。然而一贯的小心让他最终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原来自己心目中那一向优雅内敛的父亲,在别人眼中无非是个品格卑下的小人,而自己,也不过是在世人混杂着怜悯和鄙夷的目光中游离的异类而已。这个事实让望舒如同失去了最后一根支柱,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抱着头无声地呜咽起来。

     “正好那里有位种玉仙人,我们就找他来评判。”一个声音蓦地从远处传来,惊得望舒猛然抬头——这个时候,除了巡夜的天兵,谁还会出现在琼田中?

     “仙人,我抓了个偷玉的小贼,可他却偏不承认!”一个巡夜天兵揪着个瘦小的鼠精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扔在望舒脚下。

     “我没有偷,我只是无意中游荡到这里!”那鼠精抖着唇边几根胡须,眨动着滴溜溜的眼珠分辨道。

     看着鼠精猥琐的样子,望舒本来就烦乱的心头一阵厌恶,他掉头不看鼠精哀求的目光,只问巡夜天兵:“说他偷玉,可有证据?”

     “有。”天兵一手握着长戈,一手将一块拳头大小的碧玉递了过来,“这是从他手里拿到的。”

     “这确实是琼田里种出的碧玉。”望舒看了一眼,随口道。从他担任种玉仙人以来,还从来没有听说谁敢到天界的琼田来偷窃,可见这个鼠精也真是胆大包天了。

     “可我只是看它圆润可爱,捡在手中玩耍,哪里知道这是你们仙家的宝贝?”那鼠精虽勉强修成人形,却仍是脱不去一身畜气,可见道行浅薄,此刻更是毫无仪态地放声大哭,“可怜我苦苦修行了百年,却要受这等冤屈,神仙神仙你要救我啊……”一边哭,一边拉住了望舒的法袍,手指前端的尖利爪甲便穿透了法袍的面料。

     望舒见法袍受损,下意识地将袍子从鼠精手中拽了出来。他只觉自己心头的憋屈无端端被这二人打乱,恨不得立时离了这地方,找个无人处清理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随即淡淡道:“若是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样哀求又有何用?”说着,转身走开。

     “小贼你听明白了吗?看你那模样便不是个良善之辈,如今竟敢偷到仙境来了!”巡夜天兵的喝骂从望舒身后传来,“我答应为你找仙人来做公断,如今你也该乖乖伏法了罢!”

     “不,我不服,我不……”鼠精尖利的叫声在夜色中穿过,随即嘎然而止,让远处的望舒一阵心悸。他回过头,看见天兵的长戈穿透了鼠精的心口,而那双至死也没有合上的眼睛,正充满了怨恨和愤怒地盯着自己的方向,冷硬得如同一根利箭,嗖地刺到心里去。

     全身蓦地发起抖来,从未过问过世事的望舒此刻才知道——在仙境盗玉,乃是死罪。不敢再接触鼠精的目光,他捂住眼睛,转身朝自己的住处飞奔而去。

     砰地撞开房门,望舒靠在墙上,呼呼急喘。

     “你上哪儿去了?”一个声音蓦地从黑漆漆的屋内传来,吓了望舒一跳,“父亲?”

     “是我。”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暗处走了过来,手掌揽上了望舒的肩头,“深更半夜,你去哪里了?让我好等。”

     “我,我去点灯。”望舒没有立时回答父亲祈晔的话,摸索着想去擦亮桌上的夜明珠。

     “不必了,我能看清。”祈晔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拉着望舒一起坐在床边,“你又上归山了是吗?”

     “是。”望舒低了头,不敢正对父亲炯炯的目光。

     “怎么就是不听话呢?”祈晔的语声蓦地高亢,却最终无奈地和缓下来,“唉,我早跟你说过,不要成天和那些罪囚混在一起。虽然现在没有人管你,可一旦等到升迁的机会,你这些行为都有可能授人以柄……”

     “父亲,我原本对升迁的事情看得不重。”望舒回答。虽然乍见分别许久的父亲甚为欣喜,但望舒也实在有些厌烦父亲屡屡把“升迁”一词挂在嘴边。

     “那是因为你成日困守琼田,从来不知天界等级森严,规矩苛刻!”祈晔对望舒的回答有了一丝怒意,“此刻不知努力修行,检点行操,以后后悔就晚了!”
    


    删除|6楼2006-04-20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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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望舒想起白日里巡视神人高高在上的口吻,不由心虚下去,“父亲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一声,好让儿子有个准备。”

       “我也是临时想起,给你送件东西来。”祈晔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描金木匣,交到望舒手里,“这个你收好了,万一……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你就把它交给天庭。”

       “这是什么?”望舒打开匣子,霎时满目莹光,将他的脸照得明亮起来。原来匣子里面,是十几颗浑圆的珠子,奇的是每颗珠子内部都似有一缕烟罗缓缓舞动,焕发出五彩流动的光晕,煞是美丽。

       “你收好就行。”祈晔没有解释,只是借着珠子的光辉深深地凝视着望舒,“你到天界也快三百年了吧?这期间我对你的照顾不够,让你受委屈了。”

       “后年就整三百年了。”望舒不知父亲怎么会问到这个,“我也知道父亲一向繁忙,在这里住得很好。”

       “是啊,忙。”祈晔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成天象青鸟一样被人呼来唤去,怎么会不忙?”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气,祈晔立时转了个话题,“以后不要去归山了,好不好?”

       “嗯,不去了。”若是以前,望舒一定会找借口来拒绝父亲,不过这次他却意兴阑珊地答应了

       “好像你以前没有这么听话呢。”祈晔细细打量着望舒的神色,随即捕捉到儿子脸上的一丝犹疑,“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传言?”

       “是有些传言……可我……我终究是相信您的。”望舒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呵呵,看来我真是臭名昭著啊。”祈晔笑了两声,随即正色道,“可是望舒我要告诉你,这世上我唯一抱愧于心的只有一个人——你的母亲。其余的事,我从来不曾后悔,也从来不需解释。”

       “不,我要解释,父亲您告诉我吧。”望舒忽然翻身跪在地上,抱住了祈晔的双膝,“别人怎么说您我都可以不信,不过您一定要让我明白……”

       “其实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明白——那些屈辱与挣扎。”祈晔笑了笑,以一个父亲的慈祥口气道,“我希望你安安静静地在这与世无争的琼田里修炼,将来可以干干净净地升迁为上位神人,不要受到我的影响。而我做过的事,我自然会承担所带来的后果……”

       望舒打了个寒颤,一时不明白父亲话中的含义,然而一种不祥的预感已扑面而来:“父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这个匣子你收好。”祈晔将望舒扶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微笑地看着他不再说什么,只是眼中神色渐转哀伤。良久,祈晔从怀中掏出块旧手帕,凝望了半天,忽然一滴泪水落在手帕之上。

       “又想母亲了么?”望舒低低地问。

       “仍旧寻不到她的魂灵,看来我是再也无法见到她了。”祈晔失神片刻便已恢复了常态,将手帕收入怀中,站起身来,“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

       “您什么时候再回来?”望舒见父亲神色依依,不由也有些伤感,“我成天都惦记着您……”

       “我也不知道。”祈晔似乎有话要说,却最终只是紧紧地搂抱了一下望舒,跌跌撞撞地驾云去了。

       “你一定要为我争口气。”虽然那袭传信仙人特有的青灰色法袍已消失不见,祈晔的话却殷殷地留在望舒身旁。

       望舒有些迷惑地盯着天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法袍,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望舒何在?”正用小刷子帮助罕见的蓝玉花朵授粉,望舒蓦地听见半空中有人宣召,连忙放下手中工具,低头站在琼田内听候差遣,心中却颇为吃惊一向毫无瓜葛的天庭怎会找上自己。

       “你就是望舒?天庭有几句话要问你。”宣召的也是一位身穿青灰色法袍的传信仙人,算起来也是父亲祈晔的同僚,不过望舒却从不相识。

       “上仙请问,望舒自然据实禀告。”

       “祈晔这些天可曾找过你,跟你说过什么?”那传信仙人在望舒面前落下云头,例行公事般平板地问。

       望舒乍听此问,心中大惊——莫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当下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道:“我父亲昨晚是来看过我,还留下一个匣子,说万一有事便交给天庭。”
      


      删除|7楼2006-04-20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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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便是了。”传信仙人点了点头,“你速速取了祈晔留下的物件,跟我回去复命。”

         “上仙,我父亲他怎么了?”临走之时,望舒还是忍不住恳切问道。

         “你去了自然明白。”那传信仙人显然不愿多说,只负了手站在琼田中等候。望舒咬了咬下唇,回屋里取出父亲交待的木匣,跟着传信仙人向天庭飞去。

         碍于天规,望舒平日极少离开琼田,就算要上天庭述职,也不过直奔主管的“理玉司”而已。如今他跟着传信仙人,浑浑噩噩穿越无数职司衙门,方才到达了父亲所属的“通致司”署前。

         见望舒到来,两个牌官便引他入内,而那个传信仙人,则不知散到何处去了。

         “来者可是祈晔之子望舒?”大堂上,通致司辖官端坐正中,虽在天界不过蕞尔小吏,却也自有一番威严。

         “正是小仙。”望舒行了礼,垂首站在一旁,早有牌官将他手中木匣接过,呈了上去。

         “证据确凿,看来祈晔果然是畏罪自尽了。”那辖官打开匣子,伸手拈起一颗珠子,点头叹道。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顷刻将望舒劈得懵了,他猛地抬起头,颤抖着问:“请问上仙,我父亲他,他怎么了?”

         辖官挥了挥手,便有一个牌官端了一个托盘走到望舒面前。望舒颤着手接过,却见托盘里是一袭传信仙人的法袍,还有一块因为年深日久已变做淡黄的旧手帕。

         “祈晔多番隐匿信报,被天庭觉察,在锁拿问罪途中自散魂魄了——这些便是他的遗物。”辖官见望舒举着托盘不住发抖,心中也有些不忍,口气便和缓下来。

         “不,不会的!”愣了半晌,望舒忽然抬眼直视着辖官,拼命摇头道,“我父亲是明白事理的人,他不会犯罪的。定是他受了冤屈无由辩驳,才含恨自尽……上仙,请你一定要详查啊!”说着,早已捧了祈晔的遗物跪在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唉,并非我们冤枉他,这匣子便是铁证。”辖官见望舒身子不住颤抖,走下座位将他扶起,叹道,“你父亲让你亲手把罪证交到这里,就是希望洗脱你的连坐之罪,说起来,他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匣子?望舒擦去眼泪,定定地盯着桌案上的木匣,半启的匣盖下,粒粒明珠正发出幽艳的光。

         “这些不是普通的珠子啊。”辖官取出一粒珠子摊在手心中,“凡是传信仙人都知道,这些珠子叫做念珠,是由意念凝结而成,也是所有的传信仙人需要传送的信报。虽说每个传信仙人每年传送的信报不下千万,可若是有一桩隐匿不送就是触犯天条的事情。祈晔也真是厉害,隐藏了这十几颗念珠居然一直没被发现……”

         望舒咬着唇开不了口,心中却已明了辖官所言不虚。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木呆呆地问:“那这次又是怎么发现的?”

         “这次说来也是偶然。下界劳民国有个将军率兵前去边疆作战,死于伏击之中。临死之时,他发下誓愿定要托梦给后方元帅,一缕怨魂惊动了当地山神,山神便许了助他传信,方才将怨魂劝归了地府。不料临将重新投胎之时,他竟无意中得知那元帅并未收到讯息。这怨魂本就是火爆脾气,当下便大闹地府,指斥天地,挑唆了众鬼魂不肯安心转世。十殿阎君无奈,派人着手一查,竟是当日山神所托传信仙人失职所致。”辖官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叹道,“事情转到通致司,我少不得严加访拿,这一查之下,竟发现三百年来,未送达的信报并不止这一份,而这些信报所涉及的传信仙人,都是祈晔。”

         所以父亲知道行迹败露,便连夜赶到琼田为自己安排了后路……望舒想到这里,将祈晔的遗物紧紧贴在胸前,心中一痛,再想不下去。

         辖官看了看望舒,心中暗奇祈晔那种桀骜不驯之人,怎会养出这么个温良软弱的儿子来,当下劝道:“既然你对祈晔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又有提供罪证之功,我自当禀告天帝,免了你的牵连。”

         “上仙,听说神人死后魂魄可以到虞渊中沐浴重生,那么,望舒斗胆问一下……天帝能否开恩让我父亲也重生呢?”望舒见辖官陪自己絮叨许久,已有些不耐烦之意,却只得硬着头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辖官被他这一问,倒气得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伤心得糊涂了。你也不想想,你父亲只是个地位低下的仙人,畏罪自尽不牵连到你已是万幸,哪里有资格到虞渊去重生?何况魂飞魄散之后,想要重生更是千难万难。”

         望舒听到这里,心里已暗暗下了决心,恳切道:“若是我能将父亲做下的错事一一更正过来,能否请上仙说情,求天帝恩准我父亲重生呢?”说着又重新跪倒,直直望着辖官的神色。

         “此事谈何容易?”辖官被望舒缠得无法,正色道,“将这十几颗念珠送到目的地并不难,难的是要消解送信收信之人的怨气。你可知道世上最难之事莫过于此,否则为何以天庭之能,尚只得在镜心殿中安排拭镜女仙擦去冲天怨气,却想不出标本皆治的法子?”

         “如此说来,还是有一线希望?”望舒微微笑了笑,“只请上仙将望舒这片孝心上禀天帝,只要能让我父亲重生,再艰难的事情我也会努力去做。”

         辖官见望舒神色坚定,不由心下一软:“我帮你禀告天帝就是,你回去等信吧。”


        删除|8楼2006-04-20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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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天涯涕泪一身遥

          想是知道此事断难成功,天帝竟然准许了望舒的请求,答允只要他消解掉祈晔所带来的怨气,便可命人收集祈晔四散的魂魄,让其重生。

           脱下标志种玉仙人身份的白色法袍,望舒换上了父亲遗留的青灰色法袍。目光扫过法袍衣襟上所绣的青鸟标记,望舒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就正式成为了继任父职的传信仙人。

           将一应物件交接给新任补缺的种玉仙人,望舒站在琼田中,最后一次展望这片伴随了自己漫长生命的土地。望舒知道,随着自己身份的变化,以后已是不可能随便到这里来了。

           一步步地走过了白玉田、黄岫玉田、绿松石田,望舒最终坐在琼田的边界上,望着眼前的茫茫归墟。对于很少离开归山琼田的望舒来说,今后不可预料的生活带着些许诱惑,又含着些许狰狞。

           “望舒,你在这里啊,让我找了好久……”似喜似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望舒忍不住一回头,却立时怔住。

           “怎么,不认识我了?”眼前的人儿带着笑意,却掩不住眉梢眼角的一丝悲凉。

           “晨忻,你真美。”望舒看着身穿五彩霓裳,薄施脂粉的晨忻,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我以前在镜心殿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装扮呢。”晨忻笑道,“你啊,是在琼田里呆得太久,连仙女都没见过几个,所以美丑都分不出了。”

           “也许是吧……不,不是的。”意识到自己总是在晨忻面前说错话,望舒憨厚地笑了笑,和晨忻一起在琼田边缘坐下。“我以后不住在这里了。”望舒看着晨忻的侧面,慢慢地说。

           “我知道,所以我来送你啊。”晨忻的眼中蓦地涌上了泪花,“我好害怕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出来的?”神思恍惚的望舒此刻突然想起,作为罪人之女的晨忻是不被允许离开归山的,而她又是从哪里弄来了旧时的衣饰?蓦地想到这其中的风险,望舒不由脊背一凉:“你还是快回去吧,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好?”

           “望舒,你永远是这个怯懦的样子吗?”晨忻霍地站了起来,声音尖锐地道,“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说着,眼圈一红,转身就走。

           “晨忻!”望舒心中一急,伸手拉住了晨忻的衣袖,结结巴巴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如今我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怕你为我受委屈……”

           哇的一声,晨忻一直隐忍的悲伤被他这几句话勾了起来,捂住脸开始哭泣:“你知道就好,不枉了我费尽苦心来见你最后一面……”

           “谁说这是最后一面……”说到这里,一股生离死别般的痛楚蓦地涌上望舒心头,不由声音也带了几许哽咽。

           “望舒,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期盼着你能来接我……”晨忻抬起泪光盈盈的眼,“以前我这个想法就一直被大哥耻笑,可是今天看来,我们终究是无缘的了……”

           “不,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望舒见她脸上的脂粉都被泪水冲化了去,心中蓦地一动,大着胆子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道,“晨忻,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你放心,等我完成了心愿,一定会想法救你离开归山,还有你的母亲和家人。”

           “望舒,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晨忻勉强朝望舒笑了笑,随即眼光黯淡下去,“可惜,除非你升任上位神人,才有可能免去我们所受的连坐之罪……”

           这句话如同一勺冷水,将望舒方才燃起的豪情都浇灭下去。他缓缓地放开了晨忻的手,黯然道:“看来我父亲以前说得对,我迟早会面临和他同样的困境。可是要成为神人,是多么遥远的梦想啊……晨忻,我这么没有自信,你也会瞧不起我吧。”

           “望舒……有些传言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晨忻没有回答,却犹豫着道,“有人说,这一切都是你父亲一手策划的……他见自己已无望升为神人,就布下了这丢车保帅之计,给你创造机会树立孝感动天的形象……”

           望舒听得愣了愣,一张脸白得如纸一般,忽然象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哈哈笑了起来。

           “别生气……”晨忻赶紧搂住望舒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我知道是谣传,不过是要你以后多个心眼……”
          


          删除|9楼2006-04-2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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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生气。”望舒止住了笑,眼中却是一片清冷,“我只是佩服,他们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不过反过来看,这些流言也不是全无可取。”晨忻拉着望舒重新在琼田边坐下,小心地道,“天界仙人不下千万,可如今你的孝行却惊动了天帝,只要你抓住机会,以后升任神人也不是全无可能。”

             “晨忻,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凡人想要修行成仙,其实仙人的艰辛和无奈跟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望舒有些迷茫地抱怨着,“或许真成了上位神人,也有现在没能料想到的苦恼吧?”

             “也许是这样。”晨忻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身上的霓裳,“可是每上升一步,受到的束缚就会相应少许多啊……”

             “你说得对,至少那时我可以搭救你们。”望舒点了点头,感觉得到自己肩头的担子又重了一些,低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一家究竟犯了什么罪?”虽然和晨忻已认识了很久,腼腆的望舒却一直恪守着天界的戒律,从不主动问及别人的私事。

             “我们是受到父亲的牵连才被罚囚禁归山的。”晨忻依旧低着头,缓缓地道,“我父亲名叫连昧,本是一员神将,百年前随军前去征讨西海妖孽。不料大军得胜回朝之时,领军的元帅圮蓝却说我父亲因为叛逃敌方,已被军法处置了,并且按照天条,我们一家都要连坐受罚……其实时到今日,我也不相信父亲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可是却毫无证据……”

             “我也不相信我的父亲会故意隐藏念珠,可这却是真的。”望舒眼中闪过一缕哀伤,轻轻搂着晨忻,仿佛坚定自己的信心般说道,“父辈的错不是我们的错,替他们担罪固是不该,可是替他们弥补,也是我们的责任。明天一早,我就要将那些念珠送到它们该送达的地方,我和父亲相处的日子太少了,我不甘心就这样永远失去他——哪怕,别人都瞧不起他……”

             “望舒,我等着你成为神人来接我……”晨忻喃喃地说着,泪水打湿了望舒的衣襟。可惜,正沉溺在温柔之中的望舒除了点头,并没有察觉这句话中隐藏的悲伤。

             月亮从归墟的尽头升了上来,银光洒遍了万顷琼田。而海边偎依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已被月光塑成了一座绝美的雕塑,静谧而和谐,让人恍惚以为这便是永恒。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望舒醒过来,发现自己摊开的左臂中已空无一人。他迎着归墟的晨风坐起,望了望远处葱茏的归山,心中怅然若失。

             轻叩了三次脚下的地面,望舒看见大地慢慢裂开了一个幽深的缝隙,深吸一口气便纵身跃入。而那缝隙随即在他身后重新合拢,再无一点痕迹。

             望舒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到地府去劝慰那不肯投生的劳民国将军。

             有了法袍的神力,望舒很容易地穿过了地府众多幽暗深邃的隧道,直奔地府与凡间的交界处。途中一些游荡的鬼卒见了传信仙人的青鸟标志,都知趣地让出路来,这种退让并非因为传信仙人地位尊崇,而是一旦耽误了他们所传达的使命,严格的惩戒便会随之而至。正是靠着这近乎苛刻的规矩,天界才保证了讯息传达的畅通无阻。

             望舒是第一次到达地府,然而此番却没有什么心思观察四周的奇异景观,只是径直向着奈何桥畔的茶寮奔去。听说那将军之魂就僵持在那里,揪住当日答允给他传信的山神,不等天庭给他答复就不肯饮了孟婆茶重入轮回。

             “看,天庭的传信仙人来了,定是来还我公道的。我早说了几百次,不给你带信不是我的错。”山神远远看见望舒前来,苦着脸对揪着自己的怨魂道。

             “呸,你的公道?那我的公道在哪里?”那劳民国将军生前便是火爆的脾气,死后添了怨气更是凶悍,竟将那小小山神吓得战战兢兢,“这回盼着传信仙人来救你了,你不是说他们不过是跑腿的杂役吗?若不是你对上次那个传信仙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他又怎么会坏了老子的大事?”

             “那……也不是小神的错。”山神咕哝着,“他确实不过是个小小的仙人嘛,装什么清高……”虽然忝居末席,山神毕竟是属于高过仙人的神人阶层。不过这一次眼见望舒已然走近,山神便识趣地不再开口了。
            


            删除|10楼2006-04-2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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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你就是劳民国的洪将军?”望舒只见奈何桥畔一个鬼魂煞气冲天,熏得一旁茶寮中的孟婆屡屡皱眉,便知自己判断没错。他走过去对那洪将军一揖到地,诚恳地道:“在下望舒,是替我父亲前来向将军赔罪的。”

               “祈晔怎么不自己前来?”一旁的山神被怨魂纠缠了半天,早已没了气焰,讨好地道,“若要真心赔罪,就该亲自前来,是不是将军?”

               “对,叫他出来,让老子打三百鞭出气!”怨魂放开了山神,却一把揪住了望舒的衣领,咆哮着道。

               “我父亲已经魂飞魄散了,他正是因为负了将军所托才被问罪自尽的。”望舒盯着怨魂发红的双眼,竭力平静地道,“我此番前来,一是代父赔罪,二是希望将军能化解了这冲天的怨气。”

               “对对对,拿他儿子出气也是一样的!小神我可告辞了!”那山神好不容易脱离了怨魂的巨手,见怨魂的注意力已放到了望舒身上,试探性地抛下这句话,借机偷偷溜走了。

               “他居然死了?哈哈!”怨魂愣了愣,蓦地仰天大笑起来,“他就这么死了?那我托他送的信呢,他扔到哪里去了?”

               “在这里。”望舒从袖子中取出了一颗念珠,托在掌心中。

               “打开我看。”怨魂命令道。

               望舒用手指拈住念珠,轻轻一捏,便将那隐隐闪烁着光芒的念珠捏成碎末。只见一缕五彩光晕从望舒手中升起,渐渐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光圈。

               光圈中,洪将军满身浴血,悲愤地道:“大帅,末将已战死马陵坑,此番托梦给大帅,只想告知大帅一事:参军李严乃是敌方奸细,末将此番战败,便是中了他与敌人里应外合之计。望大帅详查,再莫落入他的圈套!”

               光圈中的梦境展示完毕后,便又渐渐收缩成一粒光华内蕴的念珠,落入望舒的掌心之中。

               “洪将军,不知现在是否还需要我将此信传到元帅处?”眼见那怨魂怔怔不语,望舒小心翼翼地问道。

               “给我。”怨魂忽然放开了望舒的衣领,伸出手来,接过望舒手中的念珠。随后他猛地转过身,将那颗念珠狠命地掷进了奈何桥下的黄泉水中,纵声长啸,其中悲凉之意竟让一旁奈何桥上路过的鬼魂感动唏嘘。

               “将军,此事确实是我父亲不对。不过他现在既已离世,你就消解了怨气,安心投生去吧。”望舒守候在一旁,恳切地道。

               “说得轻巧,可你让我如何不怨?”怨魂回过身,指着地府远处道,“你可知道,内奸未除,元帅军大败,枉死城中又添了多少我国将士的冤魂?难道你父亲是仙人我们是凡人,他就可以把千万条凡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那将军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我父亲呢?只要将军开口,我做什么都可以。”望舒也知怨魂说得不错,无奈地问。

               “大错已铸成,我要如何?我能如何?你问出这样可笑的问题,分明以为凡人的生命如同草芥,可以称量沽卖!”怨魂哈哈地笑着,忽然纵身便跃入桥下,缕缕话音却不绝于耳,“你们是神仙,凡人根本没有报复的资格。不过你要的原谅,我绝对不会给!”

               “洪将军……”望舒冲到桥边,眼见那怨魂已一头扎入滔滔黄泉水中,心中一急便想跳下去相救。

               “不用去了。”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望舒,却正是一旁卖茶的孟婆,“这个天煞星在这里搅闹了几日,这下总算清静了。”

               “可是他这样跳下去……”望舒犹自担心。

               “他跳下去倒好了。”孟婆笑道,“黄泉水本就可以让人忘却前生一切,连我的茶汤都是用这水煮的。这个鬼魂煞气太重,多让他在黄泉里泡泡,多喝几口水倒是好事。过些日子让鬼卒把他捞起来,保准跟白痴一般乖乖去投胎做人,免得堕入幽冥城的怨魂道中,受无间之苦。”

               “可是他的怨气仍旧留了下来,最终会变成毒瘴和瘟疫吧?”望舒说到这里,心头一沉,那父亲的罪孽又要何时才能洗清?

               “那我就管不了咯。”孟婆说着已转身回去,“凡人生的怨气反正也是凡人承担,操那么多心干嘛?再说你爹造下的孽,哪里可能每个人都原谅得了?”

               最后这句话让望舒心头一凉,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在桥边又守候了一阵子,见黄泉中并无动静,方才怅怅地转身飞走。

               原来,要让父亲重生,果然是想不到的艰难。望舒不断穿过地府中飘荡的缕缕幽魂,只觉阵阵阴冷的寒意渗入体内,却没能想出任何消解怨气的途径,这种前路渺茫的惶恐让他几乎在离开地府的时候迷失了方向。


              删除|11楼2006-04-2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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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阴冷之气骤然袭来,望舒咽喉一窒,已被一双冰冷的手卡住脖颈抵在洞壁上:“小仙人,我知道你心好,就把你的灵力给我吧。”

                 望舒方才也有一点警惕,趁着自己神志尚在,于指尖处奋力打出一个火花,朝那偷袭的女子抛去。望舒知道,只要是妖魔之类,都会对神仙元神所结的元火有所忌惮。

                 果然,那个女子惊呼一声,松手退了开去。她本是积蓄了多时的力量力求一击成功,此刻劲气一松,立时恢复了初时的虚弱,靠着洞壁滑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息。

                 凝结元火对元神损耗极大,望舒法力本就不高,此刻更是疲惫不堪,勉强靠着洞壁站稳。借着尚未消失的元火,他看清面前的女子一身白衣,长发掩映下的眉目间一片晦暗的妖气,身形单薄,仿佛整个人很快便会消散在空气中。望舒见她模样憔悴,心中愤怒便消散了一半,只是叹息道:“你都到了这般田地,怎么还想着害人?”

                 “可我若十日内不补充灵力,便无法抗拒吸力,不得不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去……”那女子忽然抬起头,对着望舒惨淡地一笑,“那个地方,比这里黑暗十倍百倍,我既然拼命逃了出来,就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去……”

                 原来是这样。望舒似乎明白了些那个女子的阴晴不定,心便软下来。沉默了一会,一直到方才那一星元火已经消散殆尽,两人的中间重新隔上浓密的黑色,望舒才下了决心道:“既然如此,等我们待会儿离开这里,我帮你寻一些补充灵力的仙药好了。”

                 “小仙人,你很好心。”那女子在黑暗中凝视着望舒的面容,“你有多大了?”

                 “快三百岁了。”望舒诚实地回答。

                 “那我比你大些……我叫颜娘,你呢?”

                 “望舒。”迟疑了一下,望舒还是将自己的真实名字告诉了她,不知为什么,方才借着元火注视到的颜娘的眼神,让望舒瞬间有些失神,仿佛有人在记忆深处投下了一粒石子,回头细看涟漪却已消散无踪。

                 “望舒,我看你神色中似有隐忧,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吗?”颜娘的表情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却突兀地道,“说出来心里会好过很多。”

                 望舒此刻尚对方才的遇袭心有余悸,实在没有想到颜娘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犹豫着没有开口。

                 “你看着我。”颜娘见望舒不答,忽然也奋力点燃了一星元火,将指尖的光亮举在额际。

                 眼前骤然一亮,望舒自然地将目光望了过去,却见颜娘端坐在地上,面容平静祥和。颜娘的元火效力微弱,几乎一瞬之间,望舒的眼前又恢复了黑暗,然而刹那的光亮已足够他从颜娘妖气的面容中读到一缕关切亲和的目光。虽然不明白这缕目光的含义,望舒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动,竟不忍再拒绝这个怪异女子的要求,索性把心一横,将自己重送念珠,以求化解怨气助父重生的事略略讲了几句,内心中竟盼颜娘能勉励几句,坚定自己继续这件事的决心。

                 颜娘听了,不由笑道:“我看你这小仙人长得清秀机灵,却是个傻孩子,正中了天界的圈套。你可知道怨气植根在灵魂最深处,是万难祛除的?”

                 “是啊,就像那个洪将军,再怎样也无法弥补他的遗憾……”望舒苦恼地道,“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你把念珠重送一遍,便已经尽到自己的责任了。”颜娘听望舒口气凝重,也正色道,“这世上千千万万人,只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便足够,若是贪心地要解决一切,累死自己不说,还一件事都办不成。”

                 “既然如此,纵使无法化解怨气,我也还是要把那些念珠送完。”望舒心中似乎明亮了一些,展颜微笑道,“多谢颜姐姐。这番话真是让我受益匪浅了。”

                 “若是让别人听见一个仙人向妖魔致谢,还不活活气死?”颜娘说到这里,眼神蓦转凄厉,不过望舒却无法看见。

                 “我说的是真心话。”望舒蓦地想起颜娘方才那缕关切亲和的目光,心头竟有些迷惑开去,忽然大着胆子道:“虽然你是妖魔,但我却觉得你更像……仙女。”他本来想说像连夫人,却一时醒悟颜娘必不知连夫人是谁,索性以“仙女”来总称。

                 颜娘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望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神之际,却听望舒道:“那股洋流要来了,我们到洞口去吧。等离开归墟,我帮你寻些灵药。”

                 “好。不过明天之后,我们便再不相识。”颜娘站起来跟在望舒身后,坚决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仙人玉洁冰清,断不会玷污了你的名声。”

                 望舒见她直接说出自己心中顾虑,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无法反驳,只好嗯了一声,默默地走出去,装作没有听见颜娘一声低低的冷笑。


                删除|14楼2006-04-2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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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翻手为云覆手雨

                  “你抓住我。”站在洞口,望舒面朝着汹涌的洋流,将手向颜娘伸了过去。

                   “你不怕我趁机吸取你的灵力?”颜娘没有动,故意问。

                   “我相信你。”这句话一出口,望舒不禁有些后悔于自己的莽撞,然而不及他改口,一股逆向的洋流已如同宛转的游龙一般突兀卷过。望舒蓦地伸手抓住颜娘冰冷的手腕,纵身便飞进了强劲的洋流之中。

                   颜娘的五指,反过来扣住了望舒手腕,将他的脉门握在掌心之中。望舒心中一凛,却也顾不得抵御,全力抓紧奔腾的洋流,以免被四周的漩涡和其他洋流重新卷进归墟深处。

                   尽管颜娘的形体并不沉重,多了一个负累还是让望舒耗费了比平日更多的灵力。等他们终于浮上归墟的水面,望舒已没有力气驾云飞去,只得坐在水波上,向最近的海岸飘去。

                   “小仙人,你真是没有一点机心。”颜娘坐在水波上,诧异地看着望舒,“难道你对谁都是这样信任?”

                   “我一直在归山琼田种玉,很少和人打交道。”望舒讪讪地低着头,“何况我说过,我相信你。”

                   “为什么?”颜娘说到这里,故意展示了一下自己尖利的指甲。

                   “或许因为你像我一个敬爱的伯母吧。”望舒说到这里,心中揣测连夫人若知道自己拿妖魔和她相比,会不会生气。

                   “胡说,我哪有那么老?”颜娘立时不满地抗议,随即背过身,用手指撩起海水,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渐渐抿得整齐顺滑。而望舒则嘿嘿一笑,不敢再多说。

                   等他们终于踏上海边的沙滩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望舒先前观察过星象,知道他们此刻正来到了地处凡界九州八荒中航海冲要的炎洲国境内,不由喜道:“听说炎洲国贸易繁荣,各界物品都有买卖,想必可以找到帮你提升灵力的宝物。”

                   颜娘此刻已将先前披散的长发挽了个发髻,运起法力将眉目间的妖气淡去,看上去已然是个秀美的凡界女子。她和望舒走了一程,便看见穿着各异的商人们,在一片沙地上摆设卖货的摊位,忽然想起一事:“我没有钱。”

                   “是啊,这可怎么办?”望舒也蓦地想起凡界的交易规则,不由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无论如何,再不要回去了。”颜娘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一咬牙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对望舒道,“我这里有万年古玉,估计能值不少钱。”眼见望舒闻言不以为然地一笑,颜娘不由恼道,“怎么,不信?不信你拿去看。”

                   望舒却不接,只是微微笑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万年古玉。”

                   “怎么可能没有?”颜娘不服气道,“你这个小仙人想是根本没见过世面,就在这里信口开河。”

                   “我是说真的。”望舒耐心地解释道,“凡玉在土中,五百年体松受沁,千年质似石膏,二千年形如朽骨,三千年烂如石灰,超过六千年便烂为泥土,所以根本不存在万年古玉。”

                   颜娘听了一愣,不料自己的大话竟被戳穿,随即道:“这块就算不是万年古玉,可看上面的牛毛纹,也至少有千年了,照样珍贵无比。”

                   望舒没答言,却接过那块玉佩细细看了一眼,便淡淡一笑还了回去。

                   “怎么,难道是假的?”颜娘顿住了脚步,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失却了生气。

                   “这种玉佩在天界的下级仙人中曾经一度流行,用来冒充神人所佩的珍贵古玉。”望舒一边走,一边随口道,“做工虽好可惜终归是赝品。”

                   “真的……只是赝品?”颜娘咬着嘴唇,吃力地问。

                   “你这块玉称为‘风玉’,是将新玉用浓灰水加乌梅水煮,趁热把玉取出,置于冰雪中冻冷。玉石冻裂后,裂纹细若发丝,可以用来冒充古玉中的牛毛纹。但裂纹颜色新,不如古玉温润,我曾任种玉仙人,自然能辨认得出,想必凡间有些经验的验玉师也能看得出来。”望舒不紧不慢地说到这里,发现颜娘已然停下了脚步,低头凝视着那块玉佩,忽然抖着手将它举高,做势要摔,却终究没摔下去。

                   “虽是赝品,却也是真玉,总可以值点钱的。”望舒蓦地醒悟自己只顾说得高兴,却引起了颜娘的伤心,赶紧劝慰道。

                   “说得也是。”颜娘目光森冷地盯着那块玉佩,仰了仰下颏,忽而妩媚地笑道,“那今天就把它花出去!”
                  


                  删除|15楼2006-04-20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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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舒见她神情中戾气渐升,不由心里有些不安。然而此时炎洲国的集市已逐渐热闹起来,那大如小船的豚鱼、身披五彩的鸾凤、肋生双翼的红狐都扑簌簌地飞进望舒和颜娘的视线,让二人一时目不暇接,便没有再交谈下去。

                     鱼市中人潮攒动,两人很容易被冲散,因此当颜娘伸手握住望舒的手腕时,他微微一怔,并没有拒绝。

                     “走,我们去那里看看。”颜娘回头朝望舒一笑,拉着望舒挤进了一个人圈。

                     却见众人环绕之中,一个中年汉子正手持一根粗木棍,一下接一下地打在一只青色的小兽身上,橐橐作响。而那小兽虽在他手中挣扎,却丝毫不以木棍敲打为意,只是瞪着一双精光灿然的豹眼,凶狠地盯着众人。

                     “刀刺不进,棍打不死,大家看看这个货物还值几个钱吧?”那个中年汉子显然是卖主,讨好地朝围观的众人笑道。

                     “你可认得这是什么?”颜娘指着那青色小兽,低声问望舒。

                     “这是风生兽,是天界中的灵物,吃了可以……。”望舒说到这里,蓦地见那风生兽甚是灵动可爱,不由心有不忍。

                     “吃了可以增强灵力吧?”颜娘见那风生兽形似小豹,忽而笑道,“虽说买回去养在家里也还有趣,可惜总比不上灵力有用是不?”

                     说话之间,那卖主已烧了一堆柴火,将风生兽放入其中,只见火光熊熊,可那风生兽依旧安然无恙,只把卖主急得一头一脸的汗。

                     “怎么都弄不死,买回去怎么吃?”围观众人失了兴趣,纷纷散去了。

                     “反正留着没用,送给我可好?”颜娘见那卖主大是沮丧,不由试探着问道。

                     “你知道怎么弄死它?”卖主一拍大腿,愤愤道,“折腾得面子都丢光了,如果你肯告诉我杀它的法子,随便给点钱就拿走吧。”

                     “我们没有钱,不过你若是肯送给我们,我便告诉你杀它的办法。”望舒见颜娘将那块玉佩在手中握得死紧,仿佛直要将它嵌到肌肤里去,知她舍不得那块玉佩,遂向卖主重申道。

                     “也罢,反正是捡来的,卖不掉养着还费粮食。”卖主想想无法,索性将绳子往前一递,“那你说吧。”

                     “杀它只有一种办法,就是用石上菖蒲封住它的口鼻。”望舒说完,将绳子接过想要交给颜娘,颜娘却蹲下身子,伸手在风生兽黑亮如缎的脊背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口中叹道:“想起要吃了它还真有点舍不得……”话音未落,那风生兽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般,张口就朝颜娘的手背咬了下去。

                     颜娘惊呼一声,连忙退开,望舒见状,连忙使劲扯紧风生兽的缚绳,将那死命扑向颜娘的小兽牢牢拉住。

                     正在此刻,却听一声霹雳,一个青衣神人蓦地从天而降,落在二人面前,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打我豢兽的主意?”说着手一指,那风生兽便脱了绳索,窜到他的怀中。

                     “见过尊神。”望舒见来人正是曾经巡视过琼田的神人广成子,心里暗叫不好,连忙躬身施礼。

                     “望舒?”广成子皱了皱眉,“你不去安心做自己的职司,怎么跟妖孽混在一起?”

                     “尊神,我没有……我只是……”情急之下,望舒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因为他喜欢我呀。”颜娘忽然一反之前的矜持端庄,神色蓦地妖媚起来,“望舒,告诉他,跟我在一起比做什么劳什子仙人快活得多。”

                     “尊神,不是这样的……”望舒脑中嗡的一声,一时想不明白颜娘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只想立时跟广成子解释清楚。

                     “唉,纵然有丧父之痛,也要自重自爱。”广成子打断了望舒的话,痛惜地看了望舒一眼,“我原本以为,你比你父亲要长进些……好自为之吧。”说着,再不理会两人,抱着风生兽腾云而去。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望舒蓦地转过身,盯着颜娘悲愤地问,一颗心如同坠入冰窖之中,冷得刺痛。

                     “谁让你自己愿意跟我这个妖孽在一起的?”颜娘缓缓抽出簪子,将发髻重新散开,眉目中妖气顿时重了几分,冷笑道,“忘了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仙人,若不是今天你还算乖巧,我哪会这样就便宜了你?”说着,再不看望舒一眼,转身走开,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删除|16楼2006-04-20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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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凡人并不曾听见他们刚才的谈话,照样熙来攘往地穿梭着。望舒愣愣地站在人潮中,不时被人推来搡去,他却浑然不觉。仙妖殊途,本来就是敌对,自己却为什么会全心信任于她?难道只是为了黑暗之中,那一缕转瞬即逝的关切亲和的目光?思绪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被欺骗的痛楚却像荆棘一样硌在心里,望舒终于抖着手捏了蹑云诀,离开了炎洲。

                       在银河边坐了良久,望舒的心境总算被冷冽的河风冷静了下去。他从袖子中又摸出那个木匣来,带着些了然的失落打开了匣盖。

                       一粒念珠自动滚落在他的手中,这一次,望舒没有再把它放回去。

                       将念珠握在手中,运起灵力,望舒突然想知道这颗性急的念珠究竟要送到何处。

                       “种玉仙人望舒。”强烈的念力如同几个闪光的字出现在望舒闭上的双目前,他惊讶地睁开眼,发现念珠的光芒比刚才更加炽烈了。

                       没有错,这颗念珠,正是送给望舒自己的。

                       愣了一下,望舒急切地捻碎念珠,看到父亲祈晔的幻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父亲……”明知道仅仅是幻象,望舒还是忍不住含着泪叫了一声。

                       “望舒,如果你能读出这颗念珠,就证明我已经死了。”幻象中的祈晔仍旧穿着青灰色的法袍,衣襟上绣的青鸟纤毫毕现,声音也如平常一般,沉稳中带着偶尔的高音,“我知道你肯定会很难过,但实际上摆脱了我的牵累,你或许能过得更好一些。”

                       “不,父亲。”望舒默默地念道,然而幻象中的祈晔只是自顾地讲下去:

                       “这些念珠里面,几乎都是神人之间的无聊邀约,我们每天马不停蹄传送的,就是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偏偏还要忍受那些高高在上的鄙视!于是我开始试着隐藏念珠,明知是犯天条的大罪,却忍不住上瘾一般地做下去,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采取的反抗,唯一可以感受的快意。一方面我希望这些念珠不重要,可以让他们忽视了它的遗漏,可另一方面,我却暗暗希望这些念珠重要,这样我才能够操纵他们那些上位神人的命运!

                       “望舒,我的儿子,当你看到这里,肯定知道我的行径已经被察觉了。我对这一天的到来已有了充分的准备,我会自己选择死亡,而你,也不要寻求让我复生。神人自私贪婪浅薄倨傲,我鄙视他们,却又梦想能跻身他们的行列,所以我自己也是一个可怜虫,我对这漫长的生命已经无比厌倦,或许只有死亡这个选择才是我一生中最有尊严的一件事。所以我的儿子,不要把我的错误当作你的负担,做你想做的事吧。如果有一天能够遇见你的母亲,就告诉她——所有的一切只能归结于我的无能。”

                       由念珠碎末组成的幻象渐渐消散了,望舒仿佛怕冷一般慢慢地抱住双膝,将额头靠在膝盖上,良久没有动一下。父亲,你以为你的行为可以损害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人,可实际上,这种无意义的对抗只能伤害那些比仙人更为低下的凡人,将劳民国的千万将士送入地府。而那些你真正要报复的对象,依旧毫发无损地继续他们的生活,嘲笑着甚至漠视着你的挣扎——所以,从一开始,你便错了。

                       阵阵冷风从银河上空吹来,将望舒紧紧包裹,没有地方可以躲避。短短几天传信仙人的经历似乎比望舒两百多年的种玉生活更为漫长,而未来的路,又会通向何方?


                      删除|17楼2006-04-20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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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舒这才想起颜娘乃是妖魔之身,对进入神山仙境颇有禁忌,遂点了点头,独自将一车泥土送进山去,幸喜与武罗女神的侍从交接顺利。望舒一办完差,便急匆匆地赶往颜娘等待之处,心中虽然知道与妖魔结交乃是天界的禁忌,但一想起颜娘的笑容,望舒就难捺心中的激动,只恨不得立时再看到这笑容才好。

                         颜娘果然还在原地等待,远远见了望舒前来,笑意便从眼中蔓延开来。等到望舒走近,颜娘竟一把将望舒手臂抓住,含笑嗔怪道:“磨蹭这半天——我还以为你真是被我吓坏了呢。”

                         “我现在还有什么可害怕的?”望舒苦笑了一下,虽有些羞赧于她的碰触,但心中不但不排斥,竟有些隐隐的喜悦。心知妖魔行事本异于循规蹈矩的天界中人,索性并不挣扎,任颜娘的手停在他的肩头。

                         “累坏了吧,来,坐下歇歇。”颜娘拉了望舒在一片白云上坐下,顺势让望舒靠着自己休息,竟似无比自然。望舒本待拒绝,不料感觉温暖阵阵从颜娘身上传来,竟不忍打破了这甜蜜的静谧,只轻轻地靠着她,安心地合上双目。耳听颜娘发出了一声极为愉悦的轻叹,望舒忽然生出一股抱住她的冲动,却立时警惕心神,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让我摸摸你好吗?”颜娘忽然低低地问,见望舒没有拒绝,便颤着手慢慢抚上了望舒的额头,渐渐划过他的眉眼和鼻子。

                         望舒心中跳得厉害,没敢睁眼,只感觉那细腻的指尖从自己面颊上划过,冰冷得如同风中落下的泪珠。

                         “大胆妖孽,你们在做什么?”半空中忽然一个霹雳,吓得望舒腾地弹了起来,却见土德星君黑着一张面孔,恼怒地盯着自己。

                         “我们做什么不关你的事。”颜娘的妖气蓦地重了起来,嗤笑道,“神妖不同界,你还管不到我的头上。”

                         “妖妇,多看你一眼我还怕污了眼睛。”土德星君冷冷撇下一句,只盯着望舒道,“我问的是你!”

                         “我做了什么,自然会自己承担责任。”望舒冷静下来,平缓地答道,“尊神要送的土壤已经按时送达了,你现在并没有理由来指责我。”

                         眼见一旁颜娘得意地笑了出来,土德星君不由恼怒起来:“早些时候听广成子说你结交妖孽,我还不信,没想到你和你父亲果真一样,都是利欲熏心的好色之徒,可见有其父必有其子!”

                         望舒见他辱及父亲,心头一点耿介之意忍不住呼呼地窜了上来,慢慢地道:“如果妖孽没有尊神这般蛮不讲理,望舒宁可去结交妖孽!”

                         “这句话说得对。”颜娘听了点头一笑,拉住望舒的手道,“望舒,跟姐姐走,不要理会这个晦气脸的丑八怪。”

                         “望舒,你敢!”土德星君气急叫道,“你要是现在敢跟她走,别说你再也成不了神人,连这个天界都容不下你!”

                         望舒情绪本是悲愤,听了土德星君这一句,不由冷笑道:“难道不跟她走,尊神的心里便容得下我?告辞了。”说着,转身随着颜娘离去,对身后土德星君的召唤置若罔闻。

                         那土德星君一向是疾恶如仇的脾气,因此虽然性格暴躁,在天庭还是颇受尊重。这次见望舒掉头而去,一方面恼羞成怒,另方面只疑望舒受了颜娘的蛊惑,当下不暇多想,一道电光从掌心射出,直劈向前方的望舒,口中叫道:“你给我回来!”

                         望舒自得知父亲不再需要自己,送回念珠之举其实毫无意义,心中就一直憋了一股怨气无处释放,因此此刻虽然感知电光来向,竟任性赌气并不躲闪。立时望舒只觉后背一阵灼痛,已被那电光斜斜劈过,脚下站立不住倒在云层上,却依然撑住一口气冷笑道:“反正我做的都是无聊的事……你就打死我好了。”

                         “你扶他过来,我可以给他医治。”土德星君一时也有些后悔出手过重,却拉不下面子走过去查看,不得已招呼颜娘道。

                         “天界中人的话,我永远也不会信!”颜娘的冷笑中满是深藏的怨望,弯腰扶起望舒,蓦地化为一阵妖风不见了踪影。

                         “罢了,祈晔哪里教得出好儿子来?”土德星君本待要追,却终于一挥袖子,义愤填膺地抽身而去。

                         望舒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身下柔软的细沙如同绡纱一般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然而后背仍旧如火炙一般疼痛。他试了试想用双臂撑起身子,却最终徒劳地又趴了下去。
                        


                        删除|19楼2006-04-20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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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的内容呢!??


                          禁言 |21楼2009-11-27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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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1.136.144.*
                            不错!加油


                            22楼2010-04-06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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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卿 这是你写的小说吗?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禁言 |23楼2014-11-15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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