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是小庄，他是师父一年前下山后带回来的，盖聂没有应他，兀自沉浸在那个可怕的夜晚。
     见师兄手中握着什么呆呆地出神，似乎连自己的到来都未察觉，卫庄心里不禁十分惊异什么事竟能让师哥如此失神。“师哥！”见盖聂仍是毫无反应，卫庄好奇心起，伸手就想盖聂手中抓去，他实在对那东西太感兴趣了！
     就在卫庄的手快要触及那东西的刹那，盖聂一个迅捷的转身就抓住了他的手，将那东西放入怀中，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淡淡地问：“什么事？”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学会了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淡漠的外表之下。
     卫庄见没有得逞，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心下十分佩服师哥的应变能力，“师傅叫我们过去，有事吩咐。”他忽而脑筋一转，不甘心地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宝贝，看得这么入迷呢！”
     盖聂不甚在意地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他抬手轻轻地抚上那东西，八年了，或许青姨她们已经不在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一直保留着这块玉佩，希望将来能再见到她们。
     师父叫他不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还是赶紧过去吧，师父一向不喜欢他们迟到。
     “你们来了，”鬼谷子淡淡地扫了面前的盖聂和卫庄一眼，缓缓地说道，“为师这几天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明天就走，大概一个月后回来，你们可以下山去转转。听说秦军正在攻打濮阳，你们便过去看看，印证一下所学也好。”
     原来是这件事，师父每年的三月份都要离开鬼谷，从来没提到过要去哪，他们也从没有问过，但总会在一个月后按时回来。
     盖聂是在一年前碰到许恒的，那天晚上以后，他一直在赵国悄悄调查那件事的真相，可惜一直没有结果。后来他就遇到了师父，师父见他骨骼清奇，是个练剑的苗子，就将他带了回来。
     但是师父只是给了他一本剑谱让他自己琢磨，从来没有对他演示剑着，只有遇到不懂的地方才会去向师父请教，因为以前父亲曾教过他一些剑法，所以对他来说，那本剑谱倒也不是太难。后来盖聂才知道这是鬼谷的传统，因为每代鬼谷先生也只是修炼了纵横剑术的其中一种。
     鬼谷派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之一，每代只收两名弟子，分别修炼纵横之术，盖聂修炼的是纵剑术，卫庄修炼的是横剑术，他们出谷之时将会有一场对决，赢的那方将成为新一任的鬼谷子，而输的那方则不能以鬼谷传人的身份走出鬼谷。
     盖聂一直感觉这种传统很奇怪也很残忍，那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师弟，他又如何能下的了手？他曾经问过师父为什么要有如此奇怪的传统，师父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或许在师父内心深处，也是对这样的规矩感到痛苦的吧，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为了防止止闲杂人等上山骚扰，进出鬼谷的山路上布置了很多的机关，因而每次下山，他们都要小心闯过机关。即便这些机关现在已经伤不了他们了，但终究还是要费一些功夫。他们走了没多远，卫庄转头对盖聂笑道：“每次都这样一起走，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比试一下。”
     盖聂不自禁的想到了一年前的一次比试，他们比试的时候把师父最宝贝的一棵树折腾的不成样子，他从来没见过师父发那么大的火，罚他们抄了整整一夜的书。盖聂饶有趣味地看着卫庄，不知这次又想到了什么主意，“怎么比？”
     卫庄转了转眼珠，接道：“不如我们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山下，怎么样？”
     盖聂有些失望，本以为他有什么好点子，却原来如此简单。
     “不过，我们都要带着山顶的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卫庄很满意地看到了盖聂眼中闪过的一抹失望之色，这才接道。
     “好，一会儿悦和客栈会和。”既然这样，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再惹得师父不悦。
     “那我就不客气，先行一步了，哈哈！”见师哥同意，卫庄忙抢先向山顶奔去。
     盖聂无奈地摇了摇头，卫庄每次都是这样，总爱抢在自己前头，他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合游戏规则呢。

第二章 初见寻玉
     盖聂到山顶拿了棋子，快步而行，刚走没多远，就见前方有一个淡青色的身影一边后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地上撒着什么，离她不远还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一跳一跳的往她身边靠近。
     盖聂不知她在干什么，心下好奇，忍不住出声道：“你在干什么？”
     哪知刚出了一点声音，那个红色的东西一下子就窜进了旁边的草丛，闪了几下，就不见了。
     那个淡青色的身影转过身瞪着盖聂，双眉一扬，生气地道：“你不出声没人当你是……”她话还没说完，一脚踩上了一块路边的石头，居然触动了机关！顿时一阵箭羽向着她飞啸而去，她忙转身避过，身法倒还算灵巧，只是恐怕还不足以挡住这箭阵。
     果然，只听嗖嗖数声，十几根箭像下雨一样朝她身边飞去，她急忙纵身后退，可是身后又也响起了尖锐的啸声，这下恐怕是避无可避了。盖聂见状忙飞身上前，挥剑斩断那支来箭，一把将她拉出了箭阵。
     盖聂这才细细打量起她来，只见她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淡青色的衣裳在风中轻轻摆动，肩后的长发被风一吹软软地飘了起来，耳畔的一朵白色小花也在风中颤颤巍巍，然而她的脸颊和双手却比更加白皙，竟像是用白雪堆砌而成的人儿。大约是被吓住了，她额上微微有些细汗，脸色也是一片煞白。
     “喂，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小丫头瞟了一眼盖聂拉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嚷嚷。
     “啊！冒犯姑娘了。”盖聂敛去眸中的尴尬之色，忙放开了她的手，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不知姑娘方才在做什么？”如果是干什么坏事的话，他绝不会放过她。
     听到他这样问，那小姑娘又换上一副忿忿的神色，“我刚才在抓一只血狐，就快大功告成了，哪知你却突然出声，惊走了它！”说完又把嘴一噘，恨恨地瞪着盖聂。
     血狐乃是鬼谷最为灵巧敏捷的动物之一，从刚才它红色的身影及逃走的速度来看，应该是血狐没错。盖聂又看了看那小姑娘洒在地上的东西，是血狐最爱吃的果子，原来她是想用果子来引血狐上当，看来她似乎没有说谎。
     “喂！你到底打算怎么赔偿我啊？”不等盖聂有所反应，那小姑娘又忍不住嚷嚷起来，一副你不赔我我就和你拼命的样子。
     “不知姑娘抓血狐所为何事？”盖聂拧了拧眉头，心里有些歉然，但却掩饰得很好，仍是淡淡地问。那血狐并不是一般的动物，它的血是极品良药，又因为迅捷无比而更加珍贵。
     “当然是救人了！它的血可是疗伤极品呢！”小丫头一脸神气，仿佛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一件事一样。
     血狐虽然珍贵，但以盖聂的身手，抓上一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在下这就去抓一只赔给姑娘罢了。”
     小姑娘见盖聂一身儒雅之气，料想他一定抓不到迅捷无比的血狐，竟忘了刚才盖聂将她拉出箭阵之时显示的上乘武功。听到他如此说，顿时哈哈大笑，指着他，语气中充满了轻视之意，“就凭你？”
     “有什么问题吗？”看到小姑娘的神情，盖聂一脸迷茫。
     “我看你不过也是个文弱的书生，如何抓得住血狐？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小姑娘很好心地为盖聂解开疑惑。
     盖聂闻言一呆，她竟说自己文弱？
     “唉……血狐受了惊吓，怕是不会再上当了，怎么办？娘还等着我呢！”她皱着眉头，一副焦急的样子。
     盖聂见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真是哭笑不得，只好出言解释：“既然在下话已出口，就绝不会失信于人。何况，难倒姑娘忘了刚才是谁将你拉出箭阵的？”
     盖聂说完便不再理她，转身沿着刚才那只血狐留下的痕迹追踪下去。
     经他一提醒，小姑娘才意识到盖聂武功不弱，可她还是不太相信。见盖聂转身要走，她忙追了上去，“哎，你……你不会一去不回吧？”
     “姑娘不放心的话，可以跟在下一起去。”盖聂看着她狐疑的眼神，真是拿她没有办法，既然不管怎么样都不相信他，跟他一起去应该没问题了吧。

     他们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山谷，被刀剑削落的枝叶到处都是，前面地上还躺了个人，一动也不动，胸口有一处剑伤，已然死去。小姑娘见到这样的情景竟也不害怕，还跑到那人身边，将他从头到脚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手上青筋凸起，掌上功夫定然十分了得，临死前还发了一掌，看他的眼神，至死也不信有人能杀得了他吧，不知是哪个剑术高手这么厉害。”
     盖聂又看了看周围，离那人不远处有一滩未干的血迹，显然小姑娘也发现了这点，又接着道：“微微发紫，嗯，吐血之人受伤不轻呢。我还以为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呢！”
     听到小姑娘的分析，盖聂眼神一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姑娘怎么会懂得这些？”
     手腕突然被他握住，小姑娘疼的大叫一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一边拍着盖聂的手叫道：“好痛好痛！快放手啊！”偷偷抬头却见到盖聂毫无表情的脸庞，眼珠滴溜溜转了半天，才陪笑道：“那个……我叫寻玉，你就这样叫我罢啦！”
     她使劲挣扎了一下，那手却还是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只好又补充道：“额……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罢了，至于这些东西，都是我娘教给我的。”
     盖聂没说话，慢慢地放开了抓着她的手，她看上去不像是说谎，不过若然真有什么古怪，他应该也能应付得了。
     盖聂继续向前走去，突然发现了前面草丛里有个红影一闪而没，原来血狐在这里，他转头对小丫头悄声说道：“你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刚才那只血狐终究是发现了他们，向着东南方向逃去了。盖聂腰间一挺，向着它追了下去。小丫头只见他在草丛之中展开轻功，当真是犹如鬼魅一般，不由张大了嘴呆在那里。
     突听风声微响，盖聂已然到了灵狐身后，他轻轻一挥衣袖就将灵狐卷入了袖中，左手提住它的尾巴，身子凌空一转，又已站在了小丫头面前，只是手中多了只灵狐。
     盖聂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小姑娘竟没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她扶了扶自己快要脱臼的下巴，由于过于吃惊，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真……真是没想到啊，呃……你的功夫这么好，哈哈……”
     寻玉接过灵狐放到自己身上挎着的竹篓里，忽然又想到自己好像应该好好谢谢他，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见他对自己的夸赞没反应，只好继续说，“呃……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没想到盖聂没有理她，却埋头往回走去，小丫头终于恼了，平白无故地抓得她那么痛，哪能那么轻易就算了，“喂，你怎么不说话？”
     从山谷那里的残枝断叶来看，刚才和那个人动手的应该是卫庄，他受了伤，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盖聂微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既然血狐已经赔给了姑娘，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喂！你到底叫什么嘛？” 听到盖聂答非所问，小姑娘又不甘心地喊了起来。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看见竹篓里的血狐，总算露出一丝喜色，“总算抓到你了，娘亲有救了！”
     盖聂离了那个山谷，就急急地向药房奔去，拿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放入怀中，才安心地下山去了。以卫庄的性子，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定是要赢得这场比试的，或许他已经在悦和客栈等着自己了。

     楼梯上响起一阵蹬蹬之声，一个人慢慢地走了上来，只见他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发随意地束起在脑后，俊美优雅之极。他的双眸极黑，看起来像一潭幽深的水，静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来人正是盖聂，“小庄，你赢了。”他淡淡地开口，似乎全然不在乎输赢。
     “哦？不知师哥这次又是什么事耽搁了，时间可是有点长呢！”卫庄也摊开手掌，把玩着手中的黑玉棋子。
     “只是些小事，不提也罢。”盖聂细细地打量了卫庄一眼，微微皱了皱眉，他果然受了伤，决不能再让他和人动手了，“我们走吧。”
     年轻公子瞟了一眼右手上的伤口，眼睛微微一眯，不怒反笑，“又来了一个绝色呢，虽然冷了点。不过没关系，我喜欢就行了。”他趣味盎然地看着盖聂，笑道，“不知两位是否愿意？”
     盖聂骤然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这个人看起来斯文得很，却没想到竟然是位龙阳君。虽说是以和为贵，但鬼谷弟子总不能让人欺负了，盖聂对着他冷冷道：“这个问题，阁下还是问问我手中的剑吧。”
     一旁的侍从见两人都是腰悬长剑，似乎剑术超群，怕主子吃亏，只得低声提醒道：“殿下，还是算了吧，宫主还等着我们呢。”竟是为了主子的面子，编了这么个理由。
     那公子笑吟吟地盯着盖聂，右手却轻轻一抬，那侍从登时踉跄着后退了几大步，脸色煞白，吐了一大口鲜血才站住脚跟，其他人见主子发怒，当即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再也不敢吭声。
     盖聂看他打那侍卫的手法，似乎是阴阳家的人，还是个高手，只是阴阳家素来行事低调，这个人却何以如此张扬？
     “那就领教阁下的高招了。”盖聂拱了拱手，依旧是那么彬彬有礼。
     “师哥，这个人是我的。你刚赶过来，还是歇会儿吧。”卫庄淡淡地说着，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讥讽意味。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盖聂似乎没听出卫庄口气中的嘲讽之味，他定定地看着年轻公子，“动手吧。”
     那年轻公子微微勾起嘴角，食指轻抬，缓缓地画了一个圆圈，一团浊气立刻呼啸着向盖聂飞去，只听“叮叮叮叮”数声，盖聂挡开了他的攻击，紧接着两条人影一触即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突然听到有血滴落的“滴答”声，那少年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没想你的剑法如此高明，我倒是低估了你。”
     盖聂缓缓抬起头，“你已经受了伤，无法继续下去了，你走吧。”他慢慢地还剑入鞘。
     那公子恨恨地哼了一声，裹上那件黑袍，由两个手下扶着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却又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盖聂。”
     那公子又将目光移向卫庄，卫庄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有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公子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说了一个名字：“东皇太一”。
     见他说了自己的名字，卫庄轻启薄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卫庄。”
     “我会记住你们两个的。”那公子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慢地踏下了楼梯。
     盖聂听到他的名字后，微微地拧着眉毛，不知在思考着什么，“阴阳家的人怎么会这么没用？”见盖聂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卫庄一脸失望，却又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笑嘻嘻地说：“本来我还打算你打不过的话我再上的！”
     “咳咳……不要小看阴阳家的人。”盖聂擦去嘴角咳出的血丝，一边探手入怀，摸出那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卫庄，见他接过，才转过身去，淡淡地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卫庄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言也不语。师哥看出自己受伤了吗？可是这药每瓶只有一粒，如此毫不犹豫地就给了他吗？

     战事已经结束，濮阳一夕易主，空灵的夜色之中，城楼大旗上的“秦”字尚依稀可见。城外的战场的累累尸体和丢弃的战车辎重还没来得及清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残破的战旗倒插在泥土里，无数战死的士兵曝尸城外，损坏了的戈戟遍地都是，在月光的映射下，发出异样的寒光。
     秦国大军已经全部进入濮阳，那些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必定要遭虐杀，盖聂不想再看，轻轻阖上了眼睛，转身欲走。
     “听说蒙骜每破一城，必定大肆犒赏三军，不如我们留下来看看这位名将是如何犒赏手下士兵的？”卫庄看到盖聂要走，故意出言阻止。
     盖聂心知他又在借机刺激自己，他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闭上了的眼睛，正要开口，却见一人一骑疾驰而入濮阳城，那人手中持着一片木犊，口中喊着“秦王有命：濮阳既已归秦，其百姓便是大秦子民，但凡杀伤百姓奸淫掳掠者，一概斩首。”
     盖聂心中暗暗纳罕，这个秦王嬴政和传说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卫庄听到这样的命令，心里有些失望，“真是无趣，我们走吧。”他走了两步，却发现盖聂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终于，卫庄受不了这样的岑寂，又开了口，“你怎么都不说话？在想什么？”
     “究竟什么才是强者？”盖聂想到那些士兵扭曲了的狰狞面容，就忍不住回忆起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心就如针刺般隐隐作痛，为什么要让这些可怜人经历如此多的磨难与痛苦呢？而他自己，作为一个强者，又该做些什么呢？是守护，抑或是……践踏？
     听到盖聂的回答卫庄有些吃惊，他挑起嘴角，语声充满讽刺，“这么简单的问题师哥都要考虑半天，真是让人佩服呀！”
     见盖聂对自己的讥诮无动于衷，卫庄早知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倒也不再讽刺他，接着道：“你来鬼谷的第一天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像师父说的那样，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强者一定要凌驾于所有人的顶端。”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盖聂终于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虽然早就料到卫庄会是这样的回答，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其实开始时他的确是那样认为的，可是最近他突然觉得不是那样子，至于为什么，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盖聂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他抬头看了看天，终于意识到天色已晚，让卫庄陪他在这风寒露重的夜晚站了这么久，心里有些抱歉，嘴唇嚅动了几下，却也没说出道歉的话。只好接道：“这么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第五章   破庙之夜
      
     两人走了一会儿，看见前方隐隐有火光闪动，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座的山神庙，庙门虚掩，还能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声。
     里面似乎有两人，一男一女，只听那女子道，“老徐，怎么回事？”声音清冷，仿佛什么事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那个年轻公子，看上了这把剑，定要强夺，若非端木姑娘相救，我恐怕无颜面对母亲的在天之灵了。”那男子声音虚弱无力，似乎受了伤。
     “他受了伤，当然敌不过我。”
     “这把剑是怎么回事？” 女子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急促，应该是看见了男子口中的剑。
     “这把剑是母亲刚刚完成的。十年前，我父母定下一个赌约，看谁能打造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这十年来，母亲在机关城日日夜夜不停锤炼，为了铸成这把残虹，她竟不惜以身殉剑。”
     “那么，这就是她的践约之作了？”
     “是的。”
     听到这句话，卫庄眼睛亮了起来，他一直想要找一把配得上自己的神兵利刃，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朝里面观望起来。盖聂虽不愿偷听，却终究抵不过名剑的诱惑，也慢慢地走到窗边，向大殿之内观望。
     只见大殿四处都是破败的庭柱、幕帘，地上积灰盈寸，显是久已断绝香火。那男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黑瘦老者，他身穿一件灰黑色长袍，受了伤却还是目光炯炯，半躺在台阶旁，应该是女子口中的“老徐”了。
     看他的打扮，应该是著名的铸剑大师徐夫子，听说他所铸的剑皆是锋利无比，当得上“神兵利刃”四字。他手边果然放了一把剑，那的确是一把好剑，剑鞘虽朴素无华，但却丝毫掩饰不住它不平凡的光华，隔着这么远，盖聂似乎还能感觉到它逼人的寒气。
     那女子紧蹙双眉，问道：“炼剑时出了什么问题？你母亲怎么会……”
     徐夫子听她提到自己的母亲，心中有些黯然，但还是为她细细解释：“这把残虹与其他的青铜剑用材完全不同，是用天上坠落星辰碎片打造而成，碎片虽然看起来像岩石，却会燃烧起熊熊火焰，确实非常强大，所以铸造过程也与众不同，以炼剑者的鲜血来养剑才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女子用眼尾淡淡扫过徐夫子，冷哼道：“真不知你们这些整天与剑打交道的人是怎么想的！为了把剑，值得吗？”
     在铸剑师的心目中剑的地位是无可比拟的，盖聂想着徐夫子定然会生气，哪知他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念端，我听说过你年轻时候的事，那许……”
     女子目光突地转厉，“不许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反正不管是剑客还是剑，都会伤到身边的人！”
     徐夫子见她如此不讲理，脸上终于闪过一抹愠色，怒道：“念端，你怎能因他一人而否定一切与剑有关的东西？剑乃兵器之王，剑术一道更是变化无穷，其中奥妙又岂是你能领会！你既然看不惯老夫，何必费心为我医治，我这就走！”说着就要站起来。
     听到此刻，两人心下皆是一惊，这个衣着朴素的青衣女子竟是大名鼎鼎的医仙念端，听说她的医术已到了起死人肉白骨的境界，没想到竟在此地遇上如此神话般的人物。
     看到他要走，念端飞出几根银针定住了他，冷冷地道：“我端木霓裳要救的人，岂能说走就走！”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至于这把剑是不是害人的东西，日后自见分晓，你我又何必争个不休！”
     徐夫子不再说话，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言也不动。
     念端看到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悄声道：“有人！”
     盖聂心下一惊，正要现身，卫庄却拉住了他，指了指身后的树林，盖聂暗道一声惭愧，原来远处有两条淡淡的人影向着这里而来，似乎是一男一女。
     只见念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侧身朝门外望去，见并非追兵，又缓缓踱回去坐下，细声道：“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受了伤……”
     她倏地住了口，因为她看见老者身边多了一个黑衣白发的少年，正在仔细端详手中拿着的那把残虹，嘴里还不住地喃喃着“果然是把好剑”。她心下骇然，以她的功力，竟未察觉他是何时进入大殿的。
     盖聂见卫庄现身，便缓步走进了大殿，那女子心下更是惊异，看样子这两人已在窗外有一会儿了，他们刚才的话定然是为他们所听去了。当下盯着两人冷冷道：“两位何人？偷听我们谈话意欲何为？”

     卫庄毫不理会她像钉子般的目光，反而淡淡笑道：“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们不过是想看看这把宝剑而已。”
     念端仍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大殿之内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两条人影也已到了门口，果然是一男一女，那少女脸色苍白，偎着少年肩膀的身子微微瑟缩，两人皆是风尘仆仆，似是赶了一段路。进来之后，少年在殿旁找了个台阶扶着少女坐下，然后走到念端跟前，露出一个笑脸，微微一拱手，问道：“这位大姐，可否借个火？”
     此时殿内已然是剑拔弩张，盖聂和念端他们周围几步之内气息流窜，普通人走近早就已经心跳加速受不了了，可是这个少年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显见身怀武功，而且修为不弱。
     盖聂忍不住打量起他来，他身着一袭青衿，不过二十岁的模样，浓眉如剑，面容清癯，透显着一番逼人的英气。
     念端实际上已经四十多岁了，只因服用过灵药，所以看上去才二十多岁，却没想到竟会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喊作“大姐”，一张脸顿时铁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终究碍于盖聂和卫庄没发作。
     一旁的卫庄听到这声“大姐”，早已按捺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手指着念端，对着少年笑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的年龄恐怕比你母亲还要大呢！你竟然叫她大姐！”
     少年听了他的话，怔了一下，盯着念端的脸看了半天，愣是看不出她哪里像五十多岁的人，但终究是信了卫庄的话，改口道：“这位……额……大妈，可否借个火？”
     盖聂捂着嘴，显然也在憋笑，这个人还真是可爱！
     念端听了这句“大妈”，早已是气得面如金纸，正要发作，却听那坐在台阶上一声不吭的少女突然对着她道：“这位前辈，我叫丽姬，这是我大哥荆轲，我们刚从濮阳来，大哥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在这静谧的夜里听来，竟是十分悦耳。
     念端见这姑娘神色凄楚，满怀心事的样子，看向那少年的眼神满载柔情，顿时明白他那里是什么大哥，分明是那姑娘的意中人！她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心中怒气消了大半，不由对这少女多了几分喜爱，柔声道：“孩子，那边冷，你快过来这边坐吧。”
     那少年听了念端的话，喜形于色，连声道谢，可还是忘不了叫她“大妈”，念端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用谢。”
     她见荆轲扶着丽姬坐了过来，又从怀中拿出一瓶药，递给荆轲，”我看你妹子受了些伤，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涂上去以后三天伤口就可愈合，你拿去吧。”
     那少年忙接过药瓶，向念端道了谢，走到那女子跟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敷药去了。
     经过荆轲的一番打岔，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不复存在，盖聂看情势没有刚才那么严峻，向着念端道：“端木前辈，刚才我们师兄弟无意偷听，只因晚辈所习乃是剑术，所以忍不住想要看看自徐夫人之手的名剑。”
     念端瞟了一眼盖聂和卫庄，这少年见识倒不弱，光听她一句“老徐”，就断定了徐夫子的身份。她打量着两人，见他们身体、骨骼确实具有长期练剑之人所有的特征，料定他所言非虚，也就没再追究。只是她紧蹙双眉，好像在凝神思考想着什么。
     既然已将误会解释清楚，也就不好再拿着别人的剑了，盖聂看向卫庄，提醒他：“小庄，将剑还给徐先生吧。”
     卫庄倒是难得听一回话，将残虹剑入鞘，还给了徐夫子，却又忍不住问道：“徐氏夫妇的赌约定于何日？对另一把剑，我可是很感兴趣呢！”

第六章    一起去新郑  
     
     “这个赌约，是在三天之后韩都新郑城外的外方山。”徐夫子见有识货的人，扭头对卫庄说道。
     听到竟然在自己家乡，卫庄嘴角又露出了他那独特的邪魅笑容，“真是太巧了，竟然在那儿，我还可以顺便去看看他们呢！”  
     这时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一朵美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那是诸子百家常用的联络信号，念端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沉思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盖聂道：“你们是师兄弟，许恒是你们的师父？”
     盖聂早就觉得念端神情古怪，正自骇然她单凭两人的身体特征就能看出他们的师承来，就听卫庄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师父是谁！”
     念端听了卫庄的话，脸色又是一变，“你们果然是他的弟子！若非今天我有急事，定然不会放过你们！”她冷哼了两声，“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她又转身对徐夫子道，“班老头来了，我们走吧。”
     徐夫子缓缓站了起来，竟丝毫不显吃力，盖聂更是佩服念端的医术之高，却始终想不通念端刚才为何生气，于是向徐夫子请教：“敢问方才念端前辈何以那样生气？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徐夫子摇了摇头，皱着眉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还是去问你们师父吧。”
     徐夫子早已走远，盖聂还在垂着头思考，他实在想不通。
     “不用想了，师哥，我看她一定是师父有仇，一听到我们是他的徒弟就翻脸了！不过以师父的武功，她居然还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简单呢！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师傅结的仇，一定很有趣！回去一定要问问师父。”
     卫庄觉得自己的解释颇为合理，心中暗暗得意起来。
     盖聂却只是淡淡一笑，“小庄，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回鬼谷。”
     “不去新郑了吗？”卫庄一脸失望地看着盖聂。
     盖聂沉吟了一会儿，开口，“小庄想去看看那把剑？”
    “难道师哥没兴趣吗？”卫庄脸上虽带着笑，语声中却含着失望，本想将那把残虹抢过来的，只不过为了引出另一把，先暂时还了回去而已，想不到他竟然毫无兴趣。
     卫庄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反正一月之期尚早，何不去看看呢？”
     盖聂正要开口，丽姬却突然走到他们跟前， “两位要去鬼谷？”她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一脸期待之色。
     “正是。”盖聂语气温和地回答。
     丽姬听了他的话，攥着衣角，咬了咬唇，忽又抬眸凝视着盖聂，“我爷爷给了我们一封信，让我们把它交给鬼谷先生，可是听说鬼谷机关密布，非常危险，所以……”
     盖聂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哪知她却把头一垂，闭口不语了。
     “所以想让我们带你们去鬼谷？”卫庄接过了她的话，挑眉看着她。
     丽姬又垂下了头，眼圈一红，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卫庄趁机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白皙的脸庞虽无半点修饰，却愈加显得冰肌似雪，秀眉丹唇，一双眼睛隐隐透出些许轻愁忧郁，像一朵亭亭欲放的莲花，清丽脱俗，眼下这般泫然欲泣的神态，更让人无法拒绝她。
     “可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呢？”对丽姬的一脸可怜相视而不见，卫庄继续追问。
     丽姬被他这么一问，才想到这个问题，俏脸微微一红，从怀中掏出一个朱红色的小木牌，递给了卫庄。
     见了这小木牌，卫庄露出惊奇的神情，“这是哪里来的？”
     “是爷爷交给我的。”丽姬又低下头，细声细语地道。
     这木牌上面刻的花纹独特，一般人模仿不来，的确是鬼谷之物，既然有此为证，那么丽姬所说自为实情，盖聂不欲再为难她，开口解围，“既然如此，我信你的话。只是我们要先去新郑，若是跟我们一起，怕是要绕些路了。”
     “没关系的，反正大哥也是练剑之人，想来也是极想看看那把剑的。”怕他们误会自己害怕绕远路，丽姬急忙开口解释。

第七章   妖剑鲨齿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照的人直暖到心底，偶尔还有微风拂面，送来一阵的花香，沁人心脾，这的确是一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由于丽姬之前受的伤尚未痊愈，荆轲决定将她留在客栈休息，而他自己则随着盖聂和卫庄上外方山看热闹去了。
     他们刚来到山下就见有人陆续上山去了，这个赌约果然引来了不少人，但消息显然不是徐夫子透漏出去的，因为盖聂他们刚到炼剑室，就看见了一脸阴沉的徐夫子，他见到他们，劈头就问：“是你们将消息传出去的？”
     卫庄见他无理，也是一脸不豫之色，立即反唇相讥：“我们何必给自己找麻烦？以我们的身手，直接将两柄剑都带回去岂不是更干脆些？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有趣得很。”
     “这么说，你们也是来夺剑的了？”徐夫子瞪着他们，一脸敌意。
     想到卫庄昨天的话，盖聂讷讷地不知如何开口，这情景看在徐夫子眼中，只当他的确是来夺剑的，他冷笑一声：“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这两把剑，你们请自便吧。”
     盖聂本来还想问念端的事，哪知他却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炼剑室。
     这个炼剑室是山上的一个天然山洞，四面都是光滑的石壁，正中间有个巨大的剑池，凌空悬挂了几把利剑，不时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响声，清脆悦耳。这几把剑虽非凡品，却远不及残虹那般锋利，看来并非徐老先生的践约之作。四周的熔炉中乱七八糟的插着一些炼坏了的残剑，昭示着徐老先生为了这把剑的确是煞费苦心。
     将近正午，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声鼎沸，十分喧闹，炼剑室外的平台上挤了好多人，都在等着观赏那两把名剑。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正自惊奇，就见一个人从山洞里狼狈地逃了出来，他断了一条手臂，鲜血浸透了半边身子，但他却似乎毫不觉得，只一个劲向外跑。
     他的身后很快又奔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手上还举着一把奇形怪状的剑，说它奇形怪状，是因为一般的剑皆是双刃，这把剑却只有一边刃，而另一边则是一种齿型构造。上面还滴着血，越发显得奇怪。
     不一会儿，徐夫子从山洞里走了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他的手里也握着一柄剑，剑鞘朴素，却是残虹。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先是一惊，继而长长叹了口气，连声音都有些发颤，“父亲，您以活人祭剑，已经犯了铸剑师的大忌，这场比试您已经输了，何苦还非要完成这把妖剑啊？”
     若不是徐夫子喊他父亲，绝没有人会相信这个邋遢的老头就是徐老先生，因为他身上穿的袍子已经破的连颜色都辨不出来，而且脸上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神色，那是杀人时才会有的眼光。
     那人到底受了重伤，很快就被徐老夫子追上，一剑从背后刺入，贯穿胸膛，他眼珠凸出，勉强扭过身子，瞪着徐老夫子，充满惊惧。
     徐老夫子丝毫没有觉得被一个死人那么瞪着有什么不自在，只是直直地看着手中的那把剑，鲜血竟然一点一点地渗入剑身，隐隐泛着红光，情形更加诡异。他哈哈大笑：“鲨齿啊鲨齿，饮够百人之血，你终于出世了！”
     原来这把剑叫做鲨齿，鲨鱼是海洋中最凶猛的动物，而这把剑则是一把将要称霸的剑，外形也是齿状，叫做鲨齿倒是贴切得很。
     听到他的那句话，场上顿时一片寂静，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把鲨齿的铸造过程竟然如此可怕，要饮过百人之血，想想都让人胆寒，徐夫子眼中也是充满了沉痛之色，却只是抖了抖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毕竟这人是他的父亲，他又能做什么呢？


     徐老夫子忽然转头瞪着他，神色古怪，“把残虹拔出来！我倒要看看残虹是不是真有那么锋利！”
     他缓缓将剑从鞘中拔了出来，剑身细长，正中间有一条细细的血色线条，正是残虹，众人不由比较起两把剑来。残虹固然是把举世无双的宝剑，可是鲨齿齿形的设计却可以克制诸多名剑，似乎还要略胜一筹。
     徐老先生只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委顿，“残虹果然非同凡响，当可名列天下第一！”他忽然又狂笑了起来，“可惜我却不会认输，它是把妨主之剑，只有鲨齿才是将会超越所有名剑的不朽之作！”
     徐夫子见父亲状若癫狂，显见是走火入魔了，眼中痛苦之色更甚，颤声道：“父亲，您已经走火入魔了。鲨齿真的是一把妖剑啊！您将它给我，我这就去毁了它。”
     “既然这么不喜欢这把剑，倒不如送给我吧。”一个黑衣大汉跳出人群，粗声粗气地说道，是昨天的那个甘恬。
     他伸手提起徐老夫子的衣领就要抢他手中的鲨齿，徐老夫子却死死地抓着手中的鲨齿不肯松手，眼里露出不屑之色，“这把剑前无古人，你还不配驾驭它！”
     甘恬大怒，心中一急，猛地随手将他一推，他就直直地摔了出去。
     徐老夫子已然六十多岁，如何禁得起这一摔？他撞上了一块石壁，嘴角流出一大滩血，头一歪，竟然死了。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徐夫子顿时如遭雷击，脸色青白交集，扑到父亲尸身上失声痛哭起来，只是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众人的躁动喧闹之中。
     甘恬见这么容易就抢到了鲨齿，仰天大笑起来，可是他的笑声突然中断，就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
     一条毒蛇般的鞭子卷上了他的咽喉，而长鞭的另一头握在一个小姑娘手中，却是昨日客栈中的那个红衣少女。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娇羞的小姑娘，武功竟是如此狠毒可怕。她的手轻轻一抖，长鞭旋转了一圈，便卷住鲨齿到了她的跟前，她伸手拿过鲨齿，娇笑道：“你的确不配做这把剑的主人。”
     她又把深邃如水的眸子一转，缓缓扫过众人的脸，语调悠闲地笑道：“如果诸位没什么异议的话，这把鲨齿可就归我了哦！”
     众人见到这样的情况，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些人有的是慑于她的武功，而大多数却是被她的美震惊了，只是此刻这种美似乎染上了一种诡异的色彩，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她的眼波中，再也出不来。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凌空一转，已到了少女面前，少女微微一惊，盯着他的眼睛，又露出那种媚笑，近乎娇嗔道：“哦？这位小哥竟不同意吗？”
     这黑衣人正是卫庄，他定住心神，移开眼睛，冷笑一声：“收起你的火媚术吧！对我没用！”
     少女见他点破了自己惑人心智的伎俩，惊诧之色溢于言表，转了转眼珠，轻声笑道：“那么，我们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右手中握着的长鞭已化作长蛇卷向卫庄的双眼，这可真是所谓的笑里藏刀了。
     卫庄突然如燕子般冲天飞起，凌空倒转，手中的剑已势如飞虹，化作无数光影向着少女兜头洒了过去，她全身都罩在了剑光之中，眼中满是恐惧之色。
     突然之间，漫天的剑光消失的无影无踪，卫庄冰冷的剑锋已抵上了少女的咽喉，却未再往前送半分。
     那少女见卫庄手下留情，又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将剑抛给卫庄，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晚三更，客栈竹林见。”
     她身子突然急速后撤，转眼之间已飘离了卫庄的攻击范围，拨开人群，盈盈地走了出去，似乎料定了卫庄不会伤害她，竟将整个背后都卖给了卫庄。
     卫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她竟不怕自己在背后攻击？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气，冷冷地注视着众人，仿佛一个不可侵犯天神般睥睨众生。
     这些人见识了卫庄刚才那足以震人心魄的一剑，如何还敢再向他挑战？识趣的人已有不少摇着头黯然离开了，余下的不过是还想再看看另一把剑会落入谁手而已。
     卫庄嘴角勾出一个微笑，并指缓缓滑过鲨齿的齿形之处，喃喃起来：“这把剑倒是很合我的胃口呢！”
     他又突然转身，盯着盖聂：“师哥，现在我有了这么一把利剑，你该怎么办呢？不如我把残虹抢过来送与你吧！”
     盖聂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把鲨齿处处透着邪气，虽不想他用，但自己定然劝不动他，只好让他带着了，“小庄，你既已得了鲨齿，我们走吧。”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至于那把残虹，它不适合我。”残虹一出世便饱饮了徐夫人的鲜血，它的煞气太重了些，的确不适合他。
     卫庄理了理袖子，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却又若无其事地道：“原来师哥不想要那把残虹吗？可是这世上能与鲨齿敌对的只有残虹啊。”
     他又露出一个邪魅的笑，看着盖聂：“你说，我该不该把残虹抢过来呢？”
     卫庄这话意味明显：这世上能与我卫庄敌对的只有你盖聂一人，纵使你不要，它也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第八章    洞中惊变
   
     盖聂当然读懂了卫庄的意思，可是此时残虹对徐夫子来说意义非常，他实在不忍再伤害这么一个可怜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庄，你已经有了鲨齿，要残虹又有何用？我们还是走吧。”
     卫庄听到他的话，步子微微一滞，丢下一句话：“你既然不想要残虹，凭什么再来管我？”他竟是下定决心要夺得残虹。
     他迈开步子，向着徐夫子走去，阴森森地说道：“徐老头儿，把残虹给我！那么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但是徐夫子却还是茫然地跪在他父亲的身边，丝毫不知危险将至。
     卫庄有些不耐，亮出鲨齿就要挥出。
     荆轲见状立刻大喊出声：“徐老头，你快让开呀！”他又朝着卫庄喊道：“卫庄你个混蛋！难道要向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人下手吗？”他又拉了拉盖聂的袖子：“阿聂，你倒是管管你师弟呀！”
     如今的形势，只有盖聂出手才能阻止他，可是他们相处经年，他岂能和他动手？盖聂正处于两难之地，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却没想到到荆轲的突然称呼他为“阿聂”，他呆了一呆，眉头皱得更深了，却还是没说什么。
     眼看鲨齿即将落在徐夫子身上，荆轲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为徐夫子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那人身法极快，这么多人竟无一人看见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徐夫子终于回过神了，他震惊地看着那个挡在他身前的人，热泪盈眶，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庄却是冷冷一笑：“躲在那儿半天，终于肯出来了？”
     那人听卫庄这么一说，微微怔了一下，只不过别人无法看见，因为他从头到脚都盖着一件黑色斗篷，只露出了一只握着剑的右手，他的右手竟然有六根手指！
     此时众人再无疑问，天下间有六根手指又能挡住卫庄一击的只有墨家巨子——六指黑侠。此时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奇怪的兵器，说它奇怪是因为它似锏又似剑，通体漆黑如墨，平平若齿，无刃无锋。
     但是还是有人认得这个奇怪的兵刃，人群中已有人喊出了它的名字：“墨眉”。只听那人继续道：“墨眉，似剑非攻，墨眉无锋。墨眉是历代墨家巨子的信物，这把剑出现的地方，所有墨家弟子都将听候调遣、无不从命。是一把无锋胜有锋的德者之剑。为了拯救徐夫子，不惜以身犯险，也只有墨家巨子才有这种侠义心肠了，果然不愧为墨眉之主。”
     卫庄缓缓抬起鲨齿，剑尖直指六指黑侠，笑容如刀：“六指黑侠？很好，我倒要见识见识你的墨眉无锋！”
     荆轲见徐夫子脱离了危险，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时看着卫庄要挑战六指黑侠，马上原形毕露：“阿聂，我敢打赌你师弟一定打不过他，你信不信？不如你输了就请我喝酒啊？”
     盖聂虽然总是从容淡定，但此刻心里却也起了孩子心性，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语声中竟带着一丝俏皮：“好啊。”
     这边两人忙着打赌，那边卫庄与六指黑侠的战斗早已开始了。
     六指黑侠果然不愧为墨家第一高手，墨色的剑气一闪而过，墨眉已从卫庄左肩扫过。卫庄躲得极快，眨眼便闪到了六指黑侠右后方，剑锋直削他的右颈。六指黑侠突然微屈双腿，避过卫庄的剑锋，然后迅速扭转上身，一剑横扫他的双腿。卫庄见此招凌厉，急忙跳起避过他的攻势，凌空一翻，退到了六指黑侠七步之外。
     此一交锋，卫庄显然处于劣势，荆轲又调笑起来：“阿聂，六指黑侠这么厉害，看来这顿酒你请定了！”


     六指黑侠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道：“这是医仙念端炼制的上好的止血散，你快为他止血吧。”
     卫庄看向他，却不接过药，毕竟方才伤了他，卫庄实在无法接受他的药，一旁的荆轲见了不由大急，叫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他一把夺过六指黑侠手中的药，从自己衣襟上撕下一片布条，为盖聂绑扎伤口。
     卫庄见那瓶药果然有效，洒上去之后很快就止住了不断涌出的鲜血，他斜睇着六指黑侠和徐夫子，冷冷道：“看在这瓶药的份上，我今天就放过你们，不再抢残虹了，你们走吧。”
     六指黑侠爽朗一笑：“年轻人不要如此狂妄，我虽输你半式，却还不至于让你呼来喝去。若不是现下我要去查清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无暇在此地久留，倒可与你再战一场。”他沉吟了一会儿，接道：“不如五年之后，我们再来个了断如何？”
     “很好，那就五年之后再见分晓。”卫庄果断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那就后会有期了。”六指黑侠又扭头对徐夫子和刚才说话的那人道：“老徐，班大师，我们走吧。”
     徐夫子心知卫庄绝不会归还鲨齿，虽说明知他不会按自己所说的去做，却还是忍不住劝道：“鲨齿是把不祥的妖剑，我劝你还是毁了它吧。”说完就跟着六指黑侠下山去了。
     盖聂伤得很严重，背上除了那块石头划出的一道深深的伤口之外，还有多处擦伤，加上又流了不少血，终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了。
     荆轲一见这些伤口，就明白过来：卫庄当时所在之处离洞口是比较远的，盖聂一路将他护到洞口，确实不易，何况他只受了这么一点伤。他先在心里对盖聂暗暗佩服了一阵，又对卫庄一笑：“喂，小庄，阿聂对你还真不错呢！”
     卫庄努力抑制住想要扁他的冲动，一把抄起昏迷中的盖聂放到背上，转身看着他，“我记得刚才有人骂我‘混蛋’来着，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修理修理他呢？”
     荆轲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但是目前盖聂昏迷，而他自己又绝不是卫庄的对手，只好把头一缩，再不敢开口，默默地跟了上去。
     卫庄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害怕了，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还有，‘小庄’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待所有人都走光，远处山崖上出现了一条淡青色的身影，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做得很好，父亲大人对您的计谋赞不绝口呢！”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不是受了伤么？这么快就恢复了？”女子微微回过头，关切地问。  
     “得了一只血狐，恢复得自然快些。倒是有劳姨妈担心了。”东皇太一笑眯眯地回答，果然不见一丝受伤后的虚弱之态。
     “听说是赵家那小子干的？想不到才一年不见，他竟有了如此能耐。倒是比他父亲厉害多了。”见东皇太一露出迷惑之色，她自嘲地一笑，“对了，他现在叫盖聂。”
     “嗯。那个穿黑衣的叫卫庄，是盖聂的师弟，他们两个是鬼谷这一代的弟子，剑术自然高强。”
     “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他，原来是躲到了鬼谷。” 垂下头，女子低声喃喃。
     “父亲希望他们可以为我所用，不知姨妈可有良策？”东皇太一突然出声，打断了女子的思考。
     “既知他们是鬼谷弟子，还想让他们为我所用？宫主大概不会如此异想天开吧？” 女子兴趣盎然地看着他，“太一，这是你的意思吧？唉！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性子？这两个人长得固然时百里挑一，可是他们的命格都是注定了的一生孤苦，离他们太近的人都会受伤，你还是好好想想值不值得吧。”
     谎言被戳穿，东皇太一倒也不恼，嘻嘻一笑，移开了话题：“惜月怎么样了？”
     女子瞪了他一眼，紧蹙娥眉：“你怎么连她都不放过？”
     东皇太一急忙辩解：“有您在我哪敢哪！我只是想问她有没有……”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我本以为早早将她带到少泽宫就可以避免那样的命运，岂知一切都是徒劳，她还是走上了那条路。”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
     “这种事只有靠她自己，就看谁能赢到最后了。”
     他们回到客栈时，天色已近黄昏，太阳慢慢地躲进深山，西边的天空出现了大片如火的晚霞，方圆百里的一切都被映得通红。等到红色渐渐地淡下去，和夜色混为一体，又被月亮烛成了银灰色，卫庄还在盖聂门口坐着，他仍处在昏迷中。他都不知道这是盖聂第几次救他了，每次都是这么不考虑后果，但是他们明明是注定了的敌人，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哟，想什么呢？”身后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荆轲手里提着一瓶酒，晃晃悠悠地从外面回来了。
     卫庄抬眸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荆轲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一笑：“其实你不用担心的，大夫都说阿聂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而已。何况他功力深厚，很快就会醒来的。”
     被道破心事的卫庄红着脸腾地站起身，“我才没有担心呢！我只不过是不希望少一个对手而已！”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满意，他又重复着喃喃了几遍，突然发现荆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样子，卫庄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卫庄露出一个自认为比较凶恶的表情瞪向荆轲，“不许再笑了，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样的话却丝毫没有达到威胁的效果，荆轲仍是用那一脸欠扁的表情看着他，卫庄大窘，一把推开他，逃也似地离开了。
     荆轲看着卫庄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推开盖聂的门就进去了，一扭头却发现盖聂正一脸疑问地看着他。荆轲心下了然：原来他早就醒了，只是怕卫庄无法面对他而没有出去。
     荆轲晃了晃手中的酒，笑道：“既然输了，我就愿赌服输。可是你如今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子出去了，我就只好把酒带过来了。”他仰头喝了一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漏出的酒渍，随手将酒抛给盖聂，走到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接着道：“这可是燕国的烈云烧，我跑了几个酒馆才找到的。”
     盖聂看了看手中那瓶酒，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还没说话，荆轲就嚷了起来，“阿聂，酒不是这样喝的！”他夺过盖聂手中的酒壶，对着嘴喝了几大口，为盖聂做了个示范，又接着道：“喝烈云烧，要大口大口的喝才够味。”
     盖聂学着他的样子喝了几口，却一下子被呛住了，低头一阵咳嗽，咳得双颊微红，却又解释道：“我很少喝酒，见笑了。”
     “这有什么？喝得多了就不会被呛到了。”他又连着喝了几大口，竟也被呛到了，两人相对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十章    与韩嫣的交易
     入夜，客栈内一片静谧，月色如银，后院竹林外，月光拉出一个极淡的影子，一个少女身着一袭火红的坠地长裙，上面绣了几朵鲜艳的大牡丹，随风轻轻晃动，使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是朵华美的牡丹花。她发髻上斜斜地插了几根白玉簪，平添了几分高贵，不似之前那般近乎妖异的美。
     忽然她长睫微颤，脸上绽出一个比春风还要美的笑容，柔声道：“你终于来了。”
     此时还未到三更，卫庄见她早已来了，之前似乎还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不禁大为诧异，脸上却挂出一个自嘲的笑，“劳驾公主久候，我卫庄的面子倒是大的很呢！”
     女子也不否认，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笑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女子看着卫庄的时候，他嘴边一直噙着一抹微笑，此时他又笑着答道：“火魅术乃是韩国宫廷秘技，你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已深谙此道，必定生于深宫之中，此其一。”
     “哦？那么一定有其二喽？”女子伸手扶了扶发髻，接着问道：“其二是什么？”
     卫庄不紧不慢地道：“别以为我和客栈里的那群废物一样，连一条小蛇都看不清楚。那种小蛇来处甚为特别，你必非常人。另外恰巧我又听说韩嫣公主美艳无双，又喜欢穿红衣，那么必定是你了。”
     “你倒是聪明得紧！”她这么说，自是默认了自己公主的身份。
     韩嫣又转了转她幽深的眸子，娇笑着又问道：“那你白天为什么不杀我？还有，你何以竟不畏火魅术？”
     卫庄冷哼出声，“你应该知道，火魅术只对功力弱于施术之人的人起作用，至于不杀你，是因为你做对了一件事。”
     韩嫣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道：“什么事？”
     卫庄亮出鲨齿，眼睛缓缓扫过剑身，“因为你没让那个蠢货玷污了这把剑。”
     韩嫣也将目光凝注在鲨齿之上，“你似乎很满意这把剑。”她忽而心中一动，关注着卫庄的表情，一边说道：“妖孽与鲨齿，果然相配得很。”
     卫庄连眉毛尖都没抖一下，冷冷道：“公主约在下前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韩   嫣心中一喜，他果然是在乎的！她转了转眼珠，拍手笑道：“左右不过是一个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罢了，公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呀？连像公子这般的人才他都不要，卫昕还真是精明啊！”
     卫庄本以为已经将这个人视为陌路了，哪知再听到这个名字，心中还是一阵刺痛，原来还是忘不了，毕竟他是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可是他何曾将自己当做儿子？
     “韩嫣约公子前来，是想和公子谈一笔交易。”韩嫣玩弄着自己的指甲，状似无意，却成功地引起了卫庄的注意，她心中大喜，正欲把话说完，却突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袭来，迫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卫庄缓缓抬起鲨齿指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芒：“跟我谈生意？你还不配！”
     韩嫣强压住胸口的不适，嗔道：“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就一口回绝，不嫌太过轻率了吗？如果是刚才我的话惹你生气，那么我向你道歉。”
     卫庄仍然用剑指着她，无动于衷。
     韩嫣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干脆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帮你除掉卫昕。”
     见卫庄有所反应，她急忙趁热打铁，接着道：“你恨他，不是吗？作为一个父亲，他将你置于何地？可笑的是他只不过是为了一个恶魔转生的无稽之谈！他派过几拨人追杀你，怕是连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他既无情，你又何必再顾及什么孝义？何况，你这么多年来培植势力，不就是为了对付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