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萼叶盛宴(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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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1-02-11 17:55回复
    楔子
        那花儿是突然长出来的。
        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觉得略略的痒。
        它长在他右侧的脖子上,就仿佛真正的花朵一样抽丝剥茧地生长,然后沁出浅浅的腥香来。
        他是吸血鬼,本是知识最为渊博,生命也最为绵长的种族。但是此刻,当他看着镜中颈上开了一朵花儿的自己,神志却在刹那间恍惚起来——即便搜尽记忆中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无法搜索到这朵花儿的蛛丝马迹。
        是寄生物,还是自己身体的异变?
        吸血鬼,本该是最无所畏惧,可是这一刻,他竟然慌了。
        他试图用水去洗,用药去擦,可都不会消损这花儿一丝一毫。
        他甚至产生过用刀把这块肌肤割去的念头,但是他不敢,不是怕痛,而是怕万一把皮肤割去,这朵花还在,那他怎么办?
        惶恐与紧张俱在,他紧张盯着镜中的自己,扶在水池边的双手慢慢攥紧。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镜中那红黑的影子。
        仅仅在一晃神间,那影子便站在了他的身后,仿佛在盯着他看。
        他心口一窒,猛然回头,去什么都没有。
        心怦怦的跳个不停,他神经绷紧,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慢慢攀上他的全身,渐渐勒紧了他的每一寸皮肤。
        他凄厉的叫起来,那些细碎的疼痛瞬间深入骨髓,让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开始灼烧 。
        惶恐四顾间,他看到镜子的深处,依稀间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医生制服的人。而那个白色身影旁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冷漠的看着他,僵硬的表情里满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人与他,竟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
        恐惧铺天盖地般袭来,他意识到应该逃,可全身都已沁出血来,痛得无法自己。那些血液从每一个细小的伤口里涓涓得溢出渐渐蔓延到他的全身。
        他脖颈上的花儿,开的更艳了。
        。。。。。。
        后现代风格的房子里,八个身着黑红军装制服的男人把一具被血浸透的尸体放在了客厅的欧式长餐桌上。
        不远处,那个身着白色医生制服的人走过来,他脸上蒙着口罩,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拿着手术刀在那具尸体上翻弄不停。
        他的身后,那个与尸体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人僵硬的站着,动也不动。
         “怎样,实验的结果,您还满意吗”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停下手中上的动作,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回头看那个男人。
        那男人坐在黑暗里,身上黑红双色的军装将他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由那黑暗勾勒出来的眉眼也可料想这是一个怎样俊美无双的男人。他的身后还站着两名书记官一样的部下,他们同样隐与黑暗当中,默不作声。
        正当身着白色长款制服的男人想要回答他的时候,开门声在他们的后面突然想起,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而当这个走进来的时候,除了那个端坐于座椅中的人,在场所有身着黑红制服的男人突然都齐刷刷的站直立正,右手横于眉边,极度肃穆的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身穿白色长款制服的司徒狼摘下口罩,笑了,“你回来了。”
         那人没有回答,红黑相间的高阶军装一尘不染,庄严平整的军帽下面隐藏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他慢慢走到尸体的旁边,帽檐阴影下的双眼看不出任何痕迹。他的目光在身体上方梭巡。当他站在司徒狼的身侧时,白色长款的医用制服跟他身上高贵的黑红军装一起,搭配成一道绝美的风景。
         “一切都已按计划准备就绪——敬请您期待吧,最高院帅阁下。”司徒狼魅惑一笑,恍然间,那笑容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期待这场即将到来的,萼叶盛宴。”


    2楼2011-02-11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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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西双版纳日记
           云南,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
           作为西双版纳最大的综合性生态旅游景点之一,该原始森林公园内保有北回归线以南最完好的热带沟谷雨林,又因为融汇了独特的原始森林自然风光和迷人的民族风情,在西双版纳众多的旅游胜地中可谓首选。虽然是旅游胜地,但这公园内也存在着许多私人驻地,湮没在各色美景当中,暗自散发着神秘的幽香。
           比如这座汉朝风格的仿古建筑。
           庞大花园所环绕的建筑外表虽是汉朝的风格,内部却充满了现代气息。而在汉式建筑的主卧室里,各种医疗设施环绕的中央,躺着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他的眼睛轻阖着,氧气罩上不时晕起淡淡的哈气,证明他还在虚弱地呼吸。
           卧室旁的小房间里坐着一位年轻的护士,她端坐在电脑旁,噼啪的打字声温润而均匀。
           四月的云南,阳光温润而清晰。
           ……
           阳光。阿零日记,2008年4月12日。
           今天,司徒医生来过。他抱着一只熟睡的小狼,说沈恒一切正常,叫我不用太担心。我不禁觉得好笑,为什么我要担心?现在一切的事情都按照沈恒的计划在进行着,该担心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此刻正幸福地生活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人类们。
           无论他们身在哪里,该偿还的东西,总要以命抵过。
           五十七年前,沈恒曾经亲口这样说。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恒望着窗外,那时候地涌金莲长得正欢,曼陀罗和文殊兰也挤压着优昙婆罗争相绽放,庭院的花园里一片喧嚣。
           我很少看到沈恒发怒的样子,但是说那句话的时候,沈恒的眼中却带着一种凄厉的恨,仿佛充了血似的眼眸锐利地穿透夕阳,撕碎整个黄昏。
           我时常想,人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那么脆弱,却总能爆发出魔鬼一般的力量,就好像沈恒。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类可以恨到这种地步,而这种毁天灭地般的恨,却竟然并不是为了自己。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刚刚路过花园时,看见蝎子在外面照顾那些黑色的曼陀罗花。从沈恒开始那个计划以后,每年的四月和五月,蝎子都要来照顾它们,五十七年来,从未中断过。蝎子也是个沉默的人,每年来的时候就住在第一间客房里,不乱走,不乱动,也不关心这里住着什么人,只是每天站在外面的花园里,照顾那些花。
           但是今天中午的时候,蝎子却意外地走进了沈恒的病房,那时司徒医生也在。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垂下,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一直盯着沈恒的脸看。那时候他站在门边,修长的指尖上还沾着曼陀罗的黑色花粉。于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地改变了。这五十七年的漫长平静已经结束,沈恒的恨,已经在时间的庇佑中完成了灵魂的蜕变。
           现在,我将要讲给大家听的,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一个用生命筹备了五十七年的复仇计划已经拉开帷幕。
           那么,亲爱的,你还记得那首歌吗?


      4楼2011-02-11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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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苏丹青
            黑红色的军装,让我想起了乔伊。
            曾经有很多次,我被人类伤害,也因为人类而痛苦,但是即使如此,我依然喜欢人类。如果有人问起原因,我想,是因为乔伊。
            乔伊,是第一个给予我温暖的人类。她是我在某高中混身份时候的同桌,三年,一直是。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吃麻辣烫时候的口味,偏重,要加很多辣椒。我也记得她曾经做给我吃的苦瓜糊了蛋也糊了的苦瓜炒蛋,很苦,苦到发甜。
            乔伊对我的好,不可明喻。
            乔伊会记得我喜欢的饮料,会帮我买我喜欢的CD,会为喔画很多很丑的小人。
            我会把房子的钥匙给她,然后吃她做的很难吃的饭。
            那时候我总觉得,只要有乔伊陪着我,就算这么死了,也值得。
            但是所谓命运这种东西,总会以一种丑陋的姿态扭曲你的理想。
            乔伊死了。
            在我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死无全尸。
            乔伊死的那天,本是给我过生日.
            她准备了一桌子的零食,还有一桌子的礼物。在那堆礼物当中,有一幅丑丑的画,画名师《我和我的吸血鬼同桌》。
            我诧异。我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份,只说自己很喜欢吸血鬼而已。但是她却画了这样一幅画给我。
            她把我画得很漂亮。穿着纯黑色镶红坠的拖地长裙,站在新月眉边的柔和光晕下,张开嘴笑的时候,唇边压着两颗迷人的小虎牙。而在我的肩上停了一只嘿嘿怪笑的长了一双兔子耳朵的大脸蝙蝠。那蝙蝠邪邪地望着我,一脸幸福的表情。
            那脸,不用说必是她的无疑了。
            我捧着这幅画放声大笑,笑得几乎背过气去。然后才看见了那画旁边题的字:
            颅颅,如果你将来真的变成了吸血鬼,那么就算要变成蝙蝠,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乔伊
            我开始收拢了笑,然后凝神,微微动容。
            乔伊,你真是个傻孩子。
            不过,就为了你的傻,我也要陪你一辈子。我要帮你找一个最好的,绝对可以配得 你的好男人把你嫁了,然后陪着你老一次,死一次,然后再做我自己。
            乔伊,你永远都不知道你有多么伟大。因为你用你的真诚,温暖了一只吸血鬼的心。
            后来我就一直等着乔伊,她给我留了字条说去买饮料,但是不知为何过了许久依然未归。
            接着,一直吸血鬼从我的客房中走了出来。那个城市的吸血鬼并不多,基本上都是熟人,所以像这样不经允许就登堂入室的行为我早已习惯,因此并没有多想。
           “啊,你回来了。”那吸血鬼有点惊讶,接着便冲着我嘿嘿一笑。“我们刚刚在你家聚餐来着,他们都走了,我出来看你回来没,顺便跟你打声招呼。房间里给你留了一份好的,记得趁热吃。”
            我惊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们跑我家里聚什么餐。那吸血鬼走了不久,我就发现他忘了帮我关客房的灯。
            本来,我打算关了灯就走的,但是当我关了灯转身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渐渐发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的骨髓深处爬升出来,慢慢勒紧我的每一寸心脏。
            我重新开灯,转过身,看。
            客房的地板上血肉斑驳。在这一堆血红斑驳的旁边,一个很破旧的书桌上,放着一颗完好无损的头。
            乔伊的头。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关上灯走回了客厅。
            我取出封在纸盒里的刀叉,开始吃乔伊给我准备的蛋糕。一口一口地吃,大口大口地吃,一点都没有剩下。
        


        8楼2011-02-11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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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时候不过分,怎么对得住我被你欺压了七千多年的血泪史。”座椅中的男人微微抬起头,“人是你自己挑的,你要负责。”
          水墨画没说话,只走到我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头。
          我还处在惊恐的状态中,抬头看水墨画,觉得他的脸有点花。水墨画似乎有点惊讶,他捏住我的下巴盯着我看。等看清了我这副德行之后,水墨画身体僵了一下。我诧异,想看清楚他的脸,却发觉水墨画的全身都开始冷了起来——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这是这家伙开始发怒的前兆。
          “喂,青!”水墨画的手从我的下巴滑到我的肩膀,指尖的温度越来越凉,“你真的吓到她了。我记得有跟你说过,不要玩得太过火。”
          “我觉得尺度刚好,”座椅中的男人一动不动,“你别忘了,这可她能够获得‘赤茔’敕令信的交换条件。”
          什么,交换条件?“赤茔”?我抬头看水墨画,这家伙却把头垂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呢?”水墨画松开把着我肩膀的手,但我却觉得更冷了。
          “所以,既然她没有能够按照约定躲过我的追杀,那么照规矩,我要收回原来的承诺,将她的红色敕令信换成黑色。”
          “当初立下条件的时候,可没说执行追杀任务的人会是你。”水墨画的声音更冷了,“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逃脱你的追杀?”
          “但是你也没有说,不能是我,不是吗?”军装男人的这句话说完,还没等我开始脊背发凉,水墨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已经把我的心首先冻僵——完了,丫的水墨画要是发飙,我肯定又是在劫难逃。
          站在军装男人身旁的两个军人对于水墨画的变化也显得很紧张,似乎知道水墨画若是发起火来会带来多大的灾难,但他们却依然死撑着站在那里,虽然动都没敢动一下,脸上的表情却很勉强。
          但那个坐在椅子中的男人却很平静,军帽的阴影压在他的脸上,却不能遮挡他宛若深秋般寂静清幽的脸。那样的容貌,俊美到几乎可以与水墨画比肩而立。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水墨画又散发了大概五分钟那么久的寒气之后,他又平静了。那些刺人心脾的寒冷从他的周身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稍微抬起的头和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很好,”水墨画远远地看着沙发椅当中的军装男人,“苏丹青,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期待着你的回礼,墨渊。”身着军装的男人淡淡地开口,继而也终于起身走过来,然后摘下军帽逼近我。
          对于这个男人的靠近,我直觉性地想逃,但是身后的墙壁却阻挡了我的去路——相对于我的逃跑动作,水墨画伸手拦了他一下,“为什么要行‘吻颈’之礼,印章呢?”
          那男人转过头与他对视,“忘带了。”
          接着是一阵诡谲的沉默。
          最后又是水墨画妥协。他放下拦着那个叫做苏丹青的男人的手,再也不看我,只是交叠在下巴上的手又多了几分苍白。
          而我只感觉这个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却丝毫动弹不得,直到那个曾经宣判了死刑的甘洌声音再次在我的耳畔响起,“那么,逃吧!”
          接着我就觉得颈上一凉,似乎是一个吻,却让我整个脖子都仿佛被烈火撕咬了一样的剧痛!我不可抑制地尖叫一声,整个五脏六腑都痉挛着纠结在了一起。水墨画在这个时候抓住我的双手,依然不看我,却遏制了我想要去抓脖子上痛处的动作。
          撕裂一般的痛苦让我忍不住激烈地嘶叫起来。在剧烈的挣扎之余,我从对面的镜子中看到了表情极度扭曲的自己,以及我脖子上正在炽烈燃烧的蓝色火焰。当时,我只觉得胸口有一簇炙热的火焰直蹿入脑,接着,就不可抑制地晕了过去……
          墨渊抱着疼昏过去的蚀颅,许久都没有说话。
          “喂,”一直站在一旁,被称为苏丹青的军装男人重新坐回到沙发椅中,“我是不是得最你了?”
          “……是。”墨渊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疼得皱起眉毛的女人,“得罪得非常严重。”
          “至于吗?一副比她还疼的样子。”苏丹青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属下先出去。他身后的两个副官立刻领命离开了。
          “你没资格说我。”墨渊抬起头看着他,“中国这么大,为什么偏偏挑了长沙做指挥部?跟映水的行踪有关,还是跟阮靥有关?”
          “总之跟你无关。”苏丹青的目光放到他怀中的女人身上,“演习已经开始,如果真的那么放心不下,我建议你最好还是贴身看着她,否则发生任何事我可不负责。”
          “苏丹青,你要记得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墨渊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声音却是极阴冷,“虽然蚀颅是拥有‘禁忌之血’身份的血骑,但是这次军事演习的规模和力度都是史上最高,若没有通过敕令信的考验更会被强制性遣送回‘荒野之地’,并永远不得涉足人界。你居然敢拿蚀颅的快乐来开玩笑,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十倍的报复。”
          “可这是规矩。”苏丹青一动不动地盯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水墨画,“百年一次的军事演习是整个吸血鬼族的规矩,守护这个规矩,对你我来说同样重要。”
          “那么这次演习的目标是什么?一个月内杀光所有颈上带有玉簪花标志之人?”墨渊低头,冰凉的指尖滑过蚀颅颈上那个刚刚形成的鲜艳的蓝色玉簪花纹章,“你可这次把十二族不死血骑全部都纹上了纹章,这对其他的吸血鬼未免太不公平。”
          “墨渊,”苏丹青从沙发椅中直起身来,“我在计划书中有明确标记,即便是十二血骑,也只有一次‘死亡’的价值。虽然在人界你不过只是个镇守桂林的亲王,但是你可别忘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更何况你现在又凭什么来质问我——我的整个军事演习计划可是需要经过你亲自签字批准才能实施的……你别告诉我,你看都没看就直接批了!”
          对于苏丹青的这些话,墨渊没有做声。房间内一片死寂,苏丹青很久都没有说话。
          十分钟之后。
          “……你真的看都没看就批了?”
          “……嗯。”
          ……
          “……站在同窗好友的立场,我感谢你的信任,但是站在吸血鬼正规军第十三军区首席指挥官的立场,我鄙视你的行为。”


          11楼2011-02-11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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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阴雨。阿零日记,2008年4月15日
            “Waiting In The Weeds。”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首歌。因为这是沈恒唱了一辈子的歌,是沈恒在深夜醒来的时候,会一边哭泣,一边唱着的歌。
            坦白讲,我不知道沈恒的恨究竟有多深,也许,和他的痛苦一样深?但是如果这样讲的话,我想我还是可以明白的,因为沈恒是个很好懂的人,他的尊严和他的原则一样泾渭分明,所以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选择了憎恨,选择了复仇。
            今天早上,我帮沈恒换药的时候,想起他已经有三十二天没有清醒过了。从录完了那个DV之后,他就一直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呼吸平稳,脉搏正常,就是不肯醒过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即使他一直这样昏迷着,我在半夜的时候还可以听到他悲伤地唱着那首歌的声音?是幻觉吗,还是他的灵魂代替他的喉咙在歌唱?
            我不知道,也不懂。于是我摸着他的脸,摸着那些深刻的老去的皱纹俯下身来,跪在他的身旁,感受着这个人类最后的一丝气息。
            沈恒的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我第一次见到沈恒的时候,是在六十年前。那时候沈恒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白色的纱布却裹满了全身,一直缠到他引以为傲的左眼。
            沈恒是有着“云南药王”袭位资格的孩子。所谓云南药王世家,其实有二十九个分支部族,西双版纳沈佳只是其中之一,但沈恒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他六岁的时候就独立培养出了八色曼陀罗花,并将地涌金莲植入水中培育,以此遏制住了曾经发生在川滇地区的两场小范围瘟疫,从此被称为“医药神童”。尤其更有传言说他的左眼“能识得万物之灵”,所以可以和花草对话,以此便更能识得花草之性。
            当我问到这个关于他左眼的传言时,沈恒笑了,但是笑着笑着,他就开始哭,哭得整只左眼的纱布上血迹斑斑。人类二十岁的年纪,应该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吧。但是这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却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哭的一塌糊涂。
            后来我知道,沈恒哭,是因为我让他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褫夺了他所有眼泪和幸福的女人。
            西双版纳的这座仿古宅邸并不是沈家主宅,只是众多列在沈家名下的别院之一。而沈家之所以一直对这座宅子偏爱有加,是因为这里的生态环境、温度、湿度和土壤酸碱度都调和得非常好,非常适合栽种各种药用植物,所以这里基本上是作为一处珍稀药材的生产基地使用的。沈家是信封佛教的世家,所以偌大的庭院里便栽满了象征佛教的五树六花。
            其实看到这些的时候,我应该发怒的,因为从我角度来说,从小接受佛教教育的沈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依照基督教教义,就算毁掉他也无可厚非。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撇开宗教观不说,照顾沈恒,是我赌输了的代价。
            沈恒之所以被送到这里来,据说是因为犯了勾结异教的重罪。至于他身上的伤也是自作自受,所以沈家根本没给他派什么医生过来,反正沈恒自己就是医生,既然是自己闯下的祸,他自己的命,当然要自己负责。
            所以,在最开始的那三年里,沈恒总是不停地吃药。
            沈恒的药都是自己熬的,从院子里的黑色曼陀罗花田里采摘来那些花朵,再辅以其他的各种药材,然后熬成一碗涩苦的药汁。因为身体被伤得很重,这药医吃,就是三年。
            虽然沈恒没说,但我多少也有猜到沈恒犯下的究竟是什么罪行,因为最初的那三年,沈恒的一举一动都在吸血鬼猎人的监视之下。只是那个负责监视沈恒的猎人很少过来,而沈家的人则干脆就放弃了他,那个“云南药王”的称谓也早已归了别人。
            不过沈恒倒是无所谓,他只是很诧异于我的存在,但是我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于是他也就随我去了。
            一开始,沈恒很少跟我说话,大多数的时候,他会坐在南边的外走廊上,看着那片黑色的曼陀罗花,然后唱那首歌。
            很轻的,带点悲伤的,唱那首歌。
            “Waiting In The Weeds”。
            


            12楼2011-02-11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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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一天,沈恒终于问我说,阿零,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吗?
              当时,我哑口无言。其实我很想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吸血鬼的话,那么我是怎么输掉那场赌局的呢?可是我不能这么说,在沈恒发现我的秘密之前,我必须装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所以我说我不相信,但是我想听他的故事。
              于是沈恒又一次在我面前笑了,他说阿零,你是个聪明的女生。
              沈恒说自己遇到那只吸血鬼的时候才五岁,那一年的四月,他随父母来到这座宅邸,照顾那些黑色的曼陀罗花。
              一般而言,曼陀罗的花期是六月到十月,但是这些黑色的曼陀罗是一种经过培育后的特殊变种,开花时非常美丽但是脆弱,很容易损坏,花朵为保护自己会散发出带有剧毒的强烈香气,而这种毒气不但会损害人体健康,也会损害到其他的植物。所以除了保护这种花朵安全度过花期之外,沈恒的父母也会定期在这些妖异的花朵上喷洒一种叫做三尺忘心草的植物的花粉,借此中和毒性,保护其他的花朵。
              于是那时候,就在这个院子里,他遇见了那只美丽的吸血鬼。或者准备地说,他是在那片曼陀罗花田里捡到了她。
              那是七十五年前的某个深夜,沈恒睡不着,小小的他在月色之下巡查那些黑色的花朵。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只正猥琐地盯着一朵曼陀罗花流口水的吸血鬼。
              说猥琐,其实有些夸张,但是任谁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晚礼物呈夜之女王状态的美少女满脸幸福地叼着一根超大号的棒棒糖,非常不雅观地蹲在一丛曼陀罗之下流口水时,也便只能找出“猥琐”这么一个还算温柔的词了。
              当时,从来都只是接受正规传统美学教育的沈恒那还没有成型的世界观遭受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接着,就只见那吸血鬼迷离的双眼迸发出兴奋的光芒,然后她突然一闪身,鼻尖儿迅速靠近了那纯黑的花朵。
              “啊,那花……”沈恒伸出手,刚想阻止,就见那吸血鬼猛地一耸肩,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身子一歪,“咕咚”一声摔倒在了一堆纠结的叶蔓之间。
              “……有毒……”默默地把这句话说完,小小的沈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小心翼翼地蹲在一旁,盯着她看。
              这只华丽丽的被毒昏的吸血鬼虽然表情凄迷,但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根棒棒糖。
              戳戳,没反应。
              沈恒又叹息一声,把怀里的解药喂给她吃。但奇怪的是,即便是喂了她很多药,吸血鬼依然没有醒。沈恒等了两个小时之后,才突然意识到——难道是因为不是人类,所以人类的药物对她无效吗?
              在左思右想没有结果之后,沈恒决定冒险试一试最后的方法。于是他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血喂给她喝。
              沈恒是药王之后,从小就接受各种药物浸淫,他的血液能解百毒,治百病。只是这手段太伤身,父母不准他用。
              后来,怎么说呢,他这个方法很成功,但是,成功过头了。
              几乎是在沈恒的第一滴血滴到吸血鬼唇上的瞬间,她便立刻惊醒。然后接下来的动作就是将这个五岁的小男孩扯过来反身压在身下,俯首在他的腕上喝他的血。
              当时,沈恒一度以为自己会死掉,但是吸血鬼在吸了大概有十秒钟后突然停下了,她抬起头,看看沈恒的脸又看看他的手,接着尖叫一声,迅速撤离到了他的十步之外!
              在沈恒诧异的目光中,那只美丽的吸血鬼突然露出悲壮的表情,蓦地转身面向沈恒,猛伏下身,双手扑地——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五体投地跪地大礼。
              沈恒愕然了。
              他忽然开始诧异,自己究竟捡到了什么?


              13楼2011-02-11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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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阮靥
                我开始闻到腥甜的味道了。对着镜子中自己颈上的玉簪花纹章,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水墨画说,这纹章是不能遮掩的,会发光,还会发出气味。然后他就凑到我的颈边,作势欲咬,我吓一跳,急忙把他踹开。
                但是现在,我仔细一闻,竟也嗅到淡淡的腥香,唉,我真是一只极度苦命的鬼啊。
                自那日从那个什么所谓的吸血鬼正规军接手的指挥部里出来之后——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水墨画就把我带在了自己身边。不,准确地说是就把我软禁在了他身边。而且那次醒来之后,我的红色敕令信就变成了黑色,水墨画对此保持沉默,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依然很不爽很介意。
                之后水墨画对我说,这次的红黑敕令信事件其实是吸血鬼部族内部的一次军事演习,虽然场面做得很真,但其实没有任何伤亡,可若是在演戏中被杀的话,却需要接受严厉的处罚。
                水墨画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认真,认真到我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悻悻地缩在他的身边。而且水墨画还说,这次的军事演习逼真度很高,死亡或者受伤的话都会很痛,和真实受伤或者死亡时同一效果。听他这么一说,我就彻底崩溃了,怕到半步都不敢离开他。
                可是现在,我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水墨画这只死鬼,明明是桂林鬼一只,干吗为了我长期逗留长沙啊?完了还经常性自己跑出去玩把我扔家里软禁,凭什么呀?
                ……话说到这里,我要解释一下。严格来说,水墨画也没“软禁”我。他只是捏着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气定神闲地说,“敢跑出去,我就灭了你。”于是我就萎靡了。整整半个月,没半点动静。
                不过现在想想,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干吗管我这么多?再说了,凭借我血骑的身份,我还真就不信谁能轻易把我怎么样了!于是我越想越气,干脆决定偷跑出去!
                但是一到街上,我就开始后悔了。因为在我刚出家门还没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就被两只吸血鬼堵到了巷子口。
                一番血战。
                然后,当我灭了这两只鬼,把丫的捆在一起逃出来不到五分钟的时候,又遇到了一只长得跟施瓦辛格似的强壮鬼。
                再一番血战。
                再然后,当我灭了施瓦辛格,把他也捆得跟个粽子似的走出巷子口的时候,又遇到了两只长得很想基努?里维斯似的双胞胎鬼。
                又一番血战。
                再再然后,当我灭了两个基努?里维斯,把他们俩捆得像木乃伊一样地走出五步之后,又遇到了三只长得很像命运女神三姐妹的女鬼。
                还是一番血战。
                再再再然后,当我灭了命运女神并把她们仨捆得跟个茶壶似的精疲力尽地挪出两米之后,又遇到了一只形态跟金刚有得一拼的巨型鬼。
                依然一番血战。
                再再再再然后……我知道大家也很累了,但这是最后一次——当我浑身是血地对着从巷子口路过的收破烂的大妈大吼着说“你装什么老年痴呆,要上就赶紧上吧”的时候,大妈吓着了,一边把收的破烂一股脑地扔在我的身上,一边哭着跑了……
                于是,站在一堆塑料瓶子烂菜叶子中间的我,是何其的无辜啊——尤其当我发现那堆垃圾中间还有一棵被丢掉的仙人掌的时候。
                所以,当一脸泰然自若的水墨画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瘪了瘪嘴,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超级委屈地扑了上去。
                这一次,水墨画没有把我踹开,他还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背。
                等回到家,我洗了澡洗了头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水墨画还在对着窗外,不说话,表情有点奇怪。然后,当我畏畏缩缩地把扎满了仙人掌刺的手递过去的时候,他盯了我很久才开口说:“蚀颅,你看见我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我愣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指什么想法?”我看着水墨画拿出吸血鬼专用的药水来帮我擦手上的伤口,猜测他的语义——难道他知道我平常在背后“死鬼死鬼”地骂他了吗?“你长得好看,又有钱,我怎么敢对你有什么想法……”
                “你怎么知道我有钱?”水墨画抬头瞥我一眼。
                


                14楼2011-02-11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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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尸体
                  吸血鬼猎人联盟长沙第一分部。
                  殷焰放下手机,对着电脑上的资料一言不发。
                  联盟第一分部的办公室里,吸血鬼猎人们的位子大多空着,少数几个人坐在办公桌旁,也是一脸阴沉。
                  这时候,一个还比较年轻的吸血鬼猎人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凝重地把一份资料交到殷焰手上。
                  “这是尸检报告。”年轻的吸血鬼猎人瞥了一眼更年轻的上司,“尸检部门的人说这是标准的吸血鬼杀人的手段,在已知存在的物种当中,除了吸血鬼,还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造成这种伤口。”
                  “但是在案发现场,我们连半只吸血鬼都没看到。”周围的猎人当中,有位资格比较老的猎人开口。“门窗都是锁着的,没有半点损坏的痕迹,当时我们十几号最老资格的吸血鬼猎人都在,没可能一只吸血鬼进来了我们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更何况还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人杀掉。”
                  “但是据我所知,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有一只吸血鬼很反常地出现在了长沙——我总觉得,如果是这只吸血鬼的话,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另一位老资格的猎人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放在殷焰身上。“驻扎官大人,你应该猜得到这个人的身份吧。”
                  年轻的吸血鬼猎人有点不知所云,但是殷焰却打开手机,再次看了一下自己的通话记录,“您是指,桂林墨家的亲王大人吗?”
                  猎人们都没有做声,殷焰合上手机,若有所思。殷焰的手机吊坠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晶球,球心的位置里有一枚种子形状的绿褐色颗粒。那是他爷爷给他的护身符,殷家上下,人手一个。
                  年轻的吸血鬼猎人盯着殷焰手机上的水晶球,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怀里揣着的吸血鬼猎人联盟统一颁发的猎人勋章——那枚勋章的中央也嵌着同样大小的一颗琥珀色的水晶,在那颗水晶的中央隐隐透着的种子的形状,似乎和殷焰手机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另外,他看过殷焰的勋章,虽然吸血鬼猎人的勋章根据登记不同而略有区别,但是殷焰勋章中央的水晶却异常清澈而独一无二。
                  为什么?
                  年轻吸血鬼猎人的思绪有点飞散了。但殷焰的心思显然不在他的身上,当然,也不在他手机上挂着的护身符上。
                  关于墨渊,因为和蚀颅走得近,他比其他人都要了解一些。更何况也曾经由于某些原因,他和墨渊动手打过一次。确实,论力量,墨渊的身上有吸血鬼中最神秘也是最强大的力量存在,就算是吸血鬼猎人联盟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猎人轮着上,也未必能伤到墨渊一根头发。
                  坦白来讲,如果这件诡异凶杀案的凶手真的归结到吸血鬼身上的话,墨渊的嫌疑最大。因为他是殷焰所知的吸血鬼当中唯一一个强大到可以归结为“兵器”一类的存在。
                  但是如果客观地谈论这起凶案,或者论个性论人品,他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墨渊所为。这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出于了解。
                  更何况他和蚀颅走得那么近,深深知道蚀颅是喜欢人类的,而墨渊可是非常宠爱(等等,你是不是用了一个很不得了的词?)蚀颅的,如果墨渊要是无缘无故地杀人,蚀颅肯定会翻脸。更何况,通过调查表明,墨渊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去杀害这两个吸血鬼猎人。
                  那么,为什么呢?
                  “啊,对了,”看殷焰陷入沉思,年轻的吸血鬼猎人回过神来,“遵照您的指令,已经将这次的事件报给了中国区吸血鬼猎人联盟总部。那边反应也很激烈,据说从四月十二号开始到今天,总部已经接到了三十二起吸血鬼猎人恶性被杀事件,并已经正式立项调查,同时与吸血鬼方面进行接洽,但是同时,总部那边也传达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什么消息?”殷焰诧异。
                  “总部那边的人说,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吸血鬼方面就曾经与猎人总部接洽过,并通告了这次在吸血鬼当中发生的事件——也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存于吸血鬼内部的军事演习行动。”
                  “军事演习?”吸血鬼猎人们觉得十分好笑,“可别开玩笑了,我们当时看到的可是切切实实的吸血鬼们互相残杀的场面,那可不是什么鬼‘军事演习’可以解释得了的,你见过什么军事演习真的会去杀人吗?”
                  


                  16楼2011-02-11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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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点上,总部说吸血鬼方面事先有交代,演习的场景会接近于真实,但不会有人真正受伤,好像是他们有来自高层内部的相关‘技术支持’。”因为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位年轻的吸血鬼猎人一边向吸血鬼猎人们陈述着,一边耸了耸肩。
                    殷焰再度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殷焰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嘈杂而刺耳,但殷焰还是听清楚了。然后他的瞳孔骤然变大,几乎惊叫出声:“啥?抓到凶手了?”
                    九       苏映水
                    我抬眼,看了看水墨画,又瞅了瞅阮靥,最后瞥了一眼阮靥旁边的小帅哥。
                    “老实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看这俩人都不做声,我只好先说话了。
                    刚才阮靥进门的时候,明明被水墨画吓了个半死,甚至还直接跪了下去,怎么就水墨画一个眼神,瞬间俩人就都不说话了?有奸情?
                    “我不会告诉苏丹青的。”终于,水墨画开口,却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女王级美女阮靥。“他最近刚好把我惹火,所以你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如果有需要,我会为你做别的安排。”
                    “是,元……亲王大人。”阮靥的表情有些冷漠,但是恭恭敬敬。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阮靥,规规矩矩一丝不苟,身姿和表情都肃穆得和军人似的。
                    水墨画倒是对于阮靥的恭敬心安理得。然后,他眼睛一转,瞥到了那个背着画架,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帅哥,“这是什么?”
                    我囧。一般人都会问“这是谁”吧?
                    仿佛是注意到了水墨画清冷的口吻,阮靥的身体抖了一下,那个小帅哥发觉了,他转头瞥了水墨画一眼,回神握住阮靥的手。
                    水墨画因为他这个动作而皱起了眉头。他刚想张口责问,阮靥却突然抢先开口。
                    “卿尧。”阮靥冲着那个少年温柔地开口,掌心冰凉,纤细的手指攥握成拳。“叫叔叔。”
                    水墨画愣住了,我也张着嘴巴,不知所措。
                    水墨画什么原因愣住我不知道,但是阮靥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好吧,虽然她在八十年前非常不仗义地丢下一句要回吸血鬼原始寄居的“荒野之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好歹我们也是曾经一起混过的,阮靥的脾气倔强又好胜,而且从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个大个儿子?难道——我心惊胆战地回头看水墨画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然后又回忆起了俩人见面时那震惊的神态和之后诡异的对话模式,心里陡然一凉。虽然我同时认识这两只鬼,但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起过彼此的存在,难道说这两个人……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的心里五味杂陈,但是为了最终确认,我极度勉强地僵硬地回过头,看向依然在震撼中的水墨画,“……你的?”
                    对于我的这句话,阮靥和水墨画的反应出奇一致——这两个人同时伸出手,狠狠地敲了我的头。
                    “你疯了吗!”阮靥美丽的脸扭曲成我难以理解的尴尬和愤恨,“我怎么配和元……亲王大人有那种关系!”
                    当阮靥第二次说到“元”这个字的时候,我看到水墨画的眉头皱了一下,也是因为他眉头皱的这一下,使得阮靥迅速改了口——“元”……什么?还是说她是要叫他“渊”?
                    我一边委屈地抱着自己可怜的剧痛无比的脑袋,一边因为这两个人暧昧不明的关系而深刻地纠结着。
                    而另一边,那个被叫做“卿尧”的小帅哥正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明洁浩瀚,宛若栀子花开。
                    我愣住了。隐约间,觉得这个笑容像极了一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这个时候,水墨画已经迅速地把我拎起来丢到了自己身后,用身体阻挡住了我的视线。
                    “元……亲王大人?”面对水墨画,阮靥竟也没有了我往日所见的那般嚣张。
                    “天生对帅哥没免疫力。”水墨画淡淡地答道。
                    阮靥对这个回答的反应意外巨大。
                    “您怎么会知道!”阮靥张大嘴巴看着水墨画,又看看正挣扎着从水墨画身后爬出来的我,一脸的不可置信。“……亲王大人!您的意思该不会是……”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水墨画毫不客气地把我探出的头塞了回去,而阮靥则是看看一副没出息德行的我,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为什么玫瑰总是要插在XX上呢,这个世界太没天理了……”
                    


                    17楼2011-02-11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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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恨得咬牙切齿。虽然不太明白这俩人是啥意思,但是那个什么XX,是在说我吧?喂!
                      “好了,讲正事。”水墨画拍拍我的脑袋,示意我不要在一旁瞎掺和。“这件事情,青知道吗?”
                      “是……应该,是知道的吧。”一提到苏丹青,阮靥的表情明显变得更加尴尬。“所以我才要带着卿尧到处躲。”
                      “我看不见得。青那家伙,这么大了还总是搞不清楚状况——这孩子,是混血儿吧……谁的?”水墨画看看那个小帅哥,皱了下眉头。“像他父亲吗?不太像你。”
                      “啊?”阮靥一愣,似乎是觉得好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我们身后就爆出“轰隆”一声巨响,我家的防盗门被一股巨力直接踹开……或者准确地说,是整个被踹飞了。
                      身穿红黑军装的苏丹青站在十几号吸血鬼正规军的最前端,脸上的表情冷得可以用严霜来形容。
                      “……混血儿。”苏丹青的声音阴沉得仿似前来索命的修罗,军帽阴影下的眼睛犀利得可以直接刺穿十二层交叠的心脏。“也就是说,是和人类了?”
                      “啊,”水墨画淡淡地在我耳边感慨,“暴走了。”
                      “啊?”大概是因为我没出息到一看见苏丹青的脸就开始发抖的缘故,我没能了解水墨画的意思,但回头去看阮靥,却发现她整张脸都绿了。
                      难道,这个才是正版的,孩儿他爹?
                      啊,不对不对,水墨画说这孩子是混血儿来着……那,苏丹青干吗这么生气?
                      “竟然跑去和人类生下孽种……阮靥,你把我当什么?”苏丹青的身上带着一股强劲的压迫感,就连处于极度边缘的我都清楚地感觉到了游走在他周身的几乎马上就要漫溢而出的愤怒。
                      而水墨画就非常识时务地拎着我不动声色地绕到了一边,让苏丹青和阮靥一对一。
                      “……人类又怎么了?”虽然脸色惨白,甚至连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但是阮靥依然倔犟地维持着她女王的尊严。“这孩子的父亲是人类,那又怎么了?我并不觉得人类就要比吸血鬼卑微!”
                      “闭嘴!”苏丹青的愤怒已经非一般程度,因为他已经扬起手,眼看一个耳光就要直接落到阮靥的脸上!
                      但阮靥没有躲,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直至那只手僵在半空,然后剧烈颤抖了半分钟之后,又复而慢慢落下。
                      “……这就是你所能给我的。”苏丹青盯着阮靥,一字一顿,“逃婚,然后和肮脏的人类生下这种不为族人所允的杂种……阮靥,这就是你所能给我的一切!”
                      “什么?”看着苏丹青那仿似要杀尽天下人类的脸,阮靥突然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闻。但是在苏丹青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喊住了他。“等等!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苏丹青没有回头,但表情依然可怕。
                      “不是!”看苏丹青要走,阮靥仿佛不可抑制般地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苏丹青的衣袖。“你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我对他的父亲没兴趣。”苏丹青想要甩开阮靥的手,但是却反被一脸惊诧的阮靥抓得更紧。
                      “放手!”似乎是终于失去了耐心,苏丹青的声音已经近乎低吼,但阮靥却依然死死地抓着他不肯松开。于是这位吸血鬼正规军的军官大人在暴怒之下一个翻身就将阮靥摔倒在地,继而将她压制在身下。
                      如此近的距离,他更能看清阮靥那张仍然处在震惊之下的脸——这个表情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
                      “……你,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才来找我?”就在苏丹青即将放手准备离开的时候,阮靥的声音变轻了。
                      苏丹青皱眉,回头,“什么?”
                      大概是被什么突然而至的情绪打乱了思维,我发现阮靥那张亘古不变的女王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叫做“慌乱”的表情。“因为……卿尧,他是映水的孩子啊。”
                      这句话一出口之后,整个房间的人都愣住了。
                      映水……啊,是的,如果说那孩子整张脸都长得像他的父亲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地方,非常像他的母亲。
                      那么甜美单纯的微笑,那么清澈可人的笑容,真的像极了八十年前为我哼出那曲“Waiting In The Weeds”的吸血鬼,苏映水。


                      18楼2011-02-11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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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阴雨。阿零日记,2008年4月16日
                              最近,西双版纳的雨水变多了,原始森林也变得动荡,我时常感觉有些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但那不安的真相却掩埋在层层的乌云中,让人看不清。只那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这不禁让我想起以前下雨的时候,沈恒经常会说的一句话——
                              小青蛙,小青蛙,下雨记得要回家。
                              每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沈恒就会微微地笑起来,然后背过身去问我——
                              阿零,吸血鬼的家在那里呢?
                              对于他的这句话,其实我一直都想回答说,在“荒野之地”,在那个人类根本无法生存也无法到达的地方。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因为我知道沈恒的吸血鬼根本不在那里。
                              但是我却可以肯定,无论那只吸血鬼在哪里,她都将引导沈恒的一生。幸福也好,悲伤也罢,他都会永远活在沈恒的生命里,如同那剧毒的曼陀罗一般,绽放在沈恒脆弱的灵魂之上。
                              沈恒说,在他长大之前的岁月里,那只吸血鬼给了他所有的爱,最开始的那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单纯的关心和惭悔——就因为沈恒救了她,而那个时候她差点杀了他。
                              啊,那是一只多么善良的吸血鬼啊。沈恒经常这样叹息着说。她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类都要天真善良,逼不得已要说些小谎的时候,脸颊就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那一天,当沈恒救下她,并莫名其妙地接受了她超级武士般的伏地大礼之后,沈恒脑中第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这孩子古装剧看多了。
                              然后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开始放声大笑,一直笑到他肚子痛,受伤的手打到曼陀罗花的根茎上——于是沈恒的大笑变成了尖叫。
                              当时那只吸血鬼吓得惊叫一声,一窜蹿身又躲出好远。直到看到沈恒那痛苦的表情才犹疑着挪过来,然后小小地思考了一番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沈恒受伤的手腕,毅然决然地咬破了自己的手臂,含着自己的一口鲜血,俯首将之涂到了沈恒的伤口上。
                              血与血相融的瞬间,沈恒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他忍住了没有尖叫,因为当时那吸血鬼的表情非常纠结,如果他再痛的叫起来,说不定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他忍住了,和她一起看着他的手腕在剧烈的疼痛之后骤然间变得清凉而湿润,继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后来沈恒才知道,吸血鬼之血是世间难得的珍贵药材,只是因为吸血鬼这种生物太过于恐怖而且强大的原因,所以吸血鬼之血一直被人类列为禁药。
                              他和她的血都是举世良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温柔的开端。
                              看着沈恒的伤口复原,吸血鬼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沈恒看着她,忽而想到她之前对着黑色曼陀罗流口水的画面,于是他微微笑了,伸手,摘下一朵正绽放着妖异美丽的黑色曼陀罗花,放入了她的掌心。吸血鬼甜甜的笑了。
                              那时候,坐在月光下黑色曼陀罗花田里的吸血鬼的幸福表情,成为沈恒一生难忘的回忆。
                              说到这里时,沈恒停下了。然后他久久地眺望着那片曼陀罗花田,一个下午都没有再说话。
                              于是我也终于明白,我当年究竟输在了哪里。也许,这就是命运。
                              刚刚熬好的药凉在我的手边,沈恒却沉浸在黑色曼陀罗的往事中,不能自拔。于是我又茫然,是不是因为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所以才会不断地追忆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呢?因为没有足够长的时间去经历,所以就要不断地不断地重放那些过去的记忆。可是,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19楼2011-02-11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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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这样的,阿零
                                听我这样问的时候,司徒医生这样说。小青狼睡在他怀中,很安静。
                                有些事情,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的。那些美好的、难忘的东西如果一旦触及心灵,就会酿成一坛美酒,时间越长,就越浓烈,越深刻,也越能让人中毒。就算拥有再久远的生命,如果心中了毒,也是活不下去的。
                                啊,我知道了。沈恒,你是中了那只吸血鬼的毒吧?所以你才会这么悲伤,这么绝望,这么坚持地想要去报仇。
                                可是,报仇就能给你带来快乐吗?
                                这个问题,我是没有办法回答的。
                                司徒医生这样对我说。然后他看了看我,脸上有淡淡的微笑。
                                阿零,如果沈恒死了,你要怎么办,回去吗?
                                回去?回去哪里?
                                我这么问,不但司徒医生笑了,就连我自己都笑了。啊,已经是这么久远的时间了吗?久远到,我都忘了自己的来处。
                                我转过身,看看正躺在一堆仪器中间的沈恒。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更弱了。蝎子站在房间的门口,脸上没有表情,手上却捧着一大束黑色的曼陀罗花。
                                啊,蝎子真的很适合黑色。他捧着黑色曼陀罗的样子,仿佛神般神圣而不可侵犯。
                                阿零,蝎子是神哦。只不过,是死亡的神罢了。
                                我愕然,似懂非懂。
                                这时候,另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有着很长的头发,面色泛着孱弱的苍白,笑容却非常的温柔。
                                然而,随着这个人的出现,我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我惊恐地望着他,想要说我现在不能回去,我还没有完成那个约定……但是声音却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海鸥,你吓到她了。
                                司徒医生把茶杯放到一边,扶我起来。他怀中的小狼因而醒了,慵懒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抬起前爪抹了抹湿润的眼睛。
                                大概也觉得抱歉,那个长发的男人微笑着退远了一点。
                                没有关系,阿零,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我是以司徒医生朋友的身份而来。
                                说着,他走到沈恒的身边,俯下身,伸出手,在沈恒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他在祝福他。
                                可是,祝他什么呢?复仇成功吗?
                                蝎子站在他的旁边,轻轻瞥了我一眼,然后把满怀的曼陀罗花倾洒在了沈恒的床上。
                                被深爱的黑色曼陀罗簇拥着的沈恒,看起来庄严而神圣。
                                那么沈恒,如果说,你在那只吸血鬼心里种下了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那么,她在你的心里种下了什么呢?
                          十一       混血儿
                              “啊,真是一场精彩得惨绝人寰的好戏。”水墨画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叼着吸管喝我泡的酸梅汤。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刚刚把我家房门踹飞了的吸血鬼正规军军官苏丹青大人,此刻这位大人正压低了帽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如此的失态,我可以笑话你一辈子了。老天有眼,你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水墨画对苏丹青的怨恨竟然有这么深。虽然眼下这厮脸上是没什么表情,可我知道这丫的心里肯定爽翻了。
                              苏丹青的士兵们大部分都守在楼下,只有几个人站在房间里,原地待命。
                          


                          20楼2011-02-11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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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水墨画的挑衅,苏丹青没有应战。他只是沉默着坐在那里,静如雕塑。
                                “喂,你在整理内务吗?”水墨画放下吸管,正视苏丹青。“究竟是哪件事对你打击这么大?因为发现自己当了舅舅在惊喜,还是因为发现了……而乱心?”
                                苏丹青抬起眼来看他,眼神深邃,依然不语。
                                “好吧,男人的事情。”水墨画好像得到了什么答案一样重新缩回到沙发里,不再言语。
                                我纳闷地看着这诡异的阵仗,手里捧着一杯酸梅汁喝得很郁闷。
                                与此同时,阮靥终于长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去看那个一直坐在她身旁的少年,“卿尧……叫舅舅。”
                                少年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光在扫过我和水墨画之后又回到苏丹青脸上,然后乖乖地开口:“舅舅。”
                                “映水呢?”苏丹青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个外甥的身上,他转过头,看阮靥。“她的孩子在这里,那她人在哪里?在那个人类身边?”
                                “不……她哪儿都不在。”阮靥的声音微凉,然后她牵过名叫卿尧的少年的手。“卿尧,到你蚀颅阿姨的房间去休息一下好吗?”
                                少年没有动,他定定地盯着阮靥,直到他觉得她握住自己的手也在颤抖才缓缓起身,然后走进了里面我的房间。
                                苏丹青一直盯着阮靥的表情。虽然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一直很萧瑟,如秋天般优美而寂静,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身上那种寂静的气质却慢慢演变成了肃杀。
                                “阮靥,映水在哪里?”声音依然是优美的,但是苏丹青交叉的手指却在渐渐用力,将他黑色的皮质手套绞得满是皱纹。
                                阮靥的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即将从她口中流溢而出的不是言语,而是从心尖上抽出来的一捧一捧鲜血,“映水她……死了。”
                                一声清脆的炸响,我手中的玻璃杯摔碎在地上。
                                绛红色的酸梅汁撒了一地,有些许碎片割伤了我的脚踝。
                                水墨画揽我在怀,让我的眼泪湿在他的胸前。
                                苏丹青没有动静。许久之后,他才起身,微微向前,仿佛没听懂似的,“你说什么?”
                                “我说……映水……唔!”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阮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丹青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青!”水墨画呵斥一声,随即也起身,示意房间里待命的几个军人出去。
                                苏丹青没有再说话,脸色却白得吓人。
                                我哭得浑身发抖,抓着水墨画的袖子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映水会死?她是那么美好又那么坚韧的一只吸血鬼,她明明有着很高贵的血统和强大的力量,她为什么会死?!
                                水墨画拍拍我的头,把我抱入沙发之中,然后走到苏丹青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青,你冷静一下。”
                                “……说你在骗我。”苏丹青手一抬,便甩开了水墨画的手。他冲着阮靥,声音一字一顿。“说映水没有死!说你只是骗我!说!”
                                “你杀了我吧!”阮靥的眼角有泪水流下来,但表情却无比的刚烈凄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若要追究,杀了我便是,我死有余辜!”
                            “你闭嘴!”苏丹青蓦地大吼!他抓住阮靥的衣领,扯她到他的眼下。“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我吗?映水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她是我苏家直系血统的继承者,是我苏丹青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怎么会死!!!”
                                “青!”水墨画上前把阮靥从苏丹青的钳制下救出。“现在什么事情都还不清楚,你给我冷静点!”
                                良久,苏丹青都没有再有所动作。他站在那里,帽檐的阴影笼罩在他俊美的脸上,渐渐勾勒出一副恶鬼的眉眼。
                            


                            21楼2011-02-11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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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阮靥在水墨画的背后咬住嘴唇,苏丹青的视线方才向下,握紧的手渐渐松开,“……那个人类在哪里?”
                                  “什么?”水墨画有些莫名其妙。苏丹青猛地闪身越过他,直冲到阮靥的面前!
                                  “我说,那个人类在哪里?!”苏丹青抬起头,眼眸已经喟然变色。他甫一转身,刚猛如斯的右手便狠狠地掐住了阮靥的脖子!
                                  看到他这一变化,阮靥被彻底吓住了,她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发现苏丹青深红色的瞳孔下面,锐利的獠牙也已经探在唇边。
                                  “苏丹青!你冷静点……不是那个人类的错!”即便脖颈被死死扣紧,阮靥依然哑着嗓子急急申辩。
                              “住口!”苏丹青的怒火更盛,扼着阮靥的手立刻重了几分。“……吸血鬼当中,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才会想要和那些肮脏又丑陋的人类‘和平共处’。呵,人类是什么东西,他们怎么可能和我们这等高贵的种族相提并论?可就是有了你们这样的人,才会让那些可耻的人类有机可乘!”
                              “不是……你想的那样!”喉咙被苏丹青掐着的阮靥气若游丝,几乎听不出声音来,“沈恒他……”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血红的双眸浓烈得仿佛要爆裂开来,苏丹青更加用力地锁住阮靥的咽喉,声音开始变得暗哑。“说,那个人类现在在哪里……说!”
                              阮靥陡然觉得脖子上的力道更重,呼吸亦也变得更加艰难,然而她却依然倔犟地咬紧双唇,就是不肯开口。
                              “苏丹青!你真的想掐死她吗?”几度被苏丹青扳开的水墨画忍无可忍地从旁捉住了苏丹青的手,强行将其扭开。“青,你以为你在干什么?逼供吗?连女人都动手,你还算是个男人?更何况阮靥不是别人,她是你的未婚妻!”
                              “连你也要去维护那些人类吗?”根本不去分辨水墨画说了什么,苏丹青回头便是一脚踹过去!“区区人类,居然敢对我血族做出此等不可饶恕之事,我……”
                              “咣”的一声,没等苏丹青说完,轻松躲过苏丹青那一脚的水墨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记生猛的直拳!
                              虽然人没倒,但是因为水墨画用力过猛,苏丹青的嘴角淌下了一丝鲜血。
                              “你给我清醒点!”这回换水墨画抓住苏丹青的衣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每个字都仿佛灌注了忤逆天地的力量,让人不可直视。“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就在这边暴走了,以后要怎么帮映水报仇?先听阮靥说完。”
                              “不……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死里逃生的阮靥看都没看苏丹青一眼就起身,“我现在就带卿尧离开。”
                              “小靥!”早早就怔在一旁的我这才想起要拦住阮靥。但是她根本不管我,直接就冲进我的房间打算带那个叫做卿尧的少年走。
                              但是她一打开门就愣住了。
                              房门打开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一曲温柔的歌声,婉转,悠扬,带着点忧伤。
                              “Waiting in the weeds”。
                              名为卿尧的吸血鬼少年背对着我们端坐在画架前,手中的笔却始终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为什么是这首歌……是谁放的这首歌?”一听到这首歌,阮靥就好像疯了一般的冲到我的电脑前,手忙脚乱地准备把音响关掉。
                              “靥姨,”少年卿尧突然开口,“靥姨,别关,我想听。”
                              阮靥的手按在鼠标上,很久都没有动。
                              她身后的少年静默着,拿着画笔的手慢慢垂下。我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少年脸上浅浅的两道泪痕。
                              “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努力了,你还是会听到……”阮靥伏在我的电脑前,泪水潸潸而下。“为什么!映水!为什么啊!”
                              “小靥……”我一时语塞。我不知道这十八年来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但我知道要让阮靥这样的女人流泪,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苏丹青一直站在客厅里没有动,但他唇上的獠牙却消失了,眼睛也慢慢恢复成了正常的黑色。
                              歌声歇止了,但所有的人都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各自沉思。
                              大约一刻钟以后,一个副官样子的军人跑了上来,看到这个诡异的场景愣了一下,然后才犹豫着上前,在苏丹青的耳旁报告了什么。
                              


                              22楼2011-02-11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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