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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UI+手敲』青春祭 标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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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祭 标本(1)
     文/陈奕潞图/水泥
     陈奕潞
     柯艾签约作者
     第一届“文学之新”新人选拔赛人气选手
     代表作:《狗影子》


1楼2011-01-02 20:14回复
         一
         他提前十分钟就到了。从一开始就站在离门稍远的地方等,既不引人注目,也不会被来往的人流挡住视线。提前是出于礼貌,但他很清楚我不会那么早到。他只看了一次表,差不多正点的时候,之后,他的身体略微地朝前倾斜了一些,转头的次数也增多了。超过约定的时间十分钟后,他又恢复到原来耐心的状态,表情也没有变得阴暗。他并不在乎那个服务生,尽管她已经望了他好几次。有母亲带着小孩走过他身边,他会很好看地笑,温暖而明亮的目光。
         会很棘手。第一印象。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那套红色的衣服,穿好后,从楼上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我,瞬间改变了姿势。他抱着两臂,看我穿过马路,戏谑的笑容将真假不太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穿了件蓝白色的T恤,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他皮肤白皙,然而不是那种日夜烤着电脑屏幕的苍白,是很健康的象牙色。他眼眉好看,鼻梁高挺,虽然称不上俊朗不凡,却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如果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是他笑得太干净了。吃了那么多人,还能这样明亮地笑,多少让人有点吃惊。
         还有一点恶心。
         我蹦跳着走过去,先鞠躬,后道歉:“和她们逛得时间长了点,让您久等了。对不起喔。”
         他没动,夸张地点着脚。我继续说:“这顿饭算我请吧。请兄长大人原谅。”
         “一顿饭就想打发我么?”
         愉悦的、略带邪恶的声线。有一点冷,却因为上扬的音调显得很不正经。如果是普通人,只会当他在开玩笑。然而我听得很清楚,那冷漠不是装出来的,玩笑却是用来掩藏寒意的假面。他很清楚自己残酷的程度,不像那些低等的家伙,煞费苦心地想去掩藏声音里的危险。最聪明的犯人不会将凶器深埋地下,而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安静地等着。即所谓的,斩风不若擎借力。
         我的心抖了一下。希望他没有听见。


    3楼2011-01-02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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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祭 标本(3)
           “实话实说呗,”他喝了口茶,“谁叫她把我生得美貌如花。”
           “我服了,”再次拱手,“你让我把饭吃完,成不?”
           他笑,然后貌似无意地指着那盘子鲤鱼:“这鱼不错。”
           我的身体颤抖起来,沿着手臂蔓延到手腕,在它殃及到手和筷子之前,我及时地停住了。这0.01秒的怯懦足以要了我的命。我定了定神,继续按计划行事,眼睛却暗暗留意他的反应。
           “我也这么觉得,”我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嗯……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一点甜了……”
           他挑了挑眉毛,也夹了一块:“没有啊?”
           “哼!去了南半球两年,不但出卖了灵魂、出卖了色相,还出卖了舌头!汉奸啊叛徒啊胡汉三啊孟姜女啊……”
           “打住!最后那个是位烈士!”
           “是么?”
           药劲很快就上来了。困、累、耳鸣。他注意到了我的变化。“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如果没有吃解药的话,就不止是不舒服了。他关切地望着我,担忧和自责的神色无一丝破绽,连瞳孔都紧缩了一毫米。这样的人物,能纵横百余年,吞吃上百万人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可惜他太我行我素了,没有同伴。
           我不该替他考虑这些。在最后一秒来临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如果现在暴露了身份,该同情的是我自己了。
           “我送你回家吧,”他一面皱眉看我,一面转身招呼,“服务员,结账!”
           “我来!”我去拿钱包,然后在半空中,放开了手指。余光里,他的表情改变了——伪装的无奈瞬间消失,只剩下一层安静的白。那是猎物得手时的快乐,却因为那张人类面具的遮挡,变成一刹那的空无。他按住我的肩,眼睛对上了我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变成了浅绿色,隐约可见缭绕的火光:“跟我走,不要说话。”
           我站起来,按照中毒的症状摆出表情和姿势。心跳和呼吸的次数要调整,走路的速度要调整,眨眼的频率要调整。不被发现,不可出岔——否则,会死。


      5楼2011-01-02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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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祭 标本(4)
             他没有送我回家。公共汽车在北郊医院门前停下来,我们下车后,又继续向北走了近一公里。人影渐少,人声渐稀,最后看见的,是那幢黑色的废屋。他推门进去,让我站在屋子正中。窗户被木板钉死了,暗淡的光束沿着缝隙射入,在地上铺上一道道苍白的温暖。他锁好了门,然后转过身来开始蜕皮。和蛆虫那一类的恶魔不同,他很珍惜自己的皮,没有莽撞地撕破而出,而是沿着后背的那道裂缝一点一点地钻出来。他的身体是黑色的,光亮亮的好像镀了一层釉。他的头是红色的,最上面有两个尖尖的毒角。他一拱一拱地从那人皮里爬出来,屋子里瞬间弥漫了一股尸体的腥臭味道,混合着薰衣草和玫瑰花瓣的香气,以及奇特的草药香。我强压住翻江倒海的肠胃,不让它发出太大的声响。功败垂成的例子太多见,更何况我是有名的倒霉鬼。我目光空洞地看着他从站立的姿势换为伏卧,成千上万的雪白细脚支撑着那圆筒状的巨大身体,落地的时候发出水囊振荡的声响。他慢慢地向我爬过来,沿着我的影子爬上我的脚,然后是我的腿、我的躯干。他仍然保持着37℃的体温,那些腿的触感真的不是很好。如果没有跟着老师特训了一个月,我也许会禁不住战栗起来。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身上的这件衣服看起来没什么,却是用他死敌的皮纺丝做成的。它有两个功能:一、将我伪装成他想要抓的那个女生;二、释放出只有对他有效的毒素。只要我再撑个三五十秒,他就会浑身瘫软,倒地不起。说实话,他本应该在爬到我身上之前就倒下的。随着他慢慢地爬上来,那气味更加浓重了。我在心里把老师骂了一千遍,照这样下去,不被这家伙吃掉,也被他的味道熏死了。
             “哦,是么?你的气味应该是什么样的?”
             像是腊月里被人扔到了冰窖里,我的身体一下子板结了。那红色的头不知何时已经逼近了我的咽喉,上百双绿色的眼睛莹莹地闪着光。那男子的声音从他腹部传出来,轻而易举地破解我心中的念头,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冰刀一样插在我的心口上:“你的血闻起来真的很棒,噬魇者。”
             二
             老师和我跟了他半年多,才渐渐熟悉了他的狩猎方式。火车站、天主教堂、拆迁区、超级市场……他是个奇怪的家伙,喜欢混乱的地方,混乱,但不一定要人多。他靠幻术使人失去自我,有的时候连皮吃掉,有的时候,会仔细地剥离猎物的躯壳,做成下次游戏的道具。这么说他也许不太公平。他不是享乐型的家伙。他只是很认真地想要活下去,但因为年纪大了,消耗的食物不免要比其他人多出很多。
             他专注的时候,眼睛会变成虫翼般的金绿色。


        6楼2011-01-03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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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祭 标本(5)
               他的家在老城区的一条小街上。门户并不好找。街上其他的店铺都有着宽敞的门和明亮的灯,它却只开了一道侧身才能进的窄门,而且除了约定的日子,它一直都是关着的。偶尔有流浪猫或狗闯进去,使得它看起来更像楼和楼之间没修好的一道缝隙。他喜欢靠着门站在那里。他喜欢雨。
               不狩猎的时候,他的身份是小药店的年轻老板。他有好几套一模一样的皮,颀长的身形和精致的五官,时间最长的已经三年了。他擅长学人微笑的样子,年轻的女孩看见他,总是脸红心跳地尖叫。那条街上还住着一群鱼龙族的家伙,和他的种族不同,它们在千岁之前是吃素的,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药店里的东西也多是卖给它们。偶尔的,也会有人类误打误撞地闯进去。他从不发脾气,即便客人当着他的面把货物摔在桌面上,即便那些他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碾碎吐上肮脏的口水……他总是不紧不慢地、面带微笑地对他们说:“我们到里屋谈谈好么?”
               他们很少有再出来的。
               为了抓他,老师把自己关到阁楼里好多天。老师列了上百份计划,制订出各种行动方案,然后又不停地推翻重做。我从没见过老师这么认真地想要抓谁。为了他,老师戒了酒。为了他,老师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老师的眼圈青了又黑了,最后变成一层褪不掉的暗紫色。我学着老师的样子,每隔一星期到他的住处溜达一圈。有时候我会看见他默默地站在那里,面色忧愁地看着柏油路上细密的雨点。他做什么都很有耐心:晒药、擦窗、缝补破旧的人皮大衣……渐渐地,我明白了老师的表情——不是紧张不是担心,不是忧虑不是漫不经心,那是没有一丝杂质的,恐惧。
               她出现的那天,也是下着很大的雨。轰隆隆的雷电在天上划出明亮的伤痕,灰色的水就从那伤口处漏泄下来。她很漂亮。白色的裙子白色的腕,黑色的长发墨染一样的眼。纯粹、透明、精致而又不堪一击——人类。她走到他的店里去,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又像是被听不见的旋律蛊惑了身心。她说她叫苏画叶,她想要治头疼的药。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木盒。她苍白的手像蝴蝶一样将它紧紧包住。他把她送到门口,然后又在那里站了很久。
               他的表情像个坠入爱河的少年。


          7楼2011-01-03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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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祭 标本(7)
                 他说话的声音很开心,带着小小的兴奋,阴谋得逞的小兴奋。他向我炫耀他的读心术,那是只有满千岁的恶魔才能拥有的能力,他以为我们低估了他。我扯开了袖口的一根绒线,这开启了我身上衣服的另一个模式。我的体温急骤下降,躯干和四肢因为寒冷而绷直。他喜欢冰冷的血液,曾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只在雪天和雨天觅食。他快乐地说:“你的血闻起来真的很棒,噬魇者。”
                 在我心里极深的地方,有个声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他,我无法喜欢任何一个恶魔。然而看着他像人类一样感受着喜悦和悲伤,像孩子模仿大人一样学我们说话的方式,我的心头仿佛压上万吨巨石一样沉重。
                 只是一瞬间的怜悯。
                 “啊,桦蛱百衣!”他盯着我身上的这件红衣,声音里满是戏谑,“你们把我当成尺蠖了么?想要利用它释放出的毒素放倒我?”
                 他的眼睛变成绿色的时候,代表着他正在读心,所有千岁以上的恶魔都是这样的。于是我在心中想道:“啊!难道他不是尺蠖么?天哪!我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听到了。再开口的时候,威胁的声音里掺杂了些许满足:“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把我当成那二三百年的小虫,是你第一个错误,却不是最后一个。在茶馆的时候,你在筷子上涂了毒,假装让我尝鲤鱼,其实,是想要废掉我的功力吧?”
                 厉害。老师说他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发现我的毒,他竟然真的识破了。如果这个计划真的按我的想法设计,那么现在我已经输了。
                 虽然不甘心,仍然暗暗吁了口气。老师果然是老师。
                 他的眼睛又变成了绿色。我想道:“完了。这下子死定了。只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正身是什么,好不甘心啊!”
                 他果然上钩。“今天我本不打算杀人的,不过是想取点血而已。可是你是噬魇者,我不得不除。事已至此,不妨告诉你我的身份,让你死得安心——”
                 他红色的尖角对准了我的喉咙,猛地刺了过来:“我的正身是冬虫夏草,名字是千渊泽!”


            9楼2011-01-03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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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11-01-03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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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祭 标本(9)
                     我看了看表。时间、位置、姿势,全部命中。
                     “告、诉、我!”
                     台词也不出所料。
                     我叹了口气,蹲下来看他。上千条细足悬在那里,低空飞翔的风拂过它们上方,微微振动。我等他的眼睛从绿色变成紫色,然后才开始回答。我不喜欢和人解释,但是这是工作,不做的话,心里会不踏实。
                     “你说的没错,这件衣服是桦蛱百衣,可以释放出杀死尺蠖的毒素,可是你忘了,这个衣服的另一种功能是伪装,它可以改变我的外貌,也可以改变我呼吸和心跳的速度,而你通过这个判断人类是否撒谎的,不是么?”
                     “我、会、读、心、术!”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把你当成二三百年的小虫子。它们很难做到像你这样近似人类。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么?你太像人了。”
                     “可、是……”
                     “那个鲤鱼也的确是我下的毒。不过我们不止下了这一处。为了这顿饭,我们准备了近三个月,你以为那个饭店是随便选的么?那条鱼是我们用毒药喂大的,目的是让毒素能够分散均匀,这样才不至于引起你的注意。还有,记得那个端茶水的小姑娘么?她是我老师假扮的。所以,实际上,我们下了三次毒:老师在茶水里下了一次、我用筷子涂了一次、鱼肉本身的毒一次。除了我下的那个毒,另外两个你都没有发现,所以这局棋,你根本没有胜算。”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根、据、什、么、下、毒?”
                     “那个毒,叫做‘封名劐’,对任何恶魔的作用都是一样的。只要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它就会在那个瞬间将你全身力量封印住。这个毒,连百龙之王刹镇冰都抓住过,更不用说是你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那声音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泣血求饶:
                     “不、要、杀、我!我、还、有、事、情、没、有、做……”
                     我站了起来,心中最后的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
                     “根据《五魇破》的第九条和第十三条,冬虫夏草千渊泽,噬人毁命,袭伤执法者,罪不可赦,于此日销名诛杀!”
                     抽刀挥刃,恶瘴跌生。他碎成了百十块,青绿色的臭气一下子冲了出来,弥散了整个废屋。这股气太厚重,竟然无法化成烟雾,只能结成凝重的云,沉沉地压在地面。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面孔,它们从虚空中不断地衍生出来,海浪一般冲向我,让我无法呼吸。它们吼叫、悲鸣、长叹、呼啸……它们围着我说:


                11楼2011-01-03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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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祭 标本(12)
                       六
                       从记事起,我就跟着老师了。其他的孩子们都有爸爸妈妈,我只有我老师。老师没有送我去幼儿园,没有送我去小学。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师教的,连同那蹩脚的普通话。老师不让我和邻居家的孩子玩。我的玩伴都是老师的同行的孩子——总是翻白眼的闽沙、蘑菇头的林蓝、趾高气扬的百夜烛以及胆小的雷迟兮。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打架的时候用牙齿咬着彼此的头发。然而,这些时间也都是有限的,每年也就那么两三天。我们彼此憎恶又深深眷恋。每个孩子对自己的老师都十分依恋,尽管并非所有人的老师都和我的老师一样,是个好人。有一次,沙和烛厮打的时候,扯开了他的衣服。我们看见烛肩膀上红色的伤疤,吓得一动不动。我到现在仍然记得,烛一声不响地拉好衣服,扬着头从我们身边静静走开的样子。
                       十三岁的时候,我花了大笔的时间研究老师工作的意义。我看了很多书,戴上了厚厚的眼镜。我写了一些东西,现在看来是很幼稚狂妄的,诸如——《噬魇者是过时的职业》、《噬魇者的师徒传承模式之我见》、《噬魇者的教育模式对孩子的不良影响》……这些东西,我都是背着老师写,虽然在学徒之间传阅过,引起过一些小共鸣,最后却仍然是不了了之了。
                       老师后来问过我:“你恨我吗?我剥夺了你本应有的童年。”
                       我想过这个问题。我问过其他的学徒,问过街上的路人,甚至,问过恶魔的孩子。他们都有一个答案,但没有人有相同的答案。问得多了,我的头累了、乱了、痛了。于是我问我的心。
                       它反问我:“什么算是‘应有的’?”
                       那个鱼龙族的小孩很喜欢说“如果”。“如果当时没下雨的话,我会跳得更高些的!龙门算什么!”、“如果当年太婆婆没出手的话,整个城就都被淹了呀,啧啧。”、“如果千哥哥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把它做成标本的!”
                       她说的是那只巨大的吸血蝶。它在市区杀了人,凭借记忆回到了那家药店,它把那当成了自己的巢穴。它在幼虫时,以愤怒为食粮,用一星期的时间就可以结茧成蝶。他活着的时候,画叶每星期到他家换一只虫子,这恶蝶便没有办法成年。现在他死了,它获得了自由。
                       它停在那里看着我,那双绿色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我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他死去时放出的瘴气。和过去一样,当时有无数张面孔朝我扑来,它们嘶吼着同样的不甘和愤懑,虚妄而又癫狂地撕扯着我的脸。然而和过去不同,这一次,那万千面孔却全都一模一样。同样的眼眉,同样的鼻骨,同样宛如绢绸一般的黑色长发。


                  14楼2011-01-03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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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祭 标本(13)
                         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他看着画叶的背影,笑得像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少年。
                         我过去以为,我看到的那些脸是恶魔的灵魂。
                         后来我怀疑,那是它们所吞噬之人的灵魂。
                         我从没想过,那会是恶魔们铭刻于心的忏悔。
                         如果我早一些醒悟,如果我把那丝怜悯变成一秒钟的耐心——那幢公寓里的人也许不会死。
                         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没有“如果”的。
                         七
                         年末的时候,老师退役了。除夕当晚,总部便给我送来一张名帖,上面是可供领养的孩子的名字和个人情况。我看了又看,然后原封不动地寄了回去,附带着一封信,那上面简单地写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我不想干了。噬魇者不是可以随便退出的职业,如果没有得到官方的批准,不但会被通缉抓捕,而且还会招来复仇的恶魔。老师在电话里把这些都跟我说了,我说:我都知道了。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说:也好。至少你再也不会晕倒了。
                         鱼龙族的锦鳞婆婆问我:“为什么要退出来呢?你觉得你过去做错了么?”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过去做得不够多。不够,有时候就是错的。”
                         我把千渊泽的药店拆了,彻底改成了蝴蝶标本的展览馆。我每天坐在长椅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类和恶魔。也许有一天,他们当中会有谁结果我,也许不会。红鳟陪着我料理这小小的场馆,她知识渊博得让我感到惭愧。几乎每一只蝴蝶都有一个故事,她把它们写了下来,密密麻麻地誊在白纸上,封在玻璃板下面。
                         在最后的那个房间里,那只吸血蝶站在一只巨大六棱水晶里,杀了它之后,我再也没有从瘴气里看见过那些骇人的面孔。它的故事很长,但是人们一见到它,就会变得温柔而又充满耐心。他们总是向我一遍遍地打听它的来历,有时满脸恐惧,有时则充溢着好奇,也有的,带着奇特的憧憬。他们最常问的话是:
                         “那张少女的脸——是真的吗?”


                    15楼2011-01-03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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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暂终。
                      感谢阅读。
                      长篇手敲。
                      非最近。


                      16楼2011-01-03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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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了,感动~


                        17楼2011-01-27 13:30
                        回复
                          回复:17楼
                          谢谢奕潞姐。


                          18楼2011-01-27 17:55
                          回复
                            各种支持wwww。瞅着真人的无比激动。


                            20楼2011-06-27 14:41
                            回复
                              我很喜欢这篇文。
                              买书的时候看过,又忘记了是谁写的,然后才在这里找到它。
                              也想看《客神》。名字听着就很舒服。


                              22楼2011-10-24 00:2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