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鬼谷的日子
     夜色更浓，天空一片幽蓝，星光洒下点点清辉，将整个新郑客栈都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偶尔一阵微风游过，带来丝丝凉意，本该安静祥和的小院里却充斥着重重的紧张与肃杀之气。
     几十个黑衣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小院里斑驳的砖墙旁，石桌下，房门外，一动也不动。缕缕灯光从窗缝间洒了出来，窗上映出两个人影，隐隐有谈笑声从屋内传出，他们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卫庄急匆匆地赶回客栈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奇异的场景，他走到其中一个人的身旁，伸出食指探了探，感觉不到一丝气息。他又将那个人仔细检查了一下，奇怪的是，他身上连一个伤口都没有。
     鼻间忽然飘来一阵浓郁的酒香，原来盖聂和荆轲还在喝酒，门外多了这么多具尸体，他们居然还喝的那么尽兴，卫庄心里一阵憋屈，疾步走到门口“砰”的一声踢开了房门，就看见了靠在床沿含笑望着荆轲的盖聂。因为喝了酒，他的脸色有些发红，掩盖了受伤后的苍白。而我们的荆轲大侠则滔滔不绝地讲着一些自己闯荡江湖的趣事，完全没注意到一脸阴沉的卫庄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卫庄本来是因为担心他们才急匆匆地赶回来的，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开口讽刺：“你们可真是尽兴得很啊！”
     盖聂正欲开口询问，蓦地看见了门外的尸体，心里一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脸兴致勃勃的荆轲也发现了不对劲，看着院子里的那么多具尸体，他只觉得脊背发凉，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在屋里竟连一点声音都没察觉到，呃……未免太过专心了些。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卫庄，他出手也太快了吧？
     卫庄见荆轲的脸都绿了，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这些人不是我杀的，他们死的很离奇，身上连一个伤口都没有，连我都找不出他们的死因。”
     荆轲怔了一怔，“那他们怎么死的？总不会无端端地就死了。”
     卫庄瞟了他一眼，一脸平静，“这些人是来自刺客团流沙，本来是来找我的，不知道是谁出手相助。”  
     荆轲抽了抽嘴角，好奇地看着他，“你跟他们有什么过节？”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卫庄冷冷地瞪回去，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盖聂心知他是要去找卫昕，急忙开口阻止，如今自己身上带着伤，卫庄的伤似乎也还没好，荆轲自是无法依赖，己方根本不堪一击，现在这种情况，去找卫昕绝讨不了好，为今之计，只有立刻离开。
     “荆卿，你去通知一下公孙姑娘，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他又静静地看着卫庄，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荆轲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出声道：“可是你的伤……”
     卫庄本来不愿就这么离开，但想到盖聂伤势严重，自己离开后不知又会出什么事，只好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盖聂，他伤得那么重，能赶路吗？
     “我已经没事了，”盖聂见两人正怀疑地看着他，咳了一声，半开着玩笑，“就算你们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念端前辈的医术才对！”
     荆轲还要再说话，却被卫庄以盖聂需要休息为由，一把拽住丢出了盖聂的房间。
     “那个人是谁？”见荆轲离开，盖聂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以为我会忌讳一个荆轲？”卫庄轻笑着问。
     盖聂沉吟了一会儿，起身走了出去，步履稳健，身上的伤似乎真的没什么影响。他缓缓蹲下身去，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其中一个人，那人脸色苍白，浑身比石头还硬，果然没有一处伤痕，只后颈那里有一个纹路分明的奇特图案，似乎是个阴阳咒印。
     “这是……离魂咒？”看到这个咒印，卫庄果然看出了他们的死因。
     盖聂点了点头，“不错。”
     “会不会是东皇太一？这个混蛋！别让我再见到他！”他们认识的阴阳家的人只有东皇太一，想到上次的事，卫庄忍不住骂了出来。
     盖聂眉毛微皱，低声却又肯定地说道：“应该不是东皇太一。”
     “哦？那么师哥认为是谁呢？”卫庄抬头看着他，他为什么这么断定不是东皇太一做的？
     盖聂神色古怪，隔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此人连姓名都不愿留下，是敌是友不得而知，我们还是要赶快离开。”

     几人一路紧赶，才两天功夫就回到了鬼谷。
     离师父回来之期还有几日，荆轲日日带着丽姬在山中游玩，但丽姬脸上却始终愁云密布，可是她不主动说，众人也不好问起。
     这日，荆轲闲来无事，又开始在鬼谷四处晃荡，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厨房附近，现在他的大脑正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手上拿着锅铲的人就是那个风清朗月般的白衣少年。
     “鬼谷的饮食一向由我负责。”盖聂话一出口，就吃了一惊，怎么会想要向他解释，是怕他看轻了自己？
     其实荆轲就像一缕阳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经过一路的相处，盖聂心里早就将荆轲当做了朋友，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过朋友的概念，所以不知道怎么会怕他看不起自己。
     “有事？”盖聂见荆轲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锅铲，嘴里都可以塞下他的拳头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荆轲咽了口唾沫，一脸轻松，“真是想不到啊，原来你还会做菜，就是不知道你烧的菜味道怎么样？”
     “午饭时间就快到了，你一会儿尝尝不就知道了吗？”盖聂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连语声都没平时那么冷淡了。
     “也是哦。”荆轲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一脸了然，“需要帮忙吗？”他忽而抬起头，一脸虔诚地问。
     “马上就要开饭了，你先把这盘菜先送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到。”盖聂淡淡地吩咐。
     看到桌上那盘青菜豆腐，荆轲心里暗暗叫苦，没有酒也就罢了，连饭菜都这么清淡，虽然他不得不承认盖聂的厨艺确实很好，可是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发疯的。
     盖聂终于发现了他那张比苦瓜还皱的脸，“怎么了？”
     荆轲抽了抽嘴角，总算挤出一个微笑，但这个微笑怎么看都像是在哭，“你们鬼谷的饭菜还真是……清淡啊。”
     盖聂看了看锅里的汤，他们一个月都没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去山下采购东西，也只能吃这些了。
    
     “师哥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还不到？”卫庄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荆轲，问。
     “我哪知道！刚才他还说一会儿就到呢！”荆轲看不惯卫庄一心情不好就拿自己当出气筒，立即反唇相讥。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清冷的嗓音，只是他手上端着的一盘烤鸡将他风轻云淡的形象给毁了个彻底。
     荆轲看到那盘烤鸡，立刻跳了起来，带着一脸狗腿的笑跑到盖聂身边接过那盘山鸡，顺手撕下一条鸡腿往嘴里塞，一边还口齿不清地喊着好吃。
     一直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的丽姬掩口轻笑了起来：“大哥，你注意一下吃相啦！”
     “看不出你这么厉害，饭做的这么好吃！”他咽下嘴里的烤鸡，“阿聂，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居然知道我最喜欢吃烤山鸡。”荆轲感动得五体投地，就差抓着盖聂的袖子擦眼泪了。
     盖聂露出一个苦笑，缓缓坐下，这个荆轲，永远都是这副游戏人间的性子，“师父今天下午就会回来。”  
     “哦。”荆轲一脸喜色，突然发现烤山鸡的另一条腿已经到了卫庄的碗里，他脸色一变，大喊了起来：“啊！那是我的！”忙把整个盘子端到自己面前，撕下一块递给丽姬，看到她一脸凄苦之色，轻声安慰道：“你放心，师父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丽姬闻言全身一震，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离开濮阳前爷爷交代她不要报仇，他希望的只是他们能够平静地度过一生，不为国仇家恨所累。原来他还是不明白，难道就这样子平平安安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报仇？如今天下纷乱，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已经太多了，何必非要再陷入这样那样的仇恨之中？何况就算报了仇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那么报仇于死去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卫庄心中本来就十分烦躁，此时再看到丽姬哭哭啼啼的，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啪”的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板，赌气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踢开椅子就走了出去。
     “我……对不起。” 丽姬见卫庄生气，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低声道歉。
     “公孙姑娘不要在意，小庄他平时不是这样的。”盖聂淡淡一笑，眼中闪过的却是一抹讶色。
     “就是就是，那种人理他做什么！整天就板着张脸，觉着自己高人一等！”荆轲也赶忙附和，转头却发现盖聂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忙又露出一个标准的荆轲式的露齿笑容，心虚地说：“我不是说你。”
     “谢谢你们。”丽姬擦干眼泪，柔声道。
     果然如盖聂所说，鬼谷子下午的时候回来了，满脸疲惫之色，盖聂不敢打扰他休息，决定明天再带他们去拜见师父。突然又想起中午时卫庄的不寻常表现，举步朝卫庄的房间走去。
     盖聂走到门口就看见卫庄坐在桌子旁，一脸气鼓鼓的样子，“你今天是怎么了？”
     “你竟然为了他特意去抓山鸡！”卫庄语气中充斥着不满，愤愤向盖聂质问。
     “他们是鬼谷的客人，不可怠慢。”盖聂仍是一副淡淡的口吻，似乎没听出卫庄的愤怒。
     “可是他根本就不配！”卫庄仍是一脸忿忿。
     “就为了这种小事？”盖聂显然不信卫庄的话，又接着问。
     “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卫庄抑制住就要冲口而出的话，转了转眼珠，似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说法，改口道。
     “师父已经回来了，荆轲……他很快就会离开，别再这样子了，让师父知道又会责罚于你。”盖聂声音虽轻，却溢满关心。既然他不愿说，那么他就尊重他的决定。


第十二章    讨教剑法
     第二天一早，盖聂就带着荆轲和丽姬去拜见鬼谷子。
     鬼谷先生眉毛胡子都已全白，但脸色却是红润得很，显得神采奕奕，全然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锐利眼神目光中又蕴藏着一点含蓄的威严，使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面对着这位天下人谈之色变的奇人，荆轲倒是收敛了许多，一反往日的嘻哈之态，从怀中掏出信恭恭敬敬地呈给鬼谷先生：“晚辈荆轲，奉先师公孙羽遗命，拜见鬼谷先生。”
     听了这句话，旁边的盖聂与卫庄皆是一惊，这么多天下来，还是头一次听到荆轲提起他的师父，原来他竟是公孙羽的弟子，那丽姬口中的“爷爷”必然也是他无疑了，难怪她整天一脸郁郁之色。
     许恒看过信后，脸色阴沉，又上下将荆轲打量了一番，冷冷道：“哼，你不是公孙羽的弟子。”他的目光忽然又射向一旁的盖聂，声音中带着些隐忍的怒意，“是你将他们带过来的？”
     丽姬见许恒生气，怕连累盖聂，急忙掏出一块朱红色的木牌递了过去，当初卫庄怀疑她的意图时，她就是拿出这块牌子才让他相信自己的。“这是爷爷交给我的，说是有了这块牌子，先生就会答应信上所说的事，盖先生也是因为这块木牌才答应带我们来鬼谷的，希望您不要责怪于他。”
     许恒看了看那块木牌，感慨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聂儿，这次是为师错怪你了，你也不要在意……”
     “徒儿不敢。”盖聂垂目答道。
     许恒脸色缓和许多，扭头看着丽姬的脸，自言自语：“你是他的孙女？长得真像……”他似是陷入了回忆，沉默了半晌，面上忽然又露出冷然的神色，“他真的是你爷爷的弟子？”
     她低头不语，隔了良久，终于鼓足勇气轻声道：“爷爷他并未收大哥为徒，只不过曾指点过他几招剑法，但大哥心念着爷爷的恩情，才称他为师父。”
     “原来如此。听说公孙羽剑法超群，既然他曾指点过你，我倒要看看公孙先生的剑法到底是多么神乎其技了。”许恒对盖聂使了个眼色，沉声道：“聂儿，你去领教领教荆少侠的剑法。”
     盖聂心头一阵迷惑，师父竟以眼色示意他将荆轲杀死！他们不过初次见面，师父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他？他心中虽在犹疑，奈何师命不可违，只得提剑走上前去，向荆轲微一抱拳：“请指教了。”
     荆轲见他真要和自己动手，心中不禁有点怯意。他知道盖聂的伤还没好利索，一方面怕再让他伤上加伤，另一方面却又隐隐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如今涉及到了公孙先生的颜面，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向盖聂施了一礼，陪笑道：“不敢不敢。”
     荆轲抽出青铜剑，挽起一个剑花，人已闪电般向着盖聂飞去，但盖聂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荆轲心里不禁奇怪起来，以为他重伤之下，连这么简单的招数都避不开了。他急忙中途变招，剑锋一转，避开要害刺向盖聂。
     许恒见荆轲所使剑招平平无奇，以为他轻视盖聂，顿时心头火起，朗声喝道：“荆少侠何不使出公孙先生所授绝技，难不成以为我鬼谷的徒儿抵挡不了吗？”
     经他一提醒，荆轲心中暗骂自己糊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盖聂便是再不济，也不至避不开刚才自己那的一招。其实盖聂不动是因为他所习纵剑之术讲究以静制动，蓄势待发，而不是无法避开那一剑，倘若荆轲那一剑刺到跟前，盖聂定能迅速避开并予以反击。想到这一层，荆轲斜斜地刺出一剑，剑尖直指盖聂丹田要穴，出手之凌厉已非方才可比。
     此招颇为精妙，暗含的后招更是奇诡莫测，盖聂不敢怠慢，急忙闪身避过，同时轻颤剑尖，点向荆轲剑尖。只见他手中长剑剑身一弯，嗒的一声轻响，剑身弹起，他人已借力滑开数尺，巧妙地避开了荆轲的攻击。荆轲咬了咬牙，出剑更急，转瞬间便又递出十数剑，而且一剑快过一剑，交织出一片细密的剑网。盖聂不慌不忙地将他的剑招一一化解，待到荆轲最后一剑送出，剑势已竭，此时盖聂若要置他于死地可谓是易如反掌，哪知他却轻轻避开，长而有力的手指在荆轲剑刃无锋处轻轻一弹，荆轲只觉虎口一阵剧痛，手中长剑再也把持不住，龙吟之声未绝，长剑已脱手飞出，哧的一声刺入了旁边的槐树，震落了一地黄绿色的槐花。

     盖聂就用这种方法救了荆轲一命，因为鬼谷是个自视甚高的门派，师父绝不会再逼自己向荆轲施出杀手了，在这眨眼之间，荆轲已在鬼门关外晃了一圈而不自知。
     许恒料不到盖聂竟会以这种方式违抗师命，但他见了荆轲的招数，杀机已逝，喟然对盖聂叹道：“你又何必不忍心杀他？反正他注定会因你而死，这是他的命。你如此做法不过徒增烦扰，又有什么意义？”
     盖聂吃了一惊，师父这么说自是有其根据的，正待开口询问，许恒却已调头走到荆轲面前，对他说道：“我鬼谷派每代只收两名弟子，你既未赢得聂儿，那么我自是不能如公孙羽所请，收你为徒，传你剑法。不过天下剑术名家众多，你倒不妨另访名师。”
     本来荆轲正自奇怪许恒何以逼着自己和盖聂比剑，经他一解释，豁然开朗。但想到自己的剑术的确是不怎么样，若有机会求得名师，自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心念一动，忙问：“既然如此，还请许先生推荐一位。”
     许恒沉吟了片刻，道：“我有一位老友名叫鲁勾践，只因生性淡泊，隐居深山，世人知之者甚少，你可去求教于他。”
     荆轲满心欢喜地道：“多谢先生指点，只是不知鲁先生居于何处？”
     “他如今暂居邯郸，到了那里你们可向乡人打听。如今天色尚早，鬼谷向来不留外客，你们这便下山去吧。”许恒扭过身子背对着他们，下了逐客令。
     荆轲心里嘀咕起来：说什么不留外客，他和丽姬明明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不就是赶他们走吗？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但他却露齿一笑，“那我们便告辞了。”
     眼见两人举步欲行，许恒忽道：“聂儿，你去送他们下山罢。”
     盖聂正在懊恼师父这么快就撵人，听到这声吩咐，自是不疑有它，领命而去。
    
     卫庄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看着盖聂走远，才拱手问道：“师父支开师哥，可是有话要对徒儿说吗？”
     听他这么一问，许恒心里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还未开口卫庄就已看透自己的用心，喜的则是卫庄如此聪慧，若能继承自己衣钵，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想到这里，他心中略怀安慰，却还是淡淡地道：“卫昕死了。”
     “嗯。”
     “你早就知道？”卫昕毕竟是他的父亲，许恒没想到卫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能如此的平静。
     “嗯。”
     听到他的回答，许恒思索起来，他自己是昨天回来时才听到这个消息，看卫庄的样子，应该是早就回来了，他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他心中忽地闪过一种可能，吃惊地看着卫庄。
     卫庄看到他的神色，却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是我做的。他以辅政之名，欺凌幼主，专横跋扈，我身为韩国子民，不过是为王上进了一份力罢了。”
     他这时忽然觉得与韩嫣做的交易还不错，最低限度也可以免去师父的一通唠叨与责骂。预先设好埋伏，再以封王之名引他入宫，于他不备之时突施偷袭，卫昕的武功并不如何高明，应该能一举成功。韩嫣之所以一直没动手，不过就是忌惮流沙罢了，流沙里面高手如云，也只有像卫庄这样的高手才能控制得住。可是经此一役，流沙定会大受损失，倒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有趣的组织。不过凭他的才干，定能重组流沙，成就更胜往昔，也免得将来兔死狗烹，置自己于险地。他才不信韩嫣许诺的什么上卿和田邑，只有成为强者才是最有力的保证。  

第十三章 又遇寻玉
     盖聂一路送他们到山下，半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中闪过，不由起了惆怅之感，都说离别黯然伤神，果然不是骗人的。
     早已进入安全地带，荆轲心里也是一阵凄凉，他拍了拍盖聂的肩膀，苦笑道：“阿聂，今日一别，恐怕我们是无缘再见了……”他顿了一顿，忽然想到了客栈那晚的事情，犹豫了半天，终于抬头凝视着盖聂，“我听说过鬼谷的宿命之战，卫庄他……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总这样护着他，将来如何下得了手？你总这么为他人想，会活的很累的。何况，他并不是你心里一直想护着的那个人。”
     盖聂骤然抬头，吃惊地看着他，正要说话，荆轲却不知从哪提出来一壶酒，贼兮兮地笑道：“我这还有美酒，要不要来上一点？”
     盖聂本来还在纳闷荆轲怎么突然转了性，听到这句话，才微微一笑，这才是真正的酒鬼荆轲，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找个借口来喝上几口。他伸手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又递还给荆轲，缓缓道：“师父那位老友是个棋迷，像他那样的前辈高人，脾气自然会古怪一些，他若是不愿指点于你，不妨从此处下手。”
     荆轲本来正在懊恼如何拜师，听他这么一说，呆了一下，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盖聂，“没想到阿聂也会用这种招数啊！”
     盖聂没有理会他的调笑，沉吟了片刻，又道：“其实剑法一道，关键在于学剑之人的悟性如何，不知荆卿以为如何？”
     荆轲垂首回味着他的话，沉默了半晌，才拉起丽姬，对盖聂一笑：“就送到这吧，再送我可没酒请你了。”
    
     盖聂与荆轲相处半月有余，突然分手，心中颇感黯然，但想到他终能访得名师，不负公孙羽所托，又不由欣慰起来。他心里念着许恒可能还有事情，就往山上走去。
     走了没多久，突听一阵喃喃细语，盖聂心中奇怪，鬼谷向来是江湖人的禁地，普通乡民更不会到这里来，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他突然发现最近擅闯鬼谷的人好像特别多。
     他循着语声走到近前，却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娇小背影，她正蹲在那里抱着一只小松鼠自言自语，由于声音实在太小，盖聂什么也没听清楚。
     “你又来干什么？”
     那少女正是盖聂上次下山时所遇到的寻玉，她听到盖聂隐含怒气的问话，回过头站立起来，那只小松鼠不防她突然站起，一惊之下窜到树上消失不见了。
     盖聂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会又把她的猎物给吓走了吧？
     只见寻玉穿了件素白的衫子，脸色微白，眼睛也是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看到她这般凄楚模样，盖聂反倒不忍心责怪她再次擅闯鬼谷了，关心地探询：“发生了什么事？你娘她……”
     寻玉一听他提到母亲，眼圈一红，似乎又要哭出来了，“我娘死了……”她吸了吸鼻子，接着道，“那天我带着血狐到了山下，对面忽然来了一群戴高帽子的黑衣人，说他们的主子受了伤，把那只血狐抢走了。”
     “他们的主子可是一个穿黑色斗篷的年轻公子？”盖聂听到她的描述，忍不住插口。
     寻玉瞪圆了一双红红的兔子眼，奇道：“你怎么知道？”
     又是东皇太一他们，如此说来她母亲的死他倒要负上一半的责任，盖聂轻轻咳嗽了一声，讷讷道：“那个人……是我打伤的。”
     盖聂本以为她一定会吵闹一阵子，打定主意不管她做什么，自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等了半天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慢慢走到寻玉面前，却见她垂着脑袋，瘦弱的肩膀，纤细的身量，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盖聂心里一窒，勉强说道：“你……很抱歉……”
     “这不怪你。”寻玉惨然一笑，语声有些哽咽，“其实……那天你不出声我也抓不到血狐的，我反倒该谢谢你才对。”
     见盖聂露出一丝不解色，她又接着说道：“后来我来过好多次，希望能再抓到一只，可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虽然引出了血狐，却始终都抓不到它，然后我才发现以自己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抓到血狐，它太快了。娘这个病已经拖了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只血狐，却没想到……”
     她忽然扬起脑袋，脸上已经没有一点泪痕，“娘说不管结果如何，你总算是帮过我，我都应该来谢谢你。可是我来了好几次，一直都没再见到你，我本来打算今天如果再见不到你，就要离开这里的。”
     离她不远的一棵树下果然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盖聂没想到她竟是特地来向自己道谢的，苦笑道：“你又何必谢我，你娘的死，我要负相当一部分责任……”
     “我都说了这不怪你，你无须自责。”她走到树下拾起包袱，然后转身看他，“既然已经道过谢了，我要走了。”
   寻玉虽然没怪他，但盖聂心里仍是十分愧疚，看见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路，终究是让人担心得很，“如今天下烽火遍地，你……一路小心。”
     寻玉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上次问你你都没说呢！”
     盖聂当时正在想着卫庄的伤，并未注意她的问话，听她这么一问，歉然一笑：“姑娘莫怪，上次在下并未听到姑娘所问，在下盖聂。”
     寻玉听了他的解释，恍然大悟，“那你当时肯定也没听到我的名字了？我叫寻玉，以后你别再姑娘姑娘的叫我了。”

     “寻姑娘，你东西掉了。”盖聂突然瞟见那棵树下有一颗珠子，乌溜溜的，虽然样子很难看，但的确是从她包袱里掉出来的。
     寻玉看见那颗珠子，打开包袱翻了半天，才抬头笑道：“果然掉了，这颗珠子是我娘临死前交给我的，丢了可就糟了。真是谢谢你。”她忽然发现盖聂看着这颗珠子的眼光很奇怪，她瞪了瞪眼：“你不要小看这颗珠子，这可是扁鹊的避毒珠呢，虽然模样是丑了些。”
     “你究竟是什么人？”传闻中扁鹊炼制的避毒珠共有两颗，乃是天下至宝，藏于医家密室，如何会在她的手上？
     “算了，虽然娘不让我提这件事，但你也不是坏人，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就全都告诉你吧，我娘是扁鹊的后人，医术很厉害，上次你问我的那些事，就是她教给我的。”  
     盖聂挑了挑眉，不是坏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呢。想到那天的事，他有些不好意思，那天确实是有些逾矩了，抓住人家的手半天没放。
     寻玉倒是没在意盖聂有什么异状，接着说道：“还有，你别叫我寻姑娘，我不姓寻。至于我姓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娘本来要告诉我的，可是却没来得及，她让我带着这颗珠子去找一个长辈……但我总不能没有姓啊……”她秀眉微蹙，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道：“那我以后就跟母亲姓扁吧。”
     还没等盖聂有反应，她又苦着脸慌忙摇手，“不行不行，如果我姓扁的话，你又该叫我扁姑娘了，那多难听啊！我还是没姓好了。”她叹了口气，自嘲地一笑，“算了，今后我们可能都没机会见面了，还理这称呼做什么？盖聂，我要走了，再见。”
     盖聂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想要说的话，只说了一句“你多保重”。
     看着她的背影，盖聂微微翘起了嘴角，寻玉……这个女孩倒是很有趣，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甜美，他的手又不自觉地摸上了那块玉，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小倩大概也会笑得那么美吧……
     盖聂回到山上的时候，刚好看到师父背对着卫庄默默不语，听到他回来，许恒换上一贯的严肃神色，问道：“濮阳之行有何收获？”
     盖聂犹豫着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公孙羽所摆的阵似乎……”
     卫庄抢过话茬，脱口问道：“师父，公孙羽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的布的阵法尽得鬼谷兵法精髓？”
     许恒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才轻声道：“他本是我的师弟……”
     饶是盖聂和卫庄早已猜到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惊呼。按照鬼谷的规矩，师父的师弟应该早已不在人世才对啊。
     许恒看到他们的神色，并不意外，“你们定然会问他怎会没死吧？当年的纵横之战，我本以为他已经死了，两年前下山游历时才发现原来他当年被卫王所救，可是他已经根基尽毁，无法再修习剑术，我也就没再追究这件事。他虽于剑术一道不如我，但兵法谋略却胜我许多，我猜他一定会用到那个改良了的鬼谷奇阵，就命你们去看看。”他看了盖聂一眼，接着道：“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杀掉荆轲了吧？”
     盖聂垂下眼帘，却用一种倔强的口吻道：“可是公孙羽并没有将纵剑术传给荆轲，师父总该查清楚了再让我杀他。”
     许恒惊异地看着盖聂，为了这么一个外人，他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徒弟竟然顶撞他！他心里一阵气结，但他多年来的养气功夫也不是白练的，他压制住心中的怒气，沉默了半晌，才道：“当初我欠了公孙羽一个人情，答应他将来为他做一件事，今天荆轲带来的是一封拜师信。刚才你若是输给了他，今日你必死无疑。”
     放下这么一句话，许恒不再理会盖聂，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师父，念端她和鬼谷有什么仇恨？”卫庄突然出声，阻住了许恒的脚步。
     许恒身子一僵，半晌才开口道：“她和鬼谷无怨无仇，只是和为师有些仇怨罢了，此事你们无需插手。”他作势欲走，忽又顿住脚步，“如果碰到了，你们切记不可伤她性命。”
     盖聂和卫庄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得出了一个和自己相同的结论：师父今天很不对劲。他所说的那个故事漏洞百出，很明显是在骗他们，以他行事谨慎的个性，当年的纵横之战，怎么会没有仔细检查公孙羽是否真的死了？那块令牌也是蹊跷得很。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可是两人都没有再出声询问，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问了许恒肯定会再编一个故事来骗他们的。

     卫庄胜了这次的比试，心中十分得意，突然又想到了失败了的盖聂，本想再讥讽他一番，却没料到竟然会找不到他。他不由有些急了，在鬼谷绕了半天，终于在山崖旁看到了正在出神的盖聂。
     映着晚上的月光，一身白衣的盖聂恍若天上的谪仙，不似真人。卫庄心中莫名地一紧，觉得他似乎马上就要离去，再也不回来，本能地抬手想要抓住他。
     探出去的手在空中僵了半天，又颓然垂了下去，他甩了甩脑袋，走上前去，“这才是站在高处应该看到的风景。”
     听到卫庄来了，盖聂并没有回头，“所谓强者，就是必须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吗？”
     “如果不把人都踩在脚下，他又怎会抬头看你，承认你是强者？”他怎么就这么固执？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花了多少心思了，还没完没了的。
     “这就是唯一的生存之道？”盖聂果然不满意他的解释，继续追问。
     “弱肉强食，那不过是世间万物的天性罢了。”卫庄嗤笑，他早就看惯了世人的凉薄。就连亲生父子都可以到了像他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们虽是同门，却必须争得你死我活，这也是天性？”盖聂有些不忍，再问。
     卫庄轻笑，“这是鬼谷修炼最强者的门规，历代相传，每一代都是纵横天下的霸者。”
     “纵横天下……”
     “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么？”
     “然而，被这样的门规所驱使的我们，就可以算是强者了么……”
     他的语声中透着一丝无奈和苍凉，纵横天下的确是他最初的梦想，可是他终究无法放下生死，视人命如草芥。如果强者真的必须如此，连别人的命都不放在心上，又凭什么让他们仰视你，承认你是强者呢？
     月光如水，漫天星辉下，盖聂心情复杂地回到了房间，门开的一刹那，他突然发觉有个地方不对，竹榻旁的桌子上放了一张青纱，他快步走到榻前，抖开了拿起了薄纱，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吴央在蓟城。
     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他的消息，但盖聂却是一定要去的。吴央就是当年偷袭父亲那个人，盖聂已经找了他九年，却一直杳无踪迹，这次有了他的下落，自然是一定要去的。可是转念一想，蓟城路途遥远，现在又到了三月，师父已经离开了鬼谷，如果等到他回来禀告一声再离开，恐怕就来不及了。
     盖聂犹豫了一阵，终于决定连夜出发，希望能在许恒回来之前赶回鬼谷，他提笔在一张薄笺上写了几个字就匆匆离开了。

第一章   燕国之行
     蓟城是燕国的都城，与别处的气候不同，这里三月天也是冷风嗖嗖，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条巷子的热闹繁华之象。这条巷子里有蓟城最有名的两个去处：妃雪阁和醉月楼。
     妃雪阁是个歌舞坊，里面有位倾国倾城的雪姬，她的歌舞更是冠绝天下，只有贵族、大夫、将军和富甲一方的巨商才能有幸一饱眼福。而这醉月楼也是别具特色，那里的老板娘虽然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却不知从何处学了一手好厨艺，做出来的菜真真让人回味无穷，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了去。
     醉月楼的后院里，有一个小姑娘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声音纤丽清脆，自娱自乐得很，丝毫不知有人越过了自家墙头，直到背后传来一声阴森森的笑声。
     她背上冷汗直冒，勉强扭过僵硬的头，却看到了一个俊秀的剑客，她心头一喜，顿时忘了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张口就喊道：“盖聂，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那白衣剑客正是追踪吴央来到蓟城的盖聂，他听到寻玉这一声喊，心里既纳闷又好奇，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当初盖聂见到寻玉时，她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现在过了一年，盖聂竟没能一眼认出她来。只觉她眉清目秀，依稀像是当初的那个小丫头，半吞半吐地问：“……姑娘是……寻玉？”
     寻玉对他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她话还未说完，只觉背心被人一把抓住，扯了过去。
     盖聂“啊”了一声，急忙倾身去抢，却还是迟了一步。吴央冷笑一声，用短剑抵着寻玉，“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盖聂果然不敢再动，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对不起，都怪我……”，寻玉满脸愧疚。
     “闭嘴！”吴央有些不耐，将短剑往寻玉咽喉处送了送，一道细细的血丝立时现了出来，映着寻玉白皙的脖子，更加刺目。
     盖聂心中大骇，脸上却不动声色，“吴师兄，你放了她！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吴央发出一阵怪笑，“放了她？放了她好让你毫无顾忌地施展百步飞剑？”
     见吴央不相信他，盖聂无奈地解释：“吴师兄，我一向敬你如兄长，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如何会杀你？我只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害父亲？”
     吴央脸上微微一红，想是想到了师父对自己的好，“你不用再问什么因由了，反正当初的确是我偷袭师父……”
     盖聂见他有些松动，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一步，却还是被他发觉，“你……你别过来！”一边紧了紧手中的短剑，又引起寻玉一声痛呼。
     “好，我不过去，那你放开寻玉，我这次放过你。”盖聂看着寻玉的眼睛里满是心痛，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连累她了。
     吴央听到他的保证，心里却还是没底，他向后退了两步，却还是没有松开提着寻玉衣领的手，直到他退到了离盖聂三丈以外，才一把甩开寻玉，脱身逃离了。
     吴央忙着逃走，哪里还会考虑到将寻玉甩到了何方？盖聂眼看着她就要摔落在地，急忙纵身而上抱过了她，寻玉才免于摔个头破血流。
     她的双眸清澈如水，一张俏脸也是精致得难以描绘，盖聂竟一时看呆了。

     “你真的要去妃雪阁找那个人吗？”见盖聂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寻玉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妃雪阁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必须要有请柬才行，现在天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弄请柬去？”
     盖聂走了一半，停下脚步看着她，“我说要去妃雪阁了吗？”
     “那你这是要去哪啊？”寻玉糊涂了。
     “夜这么深了，我总得找个地方安身吧？”盖聂简直哭笑不得。
     “那你明天再来吧，我想办法帮你弄张请柬。”寻玉明明一脸为难，却还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盖聂心里暗笑，他根本不信姬公子的话，可是如今已经惊动了吴央，找他恐怕更加不易。现在他只有静观其变，看看姬公子到底和吴央有什么关系。不管吴央在不在妃雪阁，他自然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妃雪阁规矩定的还挺多，那里都有什么人？”
     “妃雪阁的主人是雪姬姑娘，听说她的赵舞可是独傲群芳，一舞倾城呢！”
     “雪姬是赵国人？”盖聂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是啊。”寻玉抬头看向盖聂，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么一个人人都知道的问题。
     “雪姬是什么时候来到燕国的？”据他记忆母亲好像是姓薛，这个雪姬会不会是……
     他已经找小倩好多年了，却一直都没有结果，除了她们真的出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离开了赵国，去了别的地方。这么一来，他更要去看看这位雪姬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
     “应该是三年前吧，妃雪阁就是那时候建的，虽然那里还有其他的舞姬，但却没一个比得上雪姬姑娘的。”寻玉一边说着，眼底露出些神往。
     盖聂看到寻玉的样子，猜想她大概是因为没见过雪姬的舞才会有此遗憾，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连累她，倒不如满足她一个愿望。盖聂想到这里，嘴上就问了出来：“想去妃雪阁吗？”
     寻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呵呵，被你看出来了？我的确很想见识见识雪姬姑娘的舞，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那好，明天晚上我来找你，带你去看看这所谓的倾城一舞。”盖聂笑了笑，一口应承下来。
     第二天傍晚，太阳还没落山，寻玉就看见一身白衣的盖聂走进了醉月楼，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真的弄到了请柬？”
     盖聂静静地看着她，很老实地承认：“还没。”
     寻玉没说话，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
     盖聂轻轻叹了口气，笑道：“你放心，马上就有了，今晚我一定带你去妃雪阁见识见识。”
     寻玉不解地看着他，难道在这儿坐着，请柬就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但盖聂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只好按下一肚子的疑问，默默地等着了。
     天色渐晚，对面的妃雪阁也渐渐热闹了起来，看着一辆辆的车马来了又走，寻玉心里不禁慌了起来，可是盖聂还是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马车，一点也不心急。
     “来了。”盖聂突然出声，起身朝门外走去。寻玉只见他朝着一个尖嘴猴腮但衣着华丽的人走了过去，给了他一件什么东西，然后那人就抖抖瑟瑟地掏出了一个帖子交给了他，盖聂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转身走了回来。
     当盖聂把那张请柬递到寻玉手里时中，她惊讶的张大了眼，“你刚才给他看的是什么东西啊？”
     “很重要吗？”
     “不是。”
     “那你还问什么？我们走吧。”

第三章 妃雪阁
     天阶夜色凉如水，在这如水的夜色之中，矗立着一座灯火通明的阁楼，朱红的正门顶端悬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匾额，上面静静地题着三个大字“妃雪阁”。它高高翘起的屋檐犹如展开的双翅，各挂着一串大红灯笼，配着窗间漏出的丝丝灯光，越发显得气派非常。
     盖聂和寻玉拿着请柬，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正厅，厅里也是灯火辉煌，更增添了它的富丽堂皇。他们一进来就有小厮引着到了相应的雅间，竟是观赏演出的最佳地带。盖聂缓缓坐到矮几的一侧，用目光将整个妃雪阁内里扫了一遍。
     这里也是分了上下两层，不同的房间之间以屏风隔开，另一旁还挂着竹篾编织的帘子。从盖聂坐的这个位置向下看，正对上大厅中央的水池，淙淙的清水从四面镶着的龙口里缓缓流出，潺潺之声不绝于耳。水池的正中央砌起一个高高的白玉台，几十根蜡烛摆了一圈，尽显华贵。
     忽然琴音响起，有人拉开了挡在前面的纱帐，一侧的青铜编钟同时敲响，烛光也次第点亮，水池中慢慢地升起几朵黄金雕刻而成的金莲，紧接着竹笛声响起，天空中飘落片片六角雪花。盖聂心里暗惊，没想到这女子竟能奏出阳春白雪这样高雅的乐曲来。
     一个淡淡的倩影出现在红色布帘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停止了手上动作，等着雪姬的出场，就连盖聂的心也提了起来，急着想要看看雪姬的真面目。
     红帘卷起，出现了一个容颜倾国的绝色女子，她的肌肤白皙胜雪，一点红唇微微翘起，顾盼之际却只有一份冷然，仿佛一个冰雪堆砌而成的美人，无怪乎要叫雪姬了。
     她略略抬起玉手，身上披着的蓝色衣带轻轻飘荡，环佩叮当声起，雪姬开始了她的舞蹈，与悠悠的琴声配合的恰到好处，早一分则太快，迟一分则嫌太慢。
     寻玉可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曼妙的舞姿，早就看呆了，盖聂好心地递过去一块方帕，说道：“擦擦口水。”
     寻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里暗叹了一声，笑笑道：“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何况还有这么美的舞，就连琴声都这么好听。”
     盖聂淡淡一笑，其实雪姬虽然不负倾城之言，但还不如华眉长的美，只是她的舞姿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盖聂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一声，雪姬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琴声渐急，雪姬的身姿也随之舞动的越来越快，玉台上只见裙裾飘飞，蓝影飘飘，让人忍不住惊叹世上竟真的有人能将舞蹈演绎得美到如此完美的境界。
     寻玉难得想起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冷不丁地开口：“那个琴师是他吗？”
     盖聂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的事，愕了一下，才道：“不是。”
     “你又看不见他的脸，怎么知道他不是？”寻玉瞪大双眼，惊异万分。
     琴师坐的位子前面挂着一道竹帘，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根本看不到竹帘后的情况。
     盖聂但笑不语，慑人的目光穿透那道帘子直直地射向后面的人，那琴师似乎也感受到了盖聂的注视，乐声忽然一变，隐隐含着杀伐之意。台上翩翩起舞的雪姬微微隆起眉心，却依然跟得上节奏，又引起下面一片赞叹。
     盖聂眼中笑意尽敛，那个琴师果然不简单，就连台上的雪姬也身负武功，只是不知和姬公子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是吴央。
     “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我自有办法，你专心赏舞吧。”
     他既然这么说了，寻玉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专心地看着雪姬的轻歌曼舞。
     一曲终了，琴声逐渐停顿，雪姬的舞也慢慢地停了，盖聂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是那个琴师发出的。他正要回应一下，那边的杀气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按捺住心底的好奇，陪着寻玉走了出去。

     街上热闹依旧，这寒冷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人们的兴致。出了妃雪阁，寻玉忽然扭头对盖聂俏皮一笑，“你等一下。”
     盖聂看着她穿过街道，跑到一个卖烤地瓜的摊子前，等到小贩将烤地瓜送到她手里时，她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挤着眉毛愧疚地望了一眼那个小贩，陪笑道：“我的钱掉了，我就住在那边的醉月楼，可不可以先赊着，明天再还你啊。”
     那小贩登时变了脸色，一把抓起寻玉的领口就要开骂。盖聂忙走了过去，从身上掏出一把钱币送了过去，那小贩才愤愤不平地放开了寻玉。
     拿着烤地瓜，寻玉却还是急得团团转，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她抬头看向盖聂，“我的钱袋掉了，怎么办？”
     一个钱袋而已，里面又没有多少钱，丢就丢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呢？
     看到盖聂满不在乎的神情，寻玉又急急解释：“哎呀，你不知道！钱袋里面有一块玉牌，那是父亲给娘亲的，是我对父亲唯一的念想了，绝对不可以丢的！”
     “应该是忘在妃雪阁了吧，我们回去找找吧。”
     寻玉急忙转身奔进了妃雪阁，可是他们方才坐的位子上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寻玉真不知是该夸奖妃雪阁的小厮勤快，还是该骂他们！
     到底是盖聂眼睛好使，很快就发现靠近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小布袋，上面灰扑扑的，不知被多少人踩过了。他指着那个看不出颜色来的小布袋，问：“是那个吗？”
     寻玉顺着盖聂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了自己的钱袋，顿时喜滋滋地跑了过去，急急地打开察看东西是否还在。
     “怎么了？”
     寻玉眉毛和眼睛都挤到一块去了，“玉牌……碎了！”
     盖聂拿过她手上的钱袋，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枚钱币，只有一块无瑕的白玉，上面还刻有一行小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来竟是寻玉父母的定情之物。说也奇怪，一般的玉碎了，边缘必定要缺上几块，这块玉牌从中间断成了两半，边缘整齐，竟像是刀切出来的。
     盖聂仔细看了看玉牌的断口处，却发现玉牌中间竟是空的，他向里一张，见里面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摇了几下，却又倒不出来。寻玉也注意到了这块玉牌的不寻常，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发丝，从中间折了一下，伸进玉牌里轻轻一钩，一张薄如蝉翼的纱纸露了出来。只见纱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字，寻玉看过之后，脸上瞬间变得雪白，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盖聂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开口相问：“寻玉？”
     寻玉抬起头，眼中隐隐闪着泪光，“原来父亲当年不是一去不回，只是怕连累娘亲，可他还是偷偷留了信，可怜母亲苦等了那么多年……”她看向盖聂，脸上露出坚定之色，“这次帮你找到吴央后，我一定要回家，将这封信给娘亲看看，以慰她在天之灵。”
     盖聂挑了挑眉毛，若是姬公子刻意包庇吴央，她又如何能找得到央？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有心里暗暗后悔，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会带她来妃雪阁看什么倾城一舞，这样一来和她之间夹杂不清，又欠了她一笔债，如何还还得清？

第四章   高渐离
     前面酒馆门前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忽听一人大叫道：“你这个烂酒鬼！给不出酒钱，居然还敢来喝酒！哼！下回再敢来，看老子不把你的孤拐打断！”
     被扔出来的人却好似不知道有人在骂他，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要酒。
     盖聂看见他的脸，吃了一惊，语声中含着一丝不信，“荆卿？”
     那人趴在地上，睁开朦胧的醉眼，含糊不清地笑道：“小高啊！来，扶大哥起来！”他伸出胳膊，做出要站起来的样子。
     盖聂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没有过去扶他。
     荆轲只好撑着地面，费力地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却又摇摇欲倒，盖聂这才上前扶住了他，“荆卿，你怎么了？”
     荆轲眯着眼把脸凑到盖聂面前，终于认出了他，低低笑道：“是阿聂啊！来，喝酒……喝酒！”他咂了咂嘴，不知又低声咕哝了句什么，便又醉得不省人事。
     盖聂见他醉的厉害，只得将他扛在肩上，先送回客栈再说。
     寻玉吃惊极了，一手指着荆轲，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他……他真的是你的朋友啊？”
     “嗯。你认识他？”看寻玉的表情，盖聂忍不住询问。
     寻玉呵呵笑了笑，“整个蓟城恐怕没人不认识他，自从几个月前他来到蓟城，几乎把这里所有的酒馆都喝遍了，也都赊遍了。”
     盖聂沉默不语，一年前荆轲出发去邯郸拜访鲁勾践，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蓟城，虽说他的的确确是个酒鬼，但从没见他喝成这样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荆轲醉的不省人事，这些事也无从问起，只好先送他回客栈了。
     “放下他。”
     盖聂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的人，他冷俊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得人心里发慌。看到他的那一刻，盖聂就确定了他的身份：妃雪阁的琴师。
     少年噌地一声拔出了剑，剑尖直指盖聂，“我让你放下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盖聂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两人都是绝顶的剑术高手，很明显他们也都看出了对方的实力非比寻常，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待对方先出手，可惜他们不知道对方也是持着一样的想法。如此一来，他们就这么僵在了路边，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这不公平！”寻玉按捺不住，对着年轻剑客高声叫了起来：“他身上还背着个人，你却什么也没背！”
     盖聂背上的荆轲突然轻哼了一声，打了个酒嗝，哇的一声吐了盖聂一身。盖聂竟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心里盘算着要速战速决，将荆轲快些送回去，身上的威势顿时涨了数倍。
     盖聂慢慢地将荆轲放到路边，转身冷冷道：“动手吧。”
     对面的剑客静静地等着他，直到他转过身才挥剑而上，两剑还未相交，两股剑气就发生了冲撞，“叮”的一声响，青光色的剑竟被震脱出手。
     年轻剑客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傻傻地站着，眼中写满了惊疑与不信，他自负剑术高超，却只一招就败在了盖聂手中。
     盖聂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倒是难得了。盖聂不忍看他就这么毁了，忍不住出声提点：“作为剑客，你为什么不相信手中的剑？”
     “寻玉，我们走吧。”盖聂转身，恢复了往日清冷之态。

     也不知道荆轲究竟喝了多少酒，回到客栈后一直狂吐不止，好在有寻玉这么一个神医在，他总算安安静静地睡了下去。
     盖聂却还是不太放心，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继续欠寻玉的账了。“寻玉，我有事出去一下，荆卿就劳烦你照顾一下。”
     寻玉哪里知道盖聂的心思，她甜甜一笑，道：“好啊，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听到寻玉的保证，盖聂才安心走出了客栈。
     夜已很深，没人注意到一条淡淡的人影轻轻地飘进了醉月楼，盖聂在房梁上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开始看戏。
     “小高来了。”华眉看着对面的姬公子，“现在见他吗？”
     “好，你让他过来吧。”平静无波的声音。
     不一会儿，年轻剑客走了进来，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我败了。”
     姬公子长叹一声，其中包含了无穷的悔恨，“我手下一人传消息说秦王派人要刺杀父亲，我自是深信不疑，这才请你出手相助，却没想到竟是一场误会，幸而还未酿成大祸啊！是我错了，那人并不是秦王派来的刺客，丹在这里向先生赔不是了。”说着弯下腰去，对着年轻剑客深深一揖。
     年轻剑客急忙扶住了他，“殿下何至如此，高渐离承受不起啊！此事再也休提。”
     姬公子隐去眼中的笑意，又露出悔恨之色，“是丹毁了先生的一世英明啊！”
     “一粗人耳，有何英明可言！只不知是哪个恶徒胆敢欺骗殿下？”高渐离踏上两步，追问。
     姬公子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是吴央，那人是来燕国找他寻仇的，为了自保，吴央便想借我之手除去他，幸而被我察觉。”
     “在下这就去将他抓过来。”说着转身欲走。
     姬公子上前几步阻住了他，“多谢先生美意，只是此等小事不敢劳烦先生，丹还是另派他人吧。”
     “既然如此，那告辞了。”大哥还在那人手中，虽然知道他不是刺客，但还是不免让人担心。
     看着高渐离走远，姬公子向后面的黑影淡淡瞥了一眼，“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盖聂带着寻玉和那个醉鬼进了客栈。”
     “很好。明日一早我们去给盖聂送件大礼。”姬公子挑起嘴角，笑出了声。“去吧。”
     身后的黑影领命而去，却没察觉自己身后跟了条尾巴。
     第二天一早，荆轲终于醒了过来，他猛然跳下了床，朗声道：“我这是在哪儿啊？”他刚推开门，就看到了盖聂。
     见到荆轲醒了，盖聂淡淡一笑，“荆卿。”
     “阿聂？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盖聂，荆轲不掩吃惊。
     盖聂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没去邯郸？”
     荆轲沉默了半晌，才道：“丽姬被嬴政掳走了。”
     经他一提，盖聂终于想起了一年前跟在荆轲身边的那个美丽的女孩子，只听荆轲继续道：“嬴政想将天下的可用之士全都收为己用，不肯服从的宁可杀了，也不会留着为他人所用。当日我们到邯郸时，鲁先生因为不愿为秦国效力，已经伤在了嬴政的爪牙手中，无法再指点于我。后来我们去了齐鲁之地，在那里过的还算平静，可是那日我回到家中，却怎么也找不到丽姬，问了邻居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她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抢走了，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嬴政那个混蛋！”
     “那你怎么又来了这里？”
     “后来我遇到了田光先生，他劝我说要努力修行，早日把丽姬找回来，然后我就辗转来到了燕国。对了，我在燕国认识了个小弟，他叫小高。”提到自己的好兄弟，荆轲的双眼亮了起来，“不如我带你去见见他，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不用了，我还有要事。”盖聂虽然很想见见荆轲口中的小高，但时间所剩不多，他必须及早赶回鬼谷。

第五章 决定回家
     “究竟有什么事啊？说说看，说不定你大哥我还能帮到你呢！”荆轲虽然还是笑得那么灿烂，眼中却藏着深深的悲哀。
     盖聂知道，如果不把丽姬找回来，他眼中的悲哀永远也洗不去，可惜对于这种事，他什么也做不了。盖聂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我要在师父之前赶回鬼谷。”
     “原来你是背着鬼谷子跑出来的啊？”荆轲忍不住惊叫起来，比看到一个长着两个鼻子的怪人还要吃惊，像盖聂这样的乖徒弟竟然也会逃学！
     “我来的太急，没有禀报师父。”自动忽略了荆轲夸张的表情，盖聂继续说道。
     “反正也出来了，不多玩玩岂不是亏大发了？”荆轲一边笑，一边拍着盖聂的肩膀，“这次好不容易又见到了你，再见不知又得等到何年何月，所以你一定要陪我喝几杯才行！哈哈，我可是很难拒绝的哦！”
     盖聂真是哭笑不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哥？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再见之日真的是遥遥无期，反正回去迟了顶多被师父责骂一通，那他就舍命陪君子吧。
     “那…好吧。我就陪你喝几杯。”
     得到肯定回答的荆轲顿时喜上眉梢，拽着盖聂的胳膊就往外拖，“走，我先带你去见见小高。”
     盖聂只来得及对寻玉道：“你先回醉月楼，我过一会儿去找你。”
     荆轲领着盖聂来到了一座破烂的屋子前，伸手推开了门——那门很脆弱地被他推倒了，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发出老大声响。
     “荆卿，小高…不会住在这里吧！？”盖聂有些忍不住了，这地方如此之破，能住人吗？
     荆轲嘿嘿一笑，“这是我住的地方。”一边将门扶了起来，继续履行它身为门的责任。
     “不是去找小高吗？怎么来这里？”闻着院子里那股酸臭的气味，盖聂只觉得猪圈都比这地方干净一些。
     “这个……我好几天没回家了，先来看看。”荆轲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很自然地踏着破裂的门板走了进去，里面是个更加破烂的院子，还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杂物。
     “小高住我隔壁，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找他。”荆轲径直进了屋里，头也不回地对盖聂说道。
     不一会儿荆轲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握着一柄剑，“我新学了套剑法，来请你品鉴品鉴。”
     盖聂不由好笑，原来他还惦记着一年前输给自己的事，师父也曾说过，荆轲也是难得的剑术奇才，不知一年不见，他的剑法精进到何种地步。
     盖聂起了争胜之心，笑道：“好啊，我可要看看荆卿这一年来进步了多少呢！”
     “那我们这就过去吧，我也几天没见小高了呢！”
     话音未落，门板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身上背了一把琴，手中拿着一柄剑，正是妃雪阁的琴师高渐离。
     荆轲看见他，哈哈一笑，大步走了过去，“小高，怎么想起来看你大哥我了？”
     高渐离并没有理他，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身后的盖聂，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盖聂心里微微一惊，原来他就是荆轲口中的小高，看样子他对昨日败在自己手中的事耿耿于怀呢。
     荆轲终于察觉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脸上堆起一点微笑，“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高渐离注视着盖聂冷笑道：“何止认识？还要多谢这位先生指点我剑法呢！”
     “怎么回事？”荆轲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他们两个打了一架，他这个做大哥的竟然不知道？
     盖聂淡道：“一场误会而已，我们还是喝酒去。”
     “是啊，一场误会，大哥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走吧。”高渐离竟然同意了盖聂的话，面不改色地说。
     荆轲很清楚两个人都没有说实话，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们都是一样固执的人，这个误会不是一时半会儿化解得了的，只有在以后的日子里再慢慢解释了。
     荆轲和高渐离的酒量都是深得很，这可苦了和他们一起的盖聂，他平时几乎是滴酒不沾的。所以盖聂很快就醉倒了，直等到下午的时候才醒，终于喝够的荆轲才放他回去。

第六章   惜月
     第二天早上，盖聂果然来醉月楼接寻玉了，还不知从何处弄来一辆马车，然后他们就开始了回家的行程。
     寻玉倚在马车里，听着人声渐渐弱了下去，窗外的风景也从林立的店家变成了翠绿的松柏，原来他们已经出了城。在马车里呆的发晕，寻玉忍不住想要出去透透气，还没探出脑袋，就听到了盖聂的声音：“不要出来，呆在里面别动。”声音中竟透着一丝的紧张。
     寻玉终于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只觉整个人往下一沉，马车陷了下去，她只好从马车里出来了。刚踏上地面地，只觉得头顶阴风阵阵，她本能地抬头一看，却见一个女人自树顶纵身而下，一身紫纱做成的衣服轻轻地飘了起来，恍似仙女下凡。可惜她的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究竟是何模样。
     “是你带走了吴央？”盖聂踏上一步，挡住身后的寻玉，看着对面的绝色美人冷冷开口。
     那天他在吴央家里发现了一方薄纱，跟眼前的这个女子身上的布料一模一样。
     紫衣女子笑出了声，“真不知我是该夸你眼力不错呢，还是该说你记性差，既然认得那块紫纱，却怎会一月不见，就认不出我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盖聂才发现她的确眼熟的很，他忽然想到了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紫衣女子， 脸色微微一变，道：“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紫衣女子点点头，又呵呵笑了起来，“盖先生终于想起我了？小女子惜月有礼了。”
     盖聂抿着唇，半晌，才道：“惜月姑娘，在下和你素无冤仇，你何故拦住我们去路？”
     惜月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柔声道：“惜月怎敢拦住盖先生，我只是想要和你身后的那位朋友说几句话而已。不知先生可否施个方便呢？”
     寻玉忽然伸手紧紧扯住了盖聂的袖子，那力道足以将他的袖子扯烂，盖聂心中一惊，寻玉竟然在害怕？
     “若是我不愿意呢？”
     惜月一改先前笑呵呵的样子，美丽的眸中寒光乍现，“那惜月就只好见识见识盖先生的百步飞剑了！”话未说完，人已闪电般飞了过来。
     盖聂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一把将寻玉推倒在地，自己也急忙闪身让过了惜月的进攻。
     寻玉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眼见惜月又无声无息地攻上一掌，她顾不得快要散架的骨头，爬起来急叫：“小心！”
     盖聂再次避过她的攻击，转身抽出身上的佩剑，顺势一扫，抢回了失去的先机，不过要打退她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寻玉只见一白一紫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夹杂着衣带掠起的风声，呼呼作响。
     盖聂不欲再与她纠缠，虚晃一招，回身抓起寻玉就要离开。那惜月如何容得他们从容离开，凌厉的一掌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惜月一击不中，转了转眼珠，轻飘飘的一掌朝寻玉身上打了过去，盖聂急忙抓起她的衣襟想要将她送出去躲过惜月的手掌，哪知这是惜月的诱敌之计，她掌势中途一变，打在了盖聂的左肩。
     盖聂觉得左臂一阵刺骨之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寻玉的手，惜月见机会难得，抢上前去就要将寻玉带走。不料刚摸到寻玉的衣襟，一柄利剑就飞了过来，盖聂终于使出了自己的绝招百步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