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道骸倚窗而立的时候，无意间望到一角窗帘间露出的天光。那天的天空是好看的灰蓝色，静默地展现出一片广袤而遥远的悲伤。  
然后他就无法抑制的想起了他。那个在几度轮回之前就淡出了自己生命的人，却是在无数遍回忆后如此刻骨铭心——Giotto.  
“我忍不住了。”云雀从身后抱着几乎走神的骸，轻轻蹭着他柔软光滑的长发。骸微微笑了一下。暗色里他的表情显得模糊又温柔。如同一朵邪魅而绝丽的罂粟。骸努力将Giotto的影子从脑海里驱走，转过身来轻轻吻着云雀。  
“恭弥。”骸在云雀耳边轻声说着，“惩罚我吧，因为我的走神好好地惩罚我吧。”云雀微微将视线往下移——今天的骸真的很美。刚刚沐浴后的木槿香味，洁白的脖颈上尚未淡去的水珠，凌乱柔软的发。叫人无法自持的心跳加速。  
云雀轻笑着将骸推倒在床上，拉开他宽松的浴衣：“是你叫我好好惩罚的。”  
嗯。痛苦。希望得到更多的痛苦，然后就会忘却失去他的痛了吧。  
云雀是个不懂温柔的人，骸被压在云雀身下的时候脑子里只是这样想。云雀从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不会好好的做什么准备工作之类，也不会给他一点点鼓动和柔情。这样最好了。骸这样想着，轻轻地叫出声来，引诱云雀更猛烈的进攻。云雀猛然贯穿进他的身体里，一阵撕心的痛由下体传来。  
“啊…啊…云雀…云雀，”骸抱紧云雀，反复的喊着他的名字，“云雀…”  
“骸。”云雀深深回应着，“我爱你，骸。”

2  
隔天清晨骸睁开双眼的时候，马上感应到的还是撕裂一般的痛。云雀早就不在了，自己像是被遗弃般扔在这里。做这种事，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骸深知不管他对自己说过多少遍我爱你，在日光之下全然都再不作数。  
或许那一天自己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露出一丝哀伤。那也无所谓。  
“师父！”弗兰已经在门口叫了很多遍门却不得回应，“师父你再不开门ME就冲进去了！”话还没说完弗兰直接打破那扇做工考究的木门，毫不在意的看着狼狈虚弱的骸。  
“师父你无良无节无操守，又去干这种事，”弗兰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又起不了床了吧，老是做这么狠，你看床单又被弄脏了！”  
“弗兰——”六道骸实在是很想一叉子插进这个宝贝徒弟的青蛙帽子里，“你给我适可而止。”  
“好啦。”弗兰像是在宣传爱国教育一般义正词严的说道：“师父的事就交给ME吧。”弗兰堂而皇之的抱起不着寸缕的骸，一路到浴室轻柔的把他放在浴缸里，细细的为他清洗起来。  
温柔的金色阳光轻悄的附上弗兰细长的睫毛，显得温柔精致。“师父，今天就让ME抱着去参加守护者会议吧。”  
六道骸脸上划过几缕黑线：“不可能。”  
“那我就告诉彭格列第十代师父被人上了现在都起不来床。”  
“…..”骸无奈地欲言又止。每次都是，唯独对这个徒弟一点办法也没有。  
“师父，十代说为了彭格列指环的继承，尤妮把初代家族弄过来了呢。简单地说，我是怕师父你这个凤梨脑袋不明白，就是利用指环的时间轴纵线传递能力，把初代家族从一个遥远的时代召唤来了。呀似乎越说越复杂了…”  
弗兰一边温柔的擦拭骸的身子一边煞有其事的讲解着，却没注意到眼前的人什么时候换上了震惊的表情。  
“这次守护者会议，是说这事吗？”骸一字一顿的问道。  
“师傅你怎么忽然——”  
“回答我。”  
“是，可是——”  
“那…Giotto呢，也会来了？”  
“当然会来。”  
“他是真的会来吗？你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吗？”  
“真的，他一定会来的。”  
他会来！骸一下子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他会来！真的会来！不是在记忆里，不是在梦境里，不是在一世又一事虚无的轮回中苍白的影子，而是活生生的，那个会笑他会调侃他会说要他做自己守护者的Giotto，终于，竟然，真的会……  
真的会回来了。他简直迫不及待马上就想看到他。  
“弗兰，快带我去吧。”  
弗兰也不再犹豫，抱起仍然虚弱却一脸兴奋的骸，迅速的给他换上一套崭新好看的外衣。  
师父。我不知道你和初代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你为何这样在意他。但是只要你开心就好。我只要能看到你这样幸福的表情就好。就这样吧。  
3  
Giotto。  
在我的第一世最后的日子里，我明明知晓你已经死去，却是无论如何不愿承认，一直徘徊下去，抱着仅有的回忆在残存的温度里呼吸，用痛苦来麻痹自己。然后，我变成了今天的骸。  
我以为我终于已经强大到可以面对这段感情。可是没想到原来就算只是刚刚听到你回归来的消息，我就变得如此欣喜若狂。  
更加令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是，原来你我，竟然真的还可以在现实相遇。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有勇气好好望着你。我简直开心的浑身发抖。  
骸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目光径直落在一脸废柴尴尬样的泽田纲吉身上。  
“这件事我也不大说得明白，总之就是大家必须通过初代们给的考验就是啦。”纲吉努力地想表达自己的意思，却被推门而入的骸生生打断。  
“Giotto呢？”  
呵。熟悉的笑声响起。一名成熟优雅的金发男子掀开幕帘来到会议室中间。湛蓝的双眼犹如安静的湖泊，美得那样摄人心魄。  
“小鬼。”他悄然来到骸身旁，“这么多世没见过，你还记得我吗？现在的你好像长大了，成熟一些了。”  
“那就不要叫我小鬼。”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内心翻涌的暖流一下子就把那么遥远又漫长的悲伤尽数融化。只要看着他，就这么好。  
Giotto，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我背负这么多可怕的轮回里的记忆，只是为了不忘却你。

5  
从守护者会议回来骸明显变得开怀了许多。  
弗兰缓慢的整理着骸屋子里的摆设，把窗帘卷起，换上一株新鲜的木槿花，然后摆上一盘凤梨。  
“弗兰，怎么样才能，让初代他们永远都回不去呢，让他们留下来陪我们吧。”骸忽的正视着自己心爱的小徒弟，“KUFUFU~其实根据我的猜想~”  
“师父先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ME替你忙前忙后这么多天呢。”弗兰一脸不耐烦的看着神采飞扬的骸，没好气的催促。  
“Giotto他们——”  
“工资，还有今天凤梨又涨价了呢——”“库洛姆说小春她们人很好——”“贝尔前辈又发神经了——”弗兰不断地打断骸的话，不断的转移话题，似乎非常不希望自己的师父再谈如何留住初代的问题。  
“弗兰，怎么——”  
“好啦。”弗兰短促的苦笑一声，“因为ME根本不想初代他们留下来。其实不止这样，那个每次都只是害师父痛苦的云守，那些暧昧不清的关系，ME全部都讨厌得很，每次帮师傅洗床单整被褥ME也从来不是像表面那样怀着嘲笑师傅的愉快心情，而是在内心里纠结又难过甚至是暗暗诅咒着六道骸你怎么不去死…...ME…ME……喜欢师父，就像师父喜欢初代一样，是这样的，一直一直都是这样的。”  
骸忽然觉得脑子里断了一根弦。短促，响亮，又清晰，然后在一瞬间变成完全的空白。  
弗兰慢慢走近骸，温柔的吻了一下骸的前额，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道：“师父是在猜，大概毁掉彭格列大空指环，他们就回不去了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来师父的房间前我有意无意的问了问尤妮，她，也肯定了我的想法。”弗兰抬起头的时候，柔软的发丝微扫过骸的面颊，一瞬间轻微的痒唤醒了有些不知所措的骸。  
“弗兰。”骸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人，“既然你——六道骸似乎无法说出喜欢二字，更无法承认这二字背后的宾语——那么又为什么要和我说明这个猜想，又何必去求证于尤妮？”  
“Li  desidero  essere  felici。”[我要你幸福/意大利语]  
弗兰缓缓地念出这句无比优美细腻的句子，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是那般叫人心动和心碎。

“对不起。弗兰。”骸望着弗兰离去的身影，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他便反身倒在新换好的床褥里，企图逃进一场不用再做任何思考的睡眠。  
6  
我必须有所选择。骸醒来的时候，暗暗下定决心。  
骸点燃一支雪茄，随意的夹在指间，深吸一口馥郁的浓香，而后轻轻吐了口气，复又换上了那副醉人心魄的笑容。 却是深不见底。  
毁掉彭格列大空指环？他根本就不介意这种事。  
要留下Giotto，无论如何一定要。  
那些无论如何也不想停止的挣扎。那些最初的光明和最后的爱。即使破碎又残酷，却始终注定无法逃离。  
骸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看来非常的任性和自私，可是他已经顾不了其他任何事了。什么道义，责任感，家族，正直，信任，对他来说都是虚幻的，虚幻，犹如幻觉，根本不值得相信。  
所以，就仅凭己愿的，再多干这么一桩混账事吧。  
“喂，纲吉么？”骸以一贯的温柔对着电话轻轻说着，“现在就到我这里来吧。”

9  
我讨厌白兰•杰索。  
这是骸被白兰带回密鲁菲奥雷以后每天都要重复无数遍的话。  
我讨厌白兰•杰索。  
当然现在更是。  
白兰将自己粗大的欲望插入骸的身体时清晰的听到身下的人剧烈的呼吸声。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更是魅惑的无以言说。六道骸的身上有一种超越时间的可怕魔力，让人如此心甘情愿的沉沦。  
但是对他来说，不是。  
“小骸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玩具了呢。”银发男子满怀恶趣味的嘲讽身下的少年。骸的身体很棒，对他来说，仅此而已。  
温热的液体顺着濡软的甬道喷射出来，粘稠的倾泻在床单上。肮脏且罪恶。痛苦又耻辱。  
骸挤出一个自嘲般的笑，无所谓般望着银发的男子。隐隐可以望到他支离破碎的骄傲。不过是个交易，等自己拿回彭格列指环，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10  
清早醒来的时候骸只感到身体一阵剧烈的疼痛。发现白兰早就不在身边了，骸轻笑一声，果然又是像丢垃圾一样把自己扔在这里。  
忽然一阵轻捷的脚步声，然后便是有人毫不客气的破门而入。  
“彭格列雾守，”那人带着不屑的表情，满是轻蔑的向骸说道，“白兰大人不过是一时兴起把你带回来玩两天，你最好不要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也别把自己看的太高。”  
骸微微抬起头来，正视着眼前的少年，唇角淡淡勾起一道弧。便是一阵幽蓝的芬芳笑意。美的不可方物。  
那人微微惊讶了一下，待恢复到平常的神色，便看到骸已经点燃了指环上的紫色火焰。    “地狱指环？”忽然看到骸手上的指环，他不禁惊叫一声，可还没来及做出反应便被一股异常强大的气场所包围。  
“太强了。”来人已经完全收敛了来时的嚣张，紧张的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望着姿态慵懒的骸。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这个人，连堕落都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骄傲着。罂粟一样，季爱花一样，肮脏又美丽，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不能呼吸。  
“诶诶~？”突然亮起的电脑屏幕里传来一声打趣般的疑问，紧接着便放大成Q版白兰的脸“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擅自闯进小骸的卧室呢？”  
“现在说这话也没什么意义了，”骸望向屏幕里的白兰，身后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很不好意思把你的人烧死了。”  
看着瞬间化为灰烬的部下，白兰的表情并没有改变，只是轻描淡写了一句：“无所谓啦，那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去招惹小骸。但是呢，我下面做的这两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小骸的原谅了——”  
到这里，白兰的语气微微洋溢出一种恶作剧般的快乐：“我把昨天晚上和骸君在一起的欢乐录下来寄给彭格列了呢——先不要着急哦，下面还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忘了给骸君找一件带有浴室的卧室了，所以只好拜托小骸穿着性感的浴衣一路走过工作区到我的房间里来清洗吧~我可是安排了可爱的家族成员们围观呢~”  
骸半晌没有从混乱可怕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可是当他终于再次扬起头看向白兰的时候，已然完全换上了一种决绝而骇人的表情：“白兰，你个混蛋。你当你是谁啊，我们之间只是简单的交易关系，之前的不反抗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既然你看轻我到这种程度，那么我只能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拒绝！”   
   
   
   
   
  
  
  
11“拒绝，么？”白兰重复念着骸的话，眼里忽然变成了冰冷又恶毒的神色，“只是——”  
“吱呀——”  
房间再次响起的转门声突兀地打断了白兰的责怨。  
骸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却在辨识出来人身份的瞬间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心率参差不齐的波动起来，心慌意乱到不知所措。

“Gi….Giotto…”怎么会。这样情形下的自己，这样遇到他，怎么办——  
“看过密鲁菲奥雷BOSS寄来的视频以后我马上就赶过来了，小鬼——”Giotto的话语中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冰冷愤怒，“不——六道骸，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觉得这样很有趣吗？还是——你终于决定背叛我们了？”  
Giotto…不是这样的。骸想要解释，却是欲言又止。  
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吗？告诉他自己为了让他留下来？这怎么行。这样的目的要是让Giotto知道，他绝对会不顾一切的阻止自己。  
那么不做解释？恐怕又会被看作背弃。  
骸缓慢的摇头，却不知如何开口。  
下一秒，却是被大空的火焰映澈了双眼。“如果你真的要背叛，如果你选择了密鲁菲奥雷。那么我只能在这里杀掉你。骸——难道你，不再爱我了么？不肯做我的，雾之守护者了么？”   
   
   
  
不是。Giotto。你应该知道的。  
我最爱最爱Giotto。  
全世界中的最爱最爱。  
像是爱着哥哥那般，爱着父亲那般，爱着师长那般，爱着恋人那般——  
不是友情胜似友情，不是亲情胜似亲情，不是爱情胜似爱情。  
热切又淡泊，真实又虚浮，悲怆又喜悦，激烈又柔和——  
我如同树木一般守望着你，在生世轮回间刻下一圈一圈爱你的年轮，即使无法对你言明，也早已深入血脉里，无论如何不可抽离。  
骸凝视着Giotto，坚定的目光犹如深海星辰，然后，好像发现了什么，他的唇角蓦然勾起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  
“Giotto，你，竟然哭了呢。”  
12  
如果你要杀我，请动手。  
如果你舍不得，请回头。  
一起走向死亡的天堂，或者生的地狱。与你一起。由此看来，生与死，殊途同归。  
13  
几十米外等待看好戏的白兰。  
几百米外正在肃清风纪守护校园的云雀少年。  
几千米外已经再度踏上了修行之路的青蛙帽子弗兰。  
泽田家废柴刚正在遭受家庭教师的训斥——“你竟然弄丢了大空指环？”  
卖豆浆和关东煮的小贩骑着带铃的老式自行车路经他家门口，清澈的铃声混杂着各种香气从窗前潺潺流过。  
这些便是影藏在他们之间的，像你我一样琐碎无聊的，亦或是终于显现出轰轰烈烈炫目多彩而叫人无限神往的人生。  
这也必然会是永恒未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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