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笔畅愣住了,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房间里陷入沉默,外面刮着大风,不知哪个房间的窗户被摇晃的吱呀直响,院子里的那棵和周笔畅同岁的银杏也被吹下不少暗黄的叶子。昏暗的书房里只有台灯开着,二人都没有看着对方,也没有人打算开口说话,思绪好像在挣脱束缚。
“笔畅,抱抱我,好不好。”田馥甄忽然柔柔的说。
周笔畅慢慢机械的站起来,双手环住她,田馥甄把自己埋进她僵硬的怀抱里“我好累,笔畅,我好累。”她把脸埋在周笔畅的肩上,周笔畅的身体颤了颤,默默的把圈住她的手收紧。
“别怕,有我在。”周笔畅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皱着眉头,但田馥甄看不到。书房昏暗的灯光下,二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朦胧。
第二天是难得的晴天,初秋的景色被战火打散,红成一片的叶子,却给这样残破的城市更加带去了一丝萧瑟。
周笔畅和田馥甄走在这样的广州街头,忙里偷闲般享受着在这里最后的时日,前一天的事,俩人默契的都没有再提,田馥甄难得的穿着黑色的风衣来抵御寒风,也让她显得更加消瘦。
“冷吗?”周笔畅轻声问,田馥甄摇摇头,示意没事。
两人没有真正的约会过,但却都喜欢一起在街上散步,喜欢流连这座城市日暮的风景,但却感慨于日之将沉的悲哀中。
“馥甄,你知道吗,以前谭叔总喜欢带我到这条街上玩,因为这条街上总有很多卖小玩意的摊子,小时候的我很喜欢,现在也许家里还有呢。”周笔畅说着向田馥甄温柔的一笑。
“小时候的你,还挺可爱的嘛。”田馥甄笑了笑“是不是总是受欺负啊?”
“才没有,冯先生教导我。。。对了,你认识冯先生,我都忘记了这回事!”周笔畅恍然大悟道。
“你是说冯友兰先生?”田馥甄问道,才想起来三人在周笔畅的教授家有过一面之缘,那天周笔畅还第一次亲吻了自己,以至于二人都把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
“我和冯友兰先生认识很久了,只是我一直把他当做一个朋友,而不是长辈,也许,他是我最信赖的人,我想如果我有父亲,就是像他那样的吧。”田馥甄看着地面轻轻的说。
周笔畅从这话中听出一丝悲哀,但当她转头去看向田馥甄时,她的脸上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周笔畅拉住她原本放在口袋中的手,紧紧拉住。
那天她们在中山大学残破的校园剧场里,田馥甄和周笔畅一个站在台上,一个坐在台下,本应是整洁一新的校园,窗户因为连月的轰炸早已被震破,只剩下空空的窗棂在摇晃,地面被木屑,灰尘,碎玻璃覆盖,凌乱不堪。
上次周笔畅在这里时,还是新年的庆贺演出,整个剧场被红色的剪花装饰,当时虽然国家受辱,但他们却也还有为新年而绽放的一丝笑容,还有那时斗志昂扬的拳头。
街上已罕有行人,校园深处的剧场里因此格外的寂静。田馥甄站在台上,没有了那一身行头,白净的脸庞,配着不搭的风衣,仍是能吸引住周笔畅全部的目光,她幽幽的开口:
“我今独抱琵琶望 尽把哀音诉 叹息别故乡…”
又是《昭君出塞》,仿佛要见证俩人的相识相知,她们的曲曲折折,真真假假。田馥甄低回婉转的声音在空旷的剧场里显的荡气回肠,好似看到昭君以一身柔弱却千里奔波的身影。
周笔畅注视着她,眼里深不见底,好像看到那时自己初次见到她,然后,然后,然后。。。
如果周笔畅这时想着以后,她一定会想,之后的有一天,我们又见面,那时候我们想着现在,我想着你的眉目,你的声音,你想着我的瞩目,和我对你的迷恋。
“只有那彤云白雪此得我皎洁心肠
此后君等莫朝关外看
白云浮恨影 黄土竟然埋香 ”
声音惊起了窗外的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