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伞盖覆上眼球的瞬间，我的视网膜燃烧起来。
不是疼痛，而是亿万帧记忆的暴力灌注——
穿碎花裙的少女在樱花树下接吻，指尖缠绕着军用无人机残骸的导线；
临终关怀医院的AI护工反复擦拭一具白骨，电子眼里流淌着机油味的泪水；
某个地下掩体内，幸存的人们正在投票，决定用仅剩的能源播放《欢乐颂》还是打开通往地表的大门
它们在我睫毛上搭建起磷光桥梁，空气中漂浮的辐射尘成了星图，每粒尘埃都标注着经度纬度，精确标示着人类文明每个殉难者的葬身之处。我抬起左手，发现皮肤下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不断坍缩又膨胀的索诺拉
海市蜃楼近在咫尺
捧花的人群突然齐刷刷扭头，数百张笑脸保持着嘴角上翘的弧度，眼眶却裂开漆黑的缝隙。他们手中的白鸽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啼鸣，振翅时抖落的羽毛化作钢钉暴雨。我站立不动，在脚边搭成积木状的金属簇
我陷入晕眩，似乎朝着无底的深渊坠落
坠落持续了整整一首交响曲的时间。
我砸进一片苍白空间，空气中复读着悲鸣前最后的信息：“超市鸡蛋打折”“核弹发射井异常”“女儿生日快乐...恍惚中一位身穿鹅黄色裙子的小女孩笑着，那是属于真正的，人类的笑声，我似乎看到她将额头贴紧我的面罩“谢谢妈妈”
我顿时清醒过来
“下雪了。”我喃喃道
孢子水母正在集体自焚
它们燃烧的荧绿色火焰中，飘落了人类灭绝后的第一场雪。雪片是六边形的记忆晶体，每一片都包裹着悲鸣前被删除的平凡瞬间：便利店收银员偷偷多找的零钱，流浪猫蹭过裤管的触感，暗恋对象发梢上的柠檬香...
“记忆”在我眼中里消散，化作一道金色声波直冲天际。被蛀空的月亮废墟中，传来清越的共鸣声。所有雪片应声悬浮，拼凑成横跨大陆的光桥
在桥的尽头，数亿由人类意识残片凝聚的光点正在聚集。它们在那里孕育出一颗全新的、属于人声频段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