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说,究其原因:其一,是在转轮王与其属下的内讧打斗之后,再无真正的打斗高潮,细雨与转轮王的拼命,曾静与江阿生的厮杀,明显有再而衰、三而竭之势。其二,惊奇的揭秘叙事并没有与打斗“修辞”真正融为一体,当然难以触动人心;最后的两段打斗,与其说是影片情节的高潮,不如说是高潮后的余波,是不得不为的叙事敷衍。这一状况的形成,在于作者在情节叙事的构想中忘却了人物个性,更没有将个性、打斗、叙事进行有机组合。在我看来,与其煞费苦心地让曾静与转轮王、江阿生的打斗分段进行,不如让这三人同场打斗、演出三岔口》再加《三国演义》式的精彩好戏。若这样做,我们将会看到:首先,三人中有两个人变脸易容,每个人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却都以为对方不知道内情真相,他们的表演就会如同白日演出《三岔口》;其次,三人中恩怨纠葛、矛盾重重,每个人的衡量取舍,任意合纵连横,都会成为《三国演义》式分合争端,让观众牵肠挂肚却无法预知;又次,三人间
的打斗,由于能够根据不同选择进行排列组合,肯定要比一对一的打斗更多变数和精彩;最后,让所有的精彩叙事潜伏在惊险拼斗的生死刹那间出人意料地展开,从而能够形成真正的高潮,一浪高过一浪,且能将打斗、叙事、人物刻画、禅机、顿悟一气呵成。
上述男女主人公性格与故事结局的不足,真正的成因,在于作者错失或浪费了禅机。影片前半段中,陆竹说“禅机已到”,本是一次震撼心灵的点化,让杀手细雨从此变成商女曾静,不仅换了面皮,换了身份,更应换一种心肠肝胆,对世界与人生重新认知感受。陆竹的言行与牺牲,禅机闪烁,寓意深远,令人期盼。然一路看去,这个故事的寓言部分只完成了一半:武林人士争夺达摩祖师的遗体,实不过是典型妄念,达摩遗体珍贵,说到底也不过是
佛家所谓的“臭皮囊”。遗体分为两段,下段关涉男根,上段理应关涉人的智慧与道德精神,须有人得到达摩真谛、佛学精髓、禅机正念,与妄念形成鲜明对比,此寓言才算真正完成。可是,影片中只注重前者,而对后者失去了概念,甚至毫不关心。细雨感怀陆竹之爱,转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并不理会陆竹所说所行的禅机真意。她只是换了脸皮,心灵的修炼转化却是空白。如此一来,陆竹棒喝,云何寺老僧解说,遂成做作的“禅话秀”,简单如通俗爱情的催化剂,与人物个性转变及心灵跌宕风马牛不相及。
武侠电影要发展繁荣并走向世界,首先要有普世人文思想,其次是需东方文化润泽。侠者参禅,空间邈远,意境无限,正是重要资源,但始终鲜有成功者。胡金铨大师的《侠女》、《空山灵雨》一类虽有参禅向佛之心,而无尘缘欲望体用,禅机与悟道终不免成空论;苏照彬导演继之而作,放下屠刀、立地成家的尘缘故事,无限接近禅关,最终却无意或无力解脱升华。之所以如此,恐是创作者对佛学禅机与人生现实的关系做了简化生硬的理解处置。在胡金铨,禅意似乎总是人生的否定,解脱与出家无别;在苏照彬,禅机只是触发爱情,放下屠刀就算了事。不了解禅机千点,佛路千条,佛旨关乎日常生活,禅机应在心灵自由,任何爱恨情仇的烦恼,都能修炼成慈悲喜舍的菩提。若为细雨/曾静真正设身处地,应该看到杀手归隐于凡俗,仍须经历无量魔劫;看到魔劫不仅来自转轮王的压力追踪,也来自爱侣阿生的仇恨杀气缠绵纠结,更来自内心旧我与新我的重重矛盾,则《剑雨》的结局,肯定是另
一番大气象。
PS:随便看看就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