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原点】
    
郑允浩摘下挺直鼻梁上的茶色太阳镜，在看清面前立着的木牌后，眼波流转，漫不经心的翘起嘴角。
“Wonderland.——一个精神病院有着游乐园一样的名字，真是莫大的讽刺。”
几天前的郑允浩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美妙假期的目的地会从阿尔卑斯山变成一所精神病院。当Carl教授把博士后毕业论文题交到郑允浩手上的时候，郑允浩面不改色的想着“教授的脑袋简直像一个涂了金漆的鸡蛋”。
“教授先生，你确定你没有拿错精神科的论题？”郑允浩扬扬手中的纸张，没什么表情。
“当然没有，而且我觉得只有这份论题能充分彰显你的才华。”老人眼角的褶皱像风干的橘皮一样收缩，郑允浩却觉得不怀好意，“亲爱的孩子，祝你有个美好的休假，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有着丰厚的带薪假期，特别是对内科专家来说，不是么？”
郑允浩拿起大衣优雅的起身。“是的，所以我将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完成我另一学位也就是神经科的论文。”瞳眸微眯，眼尾纤长，“托您的福，我将有个再美不过的假期。”
就这样，堂堂哈佛大学的内科博士后兼神经科博士郑允浩先生，像是被恶意诬告的无辜人类一样被投进了意想不到的非人间，不管迎接他的是穿斑马条纹的人还是穿白大褂的人，给郑允浩的感觉都一样——也许那就是地狱。


【乳白色的囚室】
朴有天右手把玩着一只银色的钢笔，左手手指轻而有节奏的敲击在桌面的那份论题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郑允浩，你和Carl教授到底有过什么纠葛？否则他为什么拿类精神科的论题做你神经科的毕业论文？”
深陷在真皮沙发里德郑允浩把头后靠在交叠的双手上，略带倦意的垂下眼瞟了一眼朴有天，极淡的开口。“他的女儿在情人节那天跟我告白，我也只好在情人节那天狠狠拒绝她了。”
银色的钢笔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上自在地转圈，朴有天下颌歪在左手背上，头颅微侧，渐渐敛回了刚才的笑容，又酿出一个新的笑容。“人家可暗恋了你四年。”
“她抱着无谓的幻想喜欢我四年，我就要跟一个智商被丢进垃圾桶的女人过一辈子。你不觉得这太过荒谬么？”郑允浩把双手收回来抱臂在胸前，轻闭的眼眸流出一丝蔑意。
朴有天停止转笔，十指相抵。“你这话若是被病人们听到了可不太好，他们中有的连智商都没有了，那你说……谁来爱他们？”


甜美如昔的是朴有天的笑颜，郑允浩看了他良久，微不可察地轻皱了眉。
身为郑允浩同窗好友的朴有天同样毕业于哈佛医学院，主修外科并获博士后学位，另外还兼修精神科。可精神科博士学位还没有修完，朴有天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留给郑允浩的也只有一张“Goodbye”的卡片，就此杳无音讯。直到朴有天离开的第三年，郑允浩在一个傍晚接到电话，仍是那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磁性声线，郑允浩知道，朴有天回来了。那三年的空白像是不存在，仿佛昨天早上他们还在哈佛图书馆看书。朴有天既不说，郑允浩便不问。
朴有天是个爱笑的男子。他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能带上笑容，温和而自若，但其深邃如潭的眼睛里却隐藏着一丝难以看透的情绪，让人有种遥远的疏离感。郑允浩对着病人时也很爱笑，明眸皓齿。郑允浩的笑是工作的需要，朴有天的笑是伪饰的需要，只是需要罢了，连表情都算不上，更何谈发自内心。
不一样的笑脸，一样的不快乐。
“朴有天你一个高级精神病院的院长不仅不穿医生装，反而穿的跟随时可以上T台走秀一样，不觉得有伤风化么？”郑允浩好笑的瞄瞄朴有天身上最新款的奢侈品新装，眉梢微挑。
“病人的病号服是白色的，病人的房间是白色的，办公室是白色的，护士助理服是白色的，医生服是白色的，整个精神病院都是白色的。”朴有天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层厚厚的阴影，“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我一天到晚都生活在白色的世界里且自身也去迎合着可怕的白色的话，我会死的。
“这跟困在暴风雪里的人一个道理，大片大片苍白而单调的色彩挤压你的时候，你有多渴望鲜活的色彩，哪怕是划破血管自欺欺人也在所不惜。
“所以太过洁白和太过黑暗一样，都可以遮蔽人的本性隐藏丅人的懦弱，精神病院再怎么美其名曰也就是这么个地方……”朴有天的笑在逆光中漾开，带有些微难以言说的诡秘，“这里的人们有病与否，康复与否，都交给上天。”
郑允浩沉沉的耷下眼皮，掩去瞳孔中波动的细纹。两个人一个不加解释，一个不予追究。
“我需要一个复杂的病例进行研究。”
朴有天“哟“了一声，转过身弯着桃花眼找文件，在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僵硬半秒，定了定神把那沓文件扔到郑允浩身侧。


【砂金色的蘑菇】
郑允浩初见金在中，金在中纤细的身躯在花木掩映下影影绰绰，只露出一颗砂金色的圆圆脑袋，在幽绿的衬托下那浓烈的金扎得郑允浩有些晃眼，有些刺心。
金在中乖巧安静的蹲在那儿，双手环膝，歪侧着头，脸上挂着小孩子一般的微笑。郑允浩走过去邻着金在中也蹲下身子，金在中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样没有丝毫的反应，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水”，郑允浩在脑袋里反映出对金在中的真切感受，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不动声色的观察金在中。金在中的跟前有几根蘑菇，并无斑斓的色彩，平凡而朴素的样子反而惹人喜爱。
1个小时24分钟后，在郑允浩双腿血液循环已很是不畅的情况下，金在中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巧笑倩兮。“你也是一颗蘑菇吗？”
郑允浩一时愣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露齿一笑。“我不是。”
金在中眨巴两下大眼睛，眼底飘着疑惑，粉唇微嘟。“你是谁？”
      郑允浩合起笑容，只把嘴角拉成一条有弯度的线。
“我是郑允浩。”
郑允浩，郑允浩，郑允浩……那时的金在中还不知道，这个名字他将要默念一生。
那一片魏紫的牡丹高贵而优雅；
那一畦朱红的芍药热烈而奔放；
那一片鹅黄的玫瑰娇弱而明艳；
那一株洁白的百合纯净而飘逸；
那一树粉嫩的樱花烂漫而绮丽……
“我已经说过了，金在中的‘记忆模糊’并不是普通的健忘就能说明的。如果你真的要以他为研究对象，你必须忍受他因为精神分裂症而变幻莫测的情绪，还有做好每次相见都重新自我介绍一遍的心理准备。因为说不准，他会一次次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朴有天的话回荡在郑允浩耳畔，郑允浩看着金在中在他专属的花房里忙来忙去，突然莫名的一阵心烦，到底是因为哪一句呢。
金在中，你既是花一样的人物，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颜色。


【墨绿色的疯帽子】
三个星期过去，郑允浩每天见到的都是不同的金在中，不同的姿态，不同的表情，不同的性格，金在中像装在盒子里的精美漂亮的遥控娃娃，摁红色的键，他就笑；摁黄色的键，他就沉默。郑允浩就是看戏人，看着金在中变幻起伏浓墨重彩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却怎么也走不进戏中的世界。因为金在中唯一相同的，就是遗忘。郑允浩带着心脏难言的抽                                                                                                                                                                                                                                                                                      
                                                               
金在中右手支着头，眉峰微皱，看着打出“End”的电视屏幕沉默了半分钟后开了口，动听柔和的声线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淡漠。“这真是一个悲剧爱情故事。”
电影是约翰尼•德普主演的《爱丽丝漫游仙境》，郑允浩有些不解但却只轻柔的笑静等金在中的下文。
     “疯帽子是如此的喜欢爱丽丝，而爱丽丝却未曾察觉到，或者说察觉到但最终也只能留下用谎言留下疯帽子一个人，这难道不是个悲剧吗？”
     “这只是个童话。”
金在中把下颌稍微抬高一些，露出完美的轮廓曲线，金在中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樱唇轻启。“张爱玲说：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久而久之，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玫瑰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人原本便是这样见异思迁，欲壑难填。那人之间的爱情，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爱情，对于金在中来说，就像被掩埋至深的历史文物，见不得光的。它只能心安理得地隐藏在深秘的地底，一旦被挖掘出土，就会剥色、碎裂、扭曲，全盘崩坏。以前的金在中没有爱情，是不屑；现在的金在中没有爱情，是不敢。
郑允浩轻吁一口气，凤眼轻扬，修长的指拨开金在中遮眼的额发，只是细细的温柔与怜惜。“张爱玲也说过：因为懂得，所以宽容；因为爱过，所以慈悲。爱，从来就是一件百转千回的事。不曾被遗弃，不曾受伤害，怎懂得爱人？”
一阵突兀的窒息感袭击了金在中，惹得他内心的暴躁翻涌。一抬手挥开郑允浩的手，金在中媚人的挑翘眼角染上了狷狂和乖戾，一瞬间又像是曾经任务中那个美艳的修罗。
“你的爱情观很是曲折有致嘛，可惜我没兴趣。”金在中睥睨着郑允浩，寒冷的影子浮在深黑的瞳仁中，金在中说的一字一顿。“你，是，谁？”
“我是郑允浩。”清风依旧，郑允浩笑得风轻云淡。
其实你不知道，我的爱情观是你意想不到的简单，简单到怎么数都只有十三个字。——无论你是什么颜色，我都爱着你。


【桔黄色的连环画】
郑允浩拿连环画在金在中眼前晃了晃，翻开第一页。金在中甜美的笑，平时乖顺的金毛今天卷起了一小簇，金在中边用手指绕玩着头发便把头靠上郑允浩宽实的肩。“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连环画不只是小孩子的专利。”
金在中温柔地弯起眼眸默许，郑允浩拍拍他的头开始朗读，沉稳性感的声线。
“小白兔长大了，开始不只希望有胡萝卜，开始期待爱情，期待幸福。灰兔子很好，总是把胡萝卜给我吃，可他真的就是我的爱人吗？小白兔背着灰兔子送给她的胡萝卜，告别了灰兔子，走进了森林。
“小白兔最先遇到大雁，小白兔以为，他们相爱了。可慢慢地，小白兔发现，她永远无法追上大雁的脚步。小白兔偷偷想到放弃，可是没有说出来。有一天，大雁告诉小白兔——我要离开你，因为你不能和我一起飞翔。这是小白兔的初恋，她哭红了眼睛，带着剩下的胡萝卜继续向前走。大雁不是我的爱人，我没法和他并肩向前走。
“小白兔遇到了大熊，她觉得自己甚至都不喜欢大熊，更谈不上爱情。可是大熊说，森林其实很危险，要陪她一起往前走，直到小白兔遇到她的爱人。大熊对小白兔很好，会在天气很冷的晚上把小白兔放进树洞，会在食物很少的时候把自己的晚餐省下来给小白兔做第二天的早餐。大熊也很好，但是我要怎么告诉他我更需要天冷的时候可以依偎在一起取暖，还有，我不喜欢跟他吃相同的东西。
“就在这时，大熊遇到了狐狸，狐狸很美，她说自己喜欢大熊，想跟大熊在一起。大熊告诉小白兔——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并不爱狐狸。可最后，一天早上小白兔醒来的时候，发现树洞口没有大熊的身影，他不告而别了。小白兔知道，大熊跟着狐狸离开了。小白兔整理背包，想要继续向前走，她突然发现，背包里多了很多胡萝卜。
“在一个下雨天，小白兔遇到了狼，虽然她很清楚跟狼在一起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小白兔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狼，每天提心吊胆的跟他在一起。终于，狼还是在一个下雨天，挥手赶走了已经遍体鳞伤的小白兔——我已经厌倦你了，你快点离开吧。小白兔收拾背包，里面的胡萝卜已经不多了。她把背包放在树下，看着外面的风雨。
“小白兔开始想念以前跟灰兔子一起的生活，可是，走了这么远的路，她还走得回去吗？突然，小白兔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去看时，一个灰色的身影在往她的小背包里放胡萝卜——我一直偷偷跟着你，只是怕你会吃不到胡萝卜……
“小白兔终于明白幸福是什么了。幸福，也许就是两个人可以一起分享胡萝卜。”
连环画念完了，金在中像是睡着了，羽睫垂落，瓷器般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世俗和丑恶在他身上仿佛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
“最大的幸福是什么？”金在中甚至没有开唇的呢喃，“最大的幸福，莫如闲拥一杯流光。”
郑允浩看见金在中微微扬起的清癯的脸，满世界的清澈和明艳。点点头又摇摇头，郑允浩抿着笑把金在中圈紧在自己的怀里。
“最大的幸福，莫如和你一起，闲拥一杯流光。”
金在中全身被阳光描绘着柔软的线条，金发被蒸发出温暖的气息，他偎在郑允浩怀里反过头鼓起半边脸，惬意安适。“你是谁？”
“我是郑允浩。”
日光正好，可为什么你的眼里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樱桃色的吻】
郑允浩绝不是纯情的人，可当金在中饱满水润的唇瓣贴近自己的时，郑允浩确实和木头没有两样，今天这唱的又是哪一出。金在中完全不懂接吻的技巧，不仅睁着美目盯着郑允浩，而且还别扭的鼻尖碰鼻尖。猛的推开了郑允浩，看着郑允浩好似没什么反应的俊脸，妖媚的眼轻眯，细碎银牙略咬下唇。
“书上说接吻像果酱均匀的吐司一样会给双方带来好心情……”金在中飞快地瞟了一眼郑允浩，刀削般的肩胛骨开始抖动，金在中从握唇轻笑到神经质的大笑，醇美的笑声有些瘆人，更多的是失落和难过，“简直就是胡扯……什么…好心情…都是骗人的……”
金在中笑着仰倒在长椅上，渐渐地笑不出声，因为郑允浩的唇覆了上来。良久，郑允浩离开金在中的唇，把手支在金在中头的两侧，牵出一丝邪气而魅惑的笑。“在中啊，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接吻。”
金在中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拥有了好心情，他不能思考只直勾勾的瞪着郑允浩。“你是谁？”
     “我是郑允浩。”
也许我其实真正想问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是我的谁”。
朴有天在远处观望着这一切，扶着下巴若有所思了很久，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走回办公室。打开笔记本电脑，一张异常英俊但又带些稚气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这张脸属于剑桥大学心理研究院的天才院士沈昌珉。
“昌珉，你分析的怎么样？”
      沈昌珉拿起手边的资料，再确认了一次后回答。“有天哥，根据你给我的在中哥的记忆曲线测试图和病症定时检查记录的情况的分析，以及看了你发来的在中哥的日常生活录像。我几乎能够确定，你所猜想的完全正确。”


【火红色的眼泪】
金在中最近一直都在做梦，各种各样的梦，都是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但是无论是哪个梦，都有那个男人。金在中看得见他，听得到他，甚至可以抚摸到他。那个人的微笑是河底的软泥，拿捏不起，却触摸在记忆里。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哪一个是真正的金在中，哪一个是世人想要的金在中，金在中有时想永远的睡下去，可金在中害怕梦里会突然不再有他。
装睡之人叫不醒。
金在中的花没有送出去，看到郑允浩和女人接吻的时候，金在中疼得五脏六腑都要颠覆了。白风信子——不敢表露的爱，哼，既然花语都已是这样又何必送给别人，弄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雨滴开始飘落，金在中蹲在地上睁大眼睛不敢动，因为他怕一动，眼泪就会喷薄而出。他不能哭，从前魔鬼训练的时候他没有哭，从前看着队友死在自己面前他没有哭，从前最好的搭档拿匕首刺进他背心的时候他没有哭，从前被打进“desire”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时候他没有哭，现在的他又有什么理由哭。
迷蒙的雨帘突然被阻隔，金在中的头上多出了一把伞，朴有天蹲在金在中的旁边，眉宇间尽是意味不明。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朴有天忽的翘起唇角，把头转向金在中。
“在中，你究竟康复到了什么程度？”
金在中把眼珠从左边移到右边，全身僵硬的失去了知觉。
“根据种种迹象表明，你的‘记忆模糊’已经在心理不再受压迫的情况下渐渐痊愈了对吧，可是你为什么要隐藏起来继续装作你还在失忆，我刚开始不明白不明白可现在明白了，是因为郑允浩。你怕等你的记忆一恢复就失去了研究价值，他会就此离开你。”
金在中把眼珠从右边移到左边，神色平淡而悠远。
“今天你看到了吧，郑允浩的未婚妻来找他了。”朴有天绵绵的笑，“不，不对，现在应该叫做‘前’未婚妻，我想你才应该最清楚称呼改变的原因。”
明显的感觉到金在中身形的震动，朴有天突然把伞放开，回身搂住了金在中，瓢泼的大雨瞬间把朴有天和金在中的身影冲刷的模糊不清。
“在中，忘什么，别忘了爱。”
朴有天的怀抱带有些许凉意，但却奇怪的令人安心，金在中反手紧紧的抱住了朴有天，颤抖不止。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朴有天的后颈，像火一样灼烧着朴有天的皮肤，带有涅盘的刺痛。


【无色的小情歌】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夜间在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