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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伯家的时候,家里还是照常只有我和伯母两个人。而她却总是失了声般的沉默下来,把我当成空气,或者是更卑微的尘埃。
有时候我在家里看出,她在楼道口和邻居的对话声就会比以往更尖利的想起来,女子大声粗俗的语言,即使隔得遥远还是会成功的抵达我的耳畔。
“你知道的,我们栗原家情况本身就不好,又加了张口——哟,你倒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把所有抽屉都锁了,人多口多,口多手多,防外贼容易防家贼难啊!”
“我丈夫的弟弟啊,去世了,真怀疑是不是被谁克死的呢。”
“现在人不好做咯!”
就算这样讽刺的话飘荡在耳边,而我现在居然能很安稳的将它当成一阵风,很快的就泯灭在空气中的风。
所以,我一直很庆幸,我从来都不敏感。
若是敏感细腻如同纪子一般,我不知道自己会成长成一个怎样偏激的孩子。
纪子从来都不喜欢我,并且,她似乎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从伯母夹带着尖酸的话语中我知道,她总是和同学朋友因为一件小事吵的不可开交。回到家里,也闷声闷气的谁都不理,天天皱着眉,看谁眼中都充满害怕受伤的戒备,和以此伪装出的狠厉——那是容易刺伤别人的表情。
只是我发现,她偶尔望向夜空的眼眸中,会有冰雪消融的温和。
“为什么呢。”
她有些诧异的回头看我,定定的,目光尖利似乎要钻进我的心。出乎意料的,她没有沉默下去无视我,而是在片刻后,轻声说:“沙耶知道么,今天晚上怪盗基德会去偷宝石呢。”
“怪盗基德么。”
“恩……沙耶知道吧?”
“知道的。”
栗原纪子仰头看向窗外宝蓝色的天空,今天的月色很好,完整的圆月,清凉干净的光笼在她的脸上,连她的表情都沉静下来。她的瞳色被光华打成明亮的冰色,暗色的房间里,浴着光的她甚至给我一种错觉,甚至让我觉得,她将要变换成那只白色的大鸟,翱翔起来。
她在沉默片刻后,开始轻声说话,依然是望着窗外的动作,语调清幽飘渺的仿佛不是在谈话。
“我很喜欢他。是非常非常的喜欢……沙耶,我活着十六年,从来没有过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在这个世界上,对于我而言之剩下空洞的空气和黑暗,我的整个世界都颓败了,腐烂掉了。
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不会想再努力下去了。
有时候会想,放弃吧,已经够了,完全可以放弃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基德,如果陷入黑暗了,就看不见他了。我想一直看着他,就算他不知道,没关系,只要我能看见他,能听见他,就好了。
沙耶,你不会理解的,那样的感情,那样我都控制不了的感情……我是为了他才活下去的……
我爱他啊。”
那天晚上,我陪纪子偷偷出了门,奔跑在闪烁着霓虹刮着冷冽的夜风的大街上,穿越过黑色的城,穿越过斑斓的光怪陆离的大街,然后停在人群的聚集处,探照灯白色的光华要把夜照成白昼,人们喧哗兴奋的喊叫,如同潮水一般淹没过来,瞬间充溢了这条街道的任何一个角落的空气。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表演。
华丽,神秘,盛大。所谓怪盗,竟宛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一分钟的时间,他骄傲的握住宝石飞走,白色翅翼划破浓重的夜空,在所有的嘈杂惊叹中,清丽如梦。
——我却想起了黑羽快斗的面容。
和栗原纪子的关系,似乎是从这天开始好起来的。
回来后自然是受到了伯母的一阵劈头盖脸夹带着讽刺和粗口的责骂,污水一样一股脑的全部泼在纪子身上。而纪子,只是阴着脸,低着头,抬起眼从刘海的缝隙中轻蔑的往上瞧着她的母亲。
我甚至以为,她会抬起头放抗。
但是没有。尽管伯母的责骂尖刻如刀,尽管伯母的话语再神经大条的听起来都会愤怒,但是,纪子什么都没回,只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藏在阴影里的表情,逐渐变的不可琢磨。
而之后,知道我离开伯母家,都没有再得到怪盗基德的消息,也同样,我再也没看到过黑羽快斗。
就算我那样的思念他,那样刻骨铭心的,酸涩而心痛的。
不过在某一天的媒体里,突然满满的都是关于某个黑暗性质的组织破灭的消息。
没怎么看,纪子也是同样的不感兴趣。
她只是翻看着私藏起来从来不敢贴到墙壁上的基德的海报,阴天里的光错落下来,她抿着唇,呆住了般的,只是看着平铺在书桌上的图片,入了迷般。
“好久没来了呢。”
纪子,怪盗基德像神,但身为怪盗的他不可能如神般使你得到救赎。
这句话,我迟疑了很久,终究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