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动笔，无力打字。
原谅我的懦弱和满满的惰性。
不知道该如何将【往】写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物是人非，我的心态变了很多，以致于再翻【往】的时候，
已无处寻共鸣。
那些字里行间的青涩，畏惧，思索，逃避，
我无法延续。
文字里，激情和技巧到底孰重孰轻。
这是某个作家问的。
我同样无法回答，就像如今我似乎握着些技巧，却再也写不出让自己心痛的文章。
我在寻找，
寻找乌云密布的天空背后，那一缕怯懦的阳光，
寻找死气沉沉的潭水深处，那一弯倒映的明月。
我会回来的，就如当初遇见哓诺后欣然而归一样，只要我找到了something beautiful，
我就会回来。
那你，会等我回来么？
米虾 2011.2.8 14.37

我回来了

Part 1 / 回忆录
木棉游出水面的时候，
并没有人发现她脸上悄悄落下的泪。

夏天的食堂总是把木棉蒸出一身汗。她一向认为这省去了去桑拿房的钱。可今天不同，她有些烦躁，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一个人跑出去了。
木棉躺在学校的草地上，眯着眼看天上的流云。它们跟此时白得发亮的天空交织在一起，只能依稀辨出它们的轮廓。
木棉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人走过草地的窸窣声。
是宣冉。
她轻轻地坐在木棉身边，蜷起脚，两手抱膝，低下头看着木棉。
“你，”她开了口，“打算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木棉闭着眼，叹了口气，“当然不走，”她顿了顿，“我不可能放下这里。”
“可是你爸爸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可是你爸爸总不能……”
“可是你爸爸……”
“可是……”

四年前老木拗不过固执的木棉，只好将她留下和爷爷奶奶一起住，自己则和木棉妈妈拖着三四个大行李箱离开了这座南方小城，踏上无比向往的未来。
而木棉，则满心欢喜地站在原地，眺望她所向往的，轰轰烈烈的未来。
有一段时间，曾祖父搬来和木棉三人一起住，小小的家被挤得很温暖。
每日天刚蒙蒙亮，曾祖父就起床了。木棉总是睡得很浅，所以一听到曾祖父的拐杖声就从睡梦中醒来。
她把头钻出被窝，曾祖父总是恰好从卧室门前经过。像是设计好了一般。步履蹒跚地，走在窗外斜射进来的晨曦里。
就那么一瞬，光将无邪的眼神与苍老的身影融合，铸造了往后岁月里木棉无数次想起的美好画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祖父就搬走了。木棉后来想想，曾祖父那会儿该是住院了。
有一天早上木棉被姑姑摇醒，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迷迷糊糊中看见奶奶伛偻的背影。床头柜上还放着昨夜喝剩下的牛奶。
曾祖父去世了。
在那栋矮矮的、覆着残破瓦片的平房里，所有人都围着那张大床。木棉的印象里，哥哥没有哭，自己却哭得稀里哗啦。她明白，她的害怕多过伤心。
奶奶的头上戴着一朵白花，一连就是几天几夜。最伤心的是木棉爸爸。他抱着曾祖父的遗像，哭得像个孩子。他说，爷爷是对他最好的人，他小时候爷爷总爱给他几分钱买糖吃。那是他童年最快乐的回忆。
大概也是老木这一生，最快乐的回忆。
时间过去很多年，木棉发觉人的记忆真的很神奇，因为每当她想起曾祖父，脑海中首先浮现的，竟是床头柜上那瓶与曾祖父的去世毫不相关的，牛奶。

我擦原来我没有忘记密码，所以这是木棉花的春天吗

转眼中考就结束了，木棉家那套租出去的房子租期也到了，住客搬走了。木棉一再地向爸妈请求让她一个人搬去住。这一次，她不像四年前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的冷静和坚定让老木夫妇俩只好再一次妥协。
起初爷爷奶奶总是放心不下，三天两头地往木棉那儿跑，又是送吃的又是帮着打扫房间。渐渐地他们也从木棉逍遥自在的神情里明白，她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小屁孩了。
再多的关怀和照顾，对于一颗渴望自由的心来说，也只是束缚。
羽毛球馆里散发着夏天淡淡的味道，大功率的电风扇不知疲倦地高速运转。有人拍掌叫好，有人将球掷地，骂一句“该死”。
木棉从场上下来，倚坐在场边的木椅上，一边将电风扇的头转向自己，一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宣冉，后天小学同学会，时间地点都知道了吧。”
“嗯，晨通知我了。”宣冉犹豫了一会儿，“他好像还会带人来……”
木棉随意应了一声。脑袋中的回忆似乎很重。她低下了头。

他叫晨，和名字一样温暖的男生。个子不高，圆圆的脸总带着年少的稚气和洒脱，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穿干净的白色短袖和球鞋。成绩优异。
他是木棉四年前执意留下的原因之一。他是关于童年、向往与纯真的美好存在。
他是夏日清晨五点的阳光，微弱，遥远，不可及。
木棉暗恋晨五年。晨是个马大哈，总是忘带红笔，常常嬉笑着转过头向木棉的同桌佳借笔。那是个单眼皮，皮肤白皙的女生，为人单纯。
木棉省下了一天的早餐钱，欢欢喜喜地跑去买了一支三块钱的红笔，在后来晨笑着借笔时，匆匆忙忙地按住佳的手，郑重地拿出来递给晨。潇洒又害羞。
佳有一次悄悄告诉木棉：“我跟晨说了你喜欢他，他很惊讶。”木棉差一点掀了课桌。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依然是眯起眼笑笑。眼睛弯成令人不忍责怪的美好弧度。这一点倒是和晨很像。
后来木棉亲眼看着晨向佳表白。在一个不冷不热的黄昏，破碎的阳光默然地落在他们脚边。黑板上工整的“今日作业”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脱离，坠落。
佳低着头不说话。木棉抬眼看了看门外怅然若失的晨。
有类似于玻璃杯落地的刺耳声响。瞬间又归于平静。

同学会如期而至。成熟又客套的对话与那些似曾相识的笑脸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无处可逃。木棉透过细小的网眼，看见笑得正欢的晨。眼睛还是眯成一条线，弧度也依旧。温暖却遥远。
他向大家介绍他的女朋友。木棉没有表情，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她并不惊讶。晨一向是领跑的人，不论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中。甚至连早恋，放在他身上都显得合情合理。木棉没有难过，更没有快乐。时间是谁也逃不掉的刻刀，也些人愈发精致，有些人却千疮百孔。
这时木棉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佳。染过多次的粗糙的黄发，显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厚重的睫毛膏好像快要掉下来。只有那单眼皮还有几分像四年前的她。
木棉客套地打了声招呼，继续低头喝她的凉白开。
她大概也觉察到自己的懦弱。明知物是人非是注定的经历，却还是不愿接受所有美好幻想都在顷刻间倒塌的痛苦。
木棉看见宣冉正大口地喝酒，玩着木棉一直学不会的扑克。他们谈笑风生。
也许只有勇敢面对，才能活得洒脱。
木棉悄悄走到一旁，拉开一罐啤酒，一闭眼一仰头，一大口。
酒精混着唾液往下流，在胃里横冲直撞，刺激着她每一根脆弱的神经。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每个人第一次喝酒都有不同的感受。它是苦涩的掺水饮料，或者甘甜的麻醉剂。有些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酒。他贪恋这酒里的欢娱与放纵，也痴爱那觥筹交错间的人生百态。
酒之于木棉，大抵只是无声而愤慨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