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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__ 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 ‖ 鹭点烟汀月溪明,江阔云低,佳人何处寻 ___ 』


1楼2011-01-22 18:59回复


    2楼2011-01-22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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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良久,我的泪水依旧肆虐的涌出,穆德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如何安慰,看我哭得实在不成样子,才省得掏出手帕递给我,“怡冰……”他的口气充满爱怜,仿佛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但是我却粗暴的再次推开他的手臂:“别碰我!别碰我!”我大声喊着,手臂不听使唤的颤抖,那是仇恨,我压抑了许多年,以为已经淡下去了的仇恨,我也从不知道,这仇恨如同爱恋一样,可以有朝一日发泄得那样疯狂。
      “禽兽!只有禽兽才会那样,”我已经没有力气大声说话,只是喃喃重复着,“我不会和禽兽生活在一起,你们杀了我的亲人,毁了我的家园,还毁掉了我们的衣冠,只有禽兽才会这样,我恨不得杀了你们,你要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那都是我隐藏深埋心底的话吧,一直以来努力做一个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女子,却不料终究还是会说出如许怨毒的话。
        “如果你真的那样恨,”穆德似乎也极倦了,沉沉的说,“那么,你杀了我吧。”说完,他环视四周,把桌上的水果刀递在我手里,“如果你觉得好受些,你就杀了我。”
        他说的如此平静,我努力的止住哭泣,然后就笑了,笑得很凄凉,我说:“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何苦这样做作呢。”说得也那样平静,发泄过后,大概就恢复了原来的我吧。只是我终于明白,仇恨绝不会因时间世事的推移而淡忘,他能打动我的心,却怎么也打动不了我的灵魂,我不可能爱上一个满人。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悲哀而荒唐,可是我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难道这就是宿命?难道我是一个不能再爱了的人?
      春天的天气总是很古怪,早上还是暖暖得熏风欲醉,傍晚的时候已是寒意料峭。我在画舫上弹了半日的琴,心境舒朗了许多,这时也略感寒意,披了件披风在身上,转身遥望岸上的身影。因为我把画舫的缆绳断了,任它漂浮,这两个时辰船也行得远了,那人就沿着岸一路跟着。
        远远看去是一袭白衣,穆德知道我喜欢白色,所以就穿了白衣。我苦笑了下,觉得很荒诞,叫声“老丁”。老丁是我的船夫,他听到我唤他,立刻应道:“怎么了姑娘,是要回了吗?”
        “是,我们回吧。”夫子庙那边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了,往日这个时候,我大概才刚刚入船待客吧,可是如今不知为何会如此的兴味萧索,人也慵懒了许多,大概是那病落下的病根。
        我继续弹弄那张瑶琴,这是前朝斫琴名家所制,年代已颇久远,选用的是楠木为阳,梓木为阴,求其声远逸。琴是一位盲眼琴师赠与我的,他本来一直在画舫里弹琴,不常说话,后来大概得了难以治愈的病,对我说你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这张琴或许配得上你,他把琴送了我后就不知所终了。我那时还不太懂琴,过了许久才知道那是张很贵重的琴,而且这琴师原本来自宫廷,因为不肯给满满清廷表演,不惜自毁双目,流落到这十里秦淮讨口饭吃。于是我给琴取名“寄傲”,多年来未曾离身,而这空寂辽远,清逸透拔的琴音,我也从不轻易抚给人听的。
        “姑娘,”老丁在外面叫我,我才从凝思中回过神来,“门口像是红姑娘。”他说,我向未泯小筑方向望过去,果然见是那个纤瘦的身影,依旧一身红色的行头。因为爱红装,因此秦淮的人都叫她红姑娘,以至于她本来的名字也没人叫了,她是浅香楼的姐妹,和我最是交好,这次来大概是为了早上爽约的事情给我赔罪呢。
        我登上岸,不等她说话,便先一步埋怨道:“你们怎么这样不守信,害我一个人在船上空等了一天。”我心里确是有些恼的,倘若姐妹们在,穆德必不能说出那些话来,我也就不会如此失态。
        红姑娘走来拉住我的手,手冰冰凉的,一双会说话的明眸里闪动着焦急的神色,“怡冰,”她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吞了下去,然后冲我身后望望,“他一直这么跟着你吗?”我向后看了看,白衣在暮色里显得格外突出,我点了点头。红姑娘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那么,我们说话不碍的吗?”
      


      12楼2011-02-03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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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却不知如何弥补,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这里有样东西,你看看是不是你的?”我把那只刻了“未泯”的象牙发簪拿在手里,他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失声道:“难道,难道你……”
        “不错,我已经知道了。”
          陆本璞忽然“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泪流满面,哭诉着:“怡冰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害师父他们的。”说着就呜呜的哭倒在地。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勉强问道:“那你告诉我实情,吕大哥他怎么样了?”
          “师父他,”陆本璞痛哭流涕着,“他已经被害了。”
          我整颗心一下子跌落到无底的深渊,不想再问,也不想再了解更多的荒唐,可是,我努力强迫着自己,不可以,怡冰,你不可以再逃避。
          “别哭了!”我命令道,陆本璞吓了一惊,也止住了哭泣,“告诉我,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要知道。”我说。
        听完陆本璞的讲述,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穆德的彀中,我不过是充当了一枚棋子。
          原来我的病,是有人在茶中下了药。
          原来小道士不是胡乱找来,而是特意的。
          原来陆本璞当时根本没听懂我诗中的意思,而是穆德派人告诉他。
          原来在我去仙云观的那天,穆德就已经买通了这个一心想要光耀门楣的小道士。
          原来穆德早知道吕鲲他们的存在,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原来他一早了解了“未泯”的存在,也早调查清楚我的身世,以及我与这支发簪的关系。
          吕鲲把顾先生的遗物交给我,解了后顾之忧,就与其他义士谋划反清的事宜,朱家兄弟为人豪爽耿直,瞒着父母把朱家的别院借给他们作为联络地。穆德从陆本璞那里了解了这一切,自然想方设法除掉他们,方巾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把我最崇敬的人推向死亡的境地。
          其实,自从遇到穆德,就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查不出病因的病,没有经验的小道士,找了多年找不到的发簪,居然听一次就能懂的藏头诗。这世上哪会有如许奇特的遭际,我早该想到,一切都是有人安排的,一切都是阴谋。我恨自己,恨死自己了。
        “怡冰姐,我求求你,这些不要告诉小叶好么,我对她是真心的。”陆本璞哭着哀求我,这令我也很难过,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该做汉奸,逝者已矣,什么都无法洗去他的罪恶。
          我心思混乱不堪,恰在这时,小叶出现了,她定是在暗处听了很久,绝望的对陆本璞喊道:“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做汉奸!”音色沙哑着,想是忍住哭很久了。
          陆本璞神色仓惶,爬起来抓住小叶:“对不起,你听我解释!”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小叶恹恹的说,眼光里不再有明亮之色,“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么?”
          “我知道我错了,小叶,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反清是不可能成功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只是希望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如果能考上功名,不是可以造福更多的百姓吗?小叶,你懂得的,对吗?”他使劲摇着小叶,睚眦欲裂,“小叶,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我一心光耀门楣,一心要为百姓谋福祉,一心要让你得到幸福的呀!”
          小叶委屈的哭了,“可是可是,因为你,青湄姐和陌陌姐都伤心的要死了,重宇和重宣哥哥也眼看不活,这就是你谋的福祉吗?”
          “是,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呀!”陆本璞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倒像是真心悔过,小叶既爱且恨着,两个人哭作一团。
          我没有劝慰,任由他们发泄,等大家渐渐平和了,才对陆本璞说:“如果真想弥补你的过错,就帮我个忙吧。”
          他擦干眼泪,连连点头:“怡冰姐你说吧,我一定照作!”
          我漠漠的说:“我要见穆德贝勒一面,救出朱家兄弟。”
        三日后,朱家兄弟就要被问斩了。我让陆本璞告诉穆德,我想通了,要见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邀请穆德,见他之前,我做了个很大的决定,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后,我仿佛变了很多,变得……总之,我的青春从此只能用来凭吊了…… 


        16楼2011-02-03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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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儿!”忽听到有人在门外唤红姑娘,原来是卢城,是红姑娘要他随时来报信给我们,我虽一向厌恶这个人,但此时也颇盼望他能带来些令人期待的消息。
            “怎么样?”红姑娘叫他进来,劈头就问。
            “他们没死。”这句话说出来,青湄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惊觉自己衣服没穿好,头发没梳就跑到厅里来,可是已经顾不得这么多,脱口就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卢城一副得意的样子,仿佛有点幸灾乐祸的说:“贝勒爷好不容易买通关节救了他们,但当众宣布已死,那是万万不能留在这里的了,已经发配到边疆为奴,一早上路了。”
            听他说完,七妹和红姑娘气不打一处来,红姑娘怒气冲冲的问:“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咱们,也好去送送行。”
            卢城哭丧着脸,用事不关己的口气说:“哎呀我的红大小姐,我充其量不过是个随从,哪里那么容易得到内部消息,就算得了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抽空到你这里来呀。”
            七妹柳眉一挑,胸脯一起一伏的说:“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卢城笑嘻嘻的说:“七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就算我是存心的好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行吗。”
            七妹火从中起:“你!”可是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见不得卢城那淫荡的样子,准备去安慰一下青湄和陌陌,却见陌陌风一般的冲出浅香楼,老鸨就是怕这几天会出事,所以派了几个龟奴在门口守着,可那些人也没拦住陌陌,青湄听了卢城的话,几欲晕厥,还好勉力支撑住了,见陌陌冲出去,焦急万分,也跟着要出去,被楚婷姐一把拉住了。
            “让我去!”青湄撕心裂肺的喊道,在场的人为之心碎,楚婷姐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我不是拦你,穿得整齐些去,若真能见他,也不要让他看到你那么憔悴,没的为你担心。”青湄感激的对楚婷姐点点头,然后就向外跑,门口的人这次有了警惕,不准她出去,楚婷姐递给他们些银子说:“有我担保,你们放她去吧。”
          黄昏十分,我遣走了老丁,独自坐于画舫的甲板上。小叶午间似乎发觉我的状态有些异样,本来要一直跟着我的,但我和她说今天接待的客人不喜人多,劝她留在浅香楼等陌陌她们回来。
            我望着缓缓流动的秦淮河水,心潮却起伏不定,这就是我期望的结果吗?虽救了他们的性命,却让有情人天各一方,沦落风尘的陌陌和青湄将要怎么度过她们的余生,大概也是可想而知的了吧。我难过至极,把脚边那具断了根弦的“寄傲”看了又看,抱起来轻抚那己经历百年岁月的琴身,凄然对它说:“老朋友,对不起,我让你寄身于这腌杂浊世之中,你许是也怨得紧了吧?”
          过了不久,穆德果然如约而来,为了讨好我而穿着朴素的蓝衣,但腰间的玉佩依旧掩不住那一身的贵族气。
            “来了?”我似有似无的淡淡一问,起身行礼,心中只觉一阵空茫。
            穆德看我衣着单薄,不禁心疼,要我进屋。我没依他言,却把缆绳解开了,看着远远近近停着的画舫,对他说:“这里太热闹,我想找个寂静无人的地方,好吗?”
            “当然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穆德允诺着。
            看着画舫顺水势飘离堤岸,我觉得自己也抛离了岸上一切的纷纷扰扰,江上清风拂过面颊,令我有一丝贪恋,贪恋我早已对之绝望的人世。
            然后,就随穆德进了船舱,里面的摆设我都重新布置过,换了全套新的,连用惯的琵琶也都换掉,旧的留在了未泯小筑。
            “这香气很特别啊。”穆德一进船舱就感觉到了,我轻笑着:“是,这香名旖旎,贝勒爷还闻得惯么?”
            穆德呵呵笑着:“旖旎?好名字啊,今晚的夜色景致也当真旖旎诱人呢。”
            我浅浅一笑,摘下琵琶,说:“天色还早,这里有我亲手做的小点心,你一边品尝,一边听我唱吧。”大概因为我是第一次对他如许和颜悦色,巧笑嫣然,令他心驰神摇,是以话都说不出。
          


          19楼2011-02-03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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