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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月】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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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行……”随着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刚刚抬起一些的身体又一次重重地砸到阴湿的地面上。痛苦的呻吟在咽喉里徘徊了一下,还是被惊人的自制力逼了回去。  
  他就只好那样地躺在森林中,看着头顶茂密的枝叶和一点一点露出来的蔚蓝的天空——  
  都已经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吧?四肢怎么还是断了似地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个丫头,出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哪——几乎是出尽了全力在和自己拼命!难道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奉令来追杀她的吗?都是同生共死过来的交情了,对自己还是那样的冷淡和戒备。  
  难道,真的是因为组织无情的训练,让那个丫头连血都变冷了吗?  
  八年前的她,绝不是这样的……  
  八年前,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眼前有细微的金色的光点在游移不定,伴随着阵阵的刺痛——他知道那是由于激战中重伤的头部和颈部引起的。温热的液体一直不停细细渗着,沿衣领往下淌。  
  是颈动脉被划伤了……幸亏闪避的及时,要不然,是连整个血管都会被一剑削断!  
  回天剑影……好厉害的回天剑影!  
  他记起了在自己用尽全力才堪堪闪过那回旋而至的六剑时,朱雀的手肘已经狠狠地撞到了自己的胸口,毫不留情——然后,自己就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如枯叶般地被远远地震了开去,颈中的血洒了一路。一刹间,他几乎失去知觉。  
  “玄武……”看着满身是血的自己,朱雀一刹间露出了些许的犹豫——但只是一刹那,她又毫不犹豫地转头,扔下了他,开始向林外继续逃亡。  
  如果不在天黑前冲出这片括苍密林的话,她必然会如落叶一般地在这雨林里腐烂。  
  于是,她选择了立即逃亡——虽然她知道,地上那个人颈部的伤如果不及时包扎的话、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然而,她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脚步声一路远去。  
  地上那个被击倒的人静静地仰天躺在树林里。血不停地从伤口里汩汩渗出来,从颈部顺着领口和发丝渐渐地洇成触目惊心的鲜红。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以这样的伤势,回去也已经可以和老大交代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不曾出尽全力拦截朱雀的事情、会不会被苍蓝一眼看穿。  
  但是,即使是看穿了,也不过是一死而已吧?  
  何况,兄弟们都看得出,老大这一次也绝不是真的想对朱雀格杀勿论。  

  日光渐渐西斜,身体还是不能动——然而,血也还是没有停。  
  也许,在肢体恢复知觉的时候,他体内的血也该流光了吧?  
  无所谓,其实真的是无所谓——在八年前,自己的命就是该完结了。和老大一起,他们四个人的生命,在那个时候就是捡回来的了……在那个新朝代开辟的第一年,他们就是该死的人了。他们是注定无法看到自己为之战斗、流血的新中原的。  
  义军有多少战士倒在了自己亲手开辟的年代里呢?  
  他们几个人,都是东海边上赤贫的渔民孩子,在蒙古人统治下苦苦求生。为了反抗外族几百年来的欺压和暴政,为了将鞑掳从中原驱逐出去,他们曾不顾一切地揭竿而起、跟随方将军投入战争;为了能开创一个新的时代,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  
  那是多么纯真的年纪——曾一心以为,只要赶走了蒙古人,在亲手开创的新的中原上,所有的梦想都能够得以实现;均田免赋、万民平等的一天就会到来,不会再有流血,也不会再有战争……那么,他们就是为此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是毫无怨言!  
  于是,才十几岁的他们和许许多多义军兄弟一起浴血战斗,从一个州转战到另一个州。  
  苍蓝也曾经满怀希望地问过江南义军的最高首领方国珍:“方将军,不出十年我们就可以把蒙古人赶走了吧?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能均田免粮,大家都有饭吃?”  
  “是啊,如今我们义军势力大增,北有朱元璋,东有张士诚,西有陈友谅,四方联合,恐怕不用十年那么长的时间,就可以把鞑子赶出中原了!”方将军笑着回答这位武艺出众的年轻战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吧,小伙子。鞑子走了后,天下太平!”  



1楼2006-05-02 20:48回复
     八年前的她,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她也不应该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离开”是达成她今后幸福的途径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挡她的路呢?  
      对于这个丫头,组织里几乎每一个元老,都是欠着她无法偿还的债务吧?  
      既然这样,不妨让自己先来还清这笔债……  
      血的腥味让他有些想呕吐——即使是自己的血,也只是腥的让人想呕而已。呼吸渐渐地有些困难起来,太阳的光晕在他眼中慢慢地开始模糊、变大……  
      他忽然有些惊恐地发觉:血,恐怕已经是流得太多了!  
      ——全身仍然有些麻痹。其实,就算是恢复了知觉,以他现在的体力,也绝对无法返回密林最深处的总坛了。  
      一片落叶轻轻地掉在他冰冷下去的脸上——很快,他就要象这片枯叶一样地默默在这个密林里腐烂了吧?燃烧的战火,猎猎的风云……到了最后,还是只留下白骨和黄土而已。他默默地冷笑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放那个丫头走脱!  
      眼前渐渐黑了下来,而耳边却响起了遥远的厮杀、呼号声,一一清晰如当日。  
      那对于他们来说,“黑暗”开始的那一天……  

      ·Act-2-  
      看见了大批的敌军包围了困顿不堪的己方,看见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在身边倒下去,眼里含着泪,嘴里咬出了血,在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后,队长搀扶着他艰难地前行,身边的几个兄弟都也已经是血流满身。  
      追兵的马蹄声在身后隐约地响起来了——几个伤兵都是惨白着脸,看着对方——死。  
      所有的人从对方的眼神里,都读到了这个字。青龙甚至已经把长枪倒转,抵住了下颔——唯一例外的是队长。虽然到了穷途末路,苍蓝的眼睛里仍然燃烧着战火。  
      “你们扶着他快点走,这里我来对付。”他放开了垂危的玄武,伸手抽出了腰畔的长剑。  
      漆黑的发丝拂过燃烧的双眸。  
      “队、队长……”他无意识地低低唤着,“不要管我们……了……逃、快逃啊……”  
      能活下来一个是一个,如果队长不走的话,最后只怕会是所有人一起送命在这里吧?  
      “说什么胡话!快走!”苍蓝没有回头,拔剑挡在路中央,对身后的几个战士厉叱,“连二十岁都没到的家伙,要死的话还早得很!快给我滚!”  
      长剑握在他还在流着血的手里,殷红的液体顺着雪亮的剑脊,一滴滴从剑尖滴落到大路的土壤里。  
      苍蓝是他们中最年长的一位。  
      那一年,他刚满二十岁。  
      -  
      “队长、队长……”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地上那个濒死的人的喉咙里传出,几只在伤口附近舐血的小兽惊惶地跳了开去,恋恋不舍地在一边试探地看着这个居然还能发声的庞然大物。  
      队长……这个称呼如今居然已显得那么遥远——正如每个人都舍弃了原来的本名一样,自从“惊蛰”创立以来,这个叫法已经被苍蓝严厉地禁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称谓:老大。  
      惊蛰组织的老大。暗杀组织的首领人物。朝廷的钦命要犯——苍蓝。  
      当看见组织里的同伴因为小小的失误,却遭到极端严厉的处罚;当苍蓝下达要将所有暗杀对象身边的家人一一杀尽,无论老幼一个活口都不留的命令;他几乎都怀疑眼前这个无情的老大,和当年那样用最后一滴热血维护同伴的那个队长,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才只不过过去八年的时间吧?大家居然都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如今,就算是自己,假如触犯了组织的规矩,老大一定也会无情地亲手处决。  
      除了朱雀,在苍蓝看来,任何人在必要时都是可以牺牲的吧?  
      然而,朱雀竟然是首先叛离组织的一个!她居然是第一个违抗老大的命令、并以实际行动和老大对立的组织成员——那个才二十不到、几乎还是个丫头的家伙!  
      他们亲眼看着长大的丫头。  
      如果老大还能有“痛苦”的感觉,那么朱雀的叛离将会是唯一能刺痛他的利剑了……  
      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丫头如今是如愿以偿地逃脱了——能摆脱青龙、白虎和自己的联袂追杀、逃出这片死亡森林,这几乎是连苍蓝老大都不可能做到的吧?然而,她竟真的逃出去了。  
    


    3楼2006-05-0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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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他们都是拼死地在保护什么吧?他刚想笑,那热辣辣的东西忽然从喉头冲了出来!——血!脏腑中的血!!所有的意识忽然一刹间都变成了空白。  
        最后留在他眼帘里的,只是那一树刚刚绽开的夕颜。  
        象血一样颜色的夕颜。  
        在渐渐开始拉远的意识中,居然有不知从哪里传过来的一首童谣——  
        “……飞啊飞,飞啊飞!  
        “什么飞?鸟儿飞。  
        “鸟儿鸟儿怎么飞?  
        “展开翅膀满天飞~  
        “……………”  
        缥缈得宛如远处高楼上的歌声。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跟着,轻轻地和着那梦里的童谣。  
        “唱吧……请、请不要停下来……”  
        “什么飞?鸟儿飞……”  
        夜色已经渐渐地开始降临了,整个森林罩着一层淡淡的薄暮,只有那一树夕颜,在暮色中还是血一样地醒目。而朱雀就坐在树下,反复地、轻轻地唱着儿时古老的歌谣。  
        玄武静静地昏迷在她身侧,惨白的脸上居然有微微的笑意。  
        想起之前一样故意在她剑下流血,而放自己走脱的青龙和白虎,她脸上忽然有哭和笑两种交织的表情!八年过去了……她都以为他们忘了那一天的事情,然而,他却居然还记得这首童谣!  
        他们四个人,原来和自己一样都不曾片刻忘记过这首歌谣吧?  
        虽然八年里的血和汗,已经足够汇集成一条深而宽的河川,把他们所有人和昔日完全隔了开来。  
        ――――――――――――――  
        ·Act-3-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垂髫幼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猎户家的孩子。  
        而苍蓝他们,也绝对不是现在的杀手。  
        从十一岁到如今的十九岁:八年。  
        好长的岁月啊……黑暗中奔驰的岁月——然而,为什么前方连一点点预示着出口的亮光都没有呢?昔日唱着这首童谣的孩子,手上已经染满了鲜血。  
        难道,杀人、或被杀,就是她以后一生的命运?  
        从十一岁那一天开始的血色的人生,难道真的要延续到永远吗?  

        微微的夜风吹来,有零落的夕颜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在玄武黑色的衣服和惨白的脸上。  
        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呢——是永远见不到阳光的花吧?轻轻叹息着,她伸手去拂玄武脸上的残花,嘴里依然轻轻地哼着古老的曲子。  
        忽然间,她伸在空中的手僵住了!  
        有谁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的背后,在她完全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就制住了她背后的全部空门!冷冷的剑锋紧贴着她后颈,白皙的皮肤因为剑芒的寒气而微微起了疙瘩。  
        “老大?……”她轻轻问,语调里有一丝颤抖。  
        “不要停,继续唱。”身后那个声音冷漠地吩咐,同时一件东西“啪”地落在了她衣襟上,“给玄武吃这个!”  
        及时的药物使垂死的人有了转机,听着玄武渐渐稳定下来的呼吸,她的歌声里充满了喜悦。颈后那寒气逼人利剑,对于她来说似乎完全没有一丝的压迫力。  
        “为什么不走?”后面那个人问。  
        “如果我不回来,玄武就会死在这里。”她的声音很平静,“死在你教给我的回天剑影下。”  
        “就是为了他,你才在这里等死吗?”  
        “如果换了他是你,也一样。”  
        “……”  
        不知是不是因为震动,后面那个人的呼吸一刹间有些紊乱。  
        “跟我回总坛去。”颈后的寒意忽然消失,苍蓝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朱雀怔住了——老大的意思说……是如果她回去,就不再追究她任何责任吗?  
        没有完成任务,当面违抗他的命令,甚至为了脱离还杀伤了组织里的重要人员……而苍蓝居然说,如果她肯回去,一切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以前连组织里的人犯一个小小失误、都会严惩不贷的铁面无情的老大啊!  
        她愕然良久,忽然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说到底,大家对她这样的纵容,都还是因为八年前的那件事吧?是因为她死去的双亲、还有脸上这道恐怖的刀疤。  
      


      5楼2006-05-0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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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丫头!再不说,可是和你爹妈一样的下场!”已经不耐烦起来,刀锋一点点地顺着孩子幼嫩的皮肤割了下去,在女孩的哭号声中,由额头划至下颌。血登时覆住了小孩的半张脸。  
          “啧啧,你说有多可惜——本来是一个美人胚子呢!快说,那几个人在哪里?不说的话,你的脸就会被划得乱七八糟哦!小妹妹。”冷笑中,马刀再一次缓缓举了起来,刀尖上的血珠泛着冷冷的腥光。  
          “嘻嘻。”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尉官,血流披面的小孩子忽然有些诡异地笑了起来。  
          流着血的脸孔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然而盯着他的眼睛却是如同恶魔一般!  
          “妈的,小鬼你再笑笑看?!”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尉官再一次厉喝着举起了滴着血的马刀。  
          “苍蓝哥哥……”小孩轻轻地笑着,用右边那只没有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他的身后,仿佛是轻轻地对谁叮嘱,“苍蓝哥哥,要杀了这个人哦!”  
          呼号声零落地在身后响起,尉官大骇回头——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下了他十多个属下!带来的一队人,居然就在片刻之间全部倒下了!  
          四个身影闪电般地掠进院子,在一片血雨中站到了敌人的尸体上,剑拔弩张。居中的那个蓝衫少年的剑却还在鞘中。他就站在离尉官不到一丈的地方,用黑到发蓝的眼睛冷冷地盯着,眼眸中仿佛有烈焰在燃烧——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眼神!  
          “小颜,看好了。”苍蓝的长剑平平举起,静静地说,忽然闪电般地从剑鞘的两端反手抽出了双剑!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回天剑影——说实话,那时候的她根本没看清楚苍蓝的出手,她只看见那回旋而出的六剑如来自炼狱的雷霆一般耀目,在剑光和蓝影中,有血色如烟火一般盛开。  
          先是双手,而后是双脚,就从烟火中飞了出来。  
          双剑相交成十字,轻轻一划,左右颈动脉中的血如同喷泉一般地冒出。那个转眼间就被削得瘦小了的尉官,就如木桩一般地倒在了那棵树下,全身抽搐。  
          而且,在血流尽之前,这个没有四肢的人还不会死。  
          “嘻嘻……”树上吊着的孩子轻轻地、愉快地笑了起来,血迹下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彩,“嘻嘻……苍蓝哥哥,真好!”  
          剑光再次一闪,满身是血的孩子跌进了少年的怀中。  
          “小颜…小颜!”他紧紧抱住了这个失去双亲的孤儿,声音带了微微的哽咽,一任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蓝衫。  
          在另一边,玄武他们动手开始解下树上挂的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一对曾经容留、照顾他们的猎户夫妻已然横遭惨死,尸体流出体外的内脏粘住了衣服,死去人的双眼始终不曾闭上……然而,不到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曾那样地关怀照顾着几个少年。  
          这几个经历过上百次战役的少年兵终于忍不住崩溃,在忽然间爆发出野兽一样的痛哭。  
          那个孩子却一直一直地微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她的笑容却是冷冷而空洞的——从此以后,她就一直只会这样地笑了。  
          在收拾尸体残骸的时候,苍蓝轻轻抬手,遮住了孩子另一只看得见的眼睛:“不要看,小颜。”  
          “……飞啊飞,飞啊飞。  
          “什么飞?鸟儿飞。  
          “鸟儿鸟儿怎么飞?  
          “展开翅膀漫天飞!  
          陡然间,怀里的孩子揽着他的脖子,忽然哼起了这首童谣,轻轻地、轻轻地,仿佛怕惊醒了什么。  
          那也是“夕颜”最后一次唱这首童谣。没人知道,那一天,正是她的十一岁生日。  
          作为“萧夕颜”的人生,也只是延续到她十一岁的生日为止——那一天,对于她和其他几个人来说,全部都是黑夜开始的一天,是地狱之门徐徐在眼前打开的一天……  

          此后,就完全是在黑暗中奔走的人生了。  
          从满十八岁开始正式地成为组织的一员,不停地奔走于各处,按照老大的命令,把剑刺入一个个朝廷显贵要员的咽喉,在满地的鲜血中,她依然是笑着的,笑得冷漠而空洞。  
          还记得在烈火中燃烧的家园,还记得树上挂着的双亲的尸体,然而,八年来血与汗汇集成的河川是那样的深而广,站在河这一边的“朱雀”已经看不清楚那一边隔岸的过去岁月,看不清楚苍蓝、青龙、白虎和玄武几个人过去曾经微笑过的脸。  
        


        8楼2006-05-0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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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住手!住手——!”耳边忽然有熟悉的急切的叫声,她的身体忽然被外力用力地带到了一边。在剑风呼啸而过后,她睁开眼睛,看见了匆匆赶来的青龙与白虎。  
          青龙的长枪已经被刚才那狂怒的一剑截为两段,白虎毫不犹豫拦在了自己身前。  
            刚才在和自己交手时,为了名正言顺地放自己走,他们两个就或多或少地挂了彩,如今虽然是二对一地面对着苍蓝,却仍然显得有些狼狈。  
            ―――――――――――――  
            ·Act-6-  
            “大哥,绝对不能杀朱雀!绝对不许!”  
            听到那么强硬的话、居然从一向对自己敬畏服从的下属口中说出,苍蓝目中精光一闪,脸上有冷笑的表情。然而,看着面前两个人毫不退缩的眼神,看着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玄武,他眼里的火光渐渐熄了下去:如果真的要对朱雀格杀勿论的话,恐怕他们三个人会不顾一切地阻挡吧?即使是他们三个人联手也无法阻止,但如果朱雀死在自己手上、从此以后整个惊蛰组织势必会土崩瓦解吧?  
            那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甚至比她的叛离更加不愿意。  
            八年了。在这个孤女身上,每个人都投入了全部感情……也许,因为所有人都寂寞。  
            天知道他们几个杀手,是怎样带大这样一个小女孩的。倾注了所有的爱,看着她长大、学艺、自立、加入组织……曾以为大家一生都不会分离,将会在黑夜里一起走下去,直到走入地狱。  
            玄武甚至曾经说过:只有在看着小颜的笑容时,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确还活着——难道,他不也是这样的吗?  
            然而,如今又若何?  
            亲眼看着长大的人背叛了自己,在她说出“我要走”的时候,那坚决的眼神、一如当年对拷问她的官兵回答“就是不说”——那是誓不低头的决定,毫无圆转的余地。  
            “十八岁以前,你如果要离开惊蛰,随时随地都可以——因为那个时候,你还不是组织的一员。”终于,低低的话从苍蓝的唇边吐出,飘散在深夜的森林中。他抬头看着在夜色中开得正盛的夕颜,继续道:“十八岁那年,我让你回到林外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你自己选择了要留在组织里——既然,那个时候你没有走,如今你想离开,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朱雀带着血迹的脸上泛起淡淡的苦笑:“是的,我知道。”  
            十八岁那年她为什么不走,他知道吗?  
            在他摘给她那一朵夕颜的时候,她就被少年的笑容所打动,因为想跟得上他的步伐,因为想成为对他有帮助的人,因为想能和他并肩战斗,所以她才忍受着这样残酷的训练和刺鼻的血腥。哪怕前方是永远的黑暗,她也不会退缩半步。即使是炼狱、即使是与世隔绝,他在哪里,她也会在哪里!  
            然而,一年以后,当决定离开他身边的时候,她却连头都没有回。  
            世间,居然有一种比爱情、友情和亲情更加强大的力量,让她最终选择了离去!  
            “朱雀,我本来想要你的命。”略微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夜风里,和着他微微扬起的发丝,浸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开始凝结,“但是,既然大家都反对,那么就这样处理吧……”流着血的手缓缓抬起,摊开,掌心中还印着两道深可见骨的剑伤:“把你在这里得到的东西全部留下,然后永远不要回来!”  
            “好!”直视着对方深不见底的眸子,她一咬牙,干脆地回答。  

            金银。令牌。暗器袋子。随身带的应急药物。总坛的地图。他亲手写给她的武学小册子。还有很多女孩子才喜欢的零碎的小东西,是以前兄长们陆续送给她玩的。  
            在全部翻出了随身的东西后,想了想,她反手解下了头上的束发银环,长长的头发如水一样地流泻了下来。最后,她甚至俯身脱下了脚上的绣鞋,赤着脚站到了潮湿的草地上。  
            “这身衣服没办法现在留下——等我出去买一件替换的后,会立即送回给你……”她倔强地望着他,说。然而面前的人都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漠然追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吗?看着背过身去的高大人影,她忽然间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似地,蓦然抬头:“我知道了——都还给你!都还给你!”  
          


          11楼2006-05-0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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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身边的青龙和白虎都没有明白过来之前,她闪电般地反手拔出了那把尚未破碎的长剑、倒转了剑柄!“嚓!”剑光闪过,鲜血飞溅——左手拇指的筋络被一剑挑断!  
            筋络一断,终生无法再用剑。  
              身边的两个人同时失声惊呼,变了脸色——是这个!老大要收回的,居然是他曾经倾囊传授的回天剑影!朱雀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左手拇指筋络一断,马上用牙齿咬住了剑身,将右手向剑锋上凑了过去!  
              “够了。”忽然间,她的右手被人从空中握住——苍蓝在电光火石之际回身,扣住了她的手腕,眼里的神色变了变,淡淡道:“谁说我要的是这个?”  
              朱雀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手创立这个庞大杀人组织的人。  
              她唯独剩下的,就只有这他传授的回天剑影了……还有什么要留下的?  
              苍蓝放开了手,缓缓摊开了另一只手。手心里,是一个高不盈寸的白瓷小瓶,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小楷:洗尘缘。  
              “啊?”一刹间,一直镇静的女子脸上终于起了无法控制的抽搐,朱雀看着那个小小的白瓷瓶,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几步,背心一下子又靠上了那颗树,“不,不要!”  
              “大哥!”旁边两个人同时再次惊呼,“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苍蓝根本不为所动,冷漠地回答,再次更近地把药递到朱雀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哑地问,“这个是基本要求,不是吗?你知道了太多组织里的秘密,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  
              朱雀身子微微一颤:原来,要留下的是这个——是这八年来的所有回忆!所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所有的欢乐、辛酸、痛苦和泪水……仿在她脱离组织的时候,统统都要留下!  
              佛怕冷似地、她缩了一下身子,尽力把头向后仰靠在夕颜树上,远离那个恐怖的白瓷小瓶——  
              不要……绝对不要!她绝对不要被洗脑!  
              即使是离去,她也不愿意忘记所有的一切,忘记和他们在一起的所有故事……这是她记忆中最最珍贵的部分,无论如何、无论身在何方,她永远都不愿意忘记!  
              “朱雀,既然你要脱离组织,这已是最宽大的处理。”苍蓝的眼睛闪着冰一样的光芒,药瓶的塞子被轻轻打开,递到她面前,“忘了吧,留着还有什么用呢?这样,对你、对我们都好……”  
              “不!绝对不要!”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推开他,嘶声大喊,想从那个人的控制范围下逃离。然而他用单手就制服了她,点了她的麻穴,让她无力地倚在那棵花树下。  
              “这是你没办法选择的事情……”苍蓝嘴角忽然泛起了一丝罕见的笑意,伸手捏开了她的下颌,“苟生离,不若相忘于江湖——要离开的人是你,不是吗?你有勇气离开,就不该抛不下。”  
              不要!不要!她拼命挣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身边另外两位同伴。然而,出乎意料地,青龙白虎居然都没有动,只是在一边看着她,目光哀戚而沉痛——  
              “的确,还不如相忘……就当八年前我们就没有遇见过。”  
              “你好好的开始新的生活吧,只可惜,玄武没办法醒来见你最后一面……”  
              ——放手、放手啊!  
              绝对不可以、不可以忘!!宁死都不要忘记!  
              然而,那冰凉的液体缓缓顺着她的咽喉流了下来,那瓶“洗尘缘”!  
              苍蓝的脸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着她,带着言语无法描述的表情。等到他放开手,药水已经完全被灌入了朱雀的胃里。  
              “咯、咯……”她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响声,尽了一切力气,却无法再把药吐出来!双手捂着咽喉,泪水忽然从她眼中涌了出来。  
              八年了,她都是那样冰冷空洞地笑着的吧?泪水——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曾以为在看过那样的惨剧以后,无论什么样都无法再让她流出泪水。然而如今,在泪水不受控制地划落脸颊的时候,她才惊觉,世间居然还有能再次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  
              到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睁开眼睛的自己就永远无法记起眼前的人们了吗?所有的一切,就如雾一样永远散去不留任何痕迹吗?  
            


            12楼2006-05-0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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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记得那一天你摘给我的夕颜吗?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长大了能嫁给苍蓝哥哥…那该有多好啊,哪怕就是一天也好呢……  
              “可是…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你不知道人会长大、会变的吗?  
                “不要那么凶好不好?…我很怕你呢……但是,以后都不会了……都不会了……我要忘记你了……”  
                终于,在喃喃说着这些话时,双眼渐渐无法控制地阖上了。  
                可惜的是神志已经开始模糊的她,错过了看见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情景——竟然有泪水,从对面那个人漆黑的眸中蓦然滑落!  
                ―――――――――――――――――  
                ·Act-7-  
                十年平天下。  
                十年休养生息。  
                十年致太平。  
                在经历了惊涛骇浪的战乱后,历史的激流终于平缓了下来。这十年的岁月,就如同山涧的清泉般静静地流淌着、消逝着……世上的人们,为了各自完全不同的人生奔波着,在转眼间,已经是洪武十八年。  
                在百姓过着安宁平静日子的同时,新王朝的权力斗争却是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  
                曾经在战乱中夺取天下的朱明朝廷,在坐拥山河后起了严重的分化,不停地因为争权夺利而斗争,而且由于皇帝强烈的猜忌心,也不停地有惨剧上演。  
                这十年来,暗杀、株连、结党、肃清、灭族…在明朝的士大夫阶层中层出不穷。  
                洪武十一年,国师刘伯温被毒死。  
                洪武十三年,左丞相胡惟庸被族诛。  
                洪武十七年,曹国公李文忠被毒死  
                洪武十八年,魏国公徐达被毒死。  
                整个朝廷几乎为之一空,凡是略有功勋的旧臣都难逃厄运,朝野上下笼罩在一片惊悚气息中。  

                夕阳西下的时候,泉州城外的官道上匆匆走来的一行人。  
                “老大,从此以后……真的就解散惊蛰组织了吗?”其中那个青衣人问旁边的同伴。  
                带着斗笠的蓝衫人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真是不象老大一贯的作风啊……说散就散了?”那行人中年纪最轻的人不由笑了起来,在黑衣的对比下,牙齿闪着洁白的光。对于这个决定,看的出他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那个青衣人还是有些失落地看看天,喃喃:“这么说来……以后就不和朝廷作对了?真是便宜那些人了。”  
                “青龙…他们已经开始肃清同党了——连自己人都要对付的人,还值得我们出手吗?”旁边一直没有出声说话的白衣男子冷冷加了一句,“何况…已然是换了天下了,你真的以为靠暗杀,就能让时光倒流?”  
                “反正,我听从老大的命令。”虽然有些不甘心,但青衣人还是嘀咕了一句。  
                旁边的年纪小的同伴忽然笑了起来:“你也不要装模做样了——以后能回去和苏姑娘过安宁日子,你心里是求之不得的吧?”他捉狭地笑着,看着对方的脸反常地红起来。  
                一行人说笑着在官道上走来,只有蓝衫人始终没有没有说什么,在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泉州古城——看着暮色中华灯初上的城市,看着城中的万家灯火、熙攘人群……一切是如此的平静而繁荣。  
                他的眼光微微闪了一下:这里面,没有一个人、会希望再回到十多年前动乱的岁月中去吧?  
                只是凭着手中的剑,是绝对没有办法挡住历史滚滚的洪流的——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没有人会在乎是谁当皇帝,也不会在乎那个人是怎样当上皇帝。只有他们这些被牺牲的、被出卖过的人,才会这样一直坚持着,报复着。  
                十八年前,他们是被朝廷以“叛军”的名义追杀的,然而,百姓拼死保护了他们;  
                十八年后,在所有百姓口中,都是以“叛军”来称呼他们的吧?  
                他们真正成了叛党了、真正站到天下人的对面去了吗?  
                惊蛰,真的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吧?以后,只是希望能以手中的剑,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而已……他就站在暮色中,看着灯火阑珊的城市,出神。  

                “老大怎么了?”身边有兄弟们的轻声低语,然而他却仿佛没有听见。  
              


              14楼2006-05-0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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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喜欢的


                16楼2006-05-28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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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象日本的源氏物语?


                  17楼2006-07-22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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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


                    18楼2006-07-25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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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0.184.27.*
                      哭得、一塌糊涂


                      19楼2009-05-16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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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0.184.27.*
                        其实、
                        这也狠幸福


                        20楼2009-05-16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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