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是我的行星，我是你的恒星，它们只有在盛夏的时候才最靠近，可是即使离的再近，也还是有一光年的距离。
吴俊余，你还记得吗，我们的关系是开始于一个规定的，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同，只是我不够勇敢，不敢与你为伍。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候我跟老师说，说我不愿意，那我现在又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武艺


第一章．
“好，谁可以告诉老师，我们居住的是什么星球阿。”
“地球~”
“好，地球呢就是行星，行星呢，都是绕着恒星打转的，所以呀，恒星就是我们的太阳……”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李老师，这是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
老师牵过那个头发长长的女生，走到讲台前。
“同学们，这是从台北转来的新同学，大家拍手欢迎她。来，你先坐那边，吴俊余的前面。”
吴俊余朝她做了个鬼脸，而女孩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
“彗星每次造访太阳系，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武艺，”俊余用手肘推了推他的同桌——班长武艺，“你有去过台北吗……”
武艺把食指放到唇边，示意他安静。受了“冷落”的吴俊余趴在桌子上翻着白眼，然后灵机一动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对着前面女生的头发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
“咔嚓~”
“吴俊余！你在干什么阿！”武艺夺过俊余手里的剪刀，而前面的女生也诧异地转过身来从吴俊余手上抢走那撮被剪掉的头发。
武艺，你终于注意到我了吧。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站起来！”
音乐课。
“兔子跳呀，跳呀，跳呀，快速飞奔向前，一溜烟就不见啦啦……”
“停停停停停！不要再往外看啦，吴俊余呢，害新来的女同学再也不敢来上课，如果你们不遵守秩序的话，就跟吴俊余一样，站到外面去好了。我们再来一遍。”
“兔子跳呀跳呀跳呀，快速飞奔向前……”
大家听了老师的话，就不再敢往窗外看，所以武艺那双时不时望向操场中央那张课桌的眼睛也就显得格外明显。
校长室。
“很顽皮，而且在学校里也经常闯祸，我已经带他去给医生看了，医生也建议说在学校里面有一个小朋友能够陪他的话，他呢，就会比较好，就比较不会顽皮。”
“好的，吴太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校长拍了拍俊余妈妈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我们校方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吴俊余的。”
“起立！立正！敬礼！”
“老师好~”
“坐下。”
依然是这些台词，依然是这些生活，武艺是个很乖很让人放心的学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一个规定，让他原本平淡的人生，变得跌宕起伏。
“班长， 你们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找他。”
办公室。
“报告。”
“来，班长来。”班主任冲站在门口的武艺挥了挥手。
“班长，老师想请你帮个忙，老师知道，你是一个乖小孩，老师希望你可以去当吴俊余的小天使，帮忙他，跟他做朋友，这样子呢，老师相信阿，不久吴俊余就会变成像班长一样的乖小孩咯。”
吴俊余？就是那个坐在我旁边的坏小孩吗？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做朋友。
老师见武艺低下了头，赶紧问：“武艺，你愿意帮老师这个忙吗？”
武艺抬起头，勉强地扯起嘴角。
“好。”


第二章.
语文课。
“每一次，我遇到困难，垂头丧气，我的朋友就会对我说，告诉我，你有什么困难，让我来帮助你，每一次，我听到这句话，就会勇气百倍……”
大家念着课文，只有吴俊余课桌上没有书，他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
武艺呢？
“报告。”
“进来。”
武艺回到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吴俊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
其实，我是真的很想，做你的朋友。
武艺拿出课本，开始跟上同学读了起来，俊余依然是不屑地开始自顾自地玩皮筋，他眯起一只眼，扯着皮筋瞄准某方向，正准备“发射”，武艺伸出右手，准确地抓住了皮筋，毫不费力地把它从吴俊余的手上扯了下来。他把书移了过去，眼睛却始终未离开课本，俊余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看着课本也跟着读了起来。
可是，武艺，你当是我是傻瓜吗，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后就对我这么好，如果只是同情，或是遵守规定的话，我不需要。如果只是因为你是一个乖小孩的话，那么，我要把你变成跟我一样的坏小孩。
美术课。
“请问，我可以跟你们一组吗？”
“请问，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组……”
“同学们，在图画纸上画下对方的画像，用蜡笔画，有些小朋友画的很好呢……诶？吴俊余？你还没有分组吗？请问有谁愿意跟吴俊余一组的。”
“老师！我要跟吴俊余一组。”
在都低着头假装画画的同学们中，一只白白的手举得高高的，吴俊余看着武艺举起的手，咧开嘴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学校里这样笑。
吴俊余，当他的小天使么，可他自己，不就是天使。
“好，武艺你就跟吴俊余一组吧。”
吴俊余几乎是跑着去到武艺身边，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偷偷又看了一次他的侧脸，拿起盒里的蜡笔开始临摹。
8岁那年，他们在图画纸上留下了对方的画像。一个是戴着光环的小天使，一个是咧开嘴笑得邪邪的小恶魔。
美术作业。武艺，吴俊余。满分。
放学后。
“诶，武艺，你刚才干吗跟吴俊余一组阿，他可是坏小孩，让他自己画就好了阿。谁让他平时总是欺负同学。”
“就是阿，你小心被他带坏哦。”旁边的同学也开始应声。
武艺低下头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了笑了笑。
刚好这一切都被走在后面的俊余听到了。可恶诶，说我坏话就算了，合起伙来欺负武艺是怎样阿。虽然这只是同学之间简单的对话而已，但在他看来，一大群人围着武艺问长问短的就已经是一种“欺负”了。
想到这里，他握紧单车的扶手，快速跑了上去，挡在武艺他们的前面。
“武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吴俊余又咧开嘴，露出了整整齐齐的牙齿，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他趁武艺愣住的空隙瞪了他旁边的同学一眼，然后跨上单车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剩下武艺和一群同学呆呆地站在原地。
吴俊余，其实一直到现在，我看到这个笑容，还是会想，我是不是该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自愿当你的朋友的，我接近你，只是为了让你变成一个乖孩子，像我一样的孩子，这样，我就可以摆脱掉你了，可是时间越久，我便越是不敢说了。


第五章
图书馆。
少年左顾右盼地闪到一排书前，像早已计划好的一样熟练地拿起一本书，假装不经意地翻了起来，但眼睛却很认真地看着，眼瞳时而闪烁时而黯淡，渐渐地，他不再假装翻页，而是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武艺？你在看什么阿？”
听到声音的武艺手忙脚乱地把书藏到背后，看到眼前的人是慧嘉后才松了一口气。
“厚~慧嘉是你哦，有事吗？”
“没事啦，”她又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一路跟踪武艺，而且还把他偷偷摸摸看书的经过全部都偷窥到了，“我只是来图书馆逛逛而已。”
“哦，那没事了，我先走了。”武艺转身将那本书迅速地放回书架，然后低着头跑了出去。
怪谁呢，其实谁也怪不了，只能说图书馆的管理员太勤奋，所有的书都摆的整整齐齐，所以那本因为慌张摆放而显得特别突出，慧嘉的手刚触碰到，它就摇摇欲坠地从书架上跌落了下来。多米诺骨牌原理，所有的书开始摇摇晃晃变得倾斜。
就像慧嘉此刻的心情。
地上的书。捡起来。
《跨性别》！？
校门外。
“喂，武艺，你真的很慢诶。”
“没有阿，就是去图书馆逛了一下看书嘛，”他边说边熟练地搭着吴俊余的肩膀跨上他的单车，“走吧。”
回家的路上有一片绿油油的田，这十年，吴俊余就这样骑着单车带武艺一遍一遍地路过，如果他们肯停下来注意周围那些人的眼神，就会知道这样是有多暧昧。
“武艺，你干吗老搭着我的肩，这样不累吗？你不会搂着我的腰阿。”
“你恶不恶心阿。”武艺照着俊余的肩膀狠狠地掐了一下，“都是男生耶。”
“拜托，就是因为男生才应该不拘小节好不好，你真的很娘炮诶。”
“你……”
武艺还想辩论，就看到一个骑单车的女孩快速地超过了他们，然后回头对他扬起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不寒而栗，抓着吴俊余肩膀的手也渐渐握紧。
“诶，武艺，”吴俊余放慢了速度回过头看武艺，“你马子耶，要不要追阿。”
“不要啦，都说了她不是。”武艺狠狠地瞪了俊余一眼，虽然俊余的脸已经转回去了，但依然能感到背上的阵阵寒意。
“武艺，坐稳咯~”
“你要干……”武艺话还没说完，俊余就已经全速前进向前面的慧嘉骑去，由于突然的加速武艺整个身子往后倾斜，只能死死地勒住俊余脖子，贴着他的背。
“吴俊余，你干吗啦，你又跟人家不熟，别追了啦。”
“为什么不追？”武艺越是抗拒，吴俊余就越是来了兴致，更加卖力地踩着。
“喂，吴俊余不要追了啦，骑慢一点啦，这样很危险诶。”
“好啦好啦。”俊余最终还是投了降，双手从扶手上松了开来，双脚着地，车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武艺一个踉跄又摔到了吴俊余背上。
“你真是的……”
“武艺。”
这才注意到，慧嘉在看到他们停车以后也把刹了车，转过头来看着武艺。
“武艺，去喝东西吧。”
奶茶店。
“你们两个大男生坐在一起不挤吗？”慧嘉很无语地看着对面搂着大男生武艺的大男生吴俊余。
“不会阿，怎么会挤。”吴俊余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说着。
“武艺，坐过来好了。”
“阿……哦。”武艺看了看她，迟疑了一会，站了起来。
“不用那么麻烦了啦。”吴俊余按着武艺的肩膀让他坐下来，然后自己坐到慧嘉旁边，“我坐过来就好了阿。”
慧嘉皱着眉头看了一下旁边的吴俊余，抓起包就要走。
“喂，慧嘉……”武艺站了起来。
慧嘉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转过身，盯着武艺的眼睛。
“武艺，在一起好吗……”


第六章
别答应她！别答应她！这句话一直卡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以什么立场，用什么语气，找什么理由。什么都做不了。吴俊余只能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搅拌着奶茶，心里一阵酸一阵痛。
武艺用余光看到了漫不经心的吴俊余，睫毛颤动了一下，没人发觉。他倒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好像决定了什么。
“好，我会考虑。”武艺微微启唇。
“我会等你的答案。”慧嘉推开门离开了，没有回头，脸上的分明是泪水？
俊余家。
“来，小艺多吃一点，”吴妈妈拼命往武艺的碗里夹菜，“还有这个，这个……阿姨今天做的菜都很好吃。”
“阿姨，谢谢，不用了啦……”武艺一边拼命消灭碗里有增无减的菜，一边示意吴妈妈别再夹菜给她了。
“哼~哼~”一旁的吴俊余不停地闷哼着，眼睛死死地盯住武艺好看的眼睛，而武艺则当作没有看见，一直躲避着，“妈，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武艺是你儿子阿。你们干吗都当我不存在阿。”
这一句指桑骂槐的话却激怒了吴妈妈，她顾不得油腻，抄起筷子就开始打俊余的头。
“你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武艺，你会有这么好的成绩吗？你会考得上这么好的高中吗？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孩子要知恩图报，还讲这样的话，当初要不是武艺哦，谁来帮你，跟你玩……”吴妈妈又开始发挥她“喋喋不休”的本事。
“啪~”吴俊余重重地把筷子扔在桌上，把从刚才到现在的努力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我又没有求他帮我！我上去了，你们吃个够吧。”
“好啊你吴俊余……”吴妈妈看着跑上楼去的俊余，卷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揍他一顿。
“阿姨……”武艺赶紧稳住吴妈妈，他知道只要被吴妈妈的“铁拳”揍一顿，三天消不了的淤青是免不了的，“我上去看看他吧。”
吴妈妈看着让人安心的武艺，暴躁的心也淡定了下来，投给武艺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武艺很少让长辈失望，对吴妈妈也不例外。


第七章
“真是的，怎么会这么冲动，再忍不住也不能……万一俊余没有睡着呢。”武艺坐在自家后院的藤椅上小声低喃。可是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吻俊余的时候他那张放大的精致的脸孔，那是一种只要一想到便会越陷越深的魅惑。
“武艺，有同学来找你哟，”武妈妈的一声叫唤把武艺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她探出半个头，神神秘秘小声说道，“是个女生噢。”
武妈妈装作很识时务的样子走开了，慧嘉推开半关着的门走进后院。武艺紧张地站了起来，他知道，她是来“要答案”的。
“慧嘉，我……”还是趁早说清好吧，毕竟在奶茶店里也只是为了跟吴俊余赌气才这么说的。
“干吗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阿，伯母说你在这里呆了好久了。”慧嘉很有技巧地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呀，就无聊……”
“武艺啊，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慧嘉，我觉得我们……”武艺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是心里对慧嘉感到很抱歉，先给了她希望，然后再狠狠地打击了她，武艺从是心底把她当作朋友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的答案，在奶茶店我就知道了，确切的说，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眼神里没有，那就是没有。”慧嘉用温柔的声音说着，眼睛凝视前方，眼神里闪过一丝丝的波澜，自嘲地笑了笑。
“哦……那你要问什么。”武艺很庆幸她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女生。
“那个跟你很好的，吴什么……”
“吴俊余啊。”
“嗯，吴俊余，”慧嘉点了点头，“你是不是喜欢他……”
武艺愣住了，正准备拿石桌上的可乐的右手僵在那里，又缩了回来。原来有那么明显阿，他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如果是这样，那吴俊余知不知道。
一秒，两秒，三秒，慧嘉在心里默数武艺沉默的时间。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半天，武艺才启唇。
“那你要不要告诉他。”看来慧嘉根本没打算相信他，如果真的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为什么一提到吴俊余，眼神里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温柔，为什么要犹豫这么久。
武艺侧过脸看了慧嘉一眼，那眼神里分明是绝望与无奈。
告诉他，如果告诉他，我还可以继续在他身边，做那个可怜又可笑的“朋友”吗。如果他知道了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朋友，居然是个gay，而且还一直喜欢他，他会不会恶心到想要吐呢，呵呵。
慧嘉看着武艺，最终还是没忍心再说什么了，只是拍着武艺的肩膀说：“放心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慧嘉，”武艺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啦。”
慧嘉把另一只手搭上了武艺的手背，朝他苦涩的笑了笑，轻轻地摇着头。
“不会。”然后她站起来，转身走了。
武艺，我们就这样吧。
第二天，学校。
“喂，你们有没有看到武艺啊。”吴俊余在走廊上边走边找，抓住一个人就问他有没有看到武艺，可是得到的回应也只有摇头而已，武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们呢，你们有没有看到武艺。”
“诶，你有没有看到武艺啊。”
……
“搞什么啊，这个武艺，我都要练球了，跑到哪里去了，一定是跟那个慧嘉在一起，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吴俊余一边酸溜溜地说着，一边踢着操场边的小石头。
“喂，吴俊余，这边~练球啦~”篮球队的队友朝吴俊余挥了挥手。
吴俊余最后看了一遍四周，确定没有武艺的身影，只好无奈地跑向了篮球架，心里还不停地盘算着找到武艺以后要怎么狠狠地教训他。
图书馆。
武艺站在窗前，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操场，吴俊余熟练地打着篮球，他是天生的篮球健将，所有的动作都一气呵成。反正没有自己，他也还是可以好好地练球。我居然还傻傻地以为他离开了我就不行。
“想看就去看啊。”一边的慧嘉翻着书，头也不抬地说着。
“不了吧。”
“那我去了。”慧嘉把书放回原处，朝门口走去。
“喂，等等我啊。”武艺马上追了出去，说不清是因为怕慧嘉告诉吴俊余，还是因为心里按奈不住的思念。


第九章
“吴俊余，上车了啦，你在看什么啊。”
“啊？”吴俊余这才回过神，“我在等武艺，他怎么还没来。”
“别等了啦，他不会来的，”队友们试图把吴俊余拉上车，“比赛迟到了就不好了。”
“他会来的，我每一场比赛他都会来的。”吴俊余甩开他们的手小声说着，可是刚说完，心里还是犯起了嘀咕。他会来么，现在的武艺已经不是以前的武艺了，他有女朋友，他会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去陪她，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会跟慧嘉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周末，他们会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他们会像别的情侣一样整天粘在一起。到那个时候，他就再也不需要我了。
天空黯淡了下来，或许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即使吴俊余再不愿意，比赛还是要打的，无奈之下只能上了车。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倒退，他知道的，武艺就在这所学校里的某一个角落，只是他不愿意出来，不愿意跟他走。或许他在某个角落陪慧嘉聊天，或许他正搂着慧嘉在天台上吹风。渐行渐远，不仅是距离，更是心。
天台上的风突然变的很大，武艺长长的刘海遮迷了眼，他没有用手去拨开，只是在那些缝隙里看着吴俊余坐着车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伸手想去抓住，可是手心里永远都是空气，什么也没有。他知道吴俊余在等他，只是他不愿意跟他走。
“真的不去啊？”慧嘉拍了拍已经出神了的武艺的肩膀。
“不去。”
“他在等你。”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他不会永远等我的，”武艺知道慧嘉要问什么，为什么不跟着去，为什么不陪着他，甚至，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喜欢他，“他等不下去了，他就不会再依赖我了，我也就不用再做他的小天使了。”
当武艺再转回头看慧嘉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应该还来得及吧。”慧嘉坐在车上低头看了看手表，虽然晚了点，但是一定可以看得到吴俊余，她一定要告诉吴俊余，武艺喜欢他。
比赛。
到了比赛现场，球赛已经开始了，周围一片尖叫，慧嘉捂着耳朵挤到了前排。她没有打过篮球，也没有看过比赛，但是他知道，吴俊余今天的状态很不好，眼神涣散，动作迟钝，汗一直往下流，浸湿了球衣。但是每一次俊余的球队进球了，慧嘉也就跟着旁边的观众一起鼓掌、尖叫。
最后球赛还是赢了，但却只是险胜而已，这对他们球队来说，是一种挫败，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只赢对手一两分而已。
“俊余，今天怎么啦。”队友搂过他的肩膀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啊。”吴俊余朝他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往日在球场上的自信和力量好像都跟着武艺的消失而消失了。
“我知道啦，还不是因为那个武艺……”一个稍微八卦一点的队友跳到他们面前，开始加油添醋地爆料，“那个武艺哦……真的很贱诶，有了老婆，不要兄弟，现在中午都不来看俊余打球了，害的我们的小俊余啊，整天地魂不守舍。不过，他也有爆发过哦，就是他看到武艺跟那个女生走在一起啊，超猛的，连灌三个诶……”
“诶？武艺的女朋友？”那个队友还想继续爆料，被旁边的人一把推开，开始郑重其事地分析起来，“俊余，那个女生，长的怎么样啊？”
“慧嘉啊……”俊余眼睛朝上看了看，在脑海里想着慧嘉的样子，“就……还蛮可爱的啊，头发长长的脸小小的。”
“哦！你完蛋了吴俊余。”队友听完后打了一个响指，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吴俊余的肩膀，“你一定是喜欢上武艺的女朋友了！我听人家讲，如果你看到一个异性，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你觉得很生气很生气的话，那你一定就是喜欢上她了。真是悲剧啊悲剧，吴俊余，跟最好的兄弟抢女朋友，不过，我们球队是一定会挺你的啦！”
“对啊，我们一定会挺你的，俊余！”其他队友也开始附和到。
吴俊余的头上分明冒出了三条黑线，不过从没谈过恋爱的他也在心里偷偷地怀疑了。我看到慧嘉跟武艺在一起很生气很生气，是因为……我喜欢慧嘉！？


第十章
“奇怪，吴俊余呢。”从没来过赛场的慧嘉根本不知道更衣室在哪里，只能在偌大的地方瞎找。
这时天空很戏剧般地下起了雨，也许是那朵阴云承载了满满的属于武艺的思念，有些感情，即使隔的再远，只要心里还有彼此，我们都相信，他们会越靠越近，而有些人，即使在一起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会教会他们的，什么才叫爱，我们都相信，他们会明白的。雨越下越大，似乎不给想避雨的人残喘苟延的机会。慧嘉无奈只能用手遮着，躲进一个教室里。
“喂，吴俊余，下雨了，快跑。”
“哦。”吴俊余应了一声，正准备开跑，就看到一个女生的身影踉踉跄跄跑进教室，那个女生的背影很好认，那是武艺化腐朽为神奇的杰作。
“喂！我回去拿一下东西。”吴俊余朝着越跑越远的队友喊着，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见，转身就飞快地跑进了慧嘉所处的教室。
看着冒雨跑进来的吴俊余，慧嘉心里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她终于可以对吴俊余说武艺喜欢他，而难过的是，从此以后，她就真的要离开武艺的世界，远远的。有那么一瞬间，或许真的只是一瞬间，她妥协了，她决定不要告诉吴俊余，因为她放不下，也舍不得。
“喂，你干吗来看我打球啊。”吴俊余一边用纸巾擦着头发上的雨水，一边朝着两眼放空的慧嘉喊着。
“啊！”这才回过神的慧嘉被吴俊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耳朵。
“无聊啊……”慧嘉只能随便搪塞一个理由，吴俊余不如武艺聪明，所以即使武艺做的再明显，他也是从未发现武艺对他那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她承认她妒忌过，深深地妒忌过。
“该不会是校刊社要访问我吧。”吴俊余记得武艺说过，慧嘉是他在校刊社的社友。
慧嘉没有回答，她只想马上摆脱掉眼前的这个男生，她怕她会克制不住把所有的一切讲出来，她怕她把吴俊余骂一顿甚至打一顿之后看到吴俊余从此就和武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做不到。
“喂，你要去哪里啊。”吴俊余追了上去，不得不说他对这个神秘的女生充满了兴趣，再加上刚才队友的乱点鸳鸯谱，使他心里更是萌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慧嘉很不耐烦，被情敌一直缠着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谁跟着你啊，我只是来拿背包好不好。”吴俊余毫不示弱地回击她。
“那你去拿啊。”
“你干吗一直往这边走啊，门口又不在这里。”
“你不要管我好不好，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慧嘉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喂，你不要乱进人家教室啦。”吴俊余拉住慧嘉的手。
“你放开我啦！”慧嘉很用力地推开了他，吴俊余没想到这个女生的力气这么大，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诶！你讲点理好不好！”吴俊余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即使对方是一个女生，他也可以发火发地理所应当，恰到好处，“我好心关心你，你凶什么凶啊！”
“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武艺为什么会看不见我，不然为什么武艺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还不是因为你，武艺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慧嘉这番话正想破口而出却又被理智狠狠地硬是压回了心底。
“关我什么事啊！”吴俊余彻底火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嘛，“我才第几天认识你，你就……”正准备发飙，却看见慧嘉的眼泪从眼睛里“啪嗒啪嗒”地掉出来。
两人沉默相对了很久，慧嘉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却没有停止过，她用手捂着嘴，却还是掩盖不了呜咽的声音。吴俊余看着眼前的女生，不知道为什么罪恶感油然而生，好像真的感觉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他一把把女孩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喂，慧嘉，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不懂这是不是爱，他只知道，他要把这个女孩从武艺身边带走，只要看不到武艺跟她在一起，他的心就不会像要死掉一样的痛。
“嗯……”被俊余的怀抱搂着的慧嘉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她只知道，被人保护，被人疼爱的感觉真的很好，很温暖。
天空会哭泣，所以落下雨。天空在哭泣，所以雨不停。
错的人，时间会告诉他们的。
我们静静听，三个人的心，都在哭泣，都在下雨。


第十二章
补习班。
武艺到补习班门口的时候，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时间想的是自己怎么跑的这么慢而不是吴俊余拉着自己去练球而耽误了时间。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他从后门偷偷地溜了进去，放下背包坐了下来，假装很淡定的样子开始听课，跟俊余混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学到了点逃课的技巧。
手上还拿着俊余的白色T恤，这件T恤自己也有一件，是一次过圣诞节俊余送给自己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俊余自己也去买了一件，说是觉得好看，可明明这两件T恤是情侣款的，到底是怎么分两次买到的，俊余却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武艺对着T恤笑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淡定，把T恤放进书包，开始听老师讲课。可背包里那件T恤带来的悸动让武艺迟迟没有办法进入课堂状态，总是分散注意力，干脆放弃了。他趴在桌上开始回想起早上俊余硬是要拉着他的手走还编出一个“小艺，我怕我会走丢”的扯蛋理由来的样子。
这样的吴俊余，还能属于自己多久，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生，是女生，他们会每天牵着手逛街，那个女生会坐在俊余脚踏车后座上。然后俊余的一切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与其将来被赶出他的世界，倒不如自己学会收敛感情，说是吴俊余依赖他，其实他更离不开吴俊余。突然多想回到小时候，那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就这么一直想到出神，从小到大，唯一能让自己从学习上分心的人也只有吴俊余一个而已。对老师发下的试卷，武艺也只是应付性地写了几笔，到最后交卷的时候才发现空了大半张的试卷。
校门外。
“你社团刚结束啊……我刚刚去晃晃，现在在等武艺……”俊余每天都会跟慧嘉打电话，但他怎么也说不出像男女朋友之间的那些情话，所有的对话都只不过像朋友之间的问候而已。他总是安慰自己，只是因为以前没有谈过恋爱而已。
“我不跟你说了，他出来了，拜拜。”看着武艺走出来，看了自己一眼，扭头就走开，俊余赶紧挂了电话追了上去。
“喂，你干吗不理我啊。”俊余见武艺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只好跑上去拦住他。
“没有啊。”武艺不敢看俊余的眼睛，还以为时间越久就会习惯，可是看着俊余的桃花眼，总是没有办法招架得住。他曾经想过，如果他是女生就好了，那就可以跑到篮球场边，像个傻子一样大喊“吴俊余，我爱你”，为了吴俊余，傻一点又何妨。
“没有，那陪我去吃东西，我肚子好饿。”吴俊余不是没看出来心虚的武艺在撒谎，只是他宁愿将计就计为自己争取更多相处的时间。
“诶，我……”武艺刚准备开口拒绝，俊余拉起他的手就开始跑，也许是因为贪恋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那样，武艺没有再拒绝。
餐馆。
“武艺，你知道吗，今天我被系上的学长一直瞪诶。”吴俊余看气氛很沉闷，于是便胡乱扯起了话题。
“为什么瞪你啊。”
“因为有女生跑来看我打球啊。”吴俊余自豪地笑了起来，桃花眼又眯成了一条缝。
“哦，是喔……”面对吴俊余毫无征兆的笑，武艺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了自己的目光，然后假装淡定地应了一句。
“我们系上要办迎新舞会，你来不来啊。”看前面这个话题基本宣布破产，吴俊余又重新扯了一个。
“再说咯。”从听到吴俊余说开始武艺就没打算要去，但是又怕俊余问他为什么，所以只好暂时先稳住他。
“那女生还不错哦，”吴俊余又开始重新跟武艺说起那个来看他打球的女生，“哪像我们系上的女生，一个比一个壮，我觉得被她们打一个巴掌，应该就死了吧。”
以前的武艺，再觉得不好笑也会给俊余一个面子，勉强地扯一下嘴角，可是听到俊余说那个女生不错，就怎么也没心情笑了。
“我觉得我们班有个女生还不错。”武艺自己心里明白根本没有这个女生，只是他不想让吴俊余以为他没人要而已。
“你喜欢啊？”吴俊余试探性地问道。
“嗯。”
“哦。”吴俊余假装不在意，开始低头扒起碗里的饭。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变化，那种一阵一阵的绞痛，就像……就像当初看到武艺和慧嘉在老槐树下聊天的感觉。再迟钝的人，终究瞒不过自己的心，他的心早就承认了，只是他一再否认自己的直觉，而这一刻，他也终于开始慢慢放纵自己心里真正的感情。


第十四章
    
“你叫我下来干吗。”
“陪我去兜风啊。”俊余甩给武艺一个微笑，然后把机车的安全帽递给他。
“什么？”武艺瞪大了眼睛，想确定吴俊余说的是要让他在深更半夜陪他去兜风么，这简直就是上个世纪的神经病才会做的事情。
“我说，陪我去兜风。”头脑简单的俊余还以为武艺真的是没听见而已，所以又认真而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平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呼呼大睡了，可是自从下午看到武艺的摄影作业以后就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武艺的脸，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武艺干净的脸都是俊余心中最好看的模样。他就像疯了一样想见武艺，所以才会编一个这么瞎的理由把武艺叫下来。
武艺从小就没怎么拒绝过俊余的要求，也许是习惯了这样，无论俊余提什么要求，虽然不愿意，但也还是接受。当他从俊余手中慢慢结果安全帽，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可看着俊余今天异样的神情，担心他会出事，也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上了。
机车不像单车那样有后座，再加上两个大男生挤一个位置，武艺无处安放的手只能搂住俊余的腰，而俊余开机车的速度也时快时慢，武艺就常常因为惯性而跟俊余时不时地零距离接触。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俊余是故意的。
俊余的手机震动了。
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武艺会多后悔从因为机车声音太大而听不见手机震动的俊余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他几乎没有办法再回忆起来当他从那部手机屏幕上看到来电显示是慧嘉的时候，是怎么样强忍着心痛假装冷静又把手机塞回去的。原来那天在校刊社的巧合，并不是巧合。
“刚刚慧嘉有打电话来，你在骑车没有接到。”还是这个熟悉的公园，俊余每次带着武艺飚车都要在这里停车，然后坐在秋千上，跟武艺就这么坐着，即使一句话都不说，也能这样耗大半个晚上。
俊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他分明看到武艺的眼睛红了一圈。
“哦，她打来……”
“你们最近很熟啊。”武艺很少打断别人的话，但是他并不想听那些俊余编出来哄他的却一眼就识破的谎言。
“嗯。”俊余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两个在一起？”
俊余没有说话，他知道不能骗武艺，也不能对不起慧嘉，他自私地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醒来以后武艺还是武艺，他还是他，没有慧嘉。
“慧嘉是我的好朋友，你会认真地跟她在一起的，对不对……”
“我……”
“你答应我。”
“好。”
武艺侧过脸，看着俊余，那么认真，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落泪以前，再看一眼你模糊侧脸，这会不会是最后纪念。
俊余，我想不透，我们到底怎么了。
“我回去了，你去陪她吧。”武艺站了起来要走，至少等俊余离开，再让眼泪落下来。只要忍过这一次就好，最后一次。
“小艺。”俊余拉着武艺的手，他知道这一次放手他就真的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别人以为他的世界很富有，很充足，其实没了武艺，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武艺没有回答，他用尽最大的力气想甩开俊余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悠悠晃晃叫嚣着想要被解放，却还是被武艺一次又一次地强忍着，尊严已经是他在俊余面前仅有的。俊余比武艺强壮地多，所以即使武艺用尽全力也很难从俊余的极力挽留中逃脱出来。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拉扯着。
眼泪就这样被甩了出来，划过脸颊，划过俊余的心。俊余松开了手，武艺趁机狠狠推了他一把。
逃走了。
俊余呆呆地坐在地上，衣服经过刚才的拉扯也变得乱七八糟，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流浪狗，哪里还是那个在球场上洋洋洒洒的吴俊余。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只流浪狗，没有人愿意理他，甚至没有人愿意看他一眼，直到武艺的出现。现在的他有朋友，有送情书的女生，有在篮球场上不败的神话，也有不错的学校可以念书，可是把他从绝境里救出来的那个人却被他弄丢了。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他像个疯子一样在清冷的夜晚，清冷的公园里一个人哭泣，从来没有过。被人排挤的时候没有，被人嘲笑的时候没有，被老师罚的时候没有，被父母打的时候也没有。而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他会牵动你所有的情绪，他会来，也会走。
他们还是朋友。真的只能是朋友了。
他明白的，真的。


第十六章
谁都没有提那一个月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像被硬生生地翻了一页过去。武艺还是武艺，俊余还是俊余。只是俊余更害怕失去，而武艺，早就失去了。
亲爱的，若你能幸福，能真的幸福，那我宁愿你永远永远都不要知道。
我爱你。真的爱你。
图书馆。
“小艺，小艺，这边~”俊余谄媚地朝武艺招招手，然后指指他旁边的位置。考试将至，在图书馆能找到空位是多么不容易。天知道俊余用眼神瞪走了多少个企图要坐在他旁边的同学，虽然那些书呆子嘴里总念着“威武不能屈”，但一看到俊余能杀死人的眼神，还是乖乖地走开了。
武艺满脸黑线地走到他身边，用愧疚的眼神对那些同学表示抱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拉开俊余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上帝啊，宽恕他的霸道吧。
俊余一边看着武艺认真看书的侧脸，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转笔。
“那个……武艺啊。”
“干吗。”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们系上有迎新舞会，就在今天晚上，你……要不要来啊。”
就知道……这小子无缘无故把自己约来图书馆看书，一定没什么好事。武艺从来就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什么派对什么舞会，但是自从小学毕业俊余的人脉突然好了起来，总要参加一些有的没的聚会，武艺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吴俊余的“女伴”。而以前的俊余向武艺发出这种邀请，总是以命令的口吻，而今天居然能这么轻声细语地询问他的意见，反而让武艺变得不好意思拒绝。
“再……再说吧。我今天晚上可能有事。”
“哦。”俊余失望地低下了头，没有强求，也没有追问，这让武艺心里也多了几分自责。
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咦？吴俊余！我没看错吧……你居然会在图书馆这种地方。”一个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声音在俊余耳边响起。
俊余抬起头看了看，是篮球队的队友们。
“俊余你等下是自己过去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啊。”
“我今天还是不去了吧。”俊余明白队友指的是今天晚上的舞会，但是本来都计划好要跟武艺一起去，遭到了拒绝，原来的兴致都被磨灭了一大半。
“为什么？不是都讲好了吗？”
“干吗这样子，你不去就不好玩啦……”
……
队友的抱怨开始在耳边炸开，俊余在系上拥有超好的人脉，加上俊余爱搞怪又活泼的个性，有什么大型活动俊余无疑是一个最大的焦点。而当听说这个“大活宝”要缺席这次活动，大家自然是不愿意的。
“不是啦，今天小艺晚上有事，我想先送他回家……”
“什么啊……武艺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自己回家吗……”
“俊余，一起去啦……”
听着这一声声埋怨，武艺的头更低了，好像自己是个千古罪人似的。等一下，明明就不是他的错，是俊余自己说要送他回家的吧。
武艺这才明白过来，也才敢抬起头。
“你自己去好了，晚点我自己回家。”
“你看吧，他都说他自己回去啦，你就跟我们走吧……”
“是啦，跟我们一起走啦……”
总觉得角色好像被颠倒了一样，好多年以前，武艺才是那个被人群围住，受欢迎的那个人，而自从跟吴俊余在一起以后，好像什么都变了。
“不要，我不去了啦……”俊余不停地嘟哝着，时不时地看看武艺，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啦……不然这样子嘛，如果武艺去，我就去。”
大球星开了条件，队友们自然会想尽办法“满足”他，于是他们开始轮番在武艺面前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死缠烂打生拉硬拽，如果说一个吴俊余武艺勉强能招架得住的话，那面前这好几个大男生突然摇身一变全变成了吴俊余，武艺又怎能不败下阵来。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
Yes！俊余用眼神默契地跟队友们来了一个无形的give me five。俊余对着武艺来了一个胜利的微笑，丝毫不理会武艺头上冒出的“十字路口”，武艺无奈的耸了耸肩。
吴俊余，我就是败给你了。


第十七章
灯红酒绿的舞厅。
充满烟味地方，周围都是穿着暴露的男女在搔首弄姿地跳着舞，一杯杯颜色迥异的鸡尾酒放在吧台上，嘈杂的舞曲。武艺皱起眉头，真的很讨厌这样的环境，如果不是被俊余逼得一次次来这种地方，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跟这种地方有交集。虽说爱屋及乌，但他应该永远都不会爱上这里。被吴俊余硬拖来也不止两三次了，但每次只要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呆久了，他就会忍不住跑到厕所大吐一场，虽然吴俊余从来不知道。
“小艺，干吗一个人坐在这边啊。”俊余坐到武艺身边，看起来是刚刚艰难地摆脱了一大群缠着他的女生。
“你先去玩啦，我自己在这边就好了。”武艺知道如果说不喜欢这里，吴俊余会马上送他回家，但是这种迁就吴俊余又能给自己多久，若有些东西不是永恒的，那他不会让自己上瘾。
“要玩就一起玩嘛，我坐在这里陪你好了，好啦，不然这样我们来玩游戏好了，刚才我看见那边一群女生在玩二选一的游戏。”
“什么意思啊？”
“就是两个只能选一个，然后一定要说实话。”
这是什么烂游戏啊，也只有吴俊余这种“小孩子”和无聊的花痴女才会玩这种游戏吧。但吴俊余既然都留下来陪自己了，就迁就点吧。武艺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爸跟你妈。”
“都喜欢啊。”
“两个只能选一个。”
“我妈啦。”
“头发跟眉毛。”
“谁的啊？”
“当然是你的啊。”
“那……头发。”
“海绵宝宝跟蒙奇奇？”
“蒙奇奇。”
“阿娇跟阿Sa？”
“阿Sa。”
……


“我没有差啊，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啊，而且，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可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在躲我。”俊余更用力地握住武艺的胳膊，当说出“好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他明显看到武艺眼里闪过失望。
“好朋友是吗！”武艺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好啊，那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自愿要当你的朋友，小时候，是老师规定要我去当你的朋友，我根本就不想做你的朋友啊。”
俊余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武艺，想上前去抓住武艺的那只手也不知不觉僵在了那里，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但这隐藏了十年的真相一旦曝露在阳光下，依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武艺不忍再看俊余失魂落魄的眼神，擦过他的肩，走了。
吴俊余，恨我好了，反正，我们都结束了。


第十八章
酒吧。
“小艺……为什么不要我了……”又一杯威士忌下肚，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N遍重复这个动作了，就像小孩子赌气一样，他似乎决定要喝到武艺回来找他为止。
“Waiter，再给我一杯。”吴俊余朝着吧台打了个响指。
“喂喂喂，这位小朋友，你在这里要了多少杯威士忌我就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Waiter，我是这里的老板，你可以叫我Well，但你不要叫我Waiter！”李炜一边对着喝醉的俊余碎碎念，一边递酒给他。
身为自称是“史上最潮最帅的酒吧老板”的李炜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看些穿的花花绿绿的男女来这里酗酒，他就最不爱看这样的人，既然放不下就去追，在这里喝酒有什么用，喝到吐了还要他收拾，喝到昏了还要他报警，喝到死了还要找他做笔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面前的吴俊余并不反感，反而千年不泛滥的同情心开始油然而生。
“小朋友，是不是感情上遇到什么困难了，”李炜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抬起吴俊余的下巴，“要不要跟哥哥讲……”
“递你的酒就是了，Waiter。”李炜第一次想要关心酒吧里的客人却遭到了一个冷到零下几度的白眼，如果俊余事后知道这是Well的“第一次”，一定会羞愧到以死谢罪。
而此时的李炜简直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下，他是疯了嘛，居然想去关心这头没有良心目中无人的小野兽。可是顾客就是上帝，愤怒也只能表现在脸上而不能付诸行动。
“炜~”撒娇的声音在李炜身后响起，然后是一双修长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腰，一个脑袋靠在他的背上。俊余抬起头，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长着好看的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