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秋水街和高锥克山谷
在薇薇安的记忆中,有两个地方是她最不愿意回想却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去往的地方。
一个是与对角巷相连的秋水街,一个是偏远得很少人知道的高锥克山谷。
一个是薇薇安自己曾经的家所在,而另一个,则是她的家。
在这两个找不出有什么共同点的地方,都拥有着能够将薇薇安的心硬生生击碎的痛苦记忆,薇薇安不愿意去回想,却也永远不会遗忘。
手里握着弗立维教授为自己写的推荐信,走在回家的路上,薇薇安的心里真不是滋味。那个睿智的老教授是最欣赏自己的教师,也是自己最敬爱的教师,这个老教授是明白自己的心的,虽然将一封给魔法部的推荐信给了自己却还是慈祥地说“按自己内心的想法做吧”。
薇薇安不由得叹了口气。
早在上学期弗立维教授就知晓了自己内心对魔法部的腐败的鄙夷,但却不得不说,教授最终还是给了自己这样一封推荐信是因为从各个方面来说,能进魔法部获得一份体面而又稳定的工作这对于自己来说是很好的出路,再者,自己的父母亲只是经营一家小商铺,如果自己的女儿能进魔法部工作的话……
薇薇安听下脚步,抬头看了看竖在街口的路牌——“秋水街”三个白色的字写在已经掉了大半漆的黑底木牌上,这个路牌在这条街口不知道竖立了多少年,从秋水街诞生之日起就有它的存在了,如今这个木牌经年累岁地风华破损却无人问津,它的经历会不会就是这条街的下场——在这里没有出路的。
破败的秋水街,自己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让父母留在这里。薇薇安盯着路牌的双眸发出熠熠的身材,她的手握紧了那卷羊皮纸。自己已经有了一些在默西迪丝店里打工存下的继续,现在自己就要毕业了,更加需要一份固定而可观的收入。
而不是想着去坚持自己的梦想。
——薇薇安曾经想要开一个剧院。
而现在的她再不看那块破败的木牌,毅然转身踏入秋水街。
当薇薇安幻影移形到高锥克山谷的时候,整个山谷安静得让人害怕。穿过山谷的冷风吹得薇薇安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明明只是十月份的天气,这风,却有种吹到骨子里去的感觉。
上一次来到这里,距离现在已经很久了吧……
那时候,她甜甜地告诉薇薇安,这个山谷虽然偏远,但是是他祖辈的家乡,她愿意和他在这里生活下去。那时候,她提到他的时候哪里还有最初的厌恶,所以后来,她和他结婚了,就在这个山谷里他们举行了一场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婚礼。那时候,她的绿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充斥着的幸福,看他的眼神里透出的是并肩战斗多年的默契与相惜,是敞开心扉去爱的恋想与依赖,是想要守护到底的愿望与决心。
从此,他守护着她并给了她一个他们共同守护的家。
那时候薇薇安笑着祝福她,眼泪却往心里流。他给了她自己所不能给的,她能幸福,薇薇安也就满足了。
赤胆忠心咒生效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在这座山谷中找到过那栋房子。虽然有些遗憾自己没有成为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却也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
因为,他们对付的、想要对付他们的,是那个人。
因为是那个人,所以她还要将自己的女儿寄养在布莱克家中以防万一;因为是那个人,所以薇薇安清楚地明白自己绝绝对对不能成为保密人。
看到眼前从未被她找到过的房子已经显现出来,薇薇安的脸上露出了恍惚而惨淡的笑。她笑,却从牙根到指尖都在颤抖。
薇薇安什么也没想地冲进了大门洞开的波特宅。
绿光、火光、呼救、尖叫交织在一起,融汇成再不想回顾的记忆充斥着薇薇安的脑海。
她永远忘不了即使天气阳光明媚也显得阴沉昏暗的秋水街会被无数向各个方向发射的魔咒照亮的景象。
她永远忘不了秋水街27号那个卖猫食的让人以为坏了声带手脚不便的老女巫尖叫着逃跑的那幅生动场景。
她永远忘不了秋水街被一场爆炸毁去一半,而自己家的小商铺就是爆炸的中心,魔咒落下的地方。
她记得,那个时候是她的父母在家张罗饭菜等待女儿回家的时间。
而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冲起几丈高的烟雾中,薇薇安似乎只看到残破的尸体或肢体掉落在秋水街古老的青石路上,本就沉闷的落地声被爆炸彻底盖过。
放下魔杖的傲罗匆匆离开,现场除了两具无辜居民的尸体外,再没有其他死者。
仿佛要将握着的羊皮纸生生捏碎的手重重地将羊皮纸按在了地上一节还燃着火焰的断木上,薇薇安看着羊皮纸被火舌卷起烧成灰烬直到自己的手掌也被火灼烧成伤……
抱膝而坐的薇薇安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面前奖杯陈列室的地板,就仿佛那时候她死死盯着的父母那残破的尸体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薇薇安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她永远忘不了曾经站在篱墙外听见波特宅里她的歌声他的笑。
她永远忘不了看到她时他那从惊讶变成决绝最终释然的眼神,那燃烧着勇敢的光像破碎了的希望一般地湮灭。
她永远忘不了她慌乱地哭泣和哀求却是为了争取一点点时间来用不曾颤抖的双手对自己宁死也要保护的孩子发出最后一个咒语。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从始至终没有一眼落在她的身上,绿眼睛里便永远地失去了光芒。
后来有着婴儿嘶哑的哭喊,有着那个人从得意的大笑转为愕然的咆哮。薇薇安感知着这一切,却又仿佛被隔离一般地置身在这一切之外。想再看看她却不敢看,想在触碰她却不敢碰,薇薇安不相信那样一个有着阳光般耀眼的笑的女孩会有如此缺少生机的时候……
抱着脑袋的薇薇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凄厉地尖叫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满脸泪痕却不知是何时落下的泪。她看见墙上照片里的女孩还在对她笑,还是红头发绿眼睛,她再也坚持不住,不顾坐麻的双腿使不上劲她还是踉踉跄跄地撑着墙跑出了奖杯陈列室。
地上是被薇薇安打落的蛋糕,白森森的破碎的奶油,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