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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路人如其名,的确是个很大路的人。“大路”的意思就是很大方、

很马虎,甚至有点糊涂,无论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王动却不动。 

  大路的人通常都很穷。郭大路尤其穷,穷的特别,穷得离了谱。 
 
  他根本不该这么穷的。 
 
  他本来甚至可以说是个很有钱的人。一个有钱的人如果突然变穷了,只

有两种原因:第一是因为他笨,第二是因为他懒。 
  
郭大路并不笨,他会做的事比大多数人都多,而且比大多数人都做得好。

譬如说——骑马,他能骑最快的马,也能骑最烈的马。 
  
击剑,他一剑能刺穿大将身上的铁甲,也能刺穿春风中的柳絮。 
  
 你若是他的朋友,遇着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他也许会赤手空拳跃入

黄河捉两尾鲤鱼,在从水里跃出抓两只秋雁,为你做一味清蒸鱼、烧野鸭,

让你大快朵颐;你吃了他的菜保证不会失望。 

  他做菜的手艺绝不在京城任何一位名厨之下。 

  他能用铁板铜琵唱苏轼的“大江东去”,也可以弄叁弦唱柳永的“杨

柳岸,晓风残月”,让你以为他终生都是在卖唱的。 

  有人甚至认为他除了生孩子外,什么都会。 

  他也不懒,非但不懒,而且时时刻刻都想找事做,做过的事还真不少。

像他这种人,怎么会穷呢? 

  他第一次做的事,是镖师。 

  那时他刚出道,刚守过父母的丧,将家宅的田园卖的卖,送的送,想凭

一身本事,到江湖中来闯一闯。 

  他当然不会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也根本不想做个很精明的生意人,

所以本来值叁百两一亩的田,他只卖了一百七,再加上送给穷亲戚朋友的,

剩下的也就不太多了。 

  但那也足够让他买一匹好马,铸一柄快剑,制几身风光的行头,

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馆子。 

  那时正是春天,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适于做很多事,

也是镖局生意最好的时候。 

  镖局的生意最好的时候,正也就是强盗生意最好的时候。 

  “中原镖局”的总镖头罗振翼,人虽未老,江湖已老,

当然也很明白这道理。所以走在道上,总是特别小心。何况,

现在正是春天,他这次保的镖又不轻。 

  可是保镖只靠小心是绝不够的,还得武功硬,运气好。 

  罗振翼武功并不弱,但这次的运气却实在不好,竟偏偏遇上了

两河黑道上最难惹的欧阳兄弟。 

  欧阳兄弟不是两个人,也不是叁个人、四个人……欧阳兄弟就是一个人。 

  他虽然只是一个人,却简直比四十个人还难斗。他左手使短刀,

右手使长
刀,还可以同时发出七八种不同的暗器,很少人能看出他暗器是从什么地方

发出来的。 

  罗振翼也看不出。他刚躲过叁枝“锦背低头花装弩”、一筒

“流星赶月袖中箭”,谁知欧阳兄弟刀背一翻,又射出一双子母寒针。 

  要命的针,从别人要命也猜不出的地方射出来。 

  罗振翼右肩上挨了两针,虽还不致立即要命,但也只有等着欧阳兄弟

来要他的命。  欧阳兄弟就算不想要他的命,他这趟镖丢了,也只有

自己去上吊跳河抹脖子,自己要自己的命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骑快马驰来,马快人更快,马还未到,马上的人

已到。欧阳兄弟只看到一个人从半空中落下来,七八种暗器连一种都还

没有来得及出手,左右脉门已同时捱了人家一剑。 

  这半空落下来的救星自然就是郭大路。 

  罗振翼对这位救星自然不但感激,而且佩服;不但佩服,而且佩服得

五体投地。将这趟镖送到地头后,无论如何也要请他一起回镖局去。 

  郭大路当然去了,他反正没什么别的要紧事。 

  他就算有别的事,也会去的。 

  这是他第一次出手,他忽然发觉自己非但武功不错,人缘也不错。 

  于是罗振翼就觉得奇怪,就问:“像郭兄如此高的身手,为什么不做镖头?” 
  郭大路也没问:“为什么武功高的人要去保镖?” 



IP属地:山东11楼2006-04-21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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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是特地从江南快马捎来的,要不要活杀一条来配叁十年陈的绍兴酒?” 

      像郭大路这么样的气派的人,店小二不去巴结他去巴结谁? 

      郭大路的脸却已红的象是喝过叁十斤绍兴酒了,“我是来卖唱的”,

    这句话他怎么还能说得出口? 

      过了大半天,他才结巴的说了句:“我是找人……”话未说完,他已

    象被人用鞭子赶着似的下了楼,夺门而出。 

      那当然不能怪那些店小二,只怪他自己无论怎么看也不象是个卖唱的。 

      “唉,原来一个人貌相长得太好,有时也很吃亏的,也许我长的丑些

    反而好些。” 

      郭大路虽然是在叹着气,却几乎忍不住立刻要去照照镜子。 

      卖唱也卖不成,干什么呢? 

      “老天给了我这么样一双灵巧的手,我总有事可做的。” 

      郭大路对自己的手一向很满意。 

      他看着自己细长而有力的手指,心里忽然想起了一些已在江湖中流传

    了很久的故事。 

      “对,卖艺,就在街头卖艺,凭我这身武功,还怕没有人赏识?” 

      郭大路开心得连肚子饿都忘了,只怪自己前两天为什么没有想出

    这好主意。 

      天虽已黑,街上还是很热闹。 

      郭大路选了个最热闹的街角,准备开始卖艺了。 

      但是开始的时候,好象还得先说上一段开场白。 

      说什么呢? 

      郭大路的口才并不差,不该说的话,他常常说得又机灵,又俏皮,

    只不过等到该他说话的时候,他反而说不出了。 

      “不说也没有关系,反正别人是来看本事的,不是来听我说话的;

    只要我本事一拿出来,还怕人不围过来看么?” 

      于是郭大路挽了挽袖子,掖了掖衣角,就在这街角上将他生平最得意

    的一套拳法练了起来。 

      只见他拳起时如猛虎出林,脚踢时如蛟龙入海,拳影翻飞,拳风虎虎,

    当然是每一招都有真功夫。 

      但别人非但没有围过来,反而都远远的避开了,就算有几个胆子大的,

    也只敢站在屋角偷偷的瞧。 

      “这人忽然在街上打起拳来,莫非有了毛病?” 

      郭大路本来练得还蛮得意,后来才渐渐发现有点不对。 

      幸好他立即恍然大悟。 

      “我练的是真功夫,一点花拳绣脚都没有,这些凡夫俗子当然看不出

    好处来。好,我就再练点惊人的给他们瞧瞧。” 

      想到这里,郭大路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砰”的一拳将后面的墙打破了

    个大洞,“呼” 的一脚将街角系马的石柱子连根踢倒——他自己的裤子

    当然也被踢破了。 

      只听一片惊呼,满街的人突然全部落荒而逃,有几家店甚至将大门都

    上了起来,只因街上来了个吃错药的疯子。这就是郭大路卖艺的经过,

    他练了一趟拳,还加一招开山功,一招扫堂腿,换来的只不过是条破裤子。 

      他的故事为什么不象别的落魄英雄那么好听呢? 

      这实在没法子,世上本就有很多事听来很美,做来就不美了。 

      这天晚上,郭大路只有饿着肚子,在破庙的供桌上睡了一觉。 

      他当然还可以上最好的馆子先吃了再说,上最好的客栈睡下再说,

    但我们的英雄虽然有些糊涂,却决不赖皮。丢人的事,死也不肯做的。 

      “就算要做贼,也得做大强盗,决不能做偷鸡摸狗的小偷。” 

      到了第二天下午,郭大路忽然想到做贼。 

      这念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从他那已快被磨穿了

    的肚子里来的。 

      “做贼也并不太坏,有很多劫富济贫的义盗,他们的故事岂非也一样

    在江湖中流芳千古么?” 

      于是郭大路决定做强盗,当然是做个义盗、大盗。 

      这次他决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要做好一件事,还未开始时,就一定先得计划周密。” 

      要做个贼,该计划些什么? 

      第一,当然是要找个合适的对象下手,这人一定要很有钱,而且

    为富不仁,如果是贪官污吏更好。 
    


    IP属地:山东14楼2006-04-21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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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鸭腿、半斤酒下了肚,这人才从床上坐了起来,笑道:“我吃了

      你的酒,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郭大路道:“我叫郭大路,大方的大,上路的路。” 

        这人道:“大路——你这人倒真的名副其实,真的很大路。” 

        郭大路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道:“我叫王动,帝王的王,动如脱兔的动。” 

        郭大路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大笑,道:“我看你实在应该叫王不动。” 
        只有死人才完全不动。 

        王动虽不是死人,但动的比死人也多不了多少。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决不动。 

        他不想动的时候,谁也没法子要他动。 

        油瓶子若在面前倒了,任何人都会伸手去扶起来的,王动却不动。

      天上若突然掉下个大元宝,无论谁都一定会捡起来的,王动也不动,甚至

      连世上最美的女人脱得光光的坐在他怀里,他还是不会动的。 

        但他也有动的时候,而且不动则已,一动就很惊人。有一次他在片刻内

      不停地翻了叁百八十二个跟斗,为的只不过事想让一个刚死了母亲的

      孩子笑一笑。 

        有一次他在两天两夜间赶了一千四百五十里路,为的只不过是去见

      一个朋友的最后一面。 

        他那朋友早已死了。 

        有一次他在叁天叁夜中,踏平了四座山寨,和两百七十四个人交过手,

      杀了其中一百零叁个,只不过因为那伙强盗杀了赵家村的赵老先生老

      两口子,还抢走了他们的叁个女儿。 

        赵老先生和那叁位姑娘他根本全不认得。 

        若有人欺负了他,甚至吐口痰在他脸上,他都决不会动。你说他奇怪,

      他的确有点奇怪。 

        你说他懒,他的确懒得出奇,懒得离谱。 

        现在,他居然和郭大路交上了朋友。象他们这么样两个人凑到一起,

      他们若不穷,你说谁穷? 

        他们虽然穷,却穷得快乐。 

        因为他们既没有对不起别人,也没有对不起自己。 

        因为他们既不怨天,也不忧人,无论他们遇到多么大的困难,

      多么大的挫折,都不会令他们丧失勇气。他们不怕克服困难时所经历的艰苦,

      却懂得享受克服困难后那种成功的欢愉。 

        就算失败了,他们也决不气馁,更不灰心。 

        他们懂得生命是可贵的,也懂得如何去享受生命。 

        所以他们的生命永远是多彩多姿。这一生中,他们做了许多出人意外、

      令人绝倒的事,你也许会认为他们做的事很愚蠢、很可笑。 

        但你却不能不承认,他们做的事别人都做不到。 

        你也做不到。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喜欢听他们的故事。


      IP属地:山东16楼2006-04-21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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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坐着喝酒才应该奇怪。

         这人就是燕七。

         郭大路的脚倒挂在屋梁上。

         燕七突然凌空翻了个跟斗,把一双脚也倒挂上屋梁,脸对着郭大路的脸,

        象是觉得这样子才好说话。

         但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郭大路又开始觉得这人有趣了,突然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

         燕七也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

         郭大路道:“你好。”

         燕七道:“好。”

         郭大路眼珠子一转,道:“喝口酒?”

         燕七道:“好。”

         郭大路立即将酒瓶递了过去,他存心想看看酒从这人的鼻子里往外冒的模样。

         谁知这人的技术比他强多了,“咕嘟咕嘟”,一口气将大半瓶酒全都喝了

        下去,居然连一滴都没有漏。

         郭大路的眼睛已看得发直,道:“你以前就这样喝过酒?”

         燕七道:“喝过几次。”

         他忽然笑了笑,接着道:“我想试试这么样喝酒是不是能喝得下去。”

         一个人若连这种事都试过,他没有做的事只怕就很少了。

         郭大路忍不住笑道:“你还试过干什么?”

         燕七道:“你能说得出来的事,大概我全试过。”

         郭大路笑道:“世上大概很少再有别的事比倒吊着喝酒更难受的吧?”

         燕七道:“还有几样。”

         郭大路道:“还有?那么最难受的事是什么?”

         燕七道:“最难受的事就是被人钉在棺材里,埋在地下。”

         郭大路眼睛瞪得更大,道:“这种事你也试过?”

         燕七道:“试过的次数也不太多,只不过才两次而已。”

         郭大路突然一个跟斗从半空中跳下来,瞪着他。

         燕七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过了很久,郭大路才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若不是吹牛大王,就一定是个怪物。”

         王动忽然道:“他是怪物。”

         燕七笑了笑,道:“彼此彼此。”

         郭大路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大家都是怪物,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忽又接道:“我第一次到这里来,是为了想做强盗,你呢?”

         燕七道:“我却不想做强盗,因为,我早就是强盗了。”

         郭大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忍住笑道:“像你这样的强盗,一定是笨强盗。”

         燕七道:“不是笨,只不过走了霉运。”

         郭大路道:“走了霉运?”

         燕七叹了口气,道:“若不是走霉运,怎么会闯到这里来。”

         郭大路道:“对了,你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干什么的?”

         燕七道:“什么都不想干,只不过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郭大路道:“为什么要躲?”

         燕七道:“因为又有人想把我钉在棺材里,埋到地下去。”

         郭大路道:“这次是什么人?”

         燕七道:“蚂蚁。”

         郭大路张大了嘴,几乎连下巴都掉了下来,道:“你……你说什么?”

         燕七道:“我说蚂蚁。”

         郭大路道:“蚂蚁?……”

         他忽然笑弯了腰,喘着气道:“你若连蚂蚁都怕,胆子可真不小。”

         燕七却叹了口气,摇着头道:“看来你简直没有在江湖中混过,居然连

        ‘蚂蚁’是什么都不知道。”

         郭大路道:“在我叁岁的时候,就知道蚂蚁是什么了。”

         燕七道:“是什么?”

         郭大路道:“是一种很小很小的,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虫。王动的床上就有

        不少,我随时可以捉几只来给你瞧瞧。”

         燕七道:“我说的不是这种蚂蚁,是人。”

         郭大路怔了征,道:“人?蚂蚁是人?”

         燕七道:“是四个人,这四个人是蚂蚁王,手下还有很多小蚂蚁。”

         郭大路道:“哦?”

         燕七道:“这四个人一个叫金蚂蚁,一个叫银蚂蚁,一个叫红蚂蚁,一个叫白蚂蚁。”

         郭大路忍不住笑,道:“既然有红蚂蚁,白蚂蚁,就应该有黑蚂蚁才对。”

         燕七道:“本来的却有一个,现在却已死了。”

         郭大路眨了眨眼,道:“既然明明是人,为什么要叫蚂蚁?”

         燕七道:“很多人都有外号的。”

         郭大路道:“要取外号,至少也该取个威风堂皇点的名字,譬如叫什么‘插翅虎’喽,'金毛狮’喽,什么外号都好取,为什么要叫小蚂蚁?”
        


        IP属地:山东19楼2006-04-21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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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七道:“因为他们都长得很小,都是侏儒。”

           郭大路越听越不象话了,还是忍住笑道:“侏儒有什么可怕的?”

           燕七道:“这几个侏儒非但可怕,而且可怕极了,世上比他们更可怕的人

          只怕已没有几个。”

           郭大路道:“哦?莫非他们的本事很大?”

           燕七道:“他们每个人都有种很特别的功夫,连峨嵋派的第一高手都已死

          在他们手下。”

           郭大路道:“既然如此可怕,你为什么还要去惹他们?”

           燕七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最近闹穷,又走霉运,半个月里连输了十五

          场,连靴底都卖了,拿去还赌债……”

           郭大路叫了起来,道:“什么?你说你将靴底卖了还赌帐?”

           燕七道:“不错。”

           郭大路道:“你欠了多少赌帐?”

           燕七道:“大概七八千两。”

           郭大路道:“你靴底卖了多少?”

           燕七道:“两只靴底一共卖了一千叁百两。”

           他越说越不象话了,郭大路索性就想再听听他还有什么鬼话可说,拚命忍

          住笑道:那就此非还差六千七百两?”

           燕七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打别的主意。”

           郭大路道:“你既然是强盗,为什么不去抢?”

           燕七正色道:“你以为我这个强盗是什么人都抢的吗?”

           郭大路道:“你还挑人?”

           燕七道:“不但挑,而且挑得很厉害,不是贪官我不抢,不是奸商也不

          抢,不是强盗更不抢,人不对不抢,地方不对也不抢。”

           郭大路道:“原来你这强盗还抢强盗?”

           燕七道:“不错,这就叫黑吃黑。”

           郭大路道:“所以,你主意就打到那些蚂蚁头上去了。”

           燕七道:“对了,我碰巧知道那几天他们做了票大买卖,所以就去问他们

          借一万两银子。”

           郭大路道:“他们答应了没有?”

           燕七道:“答应是答应了,却有个条件。”

           郭大路道:“什么条件?”

           燕七道:“他们要我睡在棺材里,再埋到地下去耽两天,看看我究竟死不死得了。”

           郭大路道:“这样的事你岂非早就干过了么。”

           燕七道:“虽然干过,但那滋味确实再不好受。”

           郭大路道:“所以你就没有答应。”

           燕七道:“我答应了,因为什么债都可以欠,只有赌债是欠不得的。”郭

          大路道:“你答应了他们却不肯认帐,所以他们才来追你?”

           燕七道:“一点也不错。”

           郭大路道:“你叫什么名字?”

           燕七道:“燕七。”

           郭大路道:“你还有六个哥哥姐姐?”

           燕七道:“没有。”

           郭大路道:“你既然不是排行第七,为什么要叫燕七?”

           燕七道:“因为我已死过七次。”

           郭大路道:“若是再死一次,你岂非就要叫做燕八了?”

           燕七苦笑了笑,道:“燕七这名字蛮好,我不想再改了。”

           郭大路突然弯下腰,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指着他笑

          道:“你不是怪物,你不折不扣是个吹牛大王。”

           燕七道:“我说的话你不信?”

           郭大路道:“连一个字都不信,你说的话简直连叁岁大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燕七叹了口气,道:“我本来就不打算说真话的,因为我早就知道谎话比

          真话更容易令人相信。”

           郭大路笑道:“你说的若是真话,我情愿在地上爬……”

           突听一人道:“你爬吧。”

           这声音又尖又细,声音虽不大,却刺得人的耳朵发麻。

           郭大路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人。

           这人就站在窗台上,却还没有窗子高。

           他身上穿着件金光闪闪的衣服,若不是脸上生着胡须,眼角有了皱纹,无

          论谁都会将他看成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郭大路怔了半晌,才长长吐出口气,道:“你就是金蚂蚁?”

           金蚂蚁道:“不错,所以我可以保证他说的全都是真话,一个字也不假。”

           郭大路又吐了口气,苦笑道:“金蚂蚁既然来了,银蚂蚁呢?”

           话未说完,窗子上就又出现了个人。这人总算比金蚂蚁高些,但,最多也

          只不过高两叁寸。

           他身上穿着件银光闪闪的衣服,脸上还带着个银面具,看来就象是个用白
          


          IP属地:山东20楼2006-04-21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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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动道:“我要燕七留下来陪我喝酒,要想再找个能倒吊着陪我喝的人并

            不容易,我怎么肯让他睡到棺材里?”

             郭大路笑了,道:“你想动了么?”

             王动道:“这些蚂蚁会咬人,我想不动也不行。”

             郭大路道:“怎么动?”

             王动道:“红蚂蚁是我的,白蚂蚁归你。”

             王动不动,一动起来就动得厉害。

             这句话刚说完,他的人已忽然从床上弹起,扑了出去。

             不但人扑了出去,他身上盖着的那床被也跟着扑了出去。

             他认准了红蚂蚁。

             红蚂蚁却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只看到一床黑黝黝的棉被向自己卷了过来。

             她身子一转,已有叁四十件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暗器飞了出来,有的又

            快又急,有的互相撞击,有的在空中打着转。

             因为她的人小,所以暗器也特别小。

             因为暗器特别小,所以破风之力特别强,别人也特别难躲。

             但她却忘了一件事,棉被不是人。

             棉被是打不死的。

             她的暗器虽然奇巧,手法虽然高明,也一点用都没有。

             只听“噗、噗、噗”一连串声响,叁四十件暗器,全都打在棉被上,棉被

            上有猪油、有鸭油、有鸡油、还有麻油。

             这床棉被简直就象是用油泡过的,泡得又滑又韧,就算是强弓硬弩,也未

            必能射得穿,何况是这么小的暗器?

             等到红蚂蚁发觉上当了,身形向后倒掠而出,棉被已乌云般卷了过来。

             王动不动,谁也想不到他一动起来竟这么快。

             红蚂蚁刚嗅到一种奇奇怪怪得油腻味道,整个人已被棉被包了起来。

             她的人若是长的高大些,王动也未必能用床棉被将她包住,怎奈她的人实

            在太小了,王动两只手一围,她整个人已象是裹粽子似的被包在中间。

             王动的身子却还是没有停,只听身后风声响动,白蚂蚁已飞掠了过来,王

            动再快,也没有这只会飞的白蚂蚁快。

             眨眼间白蚂蚁就已追上了他。

             王动就是要白蚂蚁追上他,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追不上白蚂蚁。

             等白蚂蚁追过来了,他身子骤然一停,一转,将手里的一卷棉被卷了过去。

             棉被里卷着的是自己的老婆,白蚂蚁当然不能不接住。

             这卷棉被比他的人大一倍,重两倍,他一伸手接住,身子就立即往下掉。

            王动却已绕到他背后,轻轻松松就拍了他的穴道。

             白蚂蚁小小的脸上青筋暴露,瞪着他,连眼珠子都好象要凸了出来。

             王动却又不动了,淡淡笑道:“你败得不甘心是不是?因为我用的不是真

            功夫。告诉你若用真功夫就不算本事了。我打架从来也不用真功夫的。”

             白蚂蚁气得简直要吐血。

             王动的确好象连一点真功夫也没有,完全是投机取巧。

             但若没有一等一的真功夫,又怎能这么样投机取巧?时间又怎能拿得这么

            准?出手又怎会这么稳?

             这不但手脚上要有真功夫,脑袋里更要有真功夫。

             王动不动,一动起来可真不得了。

             再看那边的金蚂蚁,已被郭大路的拳风迫的连气都透不过来。

             燕七却在围着银蚂蚁打转。

             银蚂蚁个子虽较大,却是一身的硬功夫,功夫一硬,手脚就慢。

             燕七转得越急,他越慢。

             突然间,燕七摘下头上的帽子,往他的头上一扣,帽子大,头小,他整个

            头都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燕七伸脚一绊,他就跌倒,只听“哗啦啦”一声,原来他身上穿的竟是银

            甲,一跌倒再想爬起来,就不容易。

             他想去抓头上的帽子,但人已被一样很种很重的东西压住。原来燕七已一

            屁股坐在他身上,笑嘻嘻道:“这凳子倒不错,只可惜太小了些。”

             金蚂蚁呢?他本就连气都透不过来了,此刻一发急,一口气就被憋在肚子

            里,用不着郭大路动手,他自己就晕了过去,嘴角吐出了白沫。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原来这人有羊癫疯,看来我找错人了。”

             王动道:“我本来说白蚂蚁归你,你没听见?”

             郭大路笑道:“你说你的,我找我的,白蚂蚁我追不上他,他却一定会去

            追你,所以我就挑了这金蚂蚁。无论如何,我块头总比他大些,力气自然也不会
            


            IP属地:山东22楼2006-04-21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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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他小,就凭力气我就已吃定他了。”

               王动也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你这人居然也会捡便宜。”

               郭大路道:“我也想不到你这床棉被居然还有这么大用处,以后若有人要

              学接暗器,我一定要劝他在床上吃油鸡。”

               王动道:“鸡油太少,还是吃烧鸭好。”

               燕七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想不到的是,居然会遇见你们这么样

              两个人,大概是我的霉运已走得差不多了。”

               郭大路笑道:“这只因为你真的是怪物,不是吹牛大王。”

               燕七道:“你肯帮我的忙,就因为我说的是老实话?”

               郭大路道:“也因为你能倒吊着喝酒。”

               燕七也笑了,道:“若不是看到你倒吊着喝酒,我又怎么会说那种话?”

               他忽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还有句话要说的,却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

               王动道:“你是不是想谢谢我?”

               燕七叹道:“这样的事,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谢法?”

               王动道:“你若真要谢我,倒有件事可以做。”

               燕七道:“什么事?”

               王动道:“把我抬回床上去,我又懒得动了。”

               “富贵山庄”无论在任何人眼中看来,都不会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简直连一样可以使人留恋的东西都没有。

               奇怪的是,燕七居然也和郭大路一样,以来了就再也舍不得走。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有些人彼此之间,仿佛有种很奇怪的吸引力,正如铁和磁石一样,彼此只

              要一遇着,就会被对方牢牢的吸住。

               这些人只要彼此能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开心,睡地铺也没关系,饿两顿也没

              关系,甚至连天塌下来他们都不会在乎。

               世上只有很少几件事能令他们受不了,其中有一样就是眼泪。

               女人的眼泪,尤其是一个还不满四尺的小女人的眼泪。

               红蚂蚁的人虽小,但眼泪却真不少。

               郭大路忽然发觉一个女人的眼泪的多少,和她身材的大小连一点关系都没

              有,越瘦小的女人,眼泪往往反而越多。

               女人本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越胖的人吃得越少,越丑的人花样越多,越老的人粉□得越厚,衣服越多

              的人穿得越薄。

               “唉,女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

               郭大路叹了口气,红蚂蚁一直不停的哭,已哭得他受不了。

               他只好走。

               燕七却不让他走。

               王动早已又躺了下去,蒙头大睡,他只要一睡着,就是死了人也不管了。

               燕七拉住郭大路,道:“你若再走,我拿这四个人怎么办?”

               郭大路道:“这本就是你的麻烦,不是我的。”

               燕七道:“但若不是你们帮我,我怎么能将他们抓住,他们若没有被我抓

              住,我怎么会有这种麻烦?”

               郭大路怔住了。

               燕七还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又道:“你们若不帮我,我就会被他们抓

              住,最多再死一次,连一点麻烦都没有。但现在我既不能杀他们,又不能放他

              们,你说该怎么办?”

               他说得越明白,郭大路越糊涂。

               王动忽然从被里伸出头来,笑道:“我倒有个好法子。”

               燕七松了口气,道:“你为何不早说?”

               王动道:“你既不想杀他们,又不想放他们,不如就将他们留在这里,养他们一辈子。”

               郭大路立即拍手笑道:“不错,的确是好主意,反正他们人长得这么小,

              吃的决不会多。”

               红蚂蚁也立即不哭了,道:“我每天只要吃两小碗珍珠粉拌饭,再加上一

              点海鲜,几片水蜜桃就够了;没有水蜜桃,哈密瓜也行。”

               燕七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站在那里,喃喃道:“珍珠粉拌饭?海鲜?

              水蜜桃?……这倒也不难。”

               他突然转过身,掉头就走。

               郭大路道:“你到哪里去?”

               燕七道:“找那口棺材,躺下去,再找个人埋起来,这至少总比每天找珍

              珠粉水蜜桃容易多了。”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这么样看来,为了要救你,就只好把他们放走

              了,这至少也比再找个能吊起来喝酒的人容易得多。”

               他嘴里说着话,手里已解开了蚂蚁们的穴道。

               他们来得快,走的也不慢。

               叁个人眼看着他们走出去,然后忽然一起转过头,我看着你,你看着我。

               郭大路道:“你早就想放他们走了,是么?”

               燕七道:“哦?”

               郭大路道:“可是,你又不好意思明说,因为我们也出了力,若就这样放

              他们走了,你怕我们不甘心,其实……”

               燕七道:“其实你也早就想放他们走了,是么?”

               叁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一齐大笑了起来。

               郭大路笑道:“看来放人不但比杀人容易,而且愉快的多。”

               燕七道:“一点也不错,我们若杀了他们,现在决不会这么开心。”

               王动道:“但我们放了他们后,他们若再去害别人,那就不愉快了。”

               郭大路摇摇头,大声抢着道:“决不会,我看他们并不是十分坏的人。就

              算以前做过不太好的事,此后也一定会改过的。”

               他忽然挤了挤眼,压低声音,道:“就算他们真的很坏,听到了我这句话

              后,也一定不好意思再去做坏事了。”

               燕七道:“你想他们会不会听到?”

               王动道:“当然听得到,这人说话的声音连十里外的聋子都能听得到。”

               郭大路笑道:“对了,我嗓子一向不错,以前还有很多人说我是天生的金

              嗓子,等我心情好的时候我唱两段给你们听听。”

               王动叹了口气,道:“你若一定要唱,最好等我睡着了再唱。”

               他将头又蒙进被里,道:“只要我已睡着,你就算踩到鸡脖子,我都不会醒的。”

               他们就是这么样的人,他们做事的法子的确特别得很。

               他们又是做得很对,有时也会做错。

               但,无论如何,他们做事,总不会做的血淋林的,令人觉得很恶心。

               他们做的事,不但能令自己愉快,也能够令别人欢乐。


              IP属地:山东23楼2006-04-21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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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太平 

                 (一)

                 每个月里,燕七都会一个人溜出去两叁次,谁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

                了,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两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

                 他带回来的说不定是双新袜子、是块绣花手帕,也说不定是锅红烧肉、是

                一整坛家酿的糯米酒。

                 有时他甚至会带只花猫、带只金丝雀、带几条活鱼回来。

                 但无论是什么,都没有他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奇怪。

                 这次他居然带了个人回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叫林太平,但自从他来了后,就没有一个人的日子能过的太平。



                 (二)

                 有些人很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可以赏雪、赏梅,可以吃热烘烘的火锅,可

                以躲在热烘烘的被窝里读禁书、睡大觉。

                 这些乐趣都是别的季节受不到的。

                 喜欢冬天的人当然决不会是穷人,冬天是穷人最要命的日子,穷人们都希

                望冬天能来的迟些,最好永远莫要来。

                 只可惜穷人的冬天总是偏偏来得特别早。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富贵山庄院子里的雪也和别的地方一样白,而且也有几株梅花。但一个人

                的身上穿的若还是春天的薄衣服,肚子里装的若还是昨天吃的阳春面,他唯一还

                有心情欣赏的东西就是可以往嘴里吞下去、塞饱肚子的,决不会是白雪梅花。

                 郭大路望着院子里的白雪梅花,喃喃道:“这梅花若是辣椒多好。”



                 王动道:“有什么好?”

                 郭大路道:“你看,这满地的雪岂非正像是面粉,配上几根红辣椒,岂非

                正好做一碗辣乎乎的热汤面。”

                 王动叹了口气,道:“你这人真俗,林逋若听到你的话,一定会活活气死。”

                 郭大路道:“林逋是谁?”

                 王动道:“连林逋你都没有听说过?”

                 郭大路道:“我听说过肉脯,无论是猪肉脯、牛肉脯、鹿肉脯,用来下酒都不错。”

                 王动道:“林逋就是林君复,也就是林和靖,是宋朝的一位大隐士,隐居

                在西湖孤山,据说有二十年没有下山一步,除了种梅养鹤外,什么事都不做,世

                称‘梅妻鹤子’;做的咏梅诗有两句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更是传诵千古。”

                 郭大路悠悠道:“这么样说来,这位林先生倒的确是位高人。”

                 王动道:“高极。”

                 郭大路道:“但他的肚子若饿得和我一样厉害,还会不会这么高?”

                 王动想了想,忽然笑道:“到了你这种时候,我想他说不定比你还俗。”

                 郭大路也笑了。

                 他忽然发现一个人无论多冷多饿,一笑起来总会觉得舒服的多。

                 就在这时,王动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道:“想起林和靖,我倒想起样事来了。”

                 能叫王动从床上跳起来的事,那真是非同小可。

                 郭大路忍不住问道:“你想起了什么?难道也想把梅花作老婆?”

                 王动道:“我这梅花比老婆还好,是酒……”

                 郭大路的下巴立即好象要掉下来了,喃喃道:“酒?哪里来的酒?”

                 王动道:“就在梅花下面。”

                 郭大路苦笑道:“把梅花当老婆已经够疯得了,想不到这人居然更疯。”

                 但梅树下的的确确埋着一坛酒。

                 王动道:“这就还是我十几年前埋下去的,那年我刚听到林和靖的故事,

                也爱上了梅花,所以就弄了坛酒埋在梅树下,想沾沾梅花的香气。”

                 你无论将一坛酒埋在什么地方,若已埋了十几年,这酒都一定会香得很。

                 郭大路拍碎封坛的泥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叹道:“这不是香

                气,简直是仙气。”

                 王动笑道:“你现在总该感激林先生了吧,若不是他,我就不会埋起这坛

                酒;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想起有这坛酒。”

                 郭大路已经没工夫说话了,有酒喝的时候,他的嘴决不做别的事。

                 王动却拉住了他,道:“等一等。”

                 郭大路道:“还等什么?”

                 王动道:“燕七已经出去了两天,算时间已经快回来了,我们至少该等等他。”

                 郭大路道:“等多久?他回来的时候我们说不定已冻死了。”
                


                IP属地:山东24楼2006-04-21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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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路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燕七道:“我就是看出来了。”

                   他不等郭大路再问,接着又道:“据我所知,附近的武林世家只有两个。”

                   郭大路道:“有哪家是姓林的?”

                   燕七道:“两家都不姓林,林太平本就不一定姓林,他既然是逃出来的,

                  怎么会告诉别人他的真名实姓?”

                   郭大路道:“你知道的是那两家?”

                   燕七道:“一家姓熊,庄主叫‘桃李满天下’熊橱人,是家大武场的主

                  人,虽然桃李满天下,自己却是个独身汉,非但没有儿女,也没有老婆。”

                   郭大路道:“还有一家呢?”

                   燕七道:“还有一家姓梅,虽然有一儿一女,但儿子‘石人’梅汝甲再江

                  湖中成名已久,年纪一定比林太平大的多。”

                   郭大路道:“他为什么要起个名字叫石人?”

                   燕七道:“据说这一家的武功很奇特,所用的兵刃和暗器都是石头做的,

                  所以他父亲叫'石神’,他就叫‘石人’。”

                   郭大路笑道:“那么他以后生的儿子叫什么名?会不会叫石狗?”

                   这是座很宁静的山城,街道都很窄,而且有点陡斜。

                   两旁房屋的构造也很平凡。现在虽然还没有起更,但大多数人家的灯火都

                  已熄了,做生意买卖的也大多都上起了门,就算有的窗户里还有灯光透出,灯光

                  也很暗淡。很少有人会在一间屋子里燃两盏灯,用蜡烛的更少,因为灯油总比蜡

                  烛便宜。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这实在是个穷地方,人在这里耽得久,不但会越

                  来越穷,而且会越来越懒。”

                   燕七道:“你错了,我就很喜欢这地方。”

                   郭大路道:“哦?”

                   燕七道:“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觉得很紧张,也只有这里,才会觉得

                  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郭大路道:“因为这地方的人都穷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所以绝没有功夫

                  去管别人的闲事。”

                   燕七道:“你又错了,这地方一点都不穷。”

                   郭大路笑道:“比起我们来当然都不穷,可是……”



                   燕七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看着这地方的人穷,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都不

                  愿炫耀而已。譬如说,王动认得的那当铺老板,他非但不穷,而且还必定是个很

                  有来头的人。”

                   郭大路道:“有什么来头?”

                   燕七道:“以我看,这人以前纵然不是个江洋大盗,也必定是个很有名的

                  武林人物。也不知是因为避仇避祸,还是因为厌倦了江湖,所以才躲到这里来。”

                   他接着又道:“向他这样的人,在这里还有不少,将来我若要退休的时

                  候,一定也会住到这里来的。”

                   郭大路道:“照你这么样说,这里岂非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燕七道:“一点也不错。”

                   郭大路道:“我怎么看不出?”

                   燕七笑了笑,道:“一个人若是死过七次,看的就自然比别人多些。”

                   郭大路道:“但你还是没看出林太平的来历,他既然不会是梅家的儿子,

                  也不会是熊家的后代,说了半天,还不是等于白说。”

                   燕七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听说过‘陆上龙王’这名字没有?”

                   郭大路笑道:“这名字只有聋子才没有听说过,我就算孤陋寡闻,至少总不是聋子。”

                   燕七道:“听说陆上龙王也有座别墅在附近。”

                   郭大路道:“你难道怀疑林太平是他的儿子?”

                   燕七道:“有可能。”

                   郭大路道:“没有可能,绝没有可能。”

                   燕七道:“为什么?”

                   郭大路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陆上龙王是个昂藏七尺的男子汉,怎么

                  会生出个像小姑娘似的儿子来?”

                   燕七冷冷道:“一个人是不是男子汉,并不是从他外表来决定的。”

                   郭大路瞧了他一眼,笑道:“当然不是,不对……”

                   他忽然闭上了嘴,整个人都像是呆住了。

                   街上本已没有行人,这是却有个人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郭大路一看到这人,眼睛就发了直。

                   能令郭大路眼睛发直的,当然是个女孩子,漂亮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非但漂亮,而且漂亮极了。
                  


                  IP属地:山东27楼2006-04-21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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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老广是个小饭铺的名字,也是个人的名字。“麦老广”的烧腊香得据说

                    可以将附近十
                    里之内的人和狗全都引到门口来。

                     麦老广也就是这小饭铺的老板、大师傅兼跑堂。

                     除了烧腊外,麦老广只卖白饭和粥。

                     若想喝酒,就得到隔壁几家的“言茂源酒铺”去卖,或者是买了烧腊到言茂源去喝。

                     有人劝麦老广,为什么不带着卖酒呢,岂非可以多赚点钱?但麦老广是个
                    固执的人,

                    “老广”大多是很固执的人,所以要喝酒,还得自己去买,你若对这地方不满意,也没地方
                    好去。

                     因为麦老广的烧腊不但最好,也是这附近唯一的一家。

                     山城里的人连油灯都舍不得点,怎么舍得花钱到外面吃饭。所以就算有人想抢老广的生
                    意,过几天也就会自动关门大吉。

                     麦老广对王动和郭大路他们一向没有恶感,因为他知道这些人虽然穷,却从不赊帐。

                     他们每次来的时候,身上总有两把银子,而且每次都吃得很多。无论哪个饭铺老板都不
                    会对吃很多的客人有恶感的。

                     麦老广的斜对面,就是王动他们的“娘舅家”。

                     娘舅家的旁边就是当铺。

                     他们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先到娘舅家去转一转,出来的时候一定比进去的时候神气得
                    多。

                     但今天却很例外。

                     他们走过娘舅家的时候,居然连停都没有停下来,而且胸挺得很高。看他们走路的样
                    子,就知道口袋决不会是空的。

                     麦老广又放心,又奇怪:“唔通呢班契弟改行做贼?点解突然有这么多钱?”契弟并不
                    完全是骂人的意思,有时完全是为了表示亲热。

                     这次的有四个人,还没进门,麦老广就迎了上去,用他那半生不熟的广东官话打招呼,
                    道:“你们今日点解这么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

                     好在郭大路已听惯了,就算听不懂,也猜得出。笑道:“不是人来得早,是钱来得早,

                    先给我们切两只烧鹅,五斤脆皮肉,再来个油鸡。”麦老广眨眨眼道:“唔饭酒?”郭大路

                    道:“当然要,你先去拿几斤来,等等一齐算给你。”他说话的声音也响了,因为他身上有

                    锭足足十两重的金子。

                     既然是为了要打听谁家被偷的消息,花他们十来两金子又何妨,肚子饿的时候连话都懒

                    得说,怎么能打听消息?所以他们的良心上连一点负担都没有。

                     酒渐渐在瓶子里下降的时候,责任心就在他们心里上升起来。

                     喝了人家的酒,就该替人家做事。

                     他们绝不是白吃的人。

                     于是郭大路就问道:“这两天你可听到什么消息没有?”没有。

                     城里最耸动的消息,就是开杂货店的王大娘生了个双胞胎。

                     大家开始奇怪了。

                     郭大路道:“也许他们不是在这里偷的。”燕七道:“一定是。”郭大路道:“那么这个地方为什么没有被偷的人?一夜间偷了这么多人家,是大事,城里早该闹翻天了。”燕七

                    道:“不是没有,而是不说,不敢说。”郭大路道:“被偷又不是件丢人的事,为什么不敢

                    说?”燕七道:“一个人的钱财若是来路不正,被人偷了也只好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
                    郭大路笑道:“这么样说来,可就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反正已尽了力,是不是?”这时酒已

                    差不多全到了他的肚子里,已快将他的责任心完全挤了出来。他忽然觉得轻松得很,大声

                    道:“再去替我们拿几斤酒来。”麦老广还没有走出门,门外忽然走进来三个人。

                     第一人很高,穿的衣服金光闪闪,好象很华丽;第二人更高,瘦得出奇。但这两人长的
                    究竟是什么模样,别人并没有看清。

                     因为所有的目光都已被第三个人吸引。

                     这人全身都是黑的,黑衣、黑裤、黑靴子,手上带着黑手套,头上也带着黑色的毡笠,
                    紧紧压在额上。

                     其实他就算不带这顶毡笠也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脸,他连头带脸都用一个黑布的套子套了
                    起来,只露出一双刀一般的眼睛。

                     这时夜行人的打扮,只适合半夜三更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时穿着,但他却光明正大的穿到
                    街上来。

                     他长的是什么样子?究竟是个怎么样子?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他全身上下根本没
                    


                    IP属地:山东34楼2006-04-21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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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寸可以让人家看见的地方。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充满了危险。

                       最危险的当然还是他背后背着的那柄剑。

                       一柄四尺七寸长的乌鞘剑。

                       很少人用这种剑,因为要将这么长一柄剑,从剑鞘中拔出来就不是件容易事,那必须有
                      很特别的手法,很特别的技巧。

                       能用这种剑的人,就绝不是容易对付的。既然已很困难地将剑拔出来,就决不会轻轻易
                      易放回去。

                       剑回鞘的时候通常已染上了血。

                       别人的血。

                       这三个人走进来后,就占据了最里面角落的一张桌子,显然不愿意打扰别人,更不愿意
                      被别人打扰。

                       他们要的东西是:“随便。”那表示他们既不是为了“吃”而到这里来的,也不讲究
                      吃。

                       不讲究吃得人若不是忧心忡忡,就一定是在想别的事。无论他们想的是什么,都一定不
                      会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林太平一直在瞧着黑衣人的剑,喃喃道:“剑未出鞘,就已带着杀气。”王动道:“不

                      是剑的杀气,是人的杀气。”郭大路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算已喝得酩酊

                      大醉,也决不会找这人打架。”燕七忽然道:“另外两人我倒认得。”郭大路道:“他们却

                      不认得你。”燕七笑了笑,淡淡道:“这算什么,象他们这么有名气的人怎么认得我?”郭

                      大路道:“他们很有名?”燕七道:“坐在最外面那个又瘦又高的人,叫作夹棍,又叫做棍

                      子。”郭大路道:“棍子,倒也象,夹棍这名字就有点特别了。”燕七道:“夹棍是种刑

                      具,无论多刁多滑的贼,一上了夹棍,你要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要他叫你祖宗他都不敢不

                      叫。”郭大路道:“他也有这种本事?”燕七道:“据说无论谁遇着他都没法子不说实话,

                      就算是个死人,他也有本事问得出口供来。”王动道:“这人的手段一定很辣。”燕七道:

                      “他还有个外号叫棍子,那意思就是‘见人就打’。无论谁落到他的手里,都免不了要先被

                      他打的鼻青眼肿再说。黑道上的朋友一遇见他,简直就好象遇见了要命鬼、活阎王。”王动

                      道:“他是干什么的?”燕七道:“清河县的捕头。”王动道:“清河县并不是个大地方,

                      岂非埋没了人才?”燕七道:“就因为他的手段太辣,所以一直升不上去。但无论什么地方

                      有了办不了的大案子,都免不了要到清河县去借他。”郭大路道:“那位金光闪闪的仁

                      兄?”燕七道:“他姓金,又喜欢金子,所以叫‘金狮’,但别人在背地里却都叫他金毛狮

                      子狗。”郭大路笑道:“凭良心讲,这人倒一点不象狮子狗。”燕七道:“你看过狮子狗没

                      有?”郭大路道:“各种狗我都看过。”燕七道:“狮子狗脸上什么东西最大?”林太平抢

                      着道:“鼻子最大。”燕七道:“什么东西最小?”林太平道:“嘴。”他笑了笑,又解释

                      着道:“我小时候养过好几条狮子狗。”燕七道:“你们再看看那人的脸。”从这边看过
                      去,刚好可以看到那“金毛狮子狗”的脸。

                       无论谁看他的脸,都无法不看到他的鼻子。

                       他的鼻子就已占据了整个一张脸的三分之一。

                       无论谁的嘴都比鼻子宽,但他的鼻子却比嘴宽;若是从他头上望下去,一定看不到他的
                      嘴,因为嘴巴已被鼻子挡住。

                       郭大路几乎笑出声来,忍住笑道:“果然是个特大号的鼻子。”王动道:“他的眼睛一

                      定不太灵。”郭大路奇道:“你怎么知道?”王动道:“因为他眼已被中间的鼻子隔开了,

                      所以左边的眼睛只能看到左边的东西,右边的眼睛只能看到右边。”他话未说完,连燕七都
                      忍不住笑了起来。

                       郭大路道:“可是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他的嘴。”燕七忍住笑道:“他的鼻子下面的那

                      个洞,就是嘴了。”郭大路道:“那是嘴么,我还以为是鼻孔呢。”林太平道:“鼻孔上怎

                      么会长胡子?”郭大路道:“我以为那是鼻毛。”王动道:“所以他吃东西的时候,别人往

                      往不知道东西是从哪里吃下去的。”他们虽然在拚命忍住笑,但这是实在忍不住了。

                       郭大路笑得几乎滑到桌子底下去。

                       那金毛狮子狗忽然回过头,瞧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就已足够。

                       每个人都已感觉到他眼睛里那种逼人的锋芒,竟真的有点像是雄师的眼睛,连眼珠子都
                      黄的。


                      IP属地:山东35楼2006-04-21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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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这倒正是他常用的手段,先抓住别人的把柄再下手。”夹棍道:“而且作案的手法也一

                        样,做的又干净又漂亮,门窗不动,金子已丢了。”金狮子道:“什么时候丢的?”夹棍

                        道:“昨天晚上。”金狮子道:“他只有一出手,至少就是十三件大案,这是他的老规

                        矩。”夹棍道:“除了那姓宋的外,我又查出了五家。”金狮子道:“这五家人身上是不是

                        也都背着案子的?”夹棍道:“不错。其中居然还有家是以前陆上龙王还未洗手时的小头

                        目,现在已娶了老婆,生了孩子。”金狮子道:“他们遇见他,总算也倒了霉,就放他们一

                        马吧。”夹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冷笑。

                         金狮子笑了笑,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绝不肯松一松手的,只要和陆上龙王沾着边的
                        人,遇着你就倒霉了。

                         可是你也得小心些,真要遇着陆上龙王和那条毒蛇,那时倒霉的可就是你了。”夹棍还
                        是在冷笑着,没有说话。

                         金狮子道:“无论如何,看来我们得到的消息并没有错,这些年他的确一直窝在这

                        里。”夹棍道:“告诉我这消息的人本来就不会靠不住,否则我怎会要你付一万两?”金狮

                        子道:“可是他既然已在这里窝了七八年,为什么忽然又出了手呢?”夹棍道:“这就叫手

                        痒。”他们说话完全不怕被别人听见,郭大路当然每句话都不会不听。

                         他也没法子不承认这夹棍果然有两下子。

                         但他们嘴里说的“他”又是谁呢?夹棍忽又冷笑道:“他既然昨天晚上在这里做了案,

                        就一定还窝在这城里。今天早上出城的人我都见过,出了一伙卖艺的稍微扎眼外,别的全是

                        规矩人。”金狮子道:“他会不会将贼赃叫那伙卖艺的人夹带出城?”夹棍道:“看他们脚

                        底带起的尘土,身上带的绝不超过十两银子。”金狮子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狞

                        笑,道:“这么样说来,他一定还在城里了。”听到这里,郭大路真忍不住想问他们:“你
                        怎么知道他没有从小路溜走?又怎么知道他现在不会溜走?”郭大路当然不能问。

                         幸好用不着他问,夹棍自己已说了出来。

                         “他要一出手至少就是上万两的金子,我已在四面都布下暗卡,无论谁也休想带着上万

                        两的金子溜走。”金狮子道:“他当然也决不肯把吃下去的再吐出来。这人视钱如命,有名

                        的连皮带骨一口吞,吞下去就死也吐不出了。”夹棍冷笑道:“这是他的老毛病,我早就知

                        道这毛病总有一天会要他的名!”金狮子道:“但这人实在太狡猾,易容术又精,连身材高

                        矮都能改变。”但郭大路还是笑嘻嘻的面不改色,一点也不在乎。

                         他本来就什么都不在乎,何况现在肚子里又装满了言茂源的陈年竹叶青。

                         夹棍脸上也连半点表情都没有,眼睛一直盯着郭大路的眼睛,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的
                        走了过去。

                         他脸色发青,眼睛阴森森的,胆小的人在晚上见着他,非但实话要被他逼出来,也许连

                        屁都要被吓出来。“这人不该叫夹棍,应该叫僵尸才对。”这句话几乎已到了郭大路的嘴

                        边,差点就出了口——你千万莫要以为他不敢说,只有酒一到了他肚子里,“不敢”这两个
                        字就早已离开他十万八千里了。

                         王动他们倒也无所谓:“你只要交上郭大路这朋友,就得随时准备为他打架。”打架在
                        他们说来,也早就是家常便饭。

                         就连林太平也不例外。

                         夹棍的眼睛虽没有瞪着他,他的眼睛却在狠狠的瞪着夹棍。

                         看样子无论是郭大路说错一句话也好,是夹棍问错一句话也好,这场架随时都会打起
                        来。

                         谁知金狮子忽然道:“这几个人用不着问。”夹棍道:“为什么?”金狮子笑了笑,
                        道:“他们肚子里若有鬼,怎么会谈论我的鼻子?”原来这人不但鼻子灵,耳朵也很尖。

                         郭大路忍不住笑道:“你全听到了?”金狮子道:“干我们这行的,不但要眼观四路,

                        而且要耳听八方。”郭大路道:“你不生气?”金狮子笑道:“为什么要生气?鼻子大就算

                        很难看,却一点也不丢人。”郭大路对这人的印象立即好起来了,道:“非但不丢人,也不
                        


                        IP属地:山东37楼2006-04-21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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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燕七道:“你想杀他?”郭大路道:“一阵风虽该死,但他却更该死。”燕七道:

                          “你认为他做错了事?”郭大路道:“他做的事也不能说不对,但用的手段却太卑鄙、太可

                          恶。”燕七道:“他若永远不杀错人呢?”郭大路怔住了。

                           燕七笑了笑,道:“这世上有些事本就是任何人都没法子去管的。何况棍子虽可恶,却

                          很有用,有些人的确就要他这种人去对付。”郭大路忽也笑了笑,道:“你以为他这种人就

                          没有人能对付得了?”燕七道:“谁能对付他?你?”郭大路道:“也许是我,也许是别
                          人,无论是谁都没关系,我只知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迟早总有人去对付他的。”这就是
                          郭大路之所以为郭大路。

                           他不但对人生充满了热爱,而且充满了信心。

                           他确信真理永远不变,公道永远存在。

                           他确信正义必定战胜邪恶,无论什么样的打击都不会让他失去这种信心。

                           金毛狮正拍着棍子的肩,笑道:“恭喜恭喜,有一件大案被你破了;一晚上连破七案,

                          除了你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棍子道:“你。”金毛狮大笑,道:“我不行,我的心不够
                          狠,这碗饭已渐渐吃不下去了。”棍子脸色变了变,又忍住。

                           金毛狮道:“下一家是谁?”棍子抬起头,眼睛瞪着对面的一块招牌。

                           黑底的招牌,金字:“利源当铺”。

                           利源当铺的老板虽然剥皮,却不啃骨头,而且常常还会在骨头上留点肉分给别人吃。

                           郭大路对这人的印象一向不错,看到棍子和金毛狮向当铺走过去,他忍不住也想赶过
                          去。

                           王动一直站在后面没有说话,此刻忽然道:“不能动。”郭大路笑道:“我又不是王

                          动,为什么不能动?”王动道:“现在若动,一动就有麻烦。”郭大路道:“你几时怕过麻

                          烦了?”王动道:“就是现在,而且怕的就是这种麻烦。”郭大路道:“莫忘了,他是我们

                          的大娘舅,我们随时都可能去帮他的。”王动道:“没有娘舅无妨,没有祖宗才麻烦。”郭

                          大路怔了怔道:“没有祖宗?”王动道:“娘舅若真是有案底的贼,我去助他,岂非连我祖

                          宗的人都丢光了。”郭大路道:“你用不着去,我去!”王动叹了口气,道:“我若能让你

                          一个人去,现在为什么不躺在床上睡觉?”郭大路瞧着他冷冰冰的眼睛,冷冰冰的脸,心里
                          忽然涌起了一阵友情的温暖。

                           他若想去做一件事,就没有人能拦得住。

                           能拦得住他的只有朋友。

                           这时金狮子和棍子已走到当铺门口。

                           门本来也是关着的,但他们还没有拍门,门忽然开了。

                           剥皮老板从门里探出头,道:“我早就知道三位还会再来的,请进请进。”金狮子和棍
                          子对望了一眼,走了进去。

                           黑衣人把住了门。

                           郭大路咬着牙,喃喃道:“不知道棍子要用什么手段对付他,看来我还是该去瞧瞧。”
                          他用不着去。

                           因为这时金毛狮和棍子已经走了出来。

                           只听剥皮老板的声音在门里面道:“三位要走了么,不送不送。”金毛狮含笑抱拳,

                          道:“不用客气,请留步。”郭大路看的呆住了,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忽

                          然变得客气起来了?”王动道:“棍子要打人的时候,并不是随随便便就打下去的。否则棍

                          子早就打断。”郭大路道:“这剥皮老板又是谁?凭什么能令他们如此客气?”王动沉思

                          道:“也许就因为他谁都不是,所以人家才会对他客气。”郭大路想了想,也不知是否相通
                          这句话的意思。

                           他已没空再想,金毛狮和棍子下一个目标竟是麦老广烧腊铺。

                           郭大路皱眉道:“想不到他们连麦老广这种人也怀疑,疑心病倒真不小。”燕七道:

                          “这次你倒用不着担心,麦老广决不会有什么毛病被他们找出来。”郭大路道:“我当然不

                          担心,但却不是为了你这原因。”燕七道:“你为的是什么?”郭大路道:“他们也是人,

                          也得吃饭,若没有麦老广,他们明天吃什么?”王动道:“吃屁。”郭大路笑了,但笑容刚
                          露出,立即就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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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腊店里竟忽然传出一声惊呼,正是麦老广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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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已箭一般串了出去这次连王动都没有再拦他。

                             只见棍子拎着麦老广,就好象麦老广拎着油鸡似的。

                             油鸡当然有油,麦老广脸上的汗也象是油,在灯下闪闪发光。

                             他不停地抖抖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棍子厉声道:“你说不说?金子是哪里来的?”这次已用不着麦老广自己说了。

                             郭大路已冲了进去,大声道:“金子是我给他的,一共卖了他三十斤肉、四十斤酒,外
                            加七只鹅、八只鸡,谁也没做蚀本生意。”棍子慢慢的放下麦老广,慢慢的转过身,瞪着郭
                            大路。

                             郭大路就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的确不象是个能用金子付帐的人。

                             棍子道:“金子是你的?”郭大路道:“是。”棍子道:“从哪里来的?”郭大路道:
                            “一个人有金子若也犯法的话,那么天下犯法的人可就太多了,只怕两位也不例外吧?”棍
                            子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瞳孔却已渐渐开始在收缩。

                             突然间,他的手已伸出。

                             他不但比别人高,手也比别人长,十根又干又瘦的手指,就象是一双装在棍子上的铁
                            爪。

                             但郭大路偏偏就要碰碰这双铁爪。

                             他既没有闪避,也没有招架,“呼”的,双拳齐出,硬碰硬就往这双铁爪反打了过去。

                             这一拳击出,非但棍子吃了一惊,金毛狮也不禁为之失色。

                             棍子这一双铁爪上显然练着有鹰爪功的工夫,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得到,对方手上若没

                            有惊人的内功,怎么敢一出手就使出这种硬碰硬的招式?其实郭大路的内力并不如他们想象

                            中那么可怕,只不过他天生是个大路的人,不但花钱大路,做事大路,武功也大路。

                             这一拳击出,使他的拳头击断对方的鹰爪?还是对方的鹰爪洞穿他的拳头?他根本连想
                            都没有去想。

                             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他高兴,什么样的招式都能使得出来。

                             但别人可没有这么样大路,何况武功讲究的本是招式的变化和技巧,不到万不得已时,

                            谁肯和对方硬拆硬碰?郭大路一拳击出,棍子的招式已变,肘一沉,爪上翻,十指如钩,如
                            抓似锁,击向郭大路的腕部。

                             郭大路简直连瞧都没有瞧见,招式连一点都没有变。

                             “不变就是变,以不变应万变。”这一着正又是武功中最高妙的原则。

                             棍子凌空一个翻身,几乎就撞到墙上。

                             郭大路简直可说是连一招都没有完全使出,就已将这六扇门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击退了。

                             他对自己很满意,也没有追击。

                             “乘胜追击”这句话他并不是不知道,可是别人既已示弱认输,既然已退了下去,又何
                            必再追呢?赶尽杀绝这种事郭大路是从来不会做的。

                             金毛狮干咳两声,迎了上来,笑道:“小兄弟,有话好说,何必生这么大的火气?”郭

                            大路道:“是他的火气大,是他想来揍我,我哪有甚么火气?”金毛狮道:“误会误会,大

                            家全是误会。”郭大路道:“但他问了我半天,我倒也想问他一句话。”金毛狮道:“请

                            问。”郭大路道:“一个人用金子来买酒买肉,是不是犯法?”金毛狮笑道:“当然不犯

                            法,我也常常用金子来付帐的。”郭大路道:“既然不犯法,就请你们放过麦老广,也放过

                            我吧。”金毛狮道:“当然当然。”他瞟了门外的王动、燕七、和林太平一眼,道:“今天

                            下午我们已叨扰了各位一顿,晚上就由我来做东,喝几杯如何?”郭大路还在沉吟,意思已
                            有点活动了。

                             他倒并不是喜欢白吃,只不过拒绝别人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来。

                             王动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早点上床。”金毛狮笑道:“那也好!反正我们早

                            就想到府上拜访了,不如就乘今夜之便,到府上去做一长夜之饮,四位的意下如何?”这么

                            样一说,王动也没法子拒绝了——六扇门中的人要到你家里去“拜访”,你能有法子拒绝

                            么?何况,他们若到了富贵山庄就不能够在这里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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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栖悟翻了翻白服,除了翻白眼外他还能做什麽别的?”黑衣人 

                              道:“至於这贼赃……”郭大路道:“贼赃自然该入库充公。”黑衣人道:“其实这件案子 

                              本该算四位破的在情在理,都该从贼赃里提出叁成来作为各位的酬劳,只要四位肯随我到府城 

                              里去走一趟…。”他话未说完·王动已抢着道:“不必了。”为了金子就要他走一趟回路,杀了 
                              他的头他也不干。郭大路、燕七、林太平也不干。在他们眼中看来,世上还有很多事都比钱 
                              财重要得多。 

                               郭大路笑道:“这些东西除了带给我们不少麻烦外·别的什麽用都没有,阁下只要肯将 

                              这烧烤房里的鸭子拨给我们作酬劳·我们已领情得很了。” 

                              黎明。城里又恢复寂静风还是那麽吹,雪还是那麽落。世上有些东西本就不是其 

                              他任何事所能改变脑。有些人也一样。 

                               鸭子烤到现在,正是时候。郭大路撕开只鸭子,正待破坏大嚼。忽然间七八块指头般大 

                              小的翡翠从鸭肚子里掉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圆了。再撕开鸭子肚子里装的是玛瑙。叁四 

                              十只鸭子倒有十来只肚子里是装着东西的。 

                               燕七眨着眼,忽然道:“我明白了。”郭大路谊:“你明白了?”燕七道:“风栖悟本 

                              来是想将值钱的珠宝藏在鸭肚里运走好瞒过别人的耳目,谁知却被我们闯了去,所以他只塞 

                              了一小半。”郭大路道,“有道理。”燕七道:“那位黑仁兄也不知道贼赃有多少就算清 

                              点,也点不着。”郭大路道:“有道理。”燕七笑道:“你还装什麽糊徐这道理你早就知道了。” 

                              郭大路眨了眨眼,道:“我知道?”燕七道:“他若不知道为什麽要人家把鸭子留给你?”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你若一定要这麽样想,我也没法子。”他忽又笑了笑,道:“反正在 

                              情在理,他都应该提出叁成来作我们酬劳的这种钱取不伤,不花也是白不花。”燕七 

                              盯着他摇着头道:“有时我真猜不透你。”郭大路道:“哦?”燕七道:“我实在猜不出你 

                              究竟是真聪明?还是真糊涂?”王动悠然道:“你说他糊徐时他偏聪明得很,你说他聪明 

                              时他反而糊徐了。”这也是结论。


                              IP属地:山东55楼2006-04-21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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