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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亮星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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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脾气暴躁的警察阿典,遇见活像从火星来的自闭儿贝贝,
  状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
  这小鬼完全无法沟通、动不动就抓狂,洗完澡还会光著屁股胡乱跑,
  认识他以后阿典如同衰神附体。
  车祸、溺水、停职,甚至差点被衣柜压死,
  和平共处的难度直达五颗星,一起生活简直叫做天方夜谭。
  但为什么阿典总是抛不开,
  就算贝贝走了,仍一心一意想要他回来。

  小王子告诉旅人:请替我画一只羊。
  阿典不懂贝贝为何要他画一只羊,只有贝贝明白。
  请画一只属于我的羊。
  而后我会在每个夜里,为你将星星点亮。


IP属地:浙江1楼2006-05-13 02:27回复
    第二章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落日!”你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你又说:“你知道的——当一个人很悲伤的时候,就会喜欢起落日来……” 

      “那么,那天,你一定很悲伤了?”我问著:“你看四十四次落日的那天?”

      你没有回答。

      ——节录自“小王子”

      将车开回了车库,阿典瞪了贝贝一眼,而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医院方向走去。因为贝贝死都不肯坐车,所以他们整整走了一个小时。

      夏天的太阳消失的很慢,当他们如同郊游散步一般龟速到达医院时,太阳仍挂著。

      阿典以T恤擦起脸上额上的汗,转头看身后的贝贝:“快一点。”他喊了声。

      低头端详著路边野花的贝贝抬起了头,碎步跑来。

      进了医院,中央空调令阿典浑身冷了起来,背著书包的贝贝仍是慢条斯理地走着,神情从容的贝贝就像学校刚下课的学生,脸上没有半点生活中柴米油盐的困扰。 

      “稍早送来的洛桓在几楼?”阿典说著。“我是处理他案件的警察。”

      “证件?”忙著接电话的护士问着。“…”阿典摸了摸鼻子,证件方才被局长收走了。“我送他弟弟来。”

      “身分证?”护士再问。 

      “你的身分证呢?”阿典把贝贝抓了过来。

      “我叫贝贝。”贝贝说著。

      “我是问你身分证,不是问你的身分。”阿典摇了摇头,觉得这家伙真是无法沟通。

      “护士小姐……那个……”阿典只好在柜台处笑着,一副白目的样子问柜台内的护士。“身分证也没,可以检查DNA验明正身吗?”

      “七楼加护病房。”护士不想理会阿典,说完继续忙著处理自已的事情。

      “走吧!”阿典拉著贝贝就走。 他们搭电梯上了七楼,到加护病房外,发现医生都离开了,只剩一个护士和两个警察守著。

      “可以进去吗?”阿典相同事打完招呼后,问了问护士。

      “暂时不行。”护士说。“病人刚刚从开刀房出来,情况十分不稳定。”

      贝贝走了过去,趴在加护病房的大型玻璃窗外,凝视著躺在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的洛桓。

      “麻烦你了。”阿典谢过护士。

      和守在病房外的同事打过招呼后,阿典接著来到了贝贝身旁。

      “阿桓就在里面。”他以贝贝能够理解的语言说著。

      “阿桓为什么不出来?”贝贝疑惑地问著。

      “他睡著了。”阿典无法向这个少年解释,是他的枪走火,才害洛桓由四楼高的地方摔到地上。他心中泛起了强烈的罪恶感,即便他与同事当时的行为,只能算是自卫。

      “我叫阿桓起床,时间到了。”贝贝突然由阿典身旁闪开,推开加护病房的门就冲进去。

      “先生!病人现在情况不好,不能进去!”护士惊讶地叫著。

      “快出来!”阿典也吓了一跳,他立刻抓住贝贝的衣服,想要把贝贝拖出病房外。

      但贝贝扭来扭去跑过来又跑过去,比蛇还滑溜。阿典几次摸到贝贝,却又让贝贝给跑一开。

      贝贝冲到了病房之内,喘著气对睡在床上的哥哥说:“阿桓、阿桓起来,要画画了。”

      睡著了的阿桓表情很奇怪,贝贝说不出那种感觉,但医院的环境与突如其来出现围绕在他身边的这些陌生人,让他前所未有地紧张与慌乱,他的神经无法承受这么剧烈的改变,情绪的起伏因此汹涌而强烈。

      阿典蹑手蹑脚靠近,猛地由背后将贝贝抱住。贝贝对阿典没有事先预知的动作十分抗拒,他死命挣扎著,像是陷人流沙中的动物,因循著本能而剧烈反抗。

      “走开、走开。”贝贝放声喊著,他讨厌与别人碰触。现在是阿桓和他画画的时间,不能有所变动。

      “妈的!”阿典咒骂了声,转头看向外面呆柞著的同事。“你们俩在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但外头的两名警员还来不及挪脚步,便见贝贝几次用头撞往后面的阿典,双脚又不断瞪地,将重量加在阿典身上,跳个不停。

      贝贝的后脑勺猛地撞上阿典的鼻子,阿典痛得咒骂了声:“妈的!”
    


    IP属地:浙江7楼2006-05-13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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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15:5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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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贝又跳离了地,用全身的重量冲撞阿典,阿典站不稳脚滑了一跤,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屁股直接冲击地面。

        “哇啊——”阿典凄惨地哀嚎了声,松开对贝贝的桎梏。

        “娘啊……”他的眼泪喷了出来,尾椎受创,屁屁因此裂成两半。

        贝贝立刻爬起身来,奔到哥哥床边。他摇晃著哥哥插著点滴针头的手臂,神情无助。 “阿桓,起来了,起来了。”贝贝说著。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安全的世界有所变动,原本都预定好的作息遭受外力变化,突如其来的异动另他无法接受,阿桓不睁开眼,巧巧也不见了,一切秩序的脱轨皆让他慌乱而失措。

        在外头的同事赶忙先将跌坐在地的阿典拖到外头去,然后两人再合力将贝贝制伏,抬到加护病房之外。

        护士铁青著脸,将门锁好。接著回过头来指着泪流不止的阿典骂道: “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如果病人有个什么万一,这责任该谁来负?”

        阿典根本疼得讲不出话来。

        两个同事紧紧压著不停挣扎的贝贝,陪著苦笑。

        一百七十几公分的贝贝身材虽不壮硕,但也瘦弱不到哪里去,两个大男人也有些困难才能将他压制住c

        “他…他有病的…”良久,阿典才说得出话。

        “是自闭症。还有暴力倾向。”阿典一手捣著可怜的屁股,一手摸著红肿的鼻子。

        “那你们当家长的就更应该管好他,自闭症的暴力倾向就是因为家人做了不良示范,患者才会学起来。”护士气愤得很。“请多学学怎么教导这样的孩子,你们必须有耐心才行。”护士骂完拂袖而去,转身入加护病房中,继续她看顾病人的工作。

        “关我屁事……”阿典擦了擦飘出来的眼泪。“他又不是我生的……”

        在同事的压制之下,贝贝无法动弹,阿典敲了贝贝的额头一下,对贝贝说:“你给我安静下来。你哥哥现在正在睡觉,等会你如果吵醒了他,他一定会大发脾气,说不定就把你丢下,不理会你。”阿典耍起骗小孩的手段,他记得小孩子都很蠢,随便唬弄唬弄就会乖乖安静下来。

        “可是时间到了。”贝贝举起手腕,让阿典看著表。贝贝的神情是惊慌的,就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阿典伸出手,把贝贝腕上的玩具表摘下。“这个不准,我先帮你收起来。”阿典忍著痛,苦撑著将表塞进口袋中。“以后买个新的给你,不许吵了知不知道?”

        贝贝点了点头,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等阿桓醒来,买新表。”

        当同事松开对贝贝的桎格,贝贝缓缓地坐了起来,静默著。

        “他短时间内不会醒。”阿典提醒贝贝。

        贝贝平静得很快.他由书包中拿出了本素描册子,再由铅笔盒中取出铅笔,望著加护病房的玻璃窗,低下头便开始一笔一笔地开始作画。他像没听见阿典的话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贝贝的头发凌乱著,那对淡褐色的眼里空洞非常,他挥著笔,记录著玻璃窗内的一切。

        “你不要抗拒我们,我们是警察,警察你该知道吧?就是人民的保母。”阿典试著与贝贝沟通。

        但贝贝连话也没回,只是低著头。

        “保母这个宇词是不是太难了?”同事插嘴。

        “保母就是奶妈。”阿典接著说:“所有市民都是我们要照顾的小孩,我们当警察的义务就是要照顾你们这些小孩,也因为如此,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阿典保证着。

        “所以,麻烦你好心点帮帮忙,信任一下我,别再出状况了行不行?”

        贝贝连头也没抬一下。阿典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阿典相信贝贝短时间内不会再度发疯,便问著身旁的同事。“兴晃呢?”

        “楼下六O—。”同事回答。

        “谢了。”阿典看了贝贝一眼,叹了口气道: “暂时先帮我看著这家伙,我等会儿回来。”

        “……”两名同事对看了下。“麻烦请你早点回来,这家伙怪可怕的。”

        “又不会把你们给吃了。”阿典哼了声。

        “反正你快点回来就对了。” 阿典捣著发疼的屁股,一拐一拐地离开。
      


      IP属地:浙江8楼2006-05-13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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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五颗行星是所有行星中最小的一个,它小到只能容下一盏街灯和一个点灯人。那是在天空中,一个没有人居住、也没有房子的星球。

          “当他点亮街灯时,就好像使一朵花或一颗星星醒过来。当他熄灭他的灯时,又好像温柔地将花或星星送入梦乡。” 

          这儿每天有一千四百四十四次落日。 

          点灯人点亮一干四百四十四次的灯,又熄灭一干四百四十四次的灯。

          ——节录自“小王子”

          “六点了。”

          声音,从半个小时前就开始响起,一直持续著没有停止的迹象。

          “六点了。” 

          阿典被吵得受不了,只好从被窝里挣扎起来,将头探出棉被之外。

          贝贝蹲在床边,原本盯著阿典看的淡褐色眼睛在接触到对方视线后,又连忙别开了来。

          “六点了。”像鹦鹉学语似地,贝贝不停讲著。

          阿典看了看闹钟,发觉才早上六点多。他哀嚎著:“我的天啊,这么早就叫醒我,难得放假在家里休息,你就不能让我睡晚一点吗?”

          “可是,六点了。”贝贝说著。

          “六点要干嘛?”阿典脸色不太好看,话都是用吼的。

          “六点巧巧煮早餐。”

          “去你妈的,我的名字不叫巧巧。”阿典凄惨地呻吟著。

          “巧巧六点吃早餐。”贝贝脸上有著困惑的神情,不明白阿典为什么不起来。

          “别摆著那副无辜的脸,好像我欠你很多似的。”但才出口,阿典自己就又闭嘴了。

          他是欠了贝贝没错,贝贝的哥哥现在还在加护病房里头。静了静,因为内疚一下子全跑了上来,阿典的起床气消了大半。

          “拉我一把,不然我没力气起床。”阿典将手曲被窝中伸了出来。

          贝贝盯著阿典的手臂看,动也不动地。

          “快点,不然没人煮早餐给你吃了。”阿典痛苦地闭著眼睛。天杀的他办案这个礼拜林林总总加起来睡没超过八个小时,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了,这家伙却为了一顿早餐,不肯让他睡饱些。他这是自作孽还是怎么著,没事把这家伙带回家来折磨死自己。

          贝贝看著阿典的手臂,想了很久,才慢慢地伸出手来。但触摸到阿典的皮肤握住阿典的手,贝贝就皱了眉。

          阿典以为贝贝准备拉他起身了,哪知手臂才一用力,连站也没站稳的贝贝就这么随著他的力道往他身上扑过来。

          “啊——”一个大男孩六七十公斤的重量全压在他的胸口之上,阿典惨叫了一声,胸腔里的空气全被挤了出去,疼痛让他呼吸困难。

          “妈呀——”阿典叫着救命。

          “噗——”压在阿典身上的贝贝笑出了声来。阿典总是会作出奇怪的表情,而那些表情十分容易便会让贝贝发笑。

          他们现在的距离等于零,阿典在疼痛减轻了些后才发觉贝贝的脸几乎就在他眼睛上方五公分远处,他看得见贝贝笑时脸庞泛起的一个小小梨窝,看得见贝贝淡褐色眼眸里平静而温和的愉悦。

          这少年此时毫无防备的神情,让他的心轻微而真切地悸动了一下。他很久没有这样奇妙的感觉了,因一个人的笑而感到美好,因一个人的笑而怔忡。

          贝贝只是笑著,没有离开。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接近,近到让阿典此时此刻误以为,他可以藉著这个少年,而将另一个自己一直爱著没办法忘记的人遗忘。

          他的手指唐突抚著贝贝有些性感的薄唇,贝贝闪了一下。贝贝越是闪躲,他越是想追上去,于是他捉住贝贝,突兀地将自己的嘴唇印上贝贝的,按著翻了个身,将贝贝压在身下。

          亲吻陌生人的唇,让阿典觉得有股罪恶感。但他又无法抗拒此时贝贝带给他的冲击,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突如其来地闯入了他的生命里,少年是那么地单纯、那么地不经人事。

          如果贝贝长得歪鼻子斜嘴巴那就算了,因为如此一来身为外貌协会荣誉会员的他绝对不会对贝贝有所感觉。但偏偏贝贝长得五官端正俊得可以,而且最重要的又天生是副可怜无辜相,让人怎么也无法放下他离他而去。

          此时阿典有种预感,他的感情似乎就要萌发生机,找到归依。
        


        IP属地:浙江12楼2006-05-13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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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暂时找不到巧巧,你先住在我这里吧。”阿典抽了几口烟。

            还在找厨房的贝贝听见阿典的话,于是回过头来。他看见阿典又有了哀伤的表情,就像夕阳落下的那天,他孤单的背影,沾染了落日的颜色。

            “好。”贝贝回答。

            在所有的情绪字眼里,哀伤是贝贝唯一了解得比较深入的词汇。因为爸爸和妈妈车祸死掉的时候、阿桓和巧巧吵架分离的时候,他问过阿桓,而阿桓也教他这个字的意思。

            哀伤,就是一种会让人感到难受的情绪,或许是你失去东西,或许是你失去所爱的人。那时你会想要哭,但是要忍耐,不可以让泪水掉下来。因为你不能向哀伤屈服,你必须要克服哀伤。然而哀伤的力量,却永远超过于你的忍耐。于是你只能忍耐著,痛苦地忍耐著。

            房里,突然传来行动电话的铃声,太过尖锐的声音刺激到贝贝的耳膜,贝贝松开了手里捧著的碗,碗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而摔碗的动作又发出了另一阵使他情绪不稳的刺耳声响。 

            贝贝看著那些散落一地的碎片。

            “别捡了,让佣人处理就好。”

            “你确定她曾经在医院出现过?没认错人?好!我马上过去。”阿典打开衣柜随便挑了件衣服穿上,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便走了出来。当他发现贝贝没听他的话,自个儿拾著那些锋利的碎碗时,立刻冲向前去,抢过贝贝手中的瓷碗片。

            “叫你别捡你还捡,割到怎么办……”阿典话还没讲完,手指指腹就感觉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发现碎片竟在强夺途中划破了他的手,按著血忽然冒出了一堆,他吓了一大跳。

            “流、流、流、流血了——”阿典大叫,他没料抢得太大力,竟害自己割得那么深,血不停地冒。

            “找块布来让我绑著!快点。”阿典喊着。

            但只见,贝贝走了过来,拉起自己身上的衬衫,将衣服的一角覆盖在阿典的伤口之上,然后紧紧握住。 

            “布。”贝贝说。

            阿典愣了愣,看了看贝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衣服也是布没错,但用这么直接用衣服来裹伤口,未免好笑了点。“我快受不了你了,你真是有够呆耶!”阿典说著。

            稍后,阿典等血稍止,拿著绷带在手指上随便缠了缠,接著对贝贝说: “我同事看见巧巧了,我们现在先到医院去。” 

            阿典见贝贝仍十分专注地看著他的伤口,他于是握住了贝贝的手臂。“现在赶时间,你别给我愣著。”

            贝贝回过神来便扭著想挣脱,他还没能那么快习惯阿典的碰触。一般来讲这样的肢体接触需要半个月,半个月后他才能有心理准备和阿典有些许的擦碰。

            “还挣扎!”阿典抓得更紧。

            “再挣扎小心我揍你。”他赶时间时一忙起来,便不想管别人的感受,管他是自闭症还是精神分裂,只要是人,K—K就会乖乖不乱动。

            贝贝皱起了眉头,不满正在胸口凝结着。

            “听话!”阿典看见贝贝的神情开始不对劲,实在很怕贝贝又像昨天在医院一样疯起来,乱叫乱跳,于是松开了一些力道,但还是没有放开他。

            “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去看阿桓;还带你去找巧巧。”阿典拿甜头诱导著贝贝。

            “还要买新表。”果不其然,当贝贝听到阿典的话,便称稍安静了下来。

            “好,再帮你买一支新表,买一支时间准时的表。”阿典随口说说。

            当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贝贝抗拒坐车是主因,因此他们只能以缓慢的速度,慢慢朝医院的方向走。

            阿典心想,这两天里走的路,大概是他这一年加起来所有份量。

            当他刚刚看见几个小鬼骑著脚踏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之时,他甚至心灰意冷地想著,得去买辆脚踏车代步了。但就不知道这个有汽车恐惧症的小鬼,愿不愿意接受脚踏车。

            到了医院后,贝贝望著玻璃窗里头,而后看了看阿典:“阿桓还在睡。”

            贝贝淡褐色眼眸里的疑惑,使得阿典的罪恶感一下子充塞了整个胸口,他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直至几个呼吸过后,才能开口。
          


          IP属地:浙江14楼2006-05-13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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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睡得很熟……”阿典逼自己这么说。

              贝贝点了点头。他坐在走道与昨天相同的位置上,而后翻开书包拿起了同样的素描本,一笔一笔地记录他所看见的世界。

              他的素描精准而俐落,深深浅浅的灰色笔触间,将玻璃窗内的景象完整而逼真地拓印至纯白的素描本土。

              阿典的罪恶感使得他无法将视线投注在贝贝身上,他绕过了贝贝,来到同事面前。

              “林巧巧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在我打电话给你之前没多久。”同事说者:“趁著我们轮班的空档,林巧巧就待在加护病房之前,似乎还想进去。但被我们发现之后就逃走了,我们有试著追她,不过她跑得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跟老大报告过了?”

              “老大说所有证据都显示林巧巧跟这案子脱离不了关系,她似乎是中间商,而且还因为贩卖及食用麻药被通缉中。”

              “看来要让她出面是不可能了。”阿典沉吟了一下。“这样吧,如果还有消息,就再通知我。”

              “其实老大刚刚来过。”同事苦笑了下。“老大说得很明白,你放假了,警告我们不准再将案情进度告诉你。等到逮捕林巧巧,这件案子就要结案。剩下的一切,皆当作意外处理。老大在这件事上面帮你很多,所有的事情几乎被他压下来,你别再让他难做了。”

              同事摇了摇头,苦劝著。

              “我知道。”阿典也苦笑。

              “下去看过兴晃没?”同事又说。“杨桃说兴晃昨晚发高烧,烧到抽搐,吓得她一整晚都不敢阖眼。”

              “我这就去看他。”阿典也十分担心兴晃的伤。

              阿典看了眼正在作画的贝贝,心想他大概还有些时间才能画完,他于是下到六楼看看兴晃的伤势。

              兴晃的病房房门并没有关上,阿典由门缝中瞧见杨桃正坐在兴晃的床沿,她绑著的马尾一直没有松开过,发丝有些散开采,显得凌乱。

              兴晃疲态尽露的脸上挂著几丝笑意,他伸手抚著女友的脸庞。 她低下头,亲吻他乾涩的唇,犹如蜻蜒点水那般温柔。 

              原本想踏进房门的阿典僵在门外无法动弹,两人亲昵的举动狠狠地打击了他。他困难地往后退一步、再一步,而后缓缓地退开采,远离了那扇门,与他们的两人世界。

              爱情原来就是这么回事,相爱的人皆会亲吻,皆会占据彼此不愿分开。然而当他仍在意著那个男人,这样的场景便会让他不堪。

              他在他们的爱情之间是多余的人,他始终说不出口的情意过于可耻。兴晃甚至不知道他在意著他长达六年,而他却为了这两个人,感到自己十分悲哀,进而可笑。

              阿典在楼梯口坐了下来。他握著一包烟,几次想点,却点不著。他的手有些颤抖,但他却把这归咎于此处是医院,医院里不该抽菸。

              他的身后来了个人,他转头,发现那是贝贝。“怎么,画完了?”

              贝贝点头。

              “坐吧!”阿典拍拍身旁的阶梯。

              贝贝挪开贴在臀后的书包,而后安静坐了下来。

              “其实,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病是怎么回事?乙阿典想找些话题,好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兴晃与杨桃身上开。

              “自闭症。”贝贝简单地说著:“是外星人。”

              “你曾经这么说过没错,但为什么这么说?”阿典的微笑十分苦涩。

              “你是地球人,我是外星人。”贝贝翻开书包,拿出了一本绘图本子,他将本子递给阿典。

              那是本“小王子”,也就是阿典看过却遗忘的书,书里画著被装在盒子里的羊。

              “你喜欢这本书?”阿典接过贝贝的书,翻了翻。但对于贝贝所给予的答案,阿典还是一点都搞不懂。他们两个人有时还真是鸡同鸭讲,弄不清楚究竟对方是什么状况。

              “星星儿都是外星人。”贝贝点头说。星星儿是一些人对自闭症患者的称呼。小王子也是外星人,他们是同类。

              阿典摸了摸贝贝的头,但发现贝贝还是闪躲。

              “不喜欢我碰你?”阿典问著。

              “讨厌。”贝贝老实地点头。 

              “好吧,我不再勉强你。”反正短时间内也弄不懂贝贝这个外星人是怎么回事,阿典乾脆将书还给贝贝,不仔细看过。“走了,回家吧。”
            


            IP属地:浙江15楼2006-05-13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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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贝觉得阿典真的很吵,想把耳朵捂起来,但他现在只剩一只手,所以无法做到。于是他伸出另外那只手,拉了拉阿典。

                这一天,肌肤与肌肤的碰触似乎已经没有那么令他反感,他在阿典身上再用力了些,努力地把阿典拉起来。

                阿典站起来后,整个人又往贝贝身上倒。

                “好臭!”贝贝叫了声。

                “电灯开关在那里。”阿典指著左边的墙。“把我挪过去。”

                贝贝吃力地将醉成一摊泥似的阿典抱著,忍耐著两人之间只隔著衣服的距离,将阿典撑到墙边。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阿典指著墙上所有电灯开关。“在我回家之前,要把所有的都按开,怎么按知不知道?就像这样!”阿典示范著,啪帕啪地,点亮了所有日光灯。

                “这个、这个、这个。”贝贝点头,把阿典所教的东西记下。

                “每次!”阿典叫著。“每次只要我一回来,就全部点亮。”

                “点亮。”贝贝再度点头。

                “好,那现在去睡觉!很晚了,明天……明天要上班……”阿典整个人瘫回贝贝身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贝贝撑阿典撑得太过吃力,贝贝感觉十分的累,再也无法忍耐的他就这么松开自己抱著阿典的手,接著往后退了一大步。

                阿典整个人失去支撑,于是软倒在地,而阿典那颗可怜的大头也在重力加速度之下,猛力撞上瓷砖地板。

                “叩——”地声,撞击力道之强,让夜里响起了回音。

                “痛死了,你到底在干嘛?”剧烈的疼痛袭来,阿典捂著头,在冰凉的地板上蜷曲著。他接著不停地咒骂,将自己所有知道的字汇都讲了出来。

                贝贝盖起了耳朵,声音太吵了,叫他无法承受。最后没有办法,贝贝躲进了房间里,把门关起来,直到阿典骂累、嘴巴酸了为止。

                再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 贝贝走到阿典身边,发觉阿典嘴巴仍动著,但已是喃喃自语。

                “好冷……”冰凉的瓷砖地板带走阿典身上所有热度,他像个孩子般缩成一团。

                贝贝慢慢地移动双脚,抓著阿典的手臂,将倒在地上的他缓缓往卧室拖去,然后把阿典搬放上床。

                “好冷……”阿典说著。

                贝贝想了想,接著模仿起巧巧以前带他上床时的动作,掀起被子的一角,盖在阿典身“晚安……”阿典瑟缩了一下,喃喃说著:“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解散回家明天继续努力查案……”

                贝贝蹲在床沿看了阿典好一会儿,发觉阿典的嘴巴不停动着,一直不断地说话。从进了门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

                盯了一会儿,他自己也有些困了,他于是钻上阿典的双人床,把头安放在自己带过来的枕头上,闭上眼,也说了声:“晚安。”

                然而就在他打算睡去之时,阿典突然翻了个身,将一只脚一只手横放在他身上,压住了他。

                他转头,发现阿典的脸离他好近,阿典还是喃喃发著许多奇怪的声音。 

                “好重!”他又开始挣扎,想脱离阿典。阿典这样压著他,他没办法睡觉。 

                慢慢地,因贝贝的动作过大,被吵醒的阿典又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意识朦胧的阿典看见身旁睡了个人,觉得莫名其妙而问著。 

                阿典继而将自己横亘在贝贝身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压制住贝贝。“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阿典缓缓爬了起来。 

                贝贝动弹不得,也不明白阿典说著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我床上?你难道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吗?”阿典朦胧的眼眸里有者深深的疑惑。

                贝贝试者挣扎,但阿典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而且他今天因为要等有人回来陪他一起睡,所以硬撑到了三点,现在整个人都累没有力气反抗了。

                阿典呆了半晌,缓缓地,将唇凑往贝贝嘴上,撬开贝贝紧闭的牙齿,温柔而缓慢地吸吮他的舌头。 

                贝贝僵著没有动。 

                三分钟之后,阿典失去了意识,倒在贝贝身上睡着了。 

                “好臭!”贝贝皱著眉。

                刚刚阿典把舌头伸进他嘴里时他一点也不敢移动,阿典身上的味道实在太令人难以忍受了,他只能僵著不动停止呼吸。 

                之后,贝贝将阿典慢慢推往旁边,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兴晃……我喜欢你……”几秒钟后,阿典又黏了上来。

                贝贝皱起了眉头。

                阿典的手与脚自动搜寻著身旁的温度,再度缠在贝贝身上。 “臭臭臭臭臭!”贝贝觉得自已快断气了。

                “喜欢你……”阿典喃喃说著。


              IP属地:浙江17楼2006-05-13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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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是什么意思?”他问著。

                  “豢养就是——建立连带关系。”它回答: 

                  “当你豢养了我。我们将互相需要。对我而言你是独一无二的,对你来说,我也是独一无二的。我会认出一种脚步声不同于猎人,那是你的,或许听起来将会像是音乐。你金黄色的头发会使我联想到麦田,我同时也会爱上倾听麦田里的风声……你想想,这是多么奇妙。”

                  “该怎么才能豢养你?”他问著。 “你必须有耐性。”它回答。“每天靠近我一点点……”

                  ——节录自“小王子”

                  “六点了”又是那个声音,平稳温和、持续不断地响著。声调没有太多抑扬顿挫,虽然呆板,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阿典慢慢睁开了眼,瞧见贝贝就蹲在床沿。

                  他看著贝贝,贝贝也同样看著他。但就算贝贝的声音多么好听,阿典仍是一张大便脸。

                  阿典的眉头皱得不能再深,眼睛眯成一条张不开来的细线,他苍白的唇失去血色乾涩不已,宿醉令他的脑袋十分难过。

                  “哈啾——”阿典打了个喷嚏,口水不小心喷到贝贝脸上。

                  “六点了!”贝贝跑去拿张面纸擦脸,回来后仍是一贯的鹦鹉学语重复著。“六点了!”

                  “谁说六点了?”阿典捣著自己发痛的头,全身骨头像快散了似地,随便翻个身都叫他关节喀啦喀啦作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而舒服的。 

                  贝贝指著阿典床头柜上的闹钟。“六点了。”

                  阿典极为困难地把手伸到床头柜上,动作缓慢将闹钟拿了下来,接著把时间往后拨,拨到一点。

                  “现在才半夜一点,晚安,继续睡吧。”放回闹钟后阿典将棉被拉起来蒙住头,继续呼呼大睡。他今天宿醉,头正痛著,又好像有些感冒,浑身不对劲的他没空理会这个小子。

                  之后,阿典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身。

                  当阿典揉著眼睛走到客厅,竟发觉客厅矮桌子上有著个开封吃到一半的便当,“这么厉害,还会跑去便利商店买便当。”正当阿典大为惊讶贝贝哪时变聪明他都不知道时,突然听见厨房传来呕吐声。

                  那一声又一声,呕得叫阿典也快跟著反胃起来。

                  阿典感觉不大对劲,连忙拿起便当一闻,发现里面的饭菜早就酸臭掉了,接着他又看了看制造日期。

                  “妈啊——”阿典吓了一跳,这不是他三天前买给贝贝当晚餐的吗? “我的天——”阿典冲往厨房,发现贝贝正挂在洗碗槽上不停地吐著。

                  贝贝吐得浑身都是,衣服都脏了,也弄得整个厨房溢满酸味。

                  “你没事吧,怎么便当坏了也吃,那会吃出人命来的!”阿典连忙撑住双手松开洗碗槽,整个人往下滑的贝贝。当他闻到贝贝身上的异味,自己也都快作呕了。 

                  阿典挟著贝贝,把贝贝带往浴室。

                  他将贝贝丢进大浴缸里,打开热水,让蓬蓬头洒出来的水清洗贝贝身上的污秽,接著他又跑出门外打电话给清洁公司,麻烦对方先派个钟点佣人过来帮他处理厨房,随后又赶快回到浴室之内。

                  贝贝由浴缸里爬起来,水太烫了,他十分难受。

                  “我拜托你先冲乾净再出去。”阿典将浴室门锁了起来。拜托,他这栋房子是百万装修耶,这家伙吐来吐去,弄脏了他可会,心疼的。

                  阿典将贝贝推回浴缸内,把莲蓬头交给他。“自己洗,洗乾净了再出去。”阿典随后关上浴缸外的毛玻璃门,站在乾湿分离的换衣间外等著贝贝。

                  但没三秒钟,贝贝就把水龙头的水给关了。

                  “搞什么鬼?”阿典呻吟了一声,打开玻璃门。

                  他看著贝贝,贝贝也看著他,他气得不得了,又开始吼了起来:“你该不会是连洗澡也不会吧!”

                  贝贝还是看著他,没有太多情绪的睑上只有大男孩的纯真。

                  阿典捂著额,实在快受不了了。“妈的,没听说收容人,还得帮人洗澡的。”他更想起由贝贝进到他家开始算起,贝贝已经三天没洗过澡了。

                  阿典打开蓬蓬头,继续让热水往贝贝身上冲,但贝贝活像条被烫到的虾子,由双人大浴缸内跳了起来,不停往后头的瓷砖墙上靠。
                


                IP属地:浙江18楼2006-08-06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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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15:4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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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人与外星人要相处在一起始终有问题,阿典知道当自己日后开始恢复正常上下班作息后,绝对没有时间与精力好好照顾贝贝,为了贝贝著想,他必须替贝贝寻觅一处好的栖身之地。

                    而他,会常常去探望贝贝的。 

                    他始终还是有一份责任在。 洗好之后,阿典由浴室出来,他在房里翻了条毛巾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滴,而后由柜子里选了一套白色的休闲服穿上。 

                    当他正在套裤子时,楼下传来了一些声响.有脚步声从一楼上了来。

                    接著突然间,客厅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叫声。“阿娘喂——”

                    阿典被吓了一大跳,裤子都没穿好就用跳的跳出房门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优——李几咧围仔系安怎拢无遗砂——”(哎呀,你这个孩子怎么都没穿衣服。)阿典看见一名穿著清洁公司制服烫著卷卷鸟窝头的欧巴桑,扯著喉咙大喊,而贝贝则赤裸裸站在那名欧巴桑面前,捂起了双耳。

                    阿典下巴差点掉下来。

                    “齐先生——到底是安怎——你马帮帮忙——”

                    贝贝转身,嫌欧巴桑的声音太吵了,便与阿典擦身,走进卧房去。 

                    阿典望著贝贝光溜溜的小屁股走路时的晃动,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这家伙竟然一丝不挂什么也没穿地在客厅里晃来晃去,难怪欧巴桑会叫得那么大声。

                    阿典拉好了裤子,拾起贝贝丢在地上的大浴巾交给清洁公司的欧巴桑。

                    “不好意思,那孩子有点病,秀逗秀逗这样。”阿典无奈地说著。

                    欧巴桑看著身影消失在客听中的贝贝,不放心地叮咛著:“园仔,哩爱企遗砂啦——黑每赛寡几——”(孩子,你要去穿衣服啦,那个不能凉到。)稍晚,扫地的欧巴桑走了后,客厅沙发上,贝贝拿著那本小王子反覆翻看著,阿典也走到沙发上,拿起一本买了几天却都没有拆封的自闭症书籍。他绕回了自己房里,丢在床头,心想晚上要睡觉前再看吧。

                    清洁得乾乾净净的屋子里,没有一丝灰尘,这栋三层楼高房子白色的室内装渍如果灯光全开,整间房子是亮得叫人发晕的。

                    这个栖身地是家里老爸的恩赐,老爸知道他干警察就算做到死也买不起一栋像样的房子,于是给了他这个地方,还外加空运来台的老外设汁师没计装渍。

                    打开烟盒,发现烟都没了。阿典于是拿起钥匙出门,要去便利商店买几包烟回来。他开门时,原本集中注意力在绘图本子上的贝贝突然转过头来,那双淡褐色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著他。

                    “我去买烟,你乖乖给我待著不要乱跑。”阿典关上门就出去,贝贝连回应一声也没有。

                    接著下楼买了些东西,当阿典回到住处外时,天就快暗了。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下班后他总会跟死党兴晃喝酒喝到大半夜才会回家,就算是小杨桃也治不了他们,有时他烦起来、还会把那颗杨桃灌到醉死倒地不起。

                    独居的感觉,就是当你回家时,整个屋子都空空荡荡的,所有的房间黑压压一片冖没人等你回家。当远离了工作远离同事,你在家门口抬头一看,所有的灯都是暗的,然后你会突然发觉,原来自己是孤独的。

                    在便利商店里跟已经熟识了的店员哈拉打屁许久,直到天色全暗,阿典才想起要回家。由巷口走了进来,阿典一如往常头抬了起来看了看自家二楼的窗子。

                    怎知,很奇妙的,日光灯的光芒穿透窗帘散了出来,整间屋子的灯都打开了。 阿典拿出钥匙开门上楼,很惊讶地看著又回到沙发上坐著看书的贝贝。

                    “是你打开的?”阿典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家伙不是很笨吗?为什么会懂得天黑前要开灯?而且要死的是,贝贝根本不了解这对厌恶黑暗的他而言,带来多大多震撼的影响。

                    贝贝还是继续看著书。

                    阿典将钥匙丢在矮桌子上,他蹲在贝贝面前,不可思议地看著他。

                    “我从来没有回到家,就有人开灯等我的经验。喂,你抬起头看看我行不行?你知道我现在多感动吗?”没试过孤独的人,是不会晓得这种滋味的,感觉好像是房子里因此多了一份温暖,多了一份光亮。 
                  


                  IP属地:浙江21楼2006-08-06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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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贝听着,有三秒钟的时间,淡褐色的眸子动也不动,盯住阿典瞧。

                      阿典胸口几乎被自已的罪恶感所灌满,他别开了自己的视线,拉著贝贝的手,想把贝贝带出加护病房外。“走吧,他不会再醒来了。”

                      “你说他醒了。”贝贝问著。

                      “他醒了,但又死了。”阿典看著贝贝没有表情的脸,感到既痛苦又难受。贝贝是那么地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没人能够碰触到贝贝的心了解贝贝的伤痛感受。他摸了摸贝贝的头发。

                      几名护士也走了进来,为洛桓盖上白布,她们正打算将遗体搬运出加护病房,以准备把空床留给有需要的人。

                      贝贝由阿典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去推开护士,不死心地摇晃著哥哥。“阿桓,起来,买簿子了。”他的素描簿画到了最后一页,该有人为他买新的素描本,否则他无法继续画画。

                      “阿桓,起来。”贝贝不停喊著。

                      “你不是了解死亡是什么吗?”阿典急忙抱住贝贝,不让贝贝继续碰触已死的洛桓。

                      “安静下来,他已经死了。”

                      “没有、没有!”贝贝喊著。

                      “贝贝,别这样。” “说谎,你说谎!”贝贝不停叫著、叫著。他的愤怒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感觉阿典骗了他,阿典背叛了他的信任,欺骗了他。

                      “他已经死了,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阿典只能紧紧抱住贝贝,以免贝贝过于激烈的动作伤到自己或别人。 

                      加护病房外进来了几名警察!他们见阿典安抚不了贝贝,便靠了过来一起要将贝贝带到外头,好让护士们能够顺利工作。 

                      怎知外人靠近贝贝,贝贝便喊叫得更为厉害。

                      “放开、放开。”贝贝挣扎著,奋力挣扎著。他要把阿桓叫醒,他不让阿桓继续睡下去了。阿桓如果继续睡,就会像爸爸和妈妈一样,被装人一个小小的骨灰瓮,然后变成了灰色的砂子,永远都没办法醒来,永远都不能和他讲话。

                      他不要阿桓离开他,阿桓应该永远留在他身边的。

                      “贝贝!”阿典吼著。

                      贝贝扭著,几个人围住他让他害怕而放声大叫,接著玻璃窗外又靠拢了许多人,每个每个都想把他带离阿桓。

                      “不要、我不要。”贝贝奋力嘶吼著。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要将他从阿桓的身边带走。

                      一个直拳,贝贝使出全力揍上前面警察的睑,那个警察大叫了一声,鲜红的鼻血开始流。 

                      贝贝又踢又端,跳离了地往后猛撞,把紧紧抱著他不肯放的阿典撞得满头包。

                      阿典忍著痛对同伴们大吼。“出去,你们都先出去。”

                      “你一个人治不了他。”同事紧张地说著。

                      “我会有办法的,全部给我出去。”阿典踹了其中一人几脚。

                      贝贝仍是不停吼叫著,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用尽般,希望声音能穿透他的身体,进到阿桓耳内,将睡著不醒的阿桓叫起来。

                      “别再叫了,别再叫了!”阿典紧紧地搂著贝贝,无论贝贝如何挣扎如何攻击他,他都没有放手。“阿桓已经死了,你再叫他也不会回来了。”

                      贝贝张开嘴,朝阿典环绕在他颈子上的手臂狠狠咬下去,他的力道没有节制,牙齿深深地陷入了阿典肌肤当中,让血溢了出来。

                      阿典拧著眉,痛得就快受不了。但他还是没有松手,在贝贝耳边说著: 

                      “别忘了你还有我,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代替阿桓照顾你的,你不要伤心。”他努力对贝贝说著。

                      阿典紧紧靠著贝贝的脖子,吻了一下贝贝的头发。“还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他放轻了音量,说著。“我会陪著你的。”他的音调轻柔,像哄著小孩般。 

                      贝贝睁著那双早已通红的眼,耳朵里听不进任何的声音,他看著脸色苍白的阿桓,想起爸爸妈妈出车祸死掉时阿桓对死亡的解释。 

                      阿桓那时哭著对他说:死亡就是一个本来好好的人突然有一天不再和你说话,他的声音与动作都静止,笑容也停止,无论你如何呼喊他,他也无法回答。然后,你便会伤心地落下眼泪来。

                      贝贝的眼泪自眼眶中落下,无论他如何呼唤阿桓,阿桓也无法回答,因为阿桓死了。
                    


                    IP属地:浙江24楼2006-08-06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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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桓死了。

                        护士趁著贝贝动也不动之际,悄悄地靠近,迅速将手中装有镇定剂的针简内液体注射进贝贝的手臂之上。

                        贝贝因为痛觉而回过神来,他又开始挣扎b

                        “嘘——嘘——没事了——”阿典抱著贝贝,不让贝贝有机会伤害到别人。

                        护士趁机跑开,溜得老远。

                        “没事了——”阿典轻轻摇晃著贝贝。

                        过了一会儿,镇定剂开始生效,贝贝的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顺,眼皮缓缓地垂下,渐渐也松开了牙,不再紧咬著阿典的手臂不放。

                        几分钟后,贝贝瘫倒在阿典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典长长吁了日气,将贝贝抱了起来,穿过外头包围的人群,而后请护士帮忙找了间病房,将贝贝放在病床上,并为他盖上被子。他希望能让贝贝好好睡上一觉,—觉起来,贝贝的感觉就不会那么糟。

                        贝贝的眉头揪紧著,阿典伸手轻轻地将它抚平。

                        “放心吧,我会顾著你。”阿典承诺。

                        当阿典离开贝贝安睡著的房,一群人便围了上来,把他架到局长身旁。贝贝因为不具危险性了,所以也无人特意过去看顾,就放他一人独自沉眠著。

                        洛桓的尸体移走后,空下来的加护病房成了警察局的临时机动室。 

                        局长杨一松站在房内接听著电话,他向对方说著:“情形并没有你想像的糟,是对方先攻击的,阿典只是防卫,嗯,没错.这些事情我都跟上头解释得很清楚了。而且加上后来的笔录,对方将责任完全揽上身。阿典向来记录良好,办案效率又高,这次不是他的错,所以调查结束后就可以复职了。” 

                        电话那头说了句谢谢。

                        “应该的,不用跟我道谢。”杨一松才挂上电话,阿典就被推进来了。

                        兴晃和杨桃随后也跟进房内,三个人站离他十分遥远,几乎是四方形的病房里一堵墙到另一堵墙的最长距离。

                        “离那么远干嘛?我会吃人吗?”杨一松说话声音洪亮,有著叫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三人相互看了看,最后由阿典带头,小小靠近了些。

                        “这个案子虽然在洛桓死后正式结案,但是你们的假还是继续放,这段期间给我老实点别乱来,我不想有外人说我包庇下属,纵容属下惹事生非。虽然目前的调查证据都将洛桓的死指向意外,不关你们的事,但身为警察就要做个好榜样,无论如何,你们还是得对洛桓的家属负起责任。”杨一松锐利的眼扫了底下三人,而后他的眼光落在阿典身上:“尤其是你,齐懋典。洛桓的弟弟在你那里,你为什么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也没向我口头报告?还得要我从别人嘴里听见你带走洛桓那个自闭症弟弟,才知道这件事情。你难道不知道自闭症病患是需要医疗资源协助的吗?你这么莽撞行事,如果死者的家属又因你而有什么意外,警界形象不就被你破坏光了!还有,你大哥刚刚也打电话过来关心你的情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你干了什么好事。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我拜托你以后行事三思而后行,记得谨慎小心,不要乱七八糟像只无头苍蝇冲来撞去。”杨一松念个不停。

                        阿典忍住,不让自己在局长面前翻白眼。他的手臂上被贝贝咬的那口血肉馍糊,血不停地流著。局长也没说先放他去包扎伤口一番,这么快就把他抓过来训话。

                        “还有你,兴晃,你的程度也跟阿典差不多,要耍白痴也得有个限度,当警察的那么容易就让犯人胁持,还被割喉。你就快跟杨桃结婚了,未来女婿这么个模样,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杨一松指了指兴晃。

                        兴晃陪了个笑脸。

                        “再来是你,杨桃。身为我杨一松的女儿,我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

                        杨一松劈哩啪啦地开始长达三个小时的训话,阿典手臂上的血一直流一直流,他觉得自已都快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好不容易等到局长念到累了放人,他几乎是萎靡到得用爬的才爬得出加护病房。 

                        “伤口先去包一包吧!”兴晃说著。 

                        “没关系,死不了。”阿典摇了摇头,他相信贝贝应该没狂犬病,不会有细菌感染的危险。“我去看看贝贝怎样,有什么事惰,再叫我就成了!”
                      


                      IP属地:浙江25楼2006-08-06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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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这里我们留著。”杨桃说了声。 

                          “对了,兴晃办出院了吗?”阿典突然想起。 

                          “昨天办了,不过没通知你,我们想你也需要好好休息,就没吵你了。”兴晃拍了夥伴的肩膀一下。

                          “噢。”阿典苦涩地笑了笑。看来兴晃真是跟他越来越远了,兴晃用的“我们”,指的是兴晃自己跟杨桃,他己经被排除在“我们”之外,成了一个外人。 

                          阿典甩了甩手,往医院长长的走道走去。离开所有人聚集的加护病房。

                          他突然间觉得十分孤单,而且心里酸溜溜地。他想他真的该去找贝贝了,在贝贝的身边,他会忙得团团转,这么一来,也比较不会去介意兴晃跟杨桃。 

                          在贝贝身旁,阿典觉得自己多了些喘息的空间。 

                          而那似乎是一件好事。 

                          当阿典走远后,杨一松拿著本素描本子走了出来。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一松铁青了脸色。 “怎么了爸爸?”杨桃纳闷地接过父亲手中的素描簿。

                          她翻了翻,兴晃靠在她身边看了看,一群警局的同事也围著,反覆翻看贝贝稍早之前掉在病房内没有带走的绘图作品。 

                          原来,美术大学毕业的洛桓虽然有制作伪画的实证,但是他们查访之后,发觉洛桓以前在学校的评价并不高,指导过他的教授也觉得这个人虽然有资质,但还无法构成气候。

                          实地走访的结果,没有人相信依洛桓的技术,有能耐画出一幅幅逼真非常,足以鱼目混珠而令监定专家分不清楚真伪的艺术作品。

                          一直跟著这个案件的阿典本身对艺术有超逾常人的修养,他能轻易分辨画的好坏与真假与否。阿典说过,能够创造出那些不同风格画作,而每件都作得完美元瑕疵的人,非常人也,是天才。

                          所以他们跟这个案件虽然跟得十分顺,也破了案,但似乎就有什么隐隐约约浮现个人心中,让众人觉得不妥。

                          几秒钟的空白停顿后,有人大叫了出来。

                          “我知道了!画赝画的人是洛桓那个弟弟。”杨桃也叫了出来。

                          阿典来到贝贝睡著的那间病房外,他耳朵里还嗡嗡响著局长中气十足吵死人的训话声。他现在的精神有些萎靡,打了一夜的小钢珠令他神智不清,如今只想把贝贝扛著,两个人赶快回家好好睡一觉。

                          三个小时,镇定剂药效大概也过了,阿典开启房门以为自己应该能见到贝贝方方苏醒的呆滞模样,然而,当他踏人病房内左看右看,却发觉贝贝人并不在床上。

                          阿典走向前摸了摸病床上的凌乱被褥,被子上还留有余温,贝贝应该才起床而已。但他看看盥洗室,看看床底下,看了看窗帘后面,却都没有发现贝贝的踪影。

                          “跑哪里去了?”阿典跺著脚,有些烦躁。他现在挂著熊猫眼,只想回家呼呼大睡,但贝贝居然溜掉了,这叫人怎么找。 

                          正当他回头准备离开病房时,病房房门突然迅速地被打开来,门板那么凑巧就打上他的鼻子。 

                          “妈的,”阿典疼的捂起了他的鼻子,带著浓重鼻音咒骂著:“哪个家伙不长眼睛,没看见里面有人吗?”

                          “齐懋典!”局长杨一松喝了声。

                          阿典抬头,这才发现开门的人是警局里最大的那个人。他吓了一跳。“喝,老大,怎么是你?”

                          杨一松身后一群人挤了进来。

                          “洛贝呢?”杨一松铁青著脸问。

                          “不知道,进来就没看见他。”阿典还是捂著鼻子。

                          “那你还站在这里,还不快去把他找出来!”杨一松说。

                          “他肚子饿就会出现的啦!”阿典不明白他们家老大为什么这么激动。

                          “你这个白痴!”杨一松骂著。

                          “又怎么了?”阿典贝骂得莫名其妙,一把火熊熊地就上了来,很想一拳挥过去,但又念在这老头是他顶头上司、小杨桃的爸、兴晃的岳父、他哥哥半生不熟的朋友,就继续隐忍下来。

                          杨一松将贝贝遗留下来的绘图本丢到阿典身上。“自己看!”

                          杨一松接著转头对身后的下属说:“干什么,围成一团,菜市场欧巴桑买菜吗?有时间在这里看热闹,为什么不去把洛贝找出来。他们三个现在休假,但你们可是领纳税人薪水的,还僵著不动,想回家吃自己吗?”
                        


                        IP属地:浙江26楼2006-08-06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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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里有些寂寞呢……”他说。

                            蛇告诉他:“如果你太思念你的星球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回你所来的地方。”

                            “我想回去见我的玫瑰花。”

                            ——节录自“小王子”

                            一群警察像无头苍蝇似在医院里跑来跑去,询问著有没有人见过洛贝。但他们手上没有照片,只能逢人就问,看没看过一个背著书包的少年。 

                            阿典搭电梯下楼,想说往医院外的便利商店去瞧瞧,或许贝贝是肚子饿了,跑去买东西吃也不一定。虽然他觉得,贝贝没有那么聪明。

                            当阿典踏上大厅,突然第一群同事由外头冲了进来,朝刚出电梯的他擦撞而去,全挤进电梯里。

                            有人拿起行动电话,讲著:“喂!我是XX分局的,这里是XX医院,我需要支援,有人要跳楼。”

                            “谁要跳楼?”阿典连忙按住电梯门。

                            “就洛贝跟一个女的,现在站在顶楼外。”同事说著。“阿典你把门放开,我们要上去。” 

                            期间又有人打电话向局长报备。

                            “医疗院所不能用行动电话!”一个护士走过,瞪了他们一眼。

                            “警察办案,罗唆!”同事吼了声。

                            抱著病历表的护士翻了翻白眼,悻悻然离开。

                            “我跟你们一起上去。”阿典硬是挤进电梯里头。

                            电梯这时传来超重的铃声,哗哗作响。里头的同事推了阿典一把,把他推出电梯之外。“过重了,你等下一班吧!”

                            “我——”阿典突然被推出电梯,转头才想骂人,但电梯门已经关了起来。

                            他没办法只好摸了摸鼻子,四处寻找还有没有电梯。否则连爬十三层上顶楼,他还没到达,人就已经跳下去了。

                            他问了几个护士,在医院另一端找到电梯,匆匆忙上了十三楼。当他到达时,所有人员几乎都已经在现场戒备,连局长杨一松也到了。

                            “你来干嘛?”杨下松看见了阿典。

                            “我当然要来。”开玩笑,贝贝有事情,他不在场怎么可以。

                            “把这小子给我拖下去。”杨一松叫两个下属把阿典架到远处。

                            隔著五十公尺的距离,不是太远,巧巧看著那些警察们守在顶楼门口前。

                            贝贝的书看到倒数第二页了,他不翻完一遍,是不会听她话的。像他这么一个自闭症的患者,她嫁人洛家之前并不知情。洛家那时还活著的二老将她当成免费看护般,要她整天绕著贝贝转,照顾贝贝的生活起居。有时候她一整天地忙,连洛桓的面都见不到。

                            若非因为洛桓,她不会在贝贝身边那么久。已经够了。

                            贝贝是个智能正常的自闭症患者,但洛家二老在贝贝小时候以他的表现将他当成智能不足的孩子,碍于家丑不能外扬,甚至将他隔离起来,并未将他送往医院检测治疗。他也因为没有从自幼即时教导,所以到了二十岁了,都无法正常料理自己的生活。

                            巧巧摸摸贝贝的头,看著贝贝将阅读完毕的故事书放进书包里。“好了吗?”

                            “好了。”贝贝站了起来。 贝贝比巧巧高了几乎半个头,他迷人的面孔有著邻家男孩的青涩天真。

                            “别恨我带你一起走。”巧巧说著““如果我把你留下来,你只会更痛苦而己。阿桓走了,我也走,以后没人能够照顾你,没有了我们,你绝对无法独立生活下去。”她深爱著洛桓,也同样溺爱著贝贝。虽然日子过得很苦,虽然她从来无法在贝贝身上得到一点亲情报偿;但她还是撑著,直到自己不行为止。 

                            后头的警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扩音器,大声地呼叫著:“齐小姐?齐小姐是吗?有事好好说,用不著弄到跳楼这么严重。洛先生的案子我们会妥善帮你善后的,慰问金什么的都会弄得妥妥当当,你干万别想不开啊!”

                            “走吧贝贝。”没有理会那些员警。她心意已决,打算带贝贝一起离开。

                            巧巧牵起了贝贝的手,但贝贝只忍耐了一秒,便又抽开来。

                            “你还是不肯让我碰啊?”巧巧哀伤地道: “算了,反正都要下去了,我想这些干什么呢?”

                            消防车鸣笛声由远而近嗡嗡响起,十三楼下开始有消防员灌气垫做预备。
                          


                          IP属地:浙江28楼2006-08-06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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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好,还没好,先别跳!”楼下的消防员喊著:“跳下来会死的!”

                              “我数到三,数到三我们两个人一起跨出脚去。”巧巧口里轻声说者:“一……”

                              “我咧!”阿典看林巧巧神情坚决,局长又无法顺利劝退她,他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挥拳揍倒了压制住他的同事,跑向前去。

                              “妈的,贝贝!”阿典大喊。

                              贝贝愣了愣,回过头来。

                              “不可以跳!”阿典几乎是用吼的。一边跑,一边吼。

                              “你忘了你是点灯人吗?你走了谁来点灯?”

                              “三…”林巧巧跨出了一步,重心挪,轻轻地往下坠。

                              “伸手抓住她!”阿典对贝贝吼著。

                              贝贝回头看见巧巧已经跨出了步伐,他听著阿典的话,伸出手握住巧巧坠落时扬起的手,但是这样一个动作,却也使得他重心不稳,被巧巧下坠的力量拖了下去。

                              贝贝感觉自己的脚离开了高楼外缘的水泥。 

                              阿典吓得脸色发青,他拼了命地往前一跳,将手伸出护栏之外揪住贝贝书包的带子。

                              他整颗头却因为煞车不及而狠狠撞上铁制护栏,传来空嗡嗡——的巨大声响。

                              “妈的!”阿典再度咒骂,他的头晕得受不了,眼前整个发黑,又好像有星星跳来跳去。那力道之大,撞得他都快吐了。 

                              “你们还呆著干嘛?还不赶快过去帮忙。”杨一松由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指挥下属。

                              阿典死命拉著贝贝的书包带子,他虽然没看见贝贝情形如何,但也知道贝贝现在是整个人悬在高楼之外。他的背脊冒著冷汗,心里头恐慌非常。 

                              “贝贝,把手给我!”阿典握著的带子明显是夜市牌合成皮,耐用程度绝非他可以轻易尝试。

                              悬在外头的贝贝乖乖地将手搭上阿典的手臂,然后两个人紧紧地交握住。

                              “你千万不要放开,我的手别放,巧巧的也别放,知道吗?”阿典喊著。

                              “好重。”贝贝看了看底下的巧巧,巧巧正挣扎著,不想让他捉住。 “放开我,贝贝你放开我。”巧巧涕泪纵横,她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妈的贝贝,你要是敢松开手,你就完了!把她给我

                              抓紧,听到没有。”两个人的重量实在有够难撑,阿典感觉到自己肩膀的关节喀喀作响,好像就快断了一样。

                              “讨厌。”贝贝喊著。

                              “讨厌也给我抓著。她如果掉下去,就跟著去见你老哥了。”阿典紧紧抓着贝贝的手,后头的同事也跑了过来,翻过护栏,想办法要替他分散重量。

                              “往后拖,往后拖。”有人指挥著,其余的警察有的抓著阿典的脚,有的抱著阿典的腰,七手八脚地用力往后挪动。

                              “笨蛋,别拉我的裤子,裤子就快掉了。”阿典感觉自己的牛仔裤被拉址著。

                              “对不起!”兴晃连忙把自己放在阿典裤头上的手松开。

                              “又是谁在摸我屁股”阿典感觉臀部被一双手紧紧掐著。

                              杨桃连忙把自己的手放开。

                              “齐小姐,”除去了骚扰,阿典开始对林巧巧喊话,“其实你又何必这么绝望要跳楼呢?生命那么可贵对不对?” 

                              “你不懂的!”巧巧还是挣扎著,要拨开贝贝的手往下跳。然而,这一天这个时候,贝贝却抓她抓得死紧,不让她有任何挣脱的空间。

                              “洛桓虽然死了,但你还有大好的青春。你才三十几岁,坐完牢之后出来,还是可以重新开始。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别轻易轻生啊!”阿典好言规劝,不过因为贝贝加上巧巧实在过重,他讲起话来十分吃力。 

                              “我从十八岁嫁给洛桓,到现在已经折腾十多年,每天就只有照顾这个自闭儿,完全没有自己。现在洛桓死了,我什么都没有,活著还有什么用!”巧巧呐喊著。“我要走,放开我,让我死。” 

                              “巧巧好重,好痛。”贝贝感觉自己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牵扯者巧巧的手十分难受,但阿典又说不能放开巧巧。 

                              “忍著,我比你还痛!”阿典喊著。他的右边肩膀从一开始的灼热不堪到现在整个麻掉了,他想,大概扭伤得很严重。 
                            


                            IP属地:浙江29楼2006-08-06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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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15:4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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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明白照顾他很辛苦。”但没有空闲想自己的伤,当阿典感觉自己已经慢慢地被往后拉,他知道得争取些时间叫林巧巧放下戒心,好让同事有机会救起他们两个人:“这家伙这几天就住在我家,他发神经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叫我起床,只为了自己要在六点吃早餐。还有、还有,他死都不肯坐车,害我每天得像白痴一样放着车不开,陪他走两个多小时的路来医院,接著再走两个多小时的路回到家里。而且他也不会洗澡,把他拖去洗个澡像要他的命一样,弄得我家里一团乱,到处湿淋淋的。我才照顾了他几天,就已经被这家伙弄疯了好几次。齐小姐,我真的很明白你的心情,你照顾了他十多年,一定很累而且压力很大。”阿典越讲,就越觉得其实他自己也很可怜。

                                “我在贝贝身上花了很多心力……”巧巧哽咽了起来。“但那些完全看不到成果,得不到报偿……我太累了,以前还有阿桓支撑我……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活又有什么用……”

                                “有的吖!”随著同事越拉越上去,阿典也越喊越大声。“贝贝不是握著你的手不放了吗?他知道你对他的好,所以他没有松手。”

                                贝贝将巧巧抓得紧紧的,他听见了巧巧的哭声。

                                一群人慌忙之间,将悬在大楼外的两人拉了起来。大家都吓得一身冶汗,阿典也是。

                                然而现场,却只有贝贝始终莫名其妙地看著这场闹剧,与巧巧从未停止过的眼泪。

                                “过来!”阿典倒在地上,喘著气。他没有伸手,只有张口叫了贝贝。

                                贝贝慢慢地走到阿典身旁,蹲了下来。

                                阿典摸摸贝贝的脸,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妈的,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阿典在危机解除后,才发觉自己环绕住贝贝身躯的手臂,不断发抖著。他连声音也发抖著。

                                巧巧掩面哭泣。

                                阿典的目光注视著林巧巧。林巧巧是那种看起来十分软弱的女人,她或许也是个典型的温驯妻子,夫家是她的天,她会愿意为她所爱的人奉献出一切。然而人总是软弱的,当自己的所希冀负担的重担超越出心灵的极限,自责与懊悔交织下,便会减低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其实……”阿典对她说:“你是个温柔的人。从贝贝的身上,可以看得出你的影子。你照顾他照顾得很好,所以他才会成为今天这样一个单纯而善良的人。但你不应该带走他,他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他有自己的人生,他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同事拿著手铐,铐起了林巧巧。

                                这个女人哭泣时是那般地脆弱无助,阿典自责著,如果洛桓没有死,一切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糟。

                                贝贝站了起来,看著巧巧,问道:“去哪里?”

                                “对不起……”巧巧趴在贝贝肩上哭著。

                                “巧巧不哭。”贝贝说著。

                                阿典的右肩膀严重扭伤,在护士为他冰敷之时,医院里的;群警察拉著林巧巧走了。

                                他的头很晕,有些想作呕。

                                一等会儿回来警局报到。”杨一松说了句,随著其余警员离开。

                                当阿典受伤的部位包扎好,以吊带固定完毕,在拿了些止痛药,他和贝贝也由医院离开,回到警察局。

                                阿典和贝贝两个人走得比蜗牛还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大概都有了底。

                                一进到警局,局长就把他和贝贝召进了局长办公室里。

                                杨一松开口说: “我联络过了,过几天会有社工来带洛贝回去安置。他们承诺会给洛贝最好的环境,让他的生活与之前照常无虞。” 

                                “噢。”他有气没力地应了一声。

                                “你先回家休息,如果督察调查过后认为这件案子还有需要你的地方,会再告诉你。杨一松现下出奇地冷静,没有对阿典大吼大叫。他明白阿典也很尽力,很少人甘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为了救一个想跳楼的女人。

                                他一直都知道阿典是个好警察,只是阿典有时候做的事情实在令旁边看的人为他捏把冷汗,杨一松将所有警员都当成了自己孩子般看待,才会恨铁不成钢。 

                                “噢。”他还是提不起劲。
                              


                              IP属地:浙江30楼2006-08-06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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