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和东海的童年
（一）
     我是一个孤儿，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准确来说我没有名字。
     小时候的我生活在一个贫民窟中，那里永远只有贫贱、饥饿、争斗，没有人性中的美好、温暖、纯真。打从我认识到自己是个孤儿，遭人唾弃的孤儿后，我就已经认定自己的一生几乎毁灭了。我每天活在争抢食物衣服碎钱的这样反反复复的过程中，我已经麻木了。
     那天有人过来贫民窟，送了些米饭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向前涌，我本来也想挤上去讨口饭吃，但是刚刚被一群混混打伤的我，只能虚弱地躺在地上，费力地抬起头，望着那群疯狂的饿鬼。
     经下人的指指点点，那人注意到了我，走到我跟前，蹲下来看我。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贵妇，明亮的蓝色眸子有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她张口说了几句，可是我听不懂，为了让她知道我会韩语，我便用韩语轻轻地说一声“您好”，她点点头微笑，紧接着马上流利地说出韩语。
     “你为什么不去吃呢？”显然我与众不同的行径让她感到好奇。
     “我被人打伤，动不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的问题。
     “被多少人打？”她望着我的目光忽然复杂了些，年幼的我看不懂。
     “10来个小混混……不过我打伤了5个！”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数目报上去，她似乎有些诧异，我不服气地再补充了句。要不是他们偷袭，再加上我饿得手脚无力，肯定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别的我不敢说，但打架这方面绝对是擅长的。
     “你说的是真话，你很勇敢，孩子。”她说话很温柔，她离我很近，身上的香水味钻进我的鼻子里，痒痒的却让人如沐春风。
     “饿吗？”她问。
     “当然！刚才那些小混混不仅打了我还抢了我口袋里的一小块大饼！”想起他们的掠夺行为，我恨恨地咬牙说道。
     “想不想离开这里？”她又问。
     “想！”我发觉她开始说废话了，谁不想离开贫民窟啊？
     “那好，只要你打倒那个人，我就带你离开。”说完，她指给我看，不远处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双手抱胸两脚分开地站着，看见我回过头，对我不屑地挑起嘴角。
     “好！可是，我受伤，又饿，肯定打不过他的。”我不甘心地说着。
     “给你一个星期养伤，最后一天我会让你饱着肚子迎战。”她微笑地说。
     “一言为定？”
     “是！”她肯定地点点头。
     我忽然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能打倒那个男人，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直起身似乎想起什么，低下头问我。
     “我……我没有名字，我是孤儿。”我最讨厌别人问我这个问题，因为总会暴露出我永远烙下的伤口。
     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如果你打败了他，我带你出去，给你个新名字。”
     “好！”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即使我还得面临一次艰巨而又决定性的挑战，但是就是高兴，纯粹为了一种生的希望而高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头两天的休养使我的伤痊愈了，那些混混看见有人时不时给我送吃的，非常眼红，第三天他们终于按耐不住，一群人围住了我，想要抢我的食物。
     我冷笑了几声，把纱布绷带全扯断，站起身将我的食物护在身后。混混的头儿叫阿生，他走前一步，不屑地抬起下巴，说：“嘿，小孤儿，你这几天倒是吃好喝好啊？怎么不分点给兄弟们吃呢！好福气可不能一人独占了去！”


     “兄弟？我跟你们没多大交情吧！我可没这福气跟你们攀亲。”我淡淡地开口。
     “那不跟你说废话了，既然你小子出息了有人送吃的，那就应该给我们奉上来！”
     “哦，不就是要吃的嘛？”我的笑容让他们有些发怒，“不过，没那么容易给哦！”
     “MD！少废话，给我抢！！”阿生显然不耐烦了，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混混一涌而上，我这几天正好需要找人来练练手，现在他们不请自来，就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我抬起腿在空中连连踢中三个混混的腹部，再翻身一跃踢中两个混混的头，最后对准阿生的小腿狠狠扫去，每招每式都刚劲有力，一击就足以让他们捂着痛处就地打滚了。
     见我一下子撂倒了5个混混和他们的头儿，其他混混顿时又惊又怕，迈开腿就要逃，却被我一个个像提小鸡一样抓回茅屋去，厉声地喝问：“是谁那天给我来阴的？！”
     他们都不敢开口，我哼了一声，“那就只好一个个都来好好教训一下了！”
     话刚说出口，他们默契十足地指向同一个小混混，那个混混很瘦小很不起眼，难怪那天没留心，被他用削得尖尖的竹签刺中我的小腿，才让他们有可趁之机的。
     他害怕地低下头，我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其他人见我只冲着他一人来，赶紧七嘴八舌地开口：“大哥你要怪就都怪他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逃走了。
     “呲，一群没义气的家伙。”我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吐了口痰，转过头重新把视线放在那个小混混上。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闪过我的脑中，我用腿踢了踢一动不动的他，问：“你告诉我，他们住的地方在哪？”
     “呃……就在前面不远的土堆后……”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给我指了方向，我点点头，心想剩下的4天里有人可以来给我练练手了。
     我走到茅屋的角落处，拿起一根细长的被削得很锋利的竹签，摁住正欲逃开的小混混，将竹签刺进了他的小腿，尖头从另一头血淋淋地冒了出来。剧痛让他撕心裂肺地吼着，我放开手，冷冷地望着他：“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好受不？”
     他整张脸都在扭曲，听到我的话连忙摇摇头，然后盯着被竹签穿过的小腿。鲜血一点一点地从缝隙中渗出，想碰也不敢碰。我上前把竹签猛地拔了出来，他痛得哇哇大叫，在地上痛苦地翻身。
     “给我滚蛋！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在你的小腿上插上一百个洞！！”
     我说完，他便吃力地用手臂支起身体，匍匐地爬了出去。
     在贫民窟住的人，无论你之前多善良，到了这里，只能残忍，不能胆怯，不能心软，不能留情，否则只能沦为被人欺负的对象。
     而且我是个孤儿，我的父母遗弃了我，我没有大人的保护，我只能靠自己，所以从年幼的时候开始，在那么多年的打滚摸爬中，我的身手渐渐出色，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不用再去看人眼色。
     这四天里混混们一见我就跑，我也乐此不疲地追打着他们，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后一天。
     前一天晚上我早早入睡，希望明日一早能够精神抖擞地迎战。


（三）
     窒息感一下子涌来，我难受地翻着白眼。男人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仿佛我的脖子会被他使劲一下就拧断，我感到自己快要断气了，求生的意志也越来越强烈，我的手开始四处乱抓，但抓住的总是空气。
     忽然感到手指传来湿润的触觉，情不自禁地用力一抓，耳边立即传来男人的尖叫。
     我指甲很长，我不知道我抓伤了他那里。男人赶紧松开手，我顿时从半空跌了下来。摸着脖子咳了半天，我睁开双眼，发现男人跪倒在台上，双手捂着眼睛，指缝漏出细线般的血液，持续不断地喊着奇奇怪怪的言语。
     我抬眼向贵妇望去，发现她脸色变了变，站起身对着男人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只能在那里干等着。男人的声音变得悲愤，贵妇脸色马上变得极其难看，喝了一声，两个白大褂走上前把男人带走了。
     裁判打响手中的铃，朝我走来，然后举起我的手喊了一句怪语，全场的人都沸腾了，掌声像雷声一样震耳欲聋。
     我……赢了？
     早知道一上来就插他的眼了！！！
     不过仔细想想，我赢得真侥幸，因为男人比我高太多太多，我就算下劈也不可能够得着他的下巴，更别说眼睛了，要不是男人把我举高了些，又将我的手暴露在外，我根本不可能抓伤他的眼睛！！
     “孩子，你赢了！祝贺你！”贵妇优雅地走了过来，我在台上欣喜若狂地跳得老高。兴奋的我下了台，冲贵妇一笑，我可以离开贫民窟，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啊！！突然一下子实现了，我内心的喜悦和激动难以言表，真想找个人抱一下庆祝。但我不敢抱贵妇，不得不拉了一个随从紧紧地抱着他。
     开心过后，我被他们带回贵妇的别墅。仆女们给我好好地洗了一次澡，冲去我身上的灰，搓去我身上的泥，我的身体从来没有那么白过，也从来没有那么细腻过。
     她们还给我香薰了一下，我闻了闻身上的香味，那是从来没有的，新奇的嗅觉冲击。
     然后理发师来了，他给我剪了一个帅气的发型，又给我洗眼掏耳朵，还给我剪指甲。
     最后我换上了一副漂亮的正装，我一下子从邋遢的落魄孤儿转变为体面的翩翩少年，这番天翻地覆的变化让我不由自主地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
     旁边的仆女看到后都在窃笑，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们带我到贵妇那里去，搬了一张华丽的椅子在贵妇旁边，我向贵妇行礼后，她示意我坐到那张椅子上去。
     “孩子，你不知道，你虽然赢得很勉强，但你能做到这一地步来已经很不错了。维迪斯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很少人能跟他打上那么长的时间，尤其是像你那么年轻的孩子。”
     听到这话，我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她，慢吞吞地开口：“可是，夫人，我把他弄瞎了……”
     “做得好！”她反倒没有责怪我，“你让我找到了他的缺点，我反倒要感谢你。”
我一下子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按她这么说，她应该是眼中容不下沙子的人，我不敢轻易开口，否则到手的温饱生活又溜了。
     她忽然轻笑出声，又说：“我来自加拿大，我的名字是简，请叫我简夫人吧。”
     我就乖乖听她的话叫了一声简夫人。后来我才知道，简是外国名，但一般情况下，夫人这个称呼前跟的是姓而不是名，她搞特殊是为了隐藏身份。
     “孩子，我想你会是上帝带给我的最好的礼物。”简夫人笑眯眯地说着，“对了，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新名字的。”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她正要跟我说时，突然下人走进了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夫人，D过来了。”
     D？
     我不解地朝门口望去，一个华服少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缓缓地走过来跟简夫人行礼。他的双眼之间似乎流淌着一股海蓝，五官精致之极是我前所未见的。
     “孩子快过来，这是你的同伴。”
     华服少年顺从地走过来，一脸柔和地望着我，我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望向简夫人。
     “现在，我给你们新的名字，过新的生活，我就是你们新的母亲。”
     简夫人拿出两块玉，分别递给我和华服少年，我接过玉，指尖顿时感到一阵凉意。那是一块绿莹莹的上等好玉，上面雕刻着花纹和字，可是我目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什么。
     “李东海……”华服少年喃喃地念出一个名字。
     “啊，真好听，那个，你能给我读读么？”我不好意思地把玉递给他看，他没在意，好脾气地帮我读了出来：“李晟敏。”
     “啊？再读一次？”我听不太清楚发音。
     “李、晟、敏。”华服少年一字一顿地又念了一次。
     “很好听！我的第一个名字！”我高兴地拍着手，华服少年似乎被我感染了，也扬起笑容，把玉还给我。
     我拿回刻上我名字的玉，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轻声地念出来：“李晟敏，李晟敏，我叫，李晟敏……”
     那一年，我13岁，我不再是孤儿，我不再是贫民窟的穷苦孩子，我搬进了别墅，我有了我的母亲，我也有了我的名字，我叫，李晟敏。
     然而，天真年少的我不知道，从此刻起，我的一生，将会被这新的一切牵绊、纠葛。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胸口一颗剧烈跳动的心仿佛要蹦出来，我想大喊以释放自己的恐惧却怕被人发现。那一墙皱巴巴的人皮，东海闭紧眼睛不敢再看，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你认得出最后一个是谁吗？”半晌后，我勉强稳住情绪。
      东海连连摇头，他已经不想去看了。
      “应该是小榈……”
      “小榈！？”东海惊叫出声，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被人发现，不然我们的下场有可能跟小榈一样！”
      东海明了地点点头，我们起身准备离去时，我拉住了东海，指着地上的呕吐物，说：“还没解决这个！”
      我的手放下，我和东海都犯难了，这里并没有清洁用具，怎么办？
      我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东海吃惊地问：“晟敏哥！你干什么！？”
      我没回答东海，而是把外套盖上那堆呕吐物，然后把它当抹布一样将地板擦干净，再把外套包起来，这些善后工作一做完，带上门的我立即拉起东海往外跑。
      我们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我把那个臭烘烘的外套扔到角落处，东海紧紧地挨着我，再也没有了那日华服少年的潇洒从容。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刚才的画面还萦绕在我脑海，深刻的冲击挥之不去。我抓紧东海的手，一起躺在大床上。
      “晟敏哥……你说，小榈怎么会被……”
      我望着满是花纹的天花板，皱眉头回想着：“我记得小榈之前似乎打破过一个花瓶，而且还掉落了一个黑色的小物件……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再没见到小榈了。”
      经我一提醒，东海也想起当天的事，我们和仆女小榈在一起玩，她不小心打碎花瓶。掉落的物件我拾起来还给她，没想到她脸色骤然大变。花瓶破碎的响声惹来了管家，管家训斥了她几句，就把她带走了，从此我们再也没见过她。
      “不是吧……只是打破花瓶而已啊……”东海越想越害怕，身子往我那边蜷缩，“晟敏哥你竟然看得出是小榈。”
      “小榈腹部有一个胎记，是她告诉我的。”
      “呃……”
      我能感觉东海身体微微的颤抖，连忙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啦，别乱想了，这么晚了，我们睡吧！”
      东海的眼眶里已经开始溢出泪水，我心疼地拭去，然后轻拍着他的肩膀，他乖巧又胆怯地躺在我的怀里，闭着眼睛。
      我表面虽然装得很镇静，但是心里一直在起伏跌宕，没有一刻平息下来。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不仅是东海，连我都想吐。
      过了好一会，东海忽然睁开双眼，双手抱紧了我的腰，压低嗓子问我：
      “晟敏哥……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被剥了皮挂在墙上……”
      我顿时沉默，连呼吸也变得谨慎小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凝视着东海，只能继续轻拍着他的肩膀，哄他入睡，尽管我也睡不着。
      只是在东海问我话的那一刻，我才发觉，这栋别墅，那个血腥的房间，还有简夫人，一定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也许从那个不眠夜开始，我和东海……或许……已经有了死亡的预见……也许……在某天……惨烈地死去……


（六）
     我终于清醒过来，那天她眼中闪现着我看不懂的色彩，原来竟是可怕的心机，她不再温柔和善，而是变得冷血无情。
     我们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床铺上，月光透过小窗子照在我们身上，我觉得身上越发的冷，惶惶不安地度过了一夜。
     很快地，我们就要开始训练，加入到那群白衣孩子的行列中。
     一个月下来，我们每天5点起床，**前每个人都要跑到海滩边，将头猛扎进清凉混浊的海水中，然后跑回队伍，日复一日地练习武术、格斗术，然后组队进行搏斗。年纪小的练完这些就可以回去吃饭睡觉，年纪稍大些的，还得去上课，至于上什么，我们还不清楚。
     有一天训练结束后东海累得趴在了沙滩上，我连忙扶起他，背着虚弱的东海回宿舍，沐儿和染儿紧跟着我。“唉，没办法，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正常人是吃不消的。”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路上东海忽然间说起胡话来，染儿疑惑地用手背探了探他的体温，一碰到额头马上缩回手，睁大双眼对我说：“晟敏哥！东海他发烧了！”
     “什么？”我停住了脚步，难怪觉得背上的东海身体越来越滚烫，“你知道哪里有药吗？”
     “我知道！”沐儿举起手，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我望向她离去的方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染儿问我。
     “啊，没事。”我收回目光，继续背着东海回到宿舍。我将东海平放在床上，染儿给东海打来了一盆水，我拿布打湿了后擦着他的身体。东海的眉头蹙成一团，神情十分痛苦，我连忙凑到他耳边问他怎么了。
     “哥，我头疼，身上也疼……呜呜，疼啊……”东海断断续续地喊痛，我看见他那件脏兮兮的白衣下，一道道清晰无比的伤痕，有些已经开始发黑发紫，有一些刚添上还在发红。
     “东海……最怕疼了……”我低下头紧握着拳头，死死地咬着下唇。
     染儿起身说：“我去找沐儿，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可以的话，给我找些外伤药来。”我说。
     染儿点点头，然后出去了。我还在用湿布擦着东海发烫的额头，东海身子不停地抽搐，我努力地想让他安定，可是他的反应越来越激烈。
     “哥……”他的喉咙冒出一个音，紧接着嘴里吐出了一口白沫。
     “东海！！”我害怕极了，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大声地喊道，“你怎么会这样？别吓我啊，东海！！”
     “晟敏哥！”我的背后传来染儿的尖叫，不等我回过头，又一个高昂的女声响起：“染儿，你给我站着。”
     我回头一看，染儿的脚步停在半空，身体僵直而动不了，脸上隐隐约约显露出一道泪痕。
     “怎么了？”我抬起眼问简夫人。
     简夫人放开了染儿，微微一笑，说：“沐儿刚刚想逃出去，被我手下发现了。”听完后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不是的不是的！！她没有要逃，她只是要去拿药给东海！！你们杀错人了！！”被放开的染儿撕心裂肺地抓着简夫人的衣袖喊着，“你们杀了沐儿啊！你们怎么可以什么都不问就杀了她啊！？还我的沐儿啊！！”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东海缓缓睁开眼睛，握着我的手说：“哥，怎么这里有好多星星……”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东海昏了过去。
     “夫人！请您救救东海！”我恳切地望着简夫人，简夫人脸上没表情，斜眼望了一下染儿后，对我说：“行，但你先把染儿给我拖走。”


     我喉咙动了动，盯着满脸泪痕的染儿，又望了望昏死过去的东海，我不由得站起身，走到染儿身边，染儿瞪圆了眼睛，我皱着眉头，微微躬下身子，一个凌厉的手刀望她的后颈砍去。
     染儿晕倒，伏在了地板上。简夫人似笑非笑地说：“晟敏啊，看来你还太仁慈了。哎，算了，把东海抱过来吧，我叫医师给他治疗。”
     过了一会儿，东海的病情似乎稳定下来，我也没听见他说胡话，身上的体温也缓慢地降下来。
     一整夜我都守在东海的床边，半夜里我昏昏沉沉的时候，东海猛地睁开眼睛，泪光闪亮着，低声问我：“沐儿……死了？”
     “是啊。死得很冤枉。”我闷声闷气地回答。
“都是因为我……如果我……”
     “别说这种话。”我马上用手堵住了东海的嘴，随即又放下了手，轻叹了口气，“谁也没办法预见到这种事，不是么？不要太自责了，要怪，就怪那些人太不分青红皂白吧。”
     “可是要不是我……”
     “别说了！”我沉声打断东海的话。
     东海抿了抿嘴也就再也没提这件事。
     第二天我们看到了沐儿的尸体，沐儿是被长枪刺死的，脸色已惨白如纸，那双明亮的大眼愤恨地瞪着前方。染儿跑上前抱着她的尸体哭得很伤心，因为沐儿是她相依为命的妹妹，而我们也只能在一旁安慰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无力感让我有些火大。
     这件事过后，我们每个人说话做事也越来越谨慎，在这种高强度的地狱式训练下，每个月都有病死的累死的，慢慢地在看惯了生死后，我们每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也许这也是一种残酷的训练吧。
     我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岛上生活，日子很平静，随着我们年龄增大，我们要学习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比如说擒拿，逃跑，用枪，上语言课和生物课。我们学的东西越来越有统一性。
     那就是如何使人一招致死。
     有时候我和东海不去想这些让人头昏脑胀的东西，我们会一起坐在沙滩上，浪花怕打着我们的脚丫，又凉又痒。我们还一起看太阳徐徐落下，我们最喜欢看的是太阳漂浮在海面上，红色光弥漫开来，映得海水红彤彤的很是鲜艳。
     只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在某一天，打破了。一向不爱开口说话的柯柳，忽然对我说：
     “我们，快十八岁了吧？”


（七）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这种非人的生活已经持续了那么久了。
     十八岁成人的前一天，东海又跑过来跟我挤一张床睡了。他靠在我的怀抱中，呢喃着：“明天就要杀人啊，晟敏哥我真想永远抱着你这样睡……”
     我笑了一下，嘴角尽是苦涩的笑意，痛苦的感觉自胸口散开侵袭着我每一个感官细胞。
     第二天……我们成年了。
     凌晨4点，简夫人坐在高台上，拿着扩音器对我们说明了这次考试的内容。
     “这次大考试，关乎你们的生死存活，请你们一定要万分重视。首先，我们会将你们放逐到一个迷雾深林，你们每个脚步所落之处都有难以预料的危险，如果在今夜逃不出这个林子，就只能困死在那里，没有人会来救你。”
     简夫人的声音低沉，嘴角诡异的笑容，仿佛一个死神在呓语。
     由于人比较多，我们200多个人被分成了很多小组，上去抽签的时候东海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知道他担心什么，冲他微微笑，没事的，我们会在一起的。
     等我们分别拿了竹签一看，东海的竹签是4，而我的竹签是2。东海不安地仰起脸看我，我脸色沉了沉，很快地调整过来，对东海说：“小海……相信你自己，你比周围许多人都优秀，你就算没了我一样能够活下去的。”
     东海死死攥着他的四号竹签，低着头，“哥，我们会活下来的，会一起活下来的。”
     我抿了抿嘴，远处响来呼号的声音，我快速地抱了抱东海，“小海，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东海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没有多久时间可以等了，狠狠心撒开腿跑了，我知道背后的东海一定是一脸落寞……
     柯柳跟我一组，不久人数点齐了，我们的眼睛都被蒙上黑布，然后在很多大汉的推搡下上了飞机。大约1小时后我们达到了目的地。大汉们把黑布扯下，简夫人在直升飞机上发号施令，大汉一松手，我们箭一般地冲了进去。我在较后的位置，忽然听见前方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后面的人怔住了，有些急着出去的人没留心那惨叫声继续往前跑，踩到了我后面的一些人，然后竟然好大一群人被推倒在地，脚印无情地踩上去……
     我皱了皱眉，顾不了那么多，我左避右闪地逃离那群疯狂而毫无方向的人，忽然左手边又传来惨叫，我小心翼翼地往那个方向迅速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我有些心惊胆颤。有人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捕兽夹，手脚都被尖锐的利齿夹断了……
     柯柳走到我身边，冷静地看了看四周，对我说：“看来有捕兽夹的地方有槐树，我们必须走别的路。”
     我点点头，然后跟在柯柳旁边，她折了一根树枝，时不时地碰碰地面，我微仰着头仔细地观察，生怕那些可怕的生物藏在树冠中冷不防冲下来撕咬人。
     人渐渐都走散了，四周也慢慢安静起来，我和柯柳走得太过顺利，我隐隐感到不安，脚步放得越来越慢，柯柳发觉了，停住脚步转头问我：“你磨蹭什么呢？”
     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声，我猛地转身，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疯了一般地向我们冲来，我连忙拉过柯柳闪避开。没想到那女的一直往前狂跑，看来并不是针对我们的，我稍微松了口气，但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女子一直跑，然后一眨眼间忽然不见了。
     “怎么了？”
     “不知道……啊！！”柯柳忽然尖叫了一声，我连忙回过头去看，一只猴子骑在她身上，锋利的前爪死死地抓着柯柳的脖子，渗出了丝丝猩红。我连忙上前分开他们，猴子异常凶猛，完全不似平常一样调皮，反倒是经过某种特殊训练似的……
     猴子被我扯开后反而张牙舞爪地扑向我，突然一个枪声刺破我耳边的空气，猴子胸口中了子丅弹，应声倒地。
     “你带枪？”我缓了口气，转向柯柳。柯柳一言不发地把枪收起来，我看见她雪白的脖颈满是鲜血，我赶紧扯了一大块布递给柯柳，柯柳皱着眉忍着痛将布缠绕在伤口。
    “好多了吗？”等了一会，我关心地问。她点点头，然后我们很快起身上路。
     等我们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刚才的女子掉入了一个大坑，一头摔死在里头。我们小心地绕过去，然后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起雾了，柯柳拉着我的衣角前进，我一边用手摸索一边留心四周的声响，偶尔还会踢到一些尸体，我们担惊受怕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可是还是没能走出去。
     “晟敏！”柯柳忽然叫了我，“我们又走回刚才的地方！”
     我经柯柳一提醒也发觉了，顿感有些手足无措，说：“那我们怎么办？”
     “走另一条路吧。”她给我指了指方向，我点点头顺着她指明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我听到前面有打斗的声音，连忙拉住柯柳，停下脚步细听。
     似乎有很多人纠缠在一起，拳声杂乱，迷雾遮眼，难以判断是敌是友，柯柳扯了扯我的衣袖压低声音说：“我们还是不要理会了，绕开他们继续走吧。”
     我迟疑了一下，心想还是不要惹祸上身吧，赶紧离开这里才是要紧之事。于是我和柯柳放轻脚步，谨慎地走到树丛后面。
     “晟敏哥！！晟敏哥！！”
     我的耳边传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海的叫声，我整个人一怔，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意识掉头就跑，而柯柳想拦也已经太迟了。
     “小海！是你吗？是你……小海！！！”


（八）
     等我拨开树丛，四周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些人，东海被一个黑衣人劫持，他身体完全动弹不得。眼看黑衣人的匕首尖峰就要刺到东海的喉咙，我的眼睛霎时睁大，千钧一发之时冲上前掐住黑衣人的手。虎口一麻匕首脱手，我又狠狠给了黑衣人一拳。黑衣人被我一拳打到在地，捂着脸嚎叫着。
     “晟敏哥！！”东海看见我来了，高兴地抱住了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好啦好啦，没事了没事了。”
     “时间不多了。”背后传来柯柳冷冷的声音。东海看见柯柳，撅起嘴巴有些不高兴。我知道两人都彼此看不顺眼，拉了拉他们俩，说：“那我们赶快走吧！”
     东海显得很兴奋，举起手乱晃：“我知道怎么走出去！我带路我带路！”
     柯柳瞥了东海一眼，“喂，你可靠么？”
     东海立马眼睛瞪得浑圆：“我就是因为知道怎么出去才被那群人袭击的OK？”
     我又好笑又没好气地说：“你们俩别吵啦！走吧！”
     东海没骗人，我们走了一段曲折的小路后，雾气越来越淡，四周树木也越来越稀少，原本被浓厚的树冠遮得严严实实的阳光渐渐明朗起来，在树叶间的隙缝照耀着。
     终于，阳光刺目，四周再也没有任何树木，我们终于走了出来。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看见我们立马叫我们过去，登记时间和名字。
     下午4点34分，我们逃出了森林，我数了数前面，有18个已经到了。那人叫我们继续往前走，那里有安置我们的地方。
     很意外地，我在那儿看见了染儿，她在为一些受伤的人包扎。“你也逃出了？”我问。因为染儿看起来纤弱，怎么可能那么快逃出那个非人的地方？
     染儿淡然一笑，继续低着头干活，一边回答我：“我没有和你们一起去考试，简夫人觉得我干不了杀手，让我做医生。”
     染儿见东海和柯柳都有伤在身，连忙招呼他们坐下，她忙了一会忽然抬起头对我说：“我发觉你是为数不多的毫发无损的人啊。”
     “啊？”
     “这说明我的晟敏哥厉害！他一拳就打倒一个家伙！”东海没由来的自豪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夜色渐渐落下，四周的人也变得更多了。我们吃了饭，在地上休息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都昏昏欲睡，东海今天打架打了很久，非常疲累，枕着我的大腿沉沉地睡着了，而我们刚刚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倦意也渐渐袭来。
     午夜12点。月色明晃晃，乌鸦的声音沙哑而刺耳，风冷冷地刮过。
     “时间到！”简夫人的声音响彻宁静的夜空。我们很多人纷纷醒转过来，揉揉发胀的眼睛，抬起头。
     “这次考试共有204人，截止目前有58人逃出森林。”
     “现在公布前26名的名单……Allen、曦微……东海、晟敏、柯柳……”
     “现在这26名的人都给我听着，你们都是这次考试的胜利者！”
     简夫人话音刚落，其他没念到名字的32都不满地大嚷嚷：“我们也按规定到了这里，为什么我们没通过考试！？”
     简夫人面无表情，继续说着：“现在我下达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剩下32人都给我一个不剩地解决掉！！”
     我们大多数人听了之后都愣住了。好歹都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感情或多或少都有些，现在竟然叫我们自相残杀！？
     见我们都一动不动，简夫人又说：“你们要知道，杀手……是不允许有感情的……杀手，只是一个工具，没有资格拥有什么感情……我现在就给你们上杀手的第一堂课，你们如果做不到，现在可以马上离开！”


    我们倒吸了一口气，我们都知道简夫人口中的“马上离开”其实等同于“马上送死”，我们没得选择，所有的权利都归于简夫人，我们能做的只有顺从她，这样才能活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死了心开始拔起匕丅首的，反正杀戮一触即发，场面异常混乱。那些考试不通过的人不服气，一个个都杀红了眼，有的人甚至敌我不分，见人就杀……我和东海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断地击倒任何一个向我们扑来的人。
     杀戮持续了1个多小时。我们打得有些疲累了，人死的死，伤的伤，无论是死人还是伤者都无力地趴在地上，只有我和东海硬撑着，还站在原地。
     终于结束了。
     东海目睹着满是鲜血和哀号的战场，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揽过他的肩膀，他一下子钻进我的怀中紧紧地抱着我，我感到东海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我知道东海是从小就善良的，这么多年的打磨仍然不能改变他人性中最本真的一面，他身上虽然非常好，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现在一下子看见那么多死人，会害怕会难过这很正常。
     可我呢……我大概已经麻木了吧。
     在华丽的大厅里，26个幸存者坐在沙发椅上，简夫人坐在中间，拿着麦克风说着：“Congratulations！你们成为了我手下最优秀的26个杀手，你们将被赋予一个英文字母代号，用于联系和行动。”
     “你们将按照字母顺序一一进行任务，每个人的活跃期都不会相同，我只能说，活跃期长的，你们获得的利益越多，被全球通缉抓捕的可能性越高。”
     “现在，暂无任务的各位，我同意你们回到自己的城市中生活，但前提是逃走的思想最好给我现在就扼杀。因为你们是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别以为你们自由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纪律永远是纪律，不可能打破。同时你们休息的时候，每三个月都必须到总部进行一次训练。我相信你们能够出色完成的！”
     简夫人说了很多话，后来有一个人叫她去接电话，这场冗长的交代也就到此为止了。
     走出了大厅，我和东海都有一种浑浑噩噩的感受。
     不过赶跑这种浑浑噩噩的，是能过一阵子正常生活的雀跃。
     “晟敏哥！我们现在去哪儿？”东海抱住我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冲我撒娇。
     我扬起嘴角轻快地说：“首尔！”
     “指令：导出所有杀手的详细资料。”
     “含有大量私密信息，是否继续？”
     “是。”
     “导出完毕。部分信息受保护隐藏。结束指令。”
     “指令：导出受保护信息（破解符号若干）。”
     “完全导出完毕。结束指令。”


正文
Part 1
      简夫人用直升飞机把晟敏和东海送回了首尔，临走时送他们一大笔钱。
     十多年没有回到故里，首尔变化很大，但这里的变化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多大的惊奇，回到这里却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感情。
     在首尔逛了好几天后，那里的繁华忙碌与他们格格不入，东海和晟敏都想过清净点的日子，所以他们在江原道租了一间小屋子。
     “嗨！你们就是来租房子的吧？”一个长得特别美艳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红色薄羊毛，宽大的领子露出了漂亮的锁骨，长长的袖子掩盖不了一双仿佛雕刻过的美手。
     “是的。”晟敏和东海都心里暗暗感叹男人的长相。
     “我叫希澈，是这几栋楼的房东，如果对这里满意的话，就在这张纸上签个字吧！”男人从身后拿出一份合约，晟敏接过笔，在签名处却迟迟下不了笔。
     “哥？怎么了？”东海关心道。
     晟敏一脸苦闷地说：“我忘记怎么写韩国字了……”
     希澈的脸部肌肉有些抽搐，东海翻翻白眼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上名。
     “哥，看来你真得恶补一下了。”
     每天早上他们出去游玩，江原道的风景很优美，早晨出去散步最让人心境平和。下午东海带晟敏去图书馆办理手续，然后借走许多小学生用的识字书，再回到屋子耐心地教他。以前在贫民窟得不到良好的教育，而这么多年来一直用英语交流，晟敏的韩国字彻底退步到幼儿阶段，东海教得有些吃力。
     到了傍晚，晟敏开始做饭。一日三餐都由晟敏负责，他的手艺很好，连希澈都忍不住天天跑过来蹭晚饭。晟敏见希澈平日比较冷漠疏离，但他却对他们俩很照顾，心里不由得生出感激。
     “希澈哥啊，你怎么白天都不在，等到晚上才出现呢？”东海有一天好奇地问了。
     “嘿嘿，小子！”希澈哥使劲揉揉东海的头，把他的头发弄乱了，“这是工作，工作！白天我在家里呼呼大睡嘞！”
     “熬夜对身体不好吧……”晟敏关切地说。
     希澈摆了摆手，“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无所谓啦。”
     “那吃多点胡萝卜吧，熬夜要吃这个。”晟敏夹了一些胡萝卜片放到希澈碗里。
     “晟敏你还真是居家好男人！”希澈笑眯眯地捏了捏晟敏的脸。
     这样其乐融融的生活过了没多久，希澈就消失了，什么话也不留，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他。晟敏和东海偶尔会猜测他的身份，决不是像房东一样平凡简单。
     “希澈哥会回来的吧？”东海突然冒出一句。
     “嗯。”晟敏淡淡地应了一句。
     三个月，晟敏和东海去总部训练回来，回到家的东海显得很烦躁，扯下包包摔在地上。晟敏默默地把包包拿起来放好，递了一杯水给东海。
     “我实在受不了了！！”东海发疯似地吼了一声，水杯被他用力一甩，撞在墙角然后迅速破碎。
     晟敏无言地望着任性的东海，把玻璃碎片收拾好，良久，冷冷地开口：“我以为你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看来还是没有。”
     东海愣了，布满青筋的手渐渐放下来。
     晟敏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平静地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天花板，缓缓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东海还是不懂，这是我们的宿命，怎么也无法改变了。东海还是如此爱逃避现实，这样长久的话他会吃大亏的……


     半夜被子被人拉动，晟敏猛地睁开眼，东海可怜兮兮的双眼在黑暗中隐隐发亮，似乎刚哭过。晟敏皱了皱眉头，狠狠心没理会他，自顾自闭上眼睛。
     “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绝对不会再发脾气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东海开始推着晟敏撒娇起来。
     “别吵！”晟敏低吼了一声。
     “哥我要跟你一起睡！”东海说完，也不理晟敏是否同意，就钻进了被窝。晟敏拿东海没办法，只好由着他。东海轻轻地抱住晟敏的腰，头放在晟敏的肩膀处，在黑暗中甜甜地笑了。
     一年后的某天早晨，他们在餐桌上吃早饭，东海一边咬着吐司一边说：
“对了，你知道楼下那个疯子是打哪儿来的吗？要是希澈哥，他肯定立马把他赶走了。”
     “不清楚，但他不是晚上就走了吗？”晟敏喝了一口牛奶，心思飘到了外面，那个前不久来的疯子，整天在楼下依依呀呀地叫唤，还偶尔唱着悲凉的不成调的曲子。
     “那疯子要是晚上还呆着那我得跟着他一起疯了！”东海笑着说。
     “他也很可怜吧，受了多大刺激才变成这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变疯子，整天依依呀呀的一点烦忧也没有，稀里糊涂地过日子多好啊！”
     晟敏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
     东海一看晟敏的脸拉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哥，我只是开玩笑，开玩笑！”
     “你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晟敏说完，离开了餐桌。
     东海的英文序号是D，很快地，他就要开始执行任务。知道了这件事的东海一连几天都很不高兴，后来简夫人把东海叫去，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晟敏隐隐有些担心。
     “哥！帮我收拾行李，我要去干活咯！”回来后的东海一扫之前的阴郁，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就是不说，晟敏也会帮他收拾的。这样的话让晟敏感到奇怪，拍了拍东海的肩膀问：“没事吧？”
     “嘿！能有什么事？我要去工作了，赚了钱好养家糊口！”东海用大拇指顶了顶胸口，一脸自豪地说。
     “说什么呢你……”晟敏翻了翻白眼，养家糊口不是这么用吧？
     “好啦。哥，我要走了。”东海板正晟敏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嗯！早点回来！”晟敏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东海又想说什么，刚起个头就被楼下疯子高昂的歌声打断了。
     “阿西！！吵死了！！”东海的火爆脾气一下子上来，奔到阳台对着楼下的疯子吼道：“你TMD给我安静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子见有人骂他，反而更兴奋了，双手叉腰仰天大笑着。
     “真是疯子！”东海低咒了一句。
     “算了，别跟他计较了。你早去早回吧。”晟敏将行李箱递过去，东海点点头，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然后带来很多很多钱。”
     晟敏微笑着，什么也不说，目送他离开。
     钱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很多虚无的东西对晟敏来说，没有追求的必要，也没有想得到的欲望，他一直清心寡欲，做好自己就行。
     有时候东海会问晟敏，究竟是什么才能让晟敏执着下去，死不放弃？
     晟敏沉思了很久，还是没结果。
     东海苦笑着问，连我也不算么？
     晟敏摇摇头：“不知道……东海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如果你哪天遇难了，我会第一个去救你。”
     东海问，仅此而已？
     晟敏说，仅此而已。


     “不错嘛，随机应变能力还可以。”男人似笑非笑地回望着晟敏，伸出双手：“我叫曺圭贤。”
     “赵奎贤？！”晟敏有些失态地喊了出来。
     男人轻轻扬起一边嘴角，倒并不在意地重复了一遍：“是曺、圭、贤。”
     “对不起。”晟敏马上意识到自己听错了，连忙道歉，一旁安静的正洙疑惑地看着他，晟敏从小耳朵的听力相当敏锐，怎么会连一个名字都会听错？
     圭贤举高了手拍了拍，一个女仆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毕恭毕敬地向晟敏鞠躬：“李先生，请随我来。”
     圭贤嘴角浮现出淡淡而莫测的笑容，说：“你们先去休息，反正来日方长，不急那么一会儿。”
     晟敏虽点头应允，但心里不禁犯嘀咕：我可是去救人的，不是来这里度假陪你玩玩的。正洙望了圭贤一眼又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跟着女仆上楼。
     “特老师，怎么了吗？”晟敏觉得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正洙有些奇怪。
     “没什么，你把我留在身边吧，我最近想观察观察那位少爷。”正洙到了房间便将面具摘下来。晟敏虽感到疑惑，但不便多问什么，正洙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路途遥远而颠簸，晟敏和正洙在各自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后，女仆敲门请他们去大厅用餐。
     大厅里的女仆来回走动，长长的餐桌上摆上了一道道美食，桌边坐着柳夫人和圭贤，还有一位男子笔直地立在圭贤的左侧。
     晟敏和正洙入座，晟敏坐在柳夫人的对面，圭贤的右手边，他朝柳夫人行礼，柳夫人对他报以微笑。柳夫人不知道是不是保养得特别好，样子看起来不超过40岁，就是天天护养的简夫人也没有这般容光焕发的模样。
     圭贤细心地将晟敏盘中的牛排切好，亲自为他淋上黑椒酱汁，晟敏表面上虽善意地接受了，可是心里却不禁嘀咕：刚刚还是那副霸道又拽拽的模样，现在在自己母亲面前倒是变乖了？
     晟敏用叉子叉了一块牛肉送入嘴中，不知道是不是黑椒酱汁蘸得有点多，有一些沾上了晟敏的嘴边。晟敏想拿纸巾擦拭时，却发现圭贤温柔的眼神忽然一晃，俊俏的脸猛地在晟敏的视野中放大。
     空气凝固了。
     圭贤软软的唇覆在晟敏的嘴边，晟敏浑身顿时僵硬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一种湿滑的感受让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曺圭贤竟然舔了他！！舔了一个见面不到半天的人！！！而且彼此还是男人！！！
     晟敏感到胸口一阵怒火在飞快地上窜，圭贤移开了脸，邪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
     TM的恶心啊！！
     但一想到面前还坐着自己的目标柳夫人，晟敏着强忍不断涌上来的又惊恐又恶心又愤怒的复杂心情，对圭贤微微扬起嘴角，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谢了……”
     “不谢。你继续。”圭贤似乎感到捉弄他非常好玩，干脆不吃了，一直盯着晟敏看。
     MD我继续还不是会被你舔！！
     “儿子，看来你挺中意你的新男宠嘛。”
     “那是，不然怎么会把他带回家。”圭贤的口气明显有别于刚才，变得有些没大没小。
     柳夫人看起来一脸容忍，她低头吃了几口后，就起身了。晟敏一见，马上也跟着起身，向柳夫人鞠躬。
     “你们慢吃。”柳夫人摆摆手，然后在女仆的搀扶下离去。
     直到柳夫人离开了大厅，晟敏才重新坐了下来，耳边响起一个边吃面包边说话的男声：“喂，那么急干嘛，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她骗上床啊。”
     “你！”晟敏愤愤地转过身，指着圭贤的鼻子说，“你也太过分了，为什么在她面前做这种事？你很习惯吗！？”
     “哟哟哟，发火了。哈哈。”圭贤被晟敏一凶后反而心情更好了，晟敏气呼呼地瞪了他一会儿，算了！你是少爷我不跟你计较！！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继续解决盘中的牛排，讨人厌却那么好听的声音又冒出来：“怎么样？恩熙切的牛排好吃吧？”
     晟敏赌气地吃着牛排，听到圭贤这么说，忽然疑惑起来，恩熙？是谁？刚才帮自己切牛排的人不是曺圭贤那家伙吗？怎么冒出个恩熙来？
     “啊啊，就是煎牛排的人。”圭贤似乎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改了口。
     也许是说错了吧。晟敏也没深究，本来想把牛排吃完，无奈圭贤老在自己耳边吵，再好吃的东西也弄得自己都没什么胃口了。


Part 3
     当阳光悄悄钻进屋子里时，晟敏醒了。他睁开双眼，想要起身却被一个不明物体死死地钳制着。晟敏想摆脱像八爪鱼一般的圭贤的手，可无奈怎么死扯硬拉，某人都保持与之前一样的姿态。
     他缠得也太紧了吧！晟敏伸出唯一一只可以活动的手，扶额，又抓了抓前额的刘海，表情很是郁闷。
     “啊……”抱着自己腰的男人忽然冒出一声小孩似的呓语，似乎有些不满晟敏的乱动。
     “我说，太阳晒屁股了，大少爷还不打算起床吗？”晟敏阴阳怪气地说着。
     “再睡一会，不急不急。”男人依旧没有松手，还没等晟敏抗议，他又沉沉地睡着了。
     晟敏咬了咬唇，愤愤地瞪了睡得正酣的男人的脸，然后闭上眼睛，你睡我也睡！
     到最后，晟敏还真睡着了，梦里还梦见了曺圭贤一直在摇晃他，不停地喊他起床，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那副模样让晟敏不禁傻笑了，哈哈，你倒是睡啊你倒是抱啊，我就是不醒，你能拿我咋办？
     现实中的曺圭贤，此时已经睡醒了，身子朝向晟敏，一手支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晟敏傻笑的样子。
     “嘿，你该不会对他有感觉了？”圭贤自嘲般地摇头笑笑，眼神忽然间变了。他警惕地盯着房门，耳朵顿时竖起。敏锐的他感到有人来了。然后一直在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圭贤将晟敏的下巴毫不留情地抓过来，霸道地擒住了他诱人的小嘴，忘我地吮吸着。晟敏一下子从美梦中清醒，看见圭贤的脸如此近距离地靠过来，嘴巴还被他咬得很痛，晟敏不禁挣扎起来，圭贤低沉的嗓音立马在他耳边萦回：“配合点！”
     晟敏心里疑惑着，又有什么状况了？听到圭贤的话，他也不再挣扎了，只是有些木木的，接受圭贤深长的吻。
     过了一会，圭贤放开了晟敏，两人气喘吁吁，圭贤如释重负地说：“走了。”眼神变得有些冷漠。晟敏摸了摸自己疼得发红的唇，心里不禁骂了句：你丫的做戏也做太过了吧？
     “今天跟那女人去户外一下，她的小情人也会跟着去。你准备一下吧。”
     晟敏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正洙已经在等他了，一见到晟敏，吃惊地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怎么嘴肿成这样？”
     晟敏闷闷地应了句没事，正洙拍了拍晟敏的肩膀，“没事就好，年轻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赫宰在为圭贤和晟敏准备烤肉，优凑了过来，拿走了他和柳夫人的那一份。赫宰放下夹子，跟在优身后，优正拿酱汁替柳夫人倒在盘中。赫宰假意拿附近的饮料，撞了优一下。优重心不稳，手中的酱汁随之倾洒在柳夫人刚换好的衣裙上。
     “呀！！你怎么做事的！？”柳夫人尖叫出声，立马站起身，米色的裙子上一大块难看的污迹，优一下子木讷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知道柳夫人最避忌这种事，倒霉的是，这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她的尖叫声惹晟敏关心地看过来，圭贤不露声色地碰了碰晟敏，晟敏便起身走过去。
     “夫人，您怎么了？”晟敏温柔地询问，一见她的衣裙，便马上拿来一块洁净的布替她擦拭，柳夫人的神色霎时缓和了不少。
     优望向赫宰，赫宰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走开了，优心里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候在一旁诚惶诚恐。
     “你可以走了！”柳夫人对优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地说道，优只好满脸窘迫地被两个强壮的保镖带走了。晟敏放下布，惋惜地说：“夫人的裙子，多漂亮啊，穿在夫人身上很适合呢，只可惜脏了。”
     晟敏的理解和恰到好处的赞美让柳夫人心弦一动，她微笑着摆摆手，说：“没事，我去换一条然后休息会，你们年轻人玩去吧。”
     “夫人我送你去吧。”晟敏体贴地扶着柳夫人走回去。
     柳夫人看似脾气很好，但是她最讨厌别人弄脏自己的东西，是贵妇们都有的洁癖吧。
     这一点恰好被晟敏拿来利用，他柔声的话语一下子钻进柳夫人心坎里。
     演技满分，连圭贤都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
     回来后，吃完了烤肉，本应该高兴一下的晟敏却觉得心里空空的。
     “喂，你又怎么了？”圭贤捏了捏发呆的晟敏的脸，晟敏回过神，抚了抚有点痛的脸颊，抬起眼凝视着圭贤。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明明自己那么讨厌的人面前，自己的情绪总是不能控制，轻易地暴露，而且稍一低落圭贤总会发觉。
     他就像一个小偷，轻而易举地偷窥到别人所有的一举一动，所有的思想情绪。
     这一点对于总是自我防卫的晟敏是非常不喜欢的。
     李晟敏，只是想，做到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