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总是悄无声息出现,轻轻拂过旅人的脸庞,又向着没有人知道的方向远去,不留下一点痕迹,也不发出一丝声响。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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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孤独前行的旅人一样,他坐在一节车厢的角落里,凝望着窗外飞逝向后的草原,葱葱郁郁的颜色映染着夏日阳光的灿金,静谧美丽。
炎真倚靠着车厢的隔板,咖啡色的呢帽子略略遮挡住他低垂的红褐色眼睛,将天空正中耀眼的太阳排除在视野之外。他平静地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和被翠绿掩盖的地平线尽头,心如止水。
他已经在这永远没有尽头的地平线上辗转了很久。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他只是静静地前行着,凝望远方,一语不发。
没有人认识他,更没有人会记得他。
他觉得旅人就像是风一样,不知在何时就会出现在身旁,在和人打个照面后悄无声息又去到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一点痕迹和声息都不会留下,更别说记忆。
听着火车转轮的轰鸣,他靠在座位的椅背上,静静地阖上了眼。
炎真只要不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就一定会选择坐火车。他喜欢把自己封闭在往往没有人的最后一节车厢里,独自一人凝望窗外的景象和地平线上的夕阳,直到这列火车走到最后一站。
他从来都是这样,把自己的旅程完全交付给自己不知道将开往何方的列车,在终点站下车然后向夕阳的方向前行。
毕竟对于一个故乡已经不复存在的人而言,要去哪里,已经不再重要。作为一个旅人,他所要做的,就只是不断前行。
炎真记得在那一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窗外的夜空闪烁着光亮。
夏日的星空绚烂而耀眼,没有任何山陵丘壑的辽阔草原使得星辰能够毫无阻挡散发光亮,漫天的光辉星星点点,在夜空中排列出银河的模样。窗外的禾草随着夜风摇摆着,在星辰的光辉下隐约染上光芒,像是从草原上升起萤火一样。
很美。
炎真凝望着窗外,轻轻打开了窗,让夜风灌进来,拂过发丝。他摘下了自己那顶咖啡色的呢帽子,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拿开,正准备站起来去车厢末尾看看星空的景象,视线一转,他忽然愣住了。
看上去和他年龄相近的少年裹着毯子,蜷缩在他对面的座位上,褐色的发丝被从窗户外吹进来的夜风微微拂动着,面容宁静安详,在星光下有种温柔亲切的气息。
愣在那里没有动的炎真忽然觉得似乎这少年身上有种和自己相近的气息,飘渺辽远。
而似乎是被微凉的风和炎真动作的细微声响惊动,少年微微蹩起眉头,动了动缩在毯子里的肩膀,然后缓缓睁开了眼,褐色的清澈眼眸里映着星辰的光亮,还有对面的人那双深邃的红褐色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