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童
今天我忽然听到一首歌，于是就想起了你，才忽然发觉又快到你的祭日了。
时间走的真实够快，这些年过去了，忽然很想问，你过得怎样？
想写一写你们的故事已经好久了，但是一直怕自己写不来。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而
人的记忆又有限，我们清楚的让别人认识一个最真实的你，和你们么？
但是想着想着还是写出来吧，写完之后，就叫它们尘归尘，土归土。如果我有哪些地方
写的有违于当年，就请你在另一个世界一笑了之吧。
TO 大家
在心里想着些这件事已经很久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勇气，不知道写了之后会不会有人
看。今天终于鼓足勇气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么几个字，就当是我对亡者的一点纪念吧。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这些事，完全是从我的角度和记忆出发的，所以，自然不保证百
分之百的真实性。

故事的开头，有点长，要先小小的罗嗦一下。
先说说我和我姐吧，我俩小时候在一个大院长大的，她妈是我大姨，她只大我三岁，从小就
能玩到一块去，长大也能推心置腹。有些话她不能对我大姨和姨夫讲的，一般都告诉我。所
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整件事情，我也算是半个当事人了。
好，进入正题。
我姐是2000年那年结的婚，从年龄上说，她算是早婚了。她学历不高，专科毕业后家里托了
关系，在某银行做前台。赚的不多，但是说出去还算是个体面的工作吧。她人长的还可以，
可能就因为这个，工作不到半年，就有人来给她介绍男朋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男朋友
的条件出奇的好。见过一次，长的不能说有多帅，但是很高大很有气质的那么一种男人。听
说他父亲是什么军区的一个官来着，我忘记了。反正家里蛮有门路的，大学毕业自己做了一
家外贸公司，现在也算是风生水起了。
但是就因为这样，我大姨和姨夫心里又都有点不踏实，这男的条件这么好，干嘛都三十了还
没结婚，好像说以前都没有女朋友。所以当时我姐家有点犹豫。但是我姐是一眼就相中这人
了，我姐吧，说实话比较爱钱，挺虚荣的那么一个人。既然我姐都同意，父母的意见也就仅
供参考了。于是她和我这个姐夫相处大概都没有半年就结婚了。我姐当时也是怕夜长梦多，
人家这么好的条件，其实我们有点高攀的感觉。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说说看。
她说结婚半年多了，你姐夫哪都好，真的……但是……就是因为哪都好，所以好奇怪。
我当时心里肯定特鄙夷她，人这种动物认识奇怪，拼命的想要十全十美，但是真要碰到
了，反倒自己先不自在了。
我说你这话我更糊涂了，他好还不好？过日子别太挑剔……
她说真不是我挑剔，你知道么，有时候我都觉得我俩不像夫妻。她说你相信直觉么，这
种东西说不太出来，但是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而且你姐夫都三十了，他居然不想要孩
子。
我当时确实心里挺震惊的，好像男的一般比女的喜欢孩子吧，哪有那么大人了，好不容
易结婚还不想要孩子啊。但这话我也不能说，我就劝我姐说姐夫忙呗，再说你还年轻，
着什么急啊。
她说忙又不用他带，我带行不行……
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
她说谁又知道，就是奇怪嘛。

于是我俩那次的说话，就像是这一整件事的一个序幕，一旦拉开了，戏就开始了，
收都收不住。打那以后我就老能听见我姐和我抱怨姐夫怎样怎样的。甚至说他俩几乎不太那啥啥
。但是我每次见我姐夫的时候都觉得他挺好的，就是很大男人的那种，说话也很温和，人也很大
方，我就老是想不出他是那种会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呵呵，当时我挺天真的，我姐也是。

后来有一次周末，我姐单位休息，我去她家陪她，姐夫单位还上班一大清早匆匆忙
忙的走了。我俩在家里闲着没事，就收拾收拾。
我擦客厅的地板的时候，我姐忽然在姐夫的书房叫我，我一进去她就将一个东西挡在我手上，我
一看是一枚戒指。我说怎么了？她说不是我的……我说那是姐夫的呗……但是心里头也想姐夫一
个人带个戒指干嘛。表姐说不是，你看里面，我就对着窗子看戒指的里头，发现上面是用很小的
希腊字母写的C&T。
我姐夫姓陈，但是我姐不是姓以T开头的姓。
我说你在哪找到的。
她脸色有点苍白的说，你姐夫的抽屉里，他以前这个抽屉总是锁着，今天早晨好像走的太急，钥
匙忘在上面了。

那一整天我俩都在想这件事，我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她，但是当然都很苍白。
我姐很笃定的说，我敢肯定你姐夫心里有别的女人。我说那你能怎样，她说我一定要把她揪
出来。我说然后呢，她说我一定要当面和那个女人说个清楚。我忽然觉得有点悲哀，说清楚
又能怎样，他心里该有她还是照样有她。
我说不可能啊，他喜欢哪个女的他干嘛不和她结婚过来娶你啊，再说介绍你们认识的那人也
说他以前没有过女朋友啊。
我姐说媒人的话你也信，他还不是向着他说话。
我说那他就娶她啊，娶你干嘛？
我姐说说不定是婚后认识的。我说那现在和你说，离婚也不迟啊，你们又没有孩子，犯不着
这么偷偷摸摸的。
我说一个戒指嘛，犯不着这么小题大做的，好好过日子，你可以就当做没有这件事，人还不
都是自己吓自己。
以当时的我俩，能想到的也只能是姐夫心里有别的女人。仅仅是女人而已。

最后这件事好像也不了了之了，后来好像就是元旦左右的事了。我姐夫单位休假，
我们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因为我外婆那边就我妈和我大姨两个姐妹，所以每年过年过节的两
家人一般都在一起。那天没出去吃，我姐和姐夫下厨，我是第一次知道我姐夫做菜这么好吃。
没有办法的还是觉得他是一个好男人，给人很威严的感觉，但是为人却很温和。我记得那天大
姨和大姨夫都可高兴了，谁找到这样的女婿谁不开心。吃饭的时候气氛也超好，我记得我妈还
和我大姨说我将来要是能找一个像姐夫那么好的男朋友，她这一辈子都放心了。时候想想，总
是觉得这话很讽刺。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姐夫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平时业务忙吧，不管干什么手机都放在近处。我
注意了他一下，但觉他好像是想接通但是看了一下号码却犹豫了，和我们点点头后就出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脸上神色明显不好，是那种在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不好，反正一家子的人都看
得出来。
我大姨赶忙问他怎么了，他说公司出了点事，要马上过去一趟。我姐说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现在不是过节么？他随便解释了几句，现在我也想不去来了。我大姨说吃晚饭再去吧，他说不
了，于是拽着大衣就出去了，刚出去又回来了，说车钥匙忘记拿了。我明显感觉他很慌张，他
以前从不给人毛毛躁躁的感觉。

我姐还是要去，我说大姨夫在那等着我们呢，赶紧把号挂了。她这才想起还有正
经事没办，她就是这样，从小被我大姨和我大姨夫惯坏了，任性得不行。于是我俩又找了一会
，才找到挂号的地方。然后开药，取药，等把我大姨夫都安顿好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
高血压倒是不严重，医生所打几天针就好了。我大姨夫打针的时候我姐还要过去看，我说你省
省吧行么，等大姨夫打完针再说啊。
打完针之后她把我大姨夫送到医院门口，叫了车，说爸你先回去，我和小洁有点事。我说大姨
夫自己回去能行么，我大姨夫说没事，你俩有事就去吧。好像我记得那天因为这个我还有点和
我姐生气，怪她有点不懂事。
见大姨夫坐车走远了，我和我姐说，你真的假的呀，刚才人家前台说是男生，再说了你这会去
姐夫都不一定在不在那了，万一都是人家家里人，你都不认识，咱们进去和人家怎么解释啊，
多尴尬。我姐说，不是，我忽然又想起那件事来。我说什么呀，他说那个戒指啊。C&T，佟的
第一个字母就是T。我姐这么一说我心里也一惊。我说不会吧……可能是巧合。我姐说哪有那
么多巧合呀。我说但是佟童是男的。我姐说说不定为了掩人耳目，在医院这里乱登记的。我说
你可真会异想天开，这是医院，性别怎么能乱搞。我姐说反正说什么都没用，去看了就知道了
，要真是男的，我也放心了。
我俩于是又去了前台，仔细的问了一下这人到底住哪。就过去了。我说要是敲敲门，姐夫也不
在，就和人家说我们找错了吧。其实我真是有点不愿意去，总觉得这事怎么那么不靠谱呢。那
次是我第一次去医院的什么VIP病房，以前都不知道市医院还有这种地方。我记得走廊里没有一
点医院的药水的味道，是冬天里头的一种很温暖的香。四周很安静，一点也不像普通病房那么
吵吵闹闹的。说实话奢华的程度和宾馆差不太多了。我边走边在心里头琢磨这个人，忽然对他
有了些兴趣。佟童真名不叫佟童，但是有童这个字，确实不太像男孩的名字，有点古怪。因为
我姐夫总叫他童童，所以我在这里给他改了个姓，也这么叫他。当时我就觉得他这名字很有意
思，再加上生病了住在这么一个奢侈的地方，反正就一直想着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病房的号码到现在我还记得，是214，呵呵，情人节。而且我记得那个房间的门
上挂了一块天蓝色的牌子，上面用中英日三种文字写着请勿打扰。日本的请勿打扰开头两个
字是“邪魔”，哎，不知道爱情是不是也是这样子，中邪了，疯魔了。
站在病房门口我超级紧张，我这人就这样，心里素质很差，很容易紧张的那种。我跟我姐说
你真的要进去呀。我姐说你怕什么。其实我不是怕，就觉得这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呢。最后我
姐还是敲门了，里面很快有人应声。出乎意料，那是姐夫的声音。我想我姐夫无论如何也想
不到会是我姐，肯定以为是医生啊护士什么的，才会全无防备的叫进来。我姐回头看了我一
眼，眼神很复杂。但还是很快打开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房间里头的画面对于我来说有着巨大的冲击力。其实也没有什么
特别的。房间里除了病人，就只有我姐夫一个人。佟童确实是个男孩，那会正坐在床沿上，
但他很特别，我觉得他是那种任何人看他一眼都会马上记住他的一种人。他没有像别的病人
那样，至少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穿着那种很丑的病号服，我记得他上身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对襟
的毛外套，很厚。其实病房里开着空调，很温暖的。他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我们，脸色真
是苍白的吓人，一双眼睛很大，黑漆漆的，瘦得眼窝都有些塌陷了。我想如果不是这么病着
应该是很好看的那么一种小男生。
但是我姐夫很奇怪，我想我表姐心里头一定在那一瞬间百感交集了吧。因为我俩都看见，病
床下头放着一个水盆，我们进去的时候我姐夫正蹲在那，给那个男孩洗脚。怎么形容那一瞬
间的感觉呢，我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结婚一年多了，我姐夫一直就是忙工作忙工作，从不
给人会照顾人的那种感觉，而现在他却能蹲在地下给一个人洗脚……

我在这几年也看过一些同志小说 我记得有一篇叫《我那什么换你回来》 里头有一句诗
纪念亡人 “秋湖平波澜意在 隔世朝暮爱情长” 我想即使天人永隔 他们也还是幸福的吧 其实爱是
不会随着时间消失的……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点为妙，佟童似乎求助似的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身来的姐
夫，随即又低下头去。后来我猜他那会一定非常的不安。还是我姐最先打破沉默的，但是一张
口就是一种盛气凌人的样子，陈XX你很闲是吧，今天不用上班？我姐夫没理我姐，却低头对佟
童说，累不累，躺一会吧。说着扶他躺下来，就细心的帮他盖好被子。又说，我出去一下，很
快回来。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佟童忽然起身扯住他衬衫的袖子，我看见姐夫朝他微微的摇了摇
头。
我们三个一起走了出去，在走廊休息处的沙发上坐下来。姐夫说小洁，去帮姐夫买包烟吧。我
知道他是想支开我，也没犹豫便起身走人。我姐忽然说，别去了，外头怪冷的。又对姐夫说，
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背着人说。我当时觉得我姐特奇怪，我姐夫也奇怪，那个男孩也奇怪，
说不出具体哪不对，但却哪里都不对。
他是谁？我姐当时真的是紧紧的盯着姐夫。其实那会我真的特想去买烟，因为这种场合实在太
让人尴尬，你去劝吧，不知道劝谁，你什么都不说把，好像你多冷漠，不关心人家似的。好在
我姐夫很平静，说那是他弟弟。他姓什么？姓佟。不是你亲弟弟吧。我姐问到这的时候我姐夫
忽然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说，恩，不是。你没出差去日本，对吧。这回
不光我姐夫吃惊，我在一旁听着也莫名其妙。我姐夫没说话。我姐却开始像机关枪一样，你是
在这陪他了对吧，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能加你好几天不回家？
我姐夫忽然站起身来，“别说了，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小洁先回去，有空我跟你解释，
行么？”

后来我和我姐就回去了，记得路上她好像一句话也没说。回家给大姨和大姨夫打了
个电话，说大姨夫已经到家了，好了很多。我姐似乎也没心情吃饭似的，冰箱里还剩了一些老鸭
汤，倒进锅里扔了几根挂面进去。

我看见她站外倚着窗台，盯着一锅煮着的面发呆。便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她回过
神来看了我一眼，眼睛忽然红了。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呀，姐夫不是没事么……
她摇摇头，忽然说，小洁，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我说你别胡说。

她说真的，我不应该和你姐夫结婚。
我说你没事瞎说什么呀，姐夫对你不是挺好的，再说这事……
我姐说你别傻了，我认识他一年多了，他是什么人我早看清楚了。我早就觉得他
奇怪，就是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我说他到底哪奇怪啊。说这话的时候我心怦怦跳，其实姐夫是真的很奇怪。
我姐说我回来的路上把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我觉得我再明白不过了。你以前不是说他既然心
里有人干嘛还和我结婚，是啊，我不止一次这么想，但是今天我懂了，你看他俩能结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