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即是如此,却又为何……”
不用说出口,钟铉也知他想问什么,便不急不慢的答道,“一个病人生命岌岌可危,我虽没什么菩萨心肠,但既身为医者,总不好见死不救不是?所用药中却独缺了一味断肠草,多半长在悬崖绝壁间,我这一失足,倒无妨,只怕连累了那人给我陪葬了。”说罢,连连摇头,甚是惋惜。
基范见着钟铉失落,心生不忍,好心劝道,“一切均是那人的造化,你也无须自责。”
你不言,我不语。
小舟渐行渐远,彼岸上的曼珠纱华已模糊成了一片红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鬼魅旖旎。冥河上很静,寒夜的月光漂满了整条河,轻盈得似有若无。
“我依旧时常梦见那个叫金基范的人。”钟铉低着头,摆弄着腰间的璞玉,顿了顿,沉声道,“他……似乎未转入六道轮回。”抬起头来,眼神冰凉噬骨,望向基范,似要将眼前这人看穿。
却真真见着他素来平静如水的面容竟有了一丝慌乱,却还要表现得异常平淡,轻抿一下唇,“莫非又是他告诉你的不成?”
“非也。”钟铉猝然一笑,“是看到的,梦中见着自己被神将带去受天雷,损了仙体,留下混沌的七魂六魄,入了轮回。而他,跪在佛前苦苦哀求,祈求哪怕是当个冥河掌船之人,世世见着我一面,也甘愿。”
钟铉娓娓道来的声音,轻漫而悠远,和着永不停息的流水,如诗如歌。却字字句句敲在基范心头,击起万千涟漪。
“你,可信?”不知隔了多久,基范才小心翼翼问出心中所想。
钟铉也不急于回答,看着隔岸的花火,“是你,你信吗?”眼神明灭而飘忽。
“我……”基范哑然,没想到钟铉会把这问题又丢给自己。但有些事,不知道岂不更好?攥了攥手中的船稿,答道:“如此荒谬之事,怎可信以为真?”
钟铉闻声回首,凝眸,他,脸色苍白,神情惨淡,望见他时,眼里又渗进一抹深深的痛。那么,一切勿需语言,答案,自在心中。
“船靠岸了,你下吧。”基范低眉敛目,浓浓的眼睫颤动如风前飞絮,却是不敢看钟铉一眼。
钟铉缓缓地站起身,移步下船,却在和基范擦肩而过时,反手一带,将他至于怀中,紧紧抱住,欺身压近,嘴唇附于耳畔,低声轻语着,“若这是你的选择,如你所愿。”遂松开怀抱,退后两步,恭敬地弯腰揖手。“就此告辞。”
痴痴望着钟铉离去的背影,攥紧船稿的手,冰凉惨白,指甲深深嵌入肉中,渗出血来,却是毫无知觉,口中喃喃叨念着那个日日萦绕心头的名字。
钟铉,钟铉——
终是未唤出口,哽在喉咙处,刺痛。
青色素衣上,点点水花,滴落。
很多事情没有曾经与结果,没有到来与发生,没有将来与结束,没有后悔与退路。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么一个瞬间。花开花落转瞬即逝!
如那弱水彼岸花,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原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