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薄寒人病酒(1)
时节薄寒人病酒
我觉得,这是纳兰的习作,而且还是早年的习作。
这首词,有太多“花间”的味道。不过,纳兰摆脱了花间词的最大弊端——那就是虽然词语华丽,但没有什么真情在其中。他把自己的一腔真情注入其中,所以,即使是带有花间味道的词,他也写得情真意切。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他是“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说得还是有些见地的。
盛冬铃在《纳兰性德词选》中这样评价此词:“这阕词的主旨可用李商隐赠杜牧的一句诗来表示:‘刻意伤春复伤别。’不同的是词中的主人公是个女性。她伤别,是出于对恋人的深深的爱,所以在朦胧的梦境中又同他相会;她伤春,则出于对自己青春年华的惋惜,所以见到月明花红,也会触景生情,伤心不已。”
“枕函香,花径漏”一句,写的只是一个女子孤独、虚脱的状态。枕头上还留有那个人的余香,那在花径上的身影,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个,孤零零地怀念另外娇小而绵软的身体。我站在微凉的风中,不知为什么,我的左手一直怀念那曾经握着的右手。它真的很想念那温热的纤细的右手。那右手,是一只怎样的鸟呢?如今,它飞过了我的生命,飞过了我的心灵,飞过泪水洗亮的风景。
剩下的那只左手,在苦苦地守望,守望,像被折断的树枝,就要坠下来。那从心里生出来的呼唤,你要拿什么才能点燃?你是否还能听见,那颗心为他涌动,为他呼唤,为他破碎,为他疼痛?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站在黄昏中的身影为何没能等到他?难道,他忘了你们曾经的约定?
“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这是那个女子的回忆。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你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你们在花前月下的身影,让那些花朵羡慕得流泪。月亮淡淡地照着你的脸,照着他的怦然心动。他搂着你的身体,因你的身体而温热。原来,你们是彼此内心和灵魂的需要;原来,你们可以把彼此的气息永远留在自己的怀里。
你们相拥的时候,花朵们都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那时的人,微闭着的眼睛很美;那时的人,脸上微微的羞涩很美;那时的人,手上很暖;那时的人,唇上的花朵很美。陶醉在爱情的芬芳中,我们不能自拔,我们也不愿自拔,我们愿意深深地沉醉在其中,不愿醒来。我愿意在你爱情的芬芳中,永不醒来。
“时节薄寒人病酒,铲地梨花,彻夜东风瘦”,写的也不过是这个人的内心感受。他走了,因为没有爱,所以你从心里觉得冷。于是,独自一个人借酒浇愁。只是那些梨花,彻夜便把东风吹瘦。这瘦去的,又何止东风?那颗等待的心,那个等待的身影,不也被梨花消磨了吗?季节深了,他不在你的身边,此时,他在哪里呢?
那微凉的寒意,让人深陷怀念,不能自拔,于是不由自主地想甩甩头。醉酒的滋味很难受。诗添酒癫,况情怀,渐近中年。借酒浇愁愁更愁。这种愁,是无法接近你的疼痛所给予的空洞。孤独地歌唱,晚风送来了旧事,没有翅膀的鸟在你体内飞翔。少女的歌声爬满了青苔,月亮的手悄然打开音乐的开关。
音乐如鱼,在心里渐渐浮上来,露出他忧伤的脸。你陷入一种巨大的绝望中,不能自拔。你被往事和孤独淹没,直没过你的头顶。你不能呼救。
寂寞是一种歌声,在心里唱给谁听呢?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如果爱情是一场戏,那么主角是你吗?你一直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爱情,到底主角是谁。内心深情地爱过,完全地付出之后,只剩下彻底的空洞,撕裂般的空洞。你爱了他很久,也孤独了很久,疼了很久,一直疼到如今。
“掩银屏,垂翠袖”,这是一个无力的动作。一个“垂”字,用得多么让人心疼!分开已经多年了,他还好吗?昨天晚上你还在梦中不停地找他……穿过田野,穿过森林,穿过黑暗,却没有找到一点他的踪迹。醒后,无比心痛。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人虽然不会时常想起,但却永远不会遗忘,因为他已经进入你心灵的深处,越来越深,深入了你的潜意识。
今夜的月光像一群没有归属的孩子,今夜的月光像一个人深情的泪水,今夜的月光像你遗失的青春,今夜的月光像被他割裂的你的爱情,今夜的月光凄楚而迷离,洒在窗前,洒在你的心里。今夜的月光,是否还会照见他幸福的容颜?
忆泪时,梨花雨满枝。锦字叠成常共往,鸳衾寒处只偷垂。点点动相思。
“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这句,我个人觉得是化用了“吹箫人去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把自己的情感写在纸上,给自己留下一个可以追忆的机会。有一些遥远再也无法企及。你站在时光的风中,仍然觉得困惑而无助,内心茫然。你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看见他现在的容颜。他在哪里?他过得幸福吗?他是别人心里幸福的梦吗?至少他不是你幸福的梦。想到这里,内心就非常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