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赵从湛从高楼上越下，那一地的鲜血。
我看到他把艾悯逼到绝路，四处流离。
我看到他在大火旁失态地喊：“母后！母后和她......在哪里？”
我看到艾悯神情平静地跳到仙瑞池里，在碎冰与水中微笑得惨淡、凶狠。
我看到他在漫天的烟花中没有合拢的手。
我看到他什么都没有握住。


后来，他从伯方那里得到了珠子。那颗本应连同仙瑞池深埋的珠子。
    “他为什么要把这珠子偷偷留下？
     我当时不是说，我要让艾悯死在这里吗？
     莫非，连他也知道，我最后留下的，除了回忆，将什么也没有？”
然后在那个可以看到北落师门的夜里，他去到了现代。她所在的那个时代。


     “也不知道是梦是幻，觉得她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依然是以前的样子。但等我俯身下去，细细地贴近她看时，才发现这样近地凝视，她再不是当年的清扬眉宇，她的眉心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似乎一直不开心。
     我当年这般喜欢的人，我终究没机会看着她在身边老去。她还是只在我的梦里衰老。”
他小心翼翼地、静静地、仔细地凝望着她的睡颜，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那是他唯一能染指的。


他看到床边有一本翻开着的书。
翻开着的那一页的画，是个脸色沉郁的男人，神情灰暗迟钝。还有下面几个字。
     祯赵宗仁宋。
他犹豫半晌，几近恐惧地把那五个字反过来念。
     宋仁宗赵祯。
是宫廷画师的笔触。旁边有字，说“在位四十一年。”
    “难道这会是我将来的样子？
     她这里的人，能够看到我的未来罢。知道我将来要变成这样的人，眼神空洞萎靡，头埋在缩起的肩膀中，目光呆滞。似乎人生中，再没有东西是值得期望的。
     她这里的人都已经看到了，我现在就是一步一步走向这样的自己。
我将要这样地做四十一年没有成就的帝王。”

以前啊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最后一段啊。
唉真是心理阴暗。

　　我是最害怕寒冷的，从十三岁父亲去世时开始。
　　在睡梦中被这般冷清击溃，茫然无措地坐起来，触目所及，周身都是行龙飞鸾。夜静极了，听得到自己的血脉汩汩流动的声音，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血都是冷的，冰冷，没有活着的迹象。
　　我从十四岁开始，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勾心斗角，忍着疼痛强迫自己把血肉一点一点熬成帝王，到现在我已经杀死了我所有的东西，孩子时的那些天真，信赖，梦想，我全都抛弃。
我本以为只要有她在我旁边，只要她还在，我就没有关系，我的血行就能是温热的，我就会有灼热气息。因为我知道我是能豁出命来爱什么人的。
　　可现在，她已经把我置之死地了。
　　现在我拥有了天下，但却连一个掌心的暖和都已经失去。
　　我以后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所有的前尘往事都腐烂在我们一路的纠缠中，就象一只燕子掉下了所有羽毛，它用尽所有力量，都无法再次长出一模一样的翎翅。
　　我们再来不及重新活一次。　　我也不会再用那样的力气去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