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长生殿上,不羁的依靠在龙椅上的是,这里的王。
一身素衣,风流倜傥,鬓如刀削,如墨双眸,闪烁着如星辰般的流光溢彩,挺拔的鼻梁,剑眉微蹙,看着殿下臣服的一干人等,终是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淡到,近乎,似有似无。
他,是卫国的王。
“每年百万黄金,百绢真丝……”手持进贡的长帛轻念,却突然话锋骤停,在开口,除了多了一丝冷酷,并无任何音色上的改变,“五夫白莲,百合干,金瓜茶饼,天山贡枣,山药红毛苔,这样的区区小物就想把此前的所有事一笔勾销?”
不等台下人回答,嘴角的笑容隐去,冷如冰霜的气场让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战败于我国,仅这些便想敷衍了事?”轻哼一声“你做梦!”,缓缓的度到殿中,金碧辉煌的大殿此时只能容下这个年轻的王,颀长的身躯漫步到俯首的男子面前。
屈膝跪地的身着绿衣的男人一直沉默不语,但听到这样狂妄的的训斥却未显得有一丝一毫慌张,哪怕暴戾当前,终是不卑不亢的开口。
“回王,这已是我国能尽的最奢侈贡品,皆是世间罕有,况且金国世世代代的贡品皆是如此。如若王不满意,金国会尽最大努力搏您欢心。”
“搏我欢心?”白衣的王眉眼尽是不属于他年龄应有的城府“你,抬起头来。”
俯首的少年静静抬头,和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差不多的年纪,如水的桃花眼,眼中的张扬不屑哪怕一压再压也是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微扬的嘴角哪怕是以战败国君的身份跪在别国的大殿依旧将王者风范尽显无疑。
卫王心里一惊,但那抹惊慌只在眼间显现一瞬便消失殆尽,散入空气未波动一丝弦音。
“哈哈哈。”狂妄的大笑把嘴角扯开了更大的弧度,卫王轻轻挑眉缓缓开口“搏我欢心啊,是么?本王,素闻金国的匙妃,本是男子,却比女子更动人魂魄,美貌温柔名扬四海。又精通音律。”顿了顿,看到了对面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的神色,哪怕只是一瞬也被这个真正的王者收入眼里,心中暗喜,扯出一侧的微笑,继续开口“他是金王最宝贝的东西吧,我要了,如何?”
“卫王见笑了,只是区区一个妃子而已……”接下来的话被桀骜的白衣卫王打断“我只要他,只要他一个人,所有的一切一笔勾销。”
“匙儿不会和你走的。”一个娇娆的声音平静的在大殿响起,却足以震慑所有人的心房。
白衣王者蹙眉抬头,一个娇小的身影,未着任何华丽的服饰,只是淡淡的一条素裙,誊画在上面的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点点梅花,轻巧的绽放。隐藏在跪拜的人群中,不仔细审视是无论如何也发觉不来的。
快步穿过冗长的后摆,直奔他而去,看着眼帘里一头柔美如流苏般的墨丝,竟然,心悸。
伸出手来,轻轻挑起他小巧的下巴,素眉细长,浓长睫毛,盈盈水目,上挑的凤眼妩媚如丝,小巧的鼻子,娇唇微启,汉白玉般的牙冠隐约可见。
只是这一个瞬间。
“你”,再开口发觉竟以词穷。
“奴家是金国的匙妃,素闻卫王爱乐,愿表演效力,以冰释前嫌。”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调,却在流转如水的盈盈美眸里看到了一丝顽皮。
“呵,可如果我说不呢?”依旧肆虐的箝着他的下巴,直至点点红晕浮现。
“匙儿仅能至此,再无其他。”安静淡然的像是一朵梅花,连眉头都不曾蹙起。
“好,我们只在音乐上做文,来人,取绿琦琴。”终究是断了要继续捉弄他的念头。
可刚刚还微笑如水的人却轻叹起身“可不知,王是否说话算话呢……”
看着他微蹙的眉头,终是轻扬嘴角“本王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看着那人儿却也不惊慌,轻轻点头,安坐在安放绿琦琴的纱帘里,轻拈玉手,抬眼看大殿里翩翩少年,微笑不语,触动琴弦。
白衣的王者看那一双横波目,隔着纱帘,望过来,刹那间琴音未变,一代天子的内心琴弦却早已暗中拨捻。
他的身影淹没在帘后,仍可见伊人眉似远山,面如芙蓉,远远近近的像是一幅清丽的画,像极了蜀山蜀水中盛开的一渠芙蓉,而他只能远远在水边徘徊,终不得亲近。
本是一句玩笑话,只为了挫杀他王者的锐气。
却,不曾想,只是这样。
一眼万年。
曲毕,琴前的人儿微微作揖“敢问王,匙儿以演奏完毕,可否遵循诺言?”
掩藏那抹心动,轻轻鼓掌,微正神色,“好,降臣金钟铉接旨,贡奉之礼,本王甚是满意,即日起,按锦帛所说年年进谏,准备酒宴,欢送金臣及其家眷。”
“臣等必将效忠卫国,忠心不悔。”
白衣少年斜立在龙椅旁,听着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曾散去的“忠心不悔。”看那玲珑之人轻捻裙角,款款走向金王,不禁眉头一皱。
只见他纤纤玉手欲挽过那人的手臂,却被生生拒绝,那身着绿衣的少年转身便走,只留给他一个潇洒而决绝的背影,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正要走上前去,却是,意料之外的回眸,对上大殿之上墨星般的双眸,那样的遗下的风韵深深印入瞳孔,像暖玉般熠熠生辉,只见他轻垂眼帘,美眸微闪,嘴角扬笑,微微点头,转身跟上一干人等的步伐,匆匆,离去……
大殿上的王者终是回不过神来。
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