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端把盖聂和寻玉安顿好后，天已经黑了，看着他们屋里的灯都熄了，才一个人悄悄地走出屋子，来到篱笆跟，弯下腰开始在寻找什么。
     “你是在找这个吗？”寻玉举起一块破布，送到念端跟前。
     “怎么、怎么会在你这儿？”念端老脸一红，连说话都结巴了。
     寻玉扬头看向有些不自在的念端，十分骄傲地说：“盖聂说到了晚上，你一定会来找那封信，就让我给你咯。”
     “哼！自作聪明！”念端小心翼翼地摊开破布，嘴上却死不承认：“我才不是在找那封信，我只是来看看花需不需要再浇水。”
     “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吗，姑姑？”寻玉皱着眉，轻声问。
     念端心中大震，“你真的是杞梓的女儿？”继而轻轻一笑，“我早知道的，今天看见你的簪子我就该知道的，那是当年杞梓送给素素的礼物，还是我挑的呢！”
     寻玉恍然，“原来你以为我是你的侄女，所以才会让我们进来，给我治病？”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念端白了她一眼，从她的口气可以听出她很讨厌盖聂，“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素素还是没能解除你身上的咒印……”
     寻玉心里很是不服，可如今相认了，总不能像白天那样顶撞她，干脆绕过了这个话题，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一个乌七八黑的珠子，“娘亲临死前让我把避毒珠交给你，说让你出面和阴阳家交涉。”
     念端露出一个苦笑，“恐怕我也没有办法，我为了一个人，早就和东皇琰玖断绝了关系，何况他这个少泽宫主早就名存实亡了。”
     “那个人……是鬼谷先生吧？”寻玉眨巴着眼，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念端心中一震，脸上一会儿现出柔情，一会儿又恨得咬牙切齿，揉着手中的信，早已泪流满面，“他到死都是这样，口口声声地说对不起我，可是谁要他的道歉！谁要他对不起！”
     “姑姑……”寻玉看见她的模样，心里好难受，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原来她讨厌盖聂全是因为他的师父。
     念端忽然擦干泪水，“我们进屋再谈。”
     寻玉点了点头，默默地跟了进去。
     念端早就整理好了情绪，豪情万丈地安慰寻玉：“你不用担心，这个咒印我会想办法，总不至让医仙的侄女死在这个阴阳咒印上！”她轻轻拍了拍寻玉的手，“快把你们这几年的情况跟我说说。”
     于是寻玉就把幼年时与母亲的生活情况，以及奔波于各国逃避阴阳家的追捕的种种告诉了念端。
     “我本以为杞梓和素素能够白头到老，却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天各一方，也难怪素素从不跟你提起你的父亲……”念端擦了擦眼泪，“孩子，你本该叫端木蓉，以后便把名字改了吧。”
     寻玉敷衍地点了点头，只听念端又问：“你在燕国没有找到我，那后来呢？”
     寻玉又给她讲了华眉收留她和这些天来与盖聂相处的事，念端越听越心惊，她提起盖聂时，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正和她当年一摸一样啊！
     念端在心中叹了口气，正色道：“蓉儿啊，盖聂他是个怎样的人你清楚吗？你这么天真，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盖聂才不会骗我！”寻玉声音提高了八度，急急地为他辩解：“他对我很好！救了我一次又一次，若不是他，我早就见不到你了！他处处为我着想，除了母亲，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为了解除我身上的咒印，他连闯少泽宫的念头都有！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念端听着寻玉激烈的言辞，沉默地看了她半晌，虽然察觉到她喜欢盖聂，却没想到原来已如此情根深种。无论如何，总得想个法子把他们分开，否则蓉儿迟早会和她有同样的遭遇。
     心里转着异样的念头，念端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果然喜欢他，女孩子家也不害臊！”她柔声安抚着哭得像小花猫似的寻玉，“既然这样，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总之你要懂得争取自己的幸福才好。”
     寻玉终于破涕为笑，抓着念端的袖子摇啊摇的，“姑姑你真好。”
     念端摸着她的脑袋，心里却十分苦涩，既然说不动她，只有去劝盖聂了。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便着手为你治疗。”
     “嗯。”寻玉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这个姑姑还是不错的嘛！

第十九章 颜路
     天还没亮，盖聂刚刚练剑回来，就碰到了在门口等他的念端，“你的剑术倒比你师父当年强多了！”
     “端木前辈谬赞了。”盖聂惦记着寻玉的情况，无心细思念端为什么会突然夸他，“寻玉她怎么样？”
     “有我在，当然救得了她。”念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一边走到桌边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盖聂皱了皱眉，他不是大夫，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能救寻玉，在下当然愿意。”
     “很好。”喝掉茶水，念端扬眉看着他，“我要你离开她！”
     盖聂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条件会是这个，当下怔在了那里，脸色变换不定。
     念端转着手中的空杯子，冷笑道：“怎么，后悔了？别忘了，你可是鬼谷弟子，你要面临那场纵横之战，赢了，便是下一个许恒，不可能跟她在一起，至于输了，”她顿了一下，“便是死。你凭什么和她在一起？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是鬼谷弟子，你却还是一个剑客。剑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东西之一，任何与剑的距离太近的人都会受伤，我不想看见这么一个纯真的女孩子被你伤的遍体鳞伤。”
     盖聂回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种种，的确，他带给寻玉的一直都是伤害。第一次见面他就惊走了血狐，后来又是他打伤了东皇太一，导致血狐被抢，害死了她的母亲。追踪吴央到蓟城时还伤了寻玉，碰到姬青影时又救不了她，让她饱受催心咒之苦。现在她中了阴阳咒印，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和寻玉在一起本就是他的奢求，或许离开才不会再伤到她，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他离开以后，寻玉怎么办？念端那样刻薄的人，会好好照顾她吗？
     “想清楚了吗？”念端放下杯子站起来，好像只要他开口说不答应，就会立刻把寻玉和他赶出去。
     “我会离开。”盖聂突然出声，脚下却没有动，“寻玉是个可怜的女孩儿，她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一直和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她的母亲最终也丢下了她。晚辈以后恐怕无法再照顾她，就劳烦前辈了。”
     念端不屑地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她是个学医的奇才，我不会放过这个收徒的好机会。”
     既然念端肯收她为徒，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盖聂放下心来，作了个揖，转身离开。
     “等等！”念端拿眼看他，“你这样就走了？”
     盖聂不知她又要做什么，只好闭口不言。
     “你这样不辞而别，她一定会吵着要去找你，到时我怎么说？”念端拿出一方白绫，“我要你写封信，和她绝交。”
     “好。”盖聂接过她递过来的笔，挥笔疾书，很快就写了一封信，送到了念端手里。
     “很好，你居然知道她只识得燕国文字，”看过信，念端十分满意，“你可以走了。”
     “在下告辞。”盖聂果断地迈开大步，再也不回头，因为他怕一回头就会后悔。
     看着他的背影，念端终于安心地笑了。
     蓉儿，你不要怪姑姑，姑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念端正在屋里研究如何解除寻玉身上的阴阳咒印，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门闯了进来，却是满头细汗的寻玉。
     “蓉儿，你怎么了？”念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问。
     寻玉脸色很不好，呼着气急道：“盖聂呢？”
     “他不在房间吗？”念端一头问号。
     寻玉摇了摇头，急得团团转，“我到处都找遍了也不见他的人影！他到底去哪了？”
     念端带着寻玉来到盖聂的房间，装模作样地四处找了找，然后拿出那封信，“这里有封信，是给你的。”

     寻玉展开信，飞快地看了一遍，眉尖紧蹙，忽然把信一抛，喊了起来：“不可能！他不可能丢下我不管！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蓉儿！”念端拉住她，紧紧拥在怀中，“你不要这样，他真的走了！”
     “不会的！不会的！”寻玉挣开她就往外跑，她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念端叹了口气，扔出一把银针，寻玉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再也撑不住，软到了地上。
     念端抱起她放到床上，柔声道：“你安静一会儿，我去采些药，很快就回来。”
     可惜念端漏算了一步，寻玉毕竟还有一个医术卓绝的母亲，她还封不住寻玉的穴道。
     寻玉很快就冲开穴道，跑了出去，可是盖聂已经离开两个时辰了，她哪里还追的到？
     寻玉靠在墙头，早已泣不成声，她心里真的好难过，那个白衣的少年，那个温润的男子，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她那样好的一个人……
     他会满足她的愿望，带她去妃雪阁欣赏倾城一舞……
     他会为了保护她，绝不后退一步……
     他会护得她毫发无损，却摔断了自己的腿……
     他会因为她一句话，亲手下厨做菜给她吃……
     他会为了解除她的咒印，对人屈膝下跪……
     她的幸福是那么近在咫尺，她本以为自己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是，他却突然……不见了。
     寻玉抱着膝盖，任凭泪水肆意地流淌，可惜却还是冲不走心中的痛……
     她忽然觉得前面有人在看自己，抬起迷蒙的泪眼，却见面前站了一个白衣男子，和他一样的沉静，一样的淡雅，却终究不是他……
     那人见寻玉看他，不由微微一笑，秀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姑娘，你怎么了？”
     寻玉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墙站起来，“谢谢你，我没事。”她该回去了，不然姑姑回来看不到她会担心的。
     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会不会下一刻就出现在街角呢？
     她没有看到盖聂，却看见刚才的那个人撑着墙，捂着嘴剧烈地咳嗽。
     寻玉毕竟是个医者，放不下一个重病之人，她不由自主走了回去，轻声道：“你怎么了？我是大夫，可以帮你看看。”
     那人微微一呆，跟着又摇头笑了起来：“我没事，多谢姑娘关心。这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
     寻玉撇了撇嘴，她再怎么说也是扁鹊的后人，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治不好？
     “你这是小时候得风寒伤了肺，所以才落下了病根，对吧？”
     “姑娘……如何得知？”这句话刚说完，他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好像随时都要把肺给咳出来。
     “都说了我是大夫嘛！”寻玉跺了跺脚，这人怎么不信她的话啊？看来要来点绝的。
     寻玉点着头，拽着他的袖子就走，“算你好运，遇到了我这个神医，我保证给你根治。”
     那人又是一愣，连带着脸也红了，“姑娘清放手，在下自己走便可。”
   “   哦。”寻玉讪讪地缩回手，抬头却发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此症若能康复，在下必定结草以报。”
     这个人说话好奇怪啊？结草是什么东西？不过寻玉还是打算直接忽略掉他后面的那句话，“我叫寻……我叫端木蓉。”
     她潜意识里不想把那个名字告诉眼前的人，因为寻玉是属于盖聂一个人的。
     “那你呢？”
     “在下儒家无繇。”那人躬身一礼，十分客气。
     “无繇？”寻玉晃着脑袋，“好奇怪的名字啊！”
     那人淡然一笑，“无繇是在下的字，在下的名字是颜路。”
     寻玉从没有来过儒风盛行的齐鲁之地，自然不晓得字是什么玩意，不过她并不打算问，那样显得她太笨了些。
     “原来你叫颜路啊！”寻玉拍手笑着道：“我们这就走吧。”
     颜路点点头，和她保持着三尺的距离跟了上去。

第二十章   遇
     “好了！”寻玉拍拍手，捧着刚刚煎好的药献宝似地跑到颜路面前，那碗药汁黑乎乎的，看起来十分粘稠，还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颜路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脸戒备地看着那碗药，这药看起来真的很可怕，可是看寻玉一脸虔诚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就这么拂了她的好意。算了，反正他放了无数名医也治不好这病，倒不如姑且一试。
     颜路皱着鼻子，仰头将那碗可怕的药一饮而尽，真是够苦的。他刚放下药碗，又发现寻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一样。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胸口顺畅了许多？”
     经她一提，颜路果然发现胸口没有那么闷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感觉那口气顺畅无阻地进入心肺，他自从七岁以来从没有感觉如此畅快过。
     “多谢姑娘大恩。”颜路对着寻玉深深一礼，文绉绉地道。
     “先别急着谢我，这个药要喝一个月才能根治。”寻玉用手搓着衣服，“那个……我身上没带钱……”
     颜路一怔，却见她身后站着一个灰袍人，满身铜臭，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他是这家药店的掌柜，你把钱交给他就行了。”寻玉指了指身后的人向他介绍。
     颜路面上红若朝霞，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在下也没带那些杂物，若是你派一个药童到山上的小圣贤庄去取，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药店掌柜听他说是小圣贤庄来的，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称是。
     从药店出来，寻玉看见街对面围了一群人，还有官差，她挤过去一看，傻眼了：这齐国的字怎么这么奇怪啊？
     “颜路，我请你帮个忙。”寻玉扯着颜路的袖子，道。
     “端木姑娘请讲。”颜路拽出自己的袖子，退了五步。
     “那个牌子上写的什么啊？”寻玉一心放在了那个告示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颜路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匆匆扫了一眼告示的内容，道：“是山上有一伙强盗横行，官府对他们无计可施，只好张贴告示悬赏，以期将他们捉拿归案。”
     寻玉眼睛一亮，当初在赵国群兽扰民，她和盖聂降服白虎的事涌上了脑海，这次盖聂会不会出现在那里？
     “那座山在哪？带我去带我去！”寻玉开始嚷嚷。
     颜路轻咳一声，“端木姑娘，那里盗贼横行，非常凶险，在下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寻玉坚持：“不，我一定要去！”
     “你……”颜路看着寻玉，神色复杂，“好，在下虽然不才，却应能护得住姑娘。”
     寻玉垂下头，轻声道：“谢谢你。”
     她只会给人找麻烦，所以他才会离开她吗？
     颜路淡淡一笑，“端木姑娘何必言谢，你的赠药之恩在下尚未报答。”
     一点赠药之恩就让他心念如此，那盖聂对她的恩又该如何去报呢？
     颜路带着寻玉刚到山脚下，就见一人手里牵着根麻绳走了过来，麻绳上拴着一大串人，个个噤若寒蝉，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人的脚步。
     “这群强盗，早该有人教训他们一顿！”有人拍手称快。
     “是啊是啊，这位大侠真是厉害，单凭一个人就把这伙强人全都抓捕了。”另外一人随声附和。
     “不过……他好像不是刚才那位啊！”
     “是吗？这我倒没注意……”
     听到人们的讨论，颜路拧起了眉毛，正要说什么，寻玉已经激动万分地跑了上去。
     看到那人的脸，她只觉所有的希望都在瞬间破灭，如同一桶冷水浇灭了心中中仅剩的一点光亮。
     那个人不是他。

第二十一章 下棋
     天还暗沉沉的，残月将落，天边的孤星也慢慢淡去，山间弥漫着稀薄的云气，到处都是一片苍茫。渐渐地，东方开始泛出灿烂的朝霞，高高的山峰染上一片绯红，镶着红边儿的云彩堆积在天边，随着太阳冉冉升起，道道金光穿透云层，投向大地。阳光驱散了山间的雾气，照亮了山林，照亮了幽谷，也照亮了依偎在山顶的两人。
     盖聂怔怔地看着寻玉的睡颜，她凌乱的碎发散在额角，越发显得冰肌玉肤。她嘴角挑起，睡得十分香甜，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着什么梦话。
     她眼皮忽然动了动，似乎快要醒了。
     看看天色，盖聂终于发现自己误了一件大事，还没等他主动承认错误，寻玉就有些危险地笑了起来，“盖聂……”
     他有些心虚，昨天他让寻玉回去时，答应了她一个条件，就是要一起看日出，所以他们才会天还没亮就出现在山上。
     “我不是说了让你叫我的吗？”错过了日出的寻玉很不满意。
     盖聂面皮一紧，“……我忘了。”
     “那我不回去了！”她跺着脚撒娇。
     “寻玉，日出以后还可以再看，解除你身上的咒印才是最要紧的事。”盖聂还真怕她会意气用事。
     “那好，但你可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日出。”
     “好，我记得。”盖聂含笑给出了保证，“可以走了吗？”
     “这还差不多……”寻玉点点头，十分开心，他向她做了承诺呢！
     他们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盖聂见寻玉嘴唇发白，一脸疲惫之色，眉毛不禁纠结在一起，“前面有个茶寮，不如我们过去歇歇脚。”
     寻玉无力地点了点头，由盖聂扶着进了茶棚。都怪她非要看什么日出，上山的时候是盖聂背着她的，一点也不累，现在自己下山，才发现原来这山这么高！她不由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盖聂，却见他精神焕发，眼中还隐隐带着笑意。她暗暗叹了口气，他一夜都没睡好，居然还这么有精神！
     忽然左边传来一阵惋惜的长叹，只见那张桌子旁边围了一群人，中间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的少年，桌子上摆了一盘棋，黑子、白子莹润发光，双方已下了百余子。可惜白子已经频频遇险，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难怪他们为之扼腕。
     那少年站起身，施礼一拜：“老先生棋艺高超，子房甘拜下风。”
     对面的老人难掩脸上失望的神色，却摇头笑道：“你小小年纪，棋思已然精密若此，再过几年，老头子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老先生过奖了。”那少年拱手一礼，眼中却神采飞扬，十分自信。
     盖聂受父亲的影响，自小就喜欢下棋，在鬼谷时也没少和卫庄对局，也算是个中高手，如今见了这盘精妙的棋局，自然是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技痒了就杀一盘去，反正又用不了多长时间。”寻玉发现盖聂发亮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眼珠一转，明白了其中缘由。
     被说中心事，盖聂脸上微微一红，但还是放不下寻玉，“可是你……”
     “我现在累的很，刚好休息一会儿。”寻玉把盖聂推到桌子前，搬过一个凳子坐下。他不能和她一起回去，能多拖一会儿也是好的。
     “快和老头子来上一局！”老人发觉盖聂是个高手，十分欢喜，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

     盖聂微微一笑，把黑子推到老人面前，“请先生指教。”
     老人一怔，又将黑子推到了盖聂面前，仰着头道：“老头子我岂能占小辈的便宜，还是由你执黑先行。”
     “这……”老人不欲占他的便宜，他又岂会占前辈的便宜？
     “不如猜先？”同样的话同时从两人口中说出。
     老人抓起一把棋子，示意盖聂猜其单双。
     “双。”
     老人把棋子放于棋盘之上，一点果然是双数，他终是失了先机。
     “承让。”盖聂手持黑子，摆在了两对角的四四咯上，老者捏起白子下在了另外两处，形成“势子”。
     两人落子渐渐渐渐加快，每一着皆是针锋相对，忽然老者双眉一轩，不知想到了什么奇妙的变化。
     寻玉一惊，急忙扭头去看盖聂，却见他气定神闲，拈着一枚黑子干脆果断地落在棋盘之上，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老者那样深的地步。
     交兵数合，棋是愈加凶险，老者每下一步都要凝思片刻，盖聂额上也现出了细汗。
     老者沉吟半晌，突然脸现喜色，立刻下了一着白子，盖聂跟着便下黑子，老者又下了一枚白子，下了十余着，老者忽然面色一变，长吁了口气：“原来你是故意留了一个破绽，用这么多棋子来引老夫上当！也罢，这盘棋，是我输了。”
     寻玉蹦了起来，欢呼雀跃，“盖聂，你好厉害！”
     盖聂淡淡一笑，“我们该走了。”
     这盘棋一下便是两个时辰，未时已过，必须赶快把寻玉送回去。
     “不行不行！”寻玉还没说话，这边的老者却叫了起来，“老夫多年未逢敌手，今日终于一尝败绩，这滋味还不错，所以你不能走，得陪我再来一局。”
     盖聂对着他深深一揖，道：“请恕晚辈还有要事缠身，不便久留。”
     老者眼睛一瞪，有些怒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惫懒，不想陪我一个老人家就直接说，何必要诸多推诿？”
     盖聂为难地看了看寻玉，“不是晚辈推诿，晚辈委实还有要事。”
     “是这个女娃？”老者顺着盖聂的目光，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盖聂见他并无恶意，就说出了实情：“是的，她身上被人下了一种阴阳咒印，我要送她去医仙那里治疗。”
     “阴阳咒印，医仙，事情还挺复杂！”老者眼睛滴溜溜在寻玉身上打转，仿佛要看进她骨子里去。
     寻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往盖聂身后躲，却突然被他一把抓了过去。
     盖聂不意他竟会突然出手，急忙拔剑相阻，老者右手抓着寻玉，无法出招，只得撒手，避开盖聂指过来的剑尖。
     见了盖聂如此凌厉的招式，他不仅不惧，反而嘻嘻一笑，乐呵呵地道：“小子还想和老头子我比比剑术？”
     不等盖聂答话，他却又飞快地出手点了寻玉的穴道，盖聂勃然大怒，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这个老头没有恶意！
     当下再不说话，挺剑刺了过去，老者却不还招，只一味地往后撤，而盖聂则顺势往前进逼，这一进一退之下，两人渐渐撤出了茶棚。
     老者忽然咧嘴一笑，亮出一根筷子，盖聂不禁一怔，他是要用这么一根又短又脆弱的竹筷来抵挡自己手中的利剑吗？但他转念一想，这老头既敢如此嚣张，必然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就在他这一怔一想之间，老者已经转动手腕，以筷为剑连刺了三下，一剑刺向他的头顶，一剑刺他左颈，一剑刺他右肩。虽然只是一根木筷，使出来却也带着呼呼风声，凌厉无比，丝毫不亚于一把利刃。若不是盖聂闪的快，身上恐怕已经挂了彩。
     盖聂再也不敢分心，凝神应对，又接了十几招之后，偶尔也能攻上一招，可是无论他使出什么招数，总沾不到老者半片衣角。他自出鬼谷以来罕逢敌手，今日被逼的左支右绌不说，就连进攻也是毫无成效，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两人打了足有两刻钟，老者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寻玉，脸上现出一点笑容，“老头子我累了，不陪你玩了！”说话间筷子向前疾点，盖聂只觉锐风扑面，不由向后退了几步，老者得逞地哈哈大笑，转身走向了寻玉。
     盖聂只当他又要对寻玉不利，不容多想就将手中长剑掷出，长剑快如一道电光，化作一道练虹飞射而去。
     老者听到身后长剑急啸而来，立即举筷格挡。但木筷终是木筷，如何挡得住盖聂的百步飞剑？于是他手中的筷子毫无疑问地折成了两截，而盖聂的剑方向未变，向着动弹不得的寻玉飞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咒解
     老者大吃一惊，急忙摸出一颗棋子丢了过去，棋子落到地上又弹了起来，刚巧砸到他自己的包袱上，然后一把剑冲了出来，与飞过来的长剑一撞，长剑登时偏离原先的轨道斜飞出去，插进了泥土，入土三寸，荡起一片尘土飞扬。
     这手功夫当真匪夷所思，盖聂武功虽强，自忖亦难以办到，心下正自惊骇之际，老者已经手握两把剑，领着寻玉走了过来。
     看到他的那把剑，盖聂脸色变了，“雪霁？”
     雪霁是道家历代掌门人的信物，自从道家分为人宗和天宗两派之后，便被各派轮流供奉。盖聂虽不知道雪霁目前是在人宗还是天宗，但道家天宗一派从不涉足江湖，此人或是人宗掌门逍遥子。
     “我可不是逍遥子。”老者看出了他的疑惑，仰天大笑三声，道：“你也不用问我是谁，反正名号只是一个称呼，要它徒然碍事而已！”
     盖聂却道：“那前辈定是天宗一派掌门，玄虚前辈了。”
     老者似乎想不到盖聂能呼出他的名号来，一怔之下，笑道：“不愧是鬼谷派出来的，见识果然不凡！”
     盖聂眉头深皱，“晚辈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您要如此为难我们。”
     玄虚子气呼呼地道：“为难你们？哈哈，我为难你们？我用特殊手法点了这女娃的穴道，把她身上的咒印聚于一处。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逼着我和你打了半天，你不累老头子我还嫌累呢！”玄虚子摇头抱怨，一看盖聂还是拿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只好把寻玉拉过来，“你来和他解释！”
     “姑姑……”寻玉转了转眼珠，她不想让盖聂知道她和念端的关系，否则他又会丢下自己一个人的。
     “念端虽是医仙，却还解不了阴阳咒印，顶多和母亲一样，用药物抑制它的发作，根本不能根除。”
     盖聂相信以念端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骗他，正要辩驳，玄虚子却又接过了话：“所谓物极必反，压制的久了，一旦发作起来，必定凶悍异常，到那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不是我找老头子夸口，若是这世上还有一人能解了这咒印，他还就是我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称赞，一旁的寻玉也向他点了点头，证明他所言非虚。
     “是晚辈失礼了。”盖聂听他这么一说，十分惊喜，急忙开口认错，希望他能不计前嫌，继续为寻玉治疗。
     玄虚子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声音里透出一股猥琐劲，“你不过是关心这个女娃罢了，反正她身上的阴阳咒印已经解除了，以后好好珍惜你们剩下的好日子便是。”
     寻玉听得直翻白眼，他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他们剩下的好日子不多了似的？
     玄虚子忽然发现他们都在看着自己，一怔之后，故作高深地道：“本来天机是不可泄露的，不过既然让我老头子碰上了，就给你们一句忠告吧，至于能不能逢凶化吉就看你自己的了。”他意味深长地瞅了寻玉一眼，“小丫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要小心身边的人。至于你小子嘛，执念太深，老头子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提醒你一句话。”

     他看了盖聂一眼，却见他一脸平静，只得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吊起他胃口，接道：“不要太把别人的话当回事！”
     寻玉完全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心中却无端地伤感起来，似乎将来会发生什么悲催的事情。突然感觉手上一暖，这温暖顺着手臂直达她心底，寻玉暗笑自己想多了，有他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玄虚子才没工夫理会寻玉心里在想什么，他迫不及待地凑到盖聂面前，“怎么样怎么样？现在没问题了吧？”
     盖聂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一张老脸，心里苦笑一声，这是刚才那个剑法高强语含玄机的老者吗？
     盖聂道：“晚辈还有一件事不明。”
     “还真是麻烦。”玄虚子抓抓脑袋，摆手道：“说吧说吧。”
     “前辈既然随身带着雪霁这样的宝剑，为什么还要用一根竹筷与我对敌？”
     玄虚子瞟了他一眼，摇头晃脑地道：“要是用雪霁，老头子我可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盖聂一呆，“此话怎讲？”
     玄虚子清了清嗓子，捋着胡须一本正经地说：“雪霁在我道家代代相传，若是用了它，我自然会在意剑的本身多过在意你的招式，你是鬼谷纵剑术的传人，要赢你可不是件容易事，所以老人家我只好抛却这诸多束缚，用筷子来和你打咯！”
     盖聂眼前顿时一亮——他这话听来似乎十分矛盾，但其实可是大有玄机啊！
     “喂喂！小子想什么呢？”玄虚子对着盖聂的脑袋弹了一下，“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盖聂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他缺什么，只好抬头看他。
     玄虚子见了他迷茫的眼神，忽然把手一拍，“真是笨呢！让我多输几盘棋过过瘾不就是了？”
     这下连旁边的寻玉也傻了，他费这么大工夫真的只是为了多输几盘棋！？这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这有什么奇怪的？”玄虚子撑圆眼睛瞪她，一边扯着盖聂的袖子往茶棚里带，把他往凳子上一按，开始猜先。
     他们连着下了几局，盖聂就连着输了几局。
     玄虚子不满意了，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你这混小子，不好好跟我下棋，脑子里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盖聂心里暗叫冤枉，他只不过是在想刚才的那番话而已，哪里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我……”
     “有些东西以后在想也不迟，现在你专心给我下棋便是！”玄虚子瞪圆眼睛。
     “是。”盖聂只好抛去其它心思，专心致志地构思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这样又下了几局，玄虚子输多赢少，总算过了一把输棋的瘾，大袖一甩，踏着悠闲的步子走了。
     “这个老头子真是古怪！哪有人愿意输棋的？”寻玉看着他的背影抱怨。
     盖聂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早就听闻道家天宗的人性格古怪，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一般啊！
     寻玉看看天色，垮下来小脸，“天又黑了，我们怎么办啊？”
     他似乎笑了一下，“看日出。”
     寻玉有些脸红，“啊？现在还早啊！”
     盖聂把她揽在怀里，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日出最美。”
     “什么地方？”寻玉急忙追问。
     “鬼谷。”
     寻玉不说话了。
     “怎么了？”
     “没什么。”她还没有跟姑姑打个招呼呢！
     “医仙前辈很关心你，我会托人送信给她，让她放心。”
     寻玉心里一惊，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第二十三章 赴秦
     盖聂和寻玉已经在鬼谷呆了一年了，这一年之中发生了很多事，韩国就是在这段时间灭亡的，盖聂有些明白为什么卫庄会不在鬼谷了。秦国早就有席卷天下之心，这次灭了韩国，清除了由函谷关东进的道路，如今各国都厉兵秣马，以期能在强秦的铁蹄下保全。
     这日盖聂练剑回来，就看见寻玉坐在池塘边的青石上，光着脚逗弄里面的鲤鱼。
     看见盖聂回来，寻玉急忙把脚缩回来，套上鞋袜，奔到盖聂身边，“盖聂，你总算回来了！”声音软腻腻的，有点像撒娇，又有点抱怨。
     盖聂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好无聊啊！”自从回了鬼谷，盖聂不是练剑就是看书，都不太搭理她，“不如我们下山玩玩去嘛！”
     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盖聂还真是不忍心拒绝她，只好带着她下山散散心。
     山下远没有以前那样热闹了，自从韩国被灭，各国百姓皆是人心惶惶，唯恐一觉醒来就会传来秦国攻打的消息。
     寻玉跑进了一家卖布的店，盖聂正要跟进去，却忽然拔出了手中的剑，不偏不倚地抵在她的颈间，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恋绯小心地推开剑锋，笑道：“盖先生这是做什么？难道忘了与宫主的约定了吗？”
     “宫主？”盖聂皱眉，难道东皇太一已经是阴阳家之主了？
     “不错，老宫主几个月前病逝，如今的少泽宫主正是东皇阁下。”恋绯往后退了几步，一年之前他的剑术已经那么厉害了，没想到一年之后他的剑术还能到达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她尽量不把心中的害怕表露在脸上，“已经计划好了，盖先生一到咸阳就开始行动。”
     盖聂往店里瞅了一眼，目光立刻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所有的寒冰都在瞬间融化，寻玉正在那里看布料，盖聂回过头来，眼中的寒冰再次凝结，“怎么会定在咸阳？”
     “这一点盖先生就不必管了。”恋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寻玉，他们可真是有趣的一对呢！
     脑子中的念头刚刚转过，盖聂的剑就再次袭了过来，这次他手下留情，没有伤到她，“你可以走了。”
     恋绯急忙后撤，她决定以后无论如何她再也不会接这样的任务了，忍受他的冷言冷语也就罢了，还平白无故地受了伤。
     等到恋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头，盖聂才迈开步子进了店门，寻玉正在看一块白色的料子，看见他进来，她拿着那块料子在他身上比划了半天，然后喜滋滋地让老板把布包了起
来。
     寻玉笑眯眯地搂着包好的布料，正要说什么，却发现盖聂皱着眉不太开心的样子，只好放下要说的话，问道：“你怎么了？”
     “我要去秦国一趟……”
     盖聂话还没说完，寻玉打断了他：“你决定去秦国？”
     盖聂眼前一亮，他的确该开始实现他的梦想了。一年前与玄虚子的一战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这一年来他苦思冥想，悟到一些他以前从没想过的东西，他还重新研习了鬼谷的兵法谋略，为的不就是给天下一个太平日子吗？他又想到了当年秦军攻陷濮阳之后秦王下的那道不许奸淫掳的命令，或许秦王嬴政是个有道明君，能够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吧……
     想到这一层，盖聂十分高兴，转身握起寻玉的双手，“寻玉，谢谢你。”
     不知为什么，寻玉心中突然隐隐作痛，可是看着他眼中的光彩，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她不能阻止他去实现梦想，不是吗？
     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盖聂用力在她手上捏了捏，“寻玉，你在想什么？”
     寻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在他手上一掐，笑道：“我也要去。”

     秦国原本只是一个比较弱小的国家，自商鞅变法后，秦国才变得强大起来。经历了六世的不断积累，如今的秦国国力雄厚，已经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咸阳的大街上，一个女子正在一个小贩的摊子前挑选新鲜的蔬菜，忽然感觉有人拉自己的袖子，不由回过头去，“寻玉？！”
     拉她袖子的人正是刚到秦国的寻玉，她和盖聂刚刚在客栈落下脚，盖聂就出门去了，她一个人实在太无聊，就开始在街上晃荡，却碰到了她亲爱的华眉姐姐。
     华眉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寻玉欢喜地点了点头，“我和盖聂一起来的。”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忽闪着大眼睛问道：“华眉姐姐，你是不是小倩啊？”
     “小倩？”华眉呆了一下，等着寻玉继续往下说。
     “是啊，盖聂说她的妹妹身上有一块玉佩，跟你从不离身的那块一摸一样！所以你一定是他的妹妹小倩！”寻玉感觉自己的猜测很合理。
     “这样……”华眉笑了一下，“没错，我就是小倩。”
     “你那块玉佩呢？快拿出来看看啊！”寻玉急不可耐。
     “啊，我忘在家里了……”
     “家！？你住在咸阳？”寻玉惊得跳了起来。
     华眉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还记得姬公子吗？”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她当然记得姬公子，当初在燕国他帮了醉月楼好大的忙呢！
     “我是和他一起来的。”华眉眼神有些哀伤，露出一个苦笑，“先不说这些了，今日我们姐妹好不容易碰见，一定要好好聚聚才是，不如就去我家吧。”
     “好啊好啊。”寻玉眼中满是笑意，扯着她的袖子摇啊摇的。
     “其实姬公子就是燕国的太子姬丹。”华眉边走边说，“一年多前他被燕王送到秦国当人质，我就和他一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得知真相的寻玉嘻嘻一笑，忍不住感叹：“你对他可真好。”
     华眉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娇羞道：“你这小丫头尽乱说！”
     “我才没有乱说呢！”寻玉似乎很懂的样子，贼贼一笑。
     华眉眼睛游移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和寻玉在一起的盖聂，又开始反过来调笑寻玉。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华眉住的地方，她一边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一边说道：“我这一年多来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作为质子，他在秦国的日子并不好过，若不是有我在，真不知他还能不能挺下去。”她亲热地挽住寻玉的胳膊，笑道：“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看看月儿。”
     “月儿？”寻玉一头雾水，她没什么朋友叫月儿啊？
     “月儿是我和丹一年前生的女儿，我带你去看看她。”提到自己的孩子，华眉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意。
     月儿安静地躺在摇篮里睡觉，华眉和寻玉的到来根本没有影响她继续大睡。
     “她好可爱啊，长大了也一定会和华眉姐姐你一样漂亮！”寻玉忍不住夸赞眼前的小女孩。
     有人夸自己的女儿，华眉本该很开心，但她却淡淡一笑，“漂不漂亮倒没什么，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
     寻玉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由也感染上了几分哀愁，“华眉姐姐，你怎么了？很不开心的样子。”
     华眉却叹道：“没什么，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提到盖聂，寻玉心里有点不爽，于是就把他们在鬼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华眉。
     华眉听着听着，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寻玉是看见他们眼红了。华眉不由轻笑起来，“你就放心吧！盖聂他怎么会嫌弃你呢？只不过你现在还小，他不好开口而已。”
     “华眉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寻玉纠结啊纠结，总算问出了口，她和姬公子感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华眉摇头笑了起来，把自己和姬丹相处的“经验”告诉了她。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盖聂一觉醒来，就看见了一张不知放大了多少倍的脸，把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华眉姐姐说她每天都为姬丹做饭束发，做饭的本事寻玉拿不出手，所以她决定从今天开始为盖聂束发，这样他才能看到自己的好，早点履行自己的承诺。
     晃了晃手中的发带，寻玉笑得很温柔，“盖聂，我今天帮你束发吧。”
     盖聂摸了摸额头，按下头上暴起的青筋，这小姑娘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帮他束发？
     “我今天有事出去，明天吧。”盖聂干笑了两声，企图逃脱寻玉的魔爪。
     “不行！”她向华眉姐姐学了好久呢，好不容易想露一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盖聂看着她瞪得溜圆的眼睛，只好妥协了，反正时间还早，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寻玉拖着他跑到铜镜前面，把他按在椅子上，拿起旁边的梳子开始梳，他的头发很好，又黑又亮，她熟练地把它们用手中的发带扎好，然后系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好了。”寻玉拍拍手，“喜欢吗？”
     盖聂瞪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和他平时自己绑的发式好像不太一样，不过究竟是哪里不同他还真没看出来，总之看起来还不错。
     盖聂赞许地点了点头，柔声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寻玉有些不可置信，他这样的温言细语真的很受用，她狠狠地点了点头，低头笑答了个是。隐约听到头顶有人在笑，她也懒得抬头去看了。
     等到盖聂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她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可惜她永远也不能亲口告诉他了。
     盖聂刚走大约半个时辰，就有人敲响了房门，寻玉一开门就看见了一脸焦急的华眉。
     “华眉姐姐！？怎么是你？”寻玉本以为是盖聂回来了，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知是失望还是惊喜还是愧疚，“华眉姐姐，我忘了把你们的事告诉盖聂了……”
     华眉僵了一下，又道：“这些事先别管了，快跟我走，盖聂他出事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寻玉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开始大吵：“不可能的！盖聂说他一会儿就回来，还要我等他……”
     “他伤得很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等她说完，华眉就拽着她冲了出去。
     她带着寻玉出了咸阳城，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到了城西的山上时已经荒无人烟了。
     “为什么还不到？”寻玉有些急了。
     华眉忽然转身，“因为盖聂根本不在这里。”
     “你不是说……”寻玉突然意识到什么，警惕地看着她，“你不是华眉姐姐！”
     华眉忽然温柔地笑了，“你才发现啊，可惜已经晚了！”
     “你是惜月！”寻玉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真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惜月的神情依然温婉，往前走了几步，把寻玉逼到了山崖边上。
     “怪不得你昨天拿不出那块玉佩……”寻玉直到此时才醒悟过来，她警惕地看着惜月，“你要做什么？”
     惜月挑眉笑了起来，“你说我要做什么？我要你死！”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惜月仰天大笑，“如果我告诉你是因为盖聂呢？像你这样的傻丫头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与此同时，咸阳城东的树林里，东皇太一与盖聂已经联手战败了姬青影。
     “慢着！”盖聂突然出声，阻止东皇太一下手。
     他望着姬青影的眼睛，良久，才道：“青姨，是你吗？”
     “咳咳，”青衣女子伏在地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光，“你果然还是那样聪明。”
     “当日在新郑客栈是你杀死了那些流沙的人？”盖聂的目光安静而且幽深，看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她点了点头，道：“当初告知你吴央下落的也是我。”
     “为什么？既然你害死了父亲，为什么还要帮我查这件事？”
     她竟然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管不住自己！我用尽了全力，也制不住薛青灵！”
     盖聂心中大震，他想不通，赵家灭门之时，小倩和他的母亲早就已经去世了，与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你……”
     姬青影忽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我为了他几乎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可他呢？姬青灵明明已经死了，他还心心念念着她，从不曾看我一眼。我又何必要让小倩重蹈我的覆辙？所以我设计害死了他，把小倩带离了赵家，你说我是不是很高明？”
     盖聂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竟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毕竟找到了当年赵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可她却偏偏是从小照顾自己的青姨……
     “这么说惜月就是小倩，”盖聂喃喃了一句，突然又感觉不对，“那华眉呢？”
     她笑得整个人都在抖，说出的话仿似诅咒一般，“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她不再搭理盖聂，脸色苍白地看着东皇太一，语声中透着凄凉，“太一，枉我那么看重你……”
     “你看重我？你看重的是惜月！”好像没感觉到她怨毒的目光，东皇太一十分自在地摸着鼻子，“可惜你现在才明白。”
     姬青影吐了口血，却笑得更加开心，“你别得意得太早，我虽然已经油尽灯枯，却还是可以看到你的将来，我走了之后，你马上就会跟过来。”
     东皇太一摸着下巴，根本不信她的话，“你还指望着惜月替你报仇吗？我告诉你吧，她败了！”
     姬青影坐起来靠在树上，淡淡一笑，声音微弱，“那就走着瞧。”话一说完，便往后一靠，再也不动了。
     “盖先生似乎心情很糟糕啊！”东皇太一对姬青影临死前的话毫不在意，仍然笑呵呵地跟盖聂说话。
     “你不打算动手吗？”盖聂瞥了他一眼，“还是你不敢？”
     被盖聂说中心事，东皇太一干笑两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盖先生想多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会想要对付你呢？”他本来的确是打算杀了姬青影之后再对付盖聂的，可是他的这几句话却让他改变主意，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他刚才的剑招真的很可怕。
     “既然如此，告辞。”

第二十五章 燕丹亡归
     咽下涌到嘴边的一口血，盖聂走出了树林，却又被前面插着的一把剑吸引了，因为那把剑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鲨齿。
     “是你吗，小庄？”他的声音依然很冷静。
     “别来无恙，师哥。”卫庄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点痞气的笑，如同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但盖聂很清楚，眼前的小庄绝不会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容易对付。
     “师哥，三年之期已满，为什么你不遵守约定在鬼谷等我？”卫庄拔出了插在鲨齿指着他，“还是你怕了？”
     “小庄，我并不怕与你一战。”盖聂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没想到这一战会在此刻到来。
     原来盖聂方才与姬青影一战，已经负了伤，跟东皇太一说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那就动手吧！”卫庄拔剑冲了过来。
     盖聂也没有再说什么，挥剑迎了上去，既然这一战早已注定，来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恐怕要让那个女孩子多等一会儿了。
     剑光闪处，编织出一片细密的剑网，也激起了一片尘沙，他们的打斗被掩盖在了一片迷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终于停了下来，纵横之战就这么结束了。
     盖聂胸前三寸处抵着一把剑，而他的剑离卫庄的咽喉只有一寸，他忽然收剑转身，“你走吧。”
     “这一战并不公平，”盖聂边走边说，“这一年来你为俗事所扰，而我却时时刻刻都在练功，你自然不是我的对手。”
     “好，一年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不知为什么，卫庄竟然没有反驳他，这一年的确发生了很多意外，让他无法一心练剑。
     树林里，东皇太一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却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
     “你是惜月？”东皇太一看见来人的那张脸，犹自不信，“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
     “若是我死了，那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惜月悠悠地走了过来，“你可曾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恋绯明明跟我说败的是你！”东皇太一企图找到她不是惜月的证据。
     惜月嗤笑一声，“信任恋绯那个笨蛋，也难怪你会输！”她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长发，含笑看着他，“害怕了？算你有自知之明，是你自行了断呢，还是要我动手啊？”
     “你敢！”东皇太一惊怒交加，“我可是少泽宫主！外面还有我的人！”
     “少泽宫主？我问你，宫里有几个人认得你？只要我随便找个人穿上你的那件斗篷，少泽宫还不是我的天下！”东皇太一的威胁对惜月起不到任何作用。
     “忘了告诉你，外面有些人太碍眼，我就顺手帮你处理了，相信表哥不会怪我的吧？”惜月眨着眼，无比纯真地看着他。
     “好，很好！”东皇太一看向姬青影还没凉透的尸体大笑，“果然被你猜中了，我终究还是失败了。”
     一个时辰以后，树林中走出了一个紫衣女子，她的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步子十分轻快。
     “如今韩国既亡，赵国也岌岌可危，他嬴政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燕国，而作为燕国的太子，我必须回去！”
     华眉一心逗弄着怀中的月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姬丹又道：“嬴政说了，只要‘日再中，天雨粟，马生角，厨门木象生肉足’，便准我回去。”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像以前那样偷偷回去不就行了！”华眉把月儿放回摇篮，开始收拾东西，“据我所知，你好像已经回去两次了吧？一次救了高渐离和雪女，另一次去了墨家机关城。”
     “有了阴阳家做后盾，惜月姑娘是要离开了吗？”姬丹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仿佛刚才那个急得坐立不安的人根本不是他。
     惜月装作听不懂他的话，继续收拾东西。
     “惜月姑娘不必再装了。”姬丹笑得很灿烂，“阴阳家姬氏，女子皆为双生，两人一体，待得其中一人生下下一代的双生女，两人便开始争斗不休，直至其中一人死去，而你，便是战胜的那个。我没说错吧？”
     惜月终于停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如果她的目光能杀人的话，姬丹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这是我姬氏的最高机密，你怎么会知道？”

盖聂番外
     一个白衣男子长发纠结，不停地在咸阳城中奔走，“寻玉，寻玉你在哪？”
     淡月往来，莎阶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
     那样的执着，那样的悲怆，竟像是一只失了同伴的孤雁。
     回到客栈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忽然乱了，那个说要等他的女子竟然……不在。
     他已经完成了答应东皇太一的事情，也已经赢得了纵横之战，现在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他可以给她幸福了，可是那个人，却忽然……不见了，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说……
     发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味道，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的欢笑，好像只要他睡一会，睁开眼睛就会再见到她……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只要他继续寻找，下一刻，寻玉就会出现在眼前，笑着喊他的名字……
     可是他已经找遍了咸阳的每一个角落，问遍了城中所有的人，却还是没有找到她，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寻玉，他的寻玉，不见了……
     原来，当日他留书出走，她所承受的，竟是这样的锥心之痛……
     东方，一轮红日愈升愈高，温暖地普照着大地，驱散了暗夜的寒冷，可是他心中那浓的化不开的悲痛，又该如何化解？
     从未想过，他盖聂的生活，也能充满欢声笑语。他从小便背负了血海深仇，到鬼谷后，为了使自己变强，把自己湮没在无尽功课中，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就会这么灰暗下去。
     可是寻玉出现了，她大笑大哭，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性情，唯有跟她在一起，盖聂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不是什么鬼谷传人，不是孤独一人……
     或许，寻玉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对他是多么重要……
     或许，寻玉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握着他的手有多么温暖……
     或许，寻玉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仰头时的那抹微笑是多么暖……
     暖的……足够融化他心底的坚冰……
     那句简单却又难以启齿的话，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她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了？
     为什么他不早些回来，那样，或许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能留住她……
     他到底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他到底还是失去了她……
     盖聂站在门口，抬眼看向屋内，床上放着一件衣服，原来寻玉那天去买布，是为了给他做一件新衣……
     可是衣服做好了，做衣服的人又在哪里？
     “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若是早知道这“一会儿”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绝不会那样轻易地离开……
     到了最后，他还是孤身一人……

     几日后，咸阳宫。
     荆轲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按照他的说法，里面装的应该是督亢的地图。
     赵国已亡，按照计划，下一个目标是燕国，软弱的燕王知道了秦国的意图后，自然不敢派兵抵抗，声称愿向秦国进贡，并献上督亢之地，于是便派了使者前来朝拜，可惜秦王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圈套而已。
     看着台阶下卑微的荆轲，秦王哈哈一笑，他急着要看督亢是怎样一块地方，“你先起来吧，把地图呈上来。”
     荆轲躬身答了个是，捧着地图踏上了台阶，他缓缓打开地图，一边说道：“燕王和太子殿下愿和秦国结为兄弟之邦，望大王成全。”
     嬴政看着他手中的地图，一字一顿：“那就要看看这督亢如何了。”
     荆轲没有说话，缓缓展开了手中的督亢地图，随着地图逐渐展开 ，一柄精光耀目的长剑赫然呈现。
     荆轲手握残虹，再无半分犹豫，身形如飞般扑了上去！
     嬴政不料会有此变，大惊之下欲要躲闪已然不及，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人，挡在了秦王身前，残虹“噗”的一声刺入了那人的胸膛。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之间的变故惊呆了，一时之间竟忘了上去捉拿荆轲。
     似乎连嬴政本人也忘了这件事，看着那人的脸，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悲。
     同时，荆轲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却唤不回他丢了的魂。
     他们的反应很不寻常，盖聂不由敛眉望了过去，待看到那人的脸，他终于明白了，丽姬！
     只见丽姬的目光痴痴地凝注在荆轲身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大哥……”
     听到这个久违的呼喊，荆轲急忙冲过去抱住了她，他的眼中几乎要滴下泪来，“为什么？”
     丽姬艰难地道：“…你平安就好…盖先生…告诉了我…你的事，以…你的个性，哪会…那么容易就…被劝服…咳咳…大王他…对我很好，我不能…看着…他被刺…而不理…”
     “你别说了！”嬴政打断了丽姬的话，大喊：“快传御医！”
     丽姬对着他挑起嘴角，“大王，丽姬求你…一件事…”
     “你说！”
     众人不由看了他一眼，这急切的口吻，的确是出自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放过…大哥，好吗？”
     嬴政眼中闪过一抹阴鸷，迟迟没有开口。
     丽姬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听不见说的什么，荆轲急忙把耳朵凑了过去，听得频频点头。
     丽姬又笑了一下，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荆轲急忙抓住了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可是，他能抓住她的手，却要如何才能抓得住那逝去的一缕香魂？
     “来人。”嬴政此时的声音阴冷异常，他已经恢复了那个孤冷的帝王，“拿下！”
     语声刚落，外面就冲进了一大批气势汹汹的侍卫，荆轲已是必死无疑了。
     突然荆轲把剑一扬，狂笑道：“堂堂的大秦帝国，是要以多为胜了吗？”
     嬴政冷哼了一声，他很清楚，众人一拥而上的话，荆轲自然是手到擒来，却不免要失掉大秦的威风；但荆轲毕竟是江湖上的高手，又有谁能凭借一己之力抓的住他呢？
     荆轲笑得愈发狂妄，“原来所谓的大秦竟连一个高手都没有！”
     嬴政面上好像笼上了一层秋霜，视线冷冷地扫过殿下站着的众人，忽然他眼中一亮，终于看到了盖聂。
     嬴政走到盖聂面前，取下身后背着的剑递给了他。
     盖聂什么也没说，直接接过剑迎了上去，嬴政赞赏地一笑，也没说话。
     交了一招，盖聂轻声道：“你要说什么？”
     荆轲不由咧开了嘴角，果然他们是好朋友，这么懂他！
     “丽姬生下的那个孩子是我的儿子，他叫天明。”荆轲用尽力气把残虹抵上盖聂的剑，“他不能在咸阳宫长大。”
     “好。”
     “啪”的一声，残虹断作两截，盖聂手中的剑刺进了荆轲的胸膛，“这是我见到丽姬的唯一机会，我才不会放弃！”
     “你又被我骗了……”荆轲脸上挂着一抹微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盖聂心中一痛，他又永远地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秦王政二十年，荆轲刺秦失败，被杀。
     当晚，秦王的第三子天明失踪于咸阳宫，一户老夫妻门前出现了一个三岁的男孩。
     后来，一场大火，老夫妻丧生火中，男孩从此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