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氏故人，满族正白旗，扬州巡抚之女--------------      
靖嘉六年九月，入京都程佳府，行七，为大小姐。居此心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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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佳府，此心安处，程佳故人。我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有寻到故人的欢喜，同时又有明知道他在这里，却寻不到他的失措的酸涩。
我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做莲子。我问我的母亲，为什么给我取了这样的名字。有一点点的苦和一点点的凉，叫人生出很别扭的情愫。于是等到我带着包袱进京的时候，母亲为我改了名字，故人，程佳故人。
就像是一个隐喻——我是为了故人而奔赴于此的。
莲子，味甘、无毒、性微凉。故人，味酸、剧毒、性以冷。我把母亲说的话记着在心头，膝头还有一本半开的诗集。旧交老友也好，逝者古人也罢，甚至似玉犹来重的那个角色。
我和自己说，我只是想找你。


我站在门口的时候，有着微末的恍惚。抬头看着匾额，配的是秀美清雅的小篆字。临到年下，京都却是可冷可热，细里琢磨，想着是人潮拥挤，却寻那一个人也不能的索然。这样想想总归怅怀，只垂眉敛容便径自入内。

这样的季节没有好花，叶子黄一阵儿也要落的，莫名又有些怅然，彼时叶子和花，也都是莫名相同的。春天的玉兰洁白瓷实，又禁不住把玩，指甲滑过去，有淡色的暍一径亘着。想着春天还早呢，又在多想什么？免不了不急不徐，又对自己笑话。

一个月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许是过日子也同此番，人心若是安了，又不费心去计较每日的得失；而真是把自己过到了日子里，又有白驹过隙的不淹留。恍惚看外头的日头，闺阁里的春朝寂寂，正是如斯。一大家子的人，一大把的时光，又躲不过流韶这细细的筛子，终归还是寥落。

晚上撑着下颌看星星，竟是一时间恍惚，我想现在的扬州是什么样子的？还有没有踏雪而来的那个人，为了寻找一枚失落的莲子。这样想着又有些恍惚，一时间垂了眉目。
尾指的指甲好不容易留了起来，如今有一搭没一搭的碰着桌儿，白瓷茶杯里是莲子茶清苦的气味，就是人非人，梦非梦，却还执拗着这些个念头，总归冥顽的很。

手指摩挲着一只小小的麒麟佩，玉质微凉，竟让人一时恍惚，我忽然想起女驸马里的唱段，一时间竟是觉得脸上发烫，微微抬手，将麒麟佩熨帖在颊上，回首看镜中的自己，已是面若桃花，有病态的潮红。
那个名字与之相仿的人，如今又在什么地方？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廊下往上看，是幽蓝的天幕和重叠的檐角。故人在这儿，故人，又在哪儿呢。

思及此，不免又摇了摇头，只是小心的将麒麟配放在玉样壶里，我说，一片冰心在玉壶，这小麒麟啊，就是我这一份儿全全的心了。外面的月亮是下弦月，细细的那么一弯，我就这么瞧着，忽然也觉得恍惚起来。
新月哪儿不如满月呢。虽然并不是一个强有力的象征，可是她的纤弱明明预示着，将拥抱一满怀的希望。我忽然笑起来。等待，是会有结果的。

这样想着心里又是欢喜，再看已经是夜深露重，旧日里在家，总是有人一次次的提醒，如今若非眼睛涩了，哪儿反应的过来已经是这样的时辰。微微叹一口气，旁骛也不再多想，月色经了雕花长窗上糊着的绡纱，投射进来只是淡白的灰影，换了深色的灯罩，也便垂了花幔。
就快要到年关了，故人，也该再相逢了罢？期期艾艾的侧过了身儿，素手略敛了弹青撒花百地衾，我与自己如是说，复而也便安然睡下了。

人对身畔的自然生灵总不敏感，于是一下子感觉了，难免有许多未曾思及的怅然。晨起之时洗漱皆毕，回眸只看着落叶萧然，竟愣愣推开窗去，空气里漫的，是秋天特有的萧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