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疑虑,但既然他如此说,便都陆续出了南房,傅丹青上前关上门,随后转过身走到自己哥哥的遗体前,伸手仔细将展开的前襟重新理好。
昨日还是并肩举剑的两兄弟,今日竟已生死两隔,瞬从来不是能笑看生死的人,此刻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傅丹青强忍着泪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封客贴。
“昨晚我和大哥借住在瞬公子的清静楼,二楼两间卧房,我们各自选了一间,快天明时,我听到大哥房里有大动静,便赶去查看,结果就看到大哥倒在房里已经气绝,地上留了这个。”
紫龙不解,既然是证物,却为何一定要留下他们二人才愿意说。
“请二位看一看。”说着便递了过去。
很平常的一封客帖,面和底也是常见的纹样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他展开看了看,掩不住的挑起了眉,抬头看了傅丹青一眼,将客帖递给了瞬。
客帖上有九个字,写的清瘦淡雅,光看字形未免有些过于秀气,却有一股神撑着很是底蕴分明。
“天宫瞬敬上,江湖救急。”
“这字,的确是瞬的字。”紫龙并不避讳。
瞬也细细的看了看,依旧和缓地说,“但并不是我写的客贴。”
傅丹青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道“虽是掉在了我大哥的身边,但并不是说瞬公子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只是瞬公子可记得这封客帖是写给了谁?”
“傅公子或许很难相信,但这封客帖的确不是出自我手。”他并不急,但是语气却愈发郑重,“至于为何有人模仿我的笔记,又是送给了哪位,我现在并不清楚。”微微一顿,“但我定会查清楚,给傅公子一个交代。”
紫龙闻言皱起了眉。
傅丹青正要接话,却听外面大厅里一阵躁动,三人相视一眼,推门而出。
大厅之中众人围成了一圈气氛紧张,安阳戒风与叶芳汀剑已出鞘,圈中间站着一人,一身淡水青偏白,气势凛冽,单单只是站着,却已让大厅里十几号江湖人物觉出脊椎倒溯上来的颤栗。
未曾惊动任何人,如此轻易的进了府内,又如此轻易的让人如临生死
“凌寒庄主。”傅丹青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四个字,那人听闻,微微的侧过头,阴影下是张英俊到傲气的脸,却全然没有一丝表情,正是天下第一剑,江南凌寒庄主。
“我大哥,是不是庄主你……”
“是。”只是冰冰冷的一个字。
傅丹青脸上瞬时没了血色,惯于握剑的右手克制不住的颤抖,沉默半响问出一句,“为何?”
“背后偷袭。”
“胡说!”他徒然提高了声音,说完便再也站不稳跪倒在地。
众人见此无不叹息,叶芳汀立刻收了剑同安阳戒风一起将他扶上客座。
“傅公子为人正直,断不会做背后偷袭这般小人之举,可否请庄主讲讲当时情景。”开口的是辈分最高的翁老二。
却并未有回答,自进了大厅到此时凌寒庄主只说了五个字,他自觉已将事情原因交代清楚,哪怕此刻问他的是如来佛祖,他也绝不多说一个字,翁老二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甚是尴尬。
瞬却在此刻开口。
“许久不见,不知庄主是否记得在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双连天都看不上的眼睛这时候转向了他的方向,看得很认真,过了会终于露出了至今为止的第一个表情,皱眉。
“不记得。”
“我陪你下了四个月的棋,这下可是想起来了。”
“你若说话不带弯,我就记得你。”
瞬温和的略一点头,如同是对着老朋友,但却并不轻松,是对着杀了人的老朋友。
“既然庄主和瞬认得,希望庄主也给我这个当二哥的一个面子。毕竟此事出在南京又是清静楼,若是没有个交代怕是说不过去。”紫龙并没有太多惊讶,道,“我看出一些眉目,若有误,请庄主指证。”他拿出那张客帖在众人面前展开,“凌寒庄主和瞬是相识这大家都已知道。若我没猜错,几日之前庄主收到了这张江湖救急的客帖,上面写着天宫瞬的名字,且笔迹也没有错。于是庄主便去杭州城里寻他,发现他已经来了南京,就一路到了南京城,正是今日天明时到了长安街口的清静楼。却发现楼上睡在瞬房里的并不是瞬,而是傅书墨公子,又因某些原因傅公子向庄主出手,庄主回击时便杀了他,我说的可有不对的地方?”
“几乎全对。”回答的不是冰河,却是瞬。
“何处错了?”
“客帖错了。”他答,“冰河收到客帖时就知道不是我写的,写给朋友的字,不会如此工整。”
朋友二字一出,众人愕然。
“如此,就对了。”紫龙接着说,“原来庄主收了帖就知道有蹊跷。”
“为何还要赴约?”沈堰云问。
“为了朋友,庄主收了贴就知道不对,于是一路赶到南京城,却没有在清静楼里见到瞬反而和傅公子动了手,之前不出现是因为庄主顾虑朋友安危,找遍了南京城所有的清静楼才找到我府上。”
他说完看向冰河,见他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却几乎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算是没错。
“劳庄主费心。”瞬轻轻的一句算是道谢。
“说话带弯的我不认得。”冰河只做了个口型,没人听到却只有他看明白了。
“二少爷说的是没错,但是傅师兄……”安阳戒风欲言,却见正在给傅丹青把脉的春丽向着自己摇摇头。
“紫龙,傅公子需要休息。”她说话轻柔却绝不是表示不肯定,作为大夫她最看重的是病人的身体,再大的事情也要缓一缓,这点紫龙明白。
“既然这样,大家也请在府上的客房里稍做休息,待傅公子精神恢复些再议。”
一干人等都是天才亮便赶来,自然也觉疲惫,便都随着去了客房。
大厅里最后就剩了三人,紫龙这才微微放松了精神,坐下喝了口茶,也不请冰河坐,他知道若是冰河要坐自然不会和他客气。
“瞬在杭州这几个月,承蒙庄主照顾了。”
那张孤傲的脸依旧冰冰冷,慢慢说出两个字,是他自己的名字。
“冰河。”
瞬装作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紫龙抒怀的笑了,自己虽然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至少也遇到了天大的好处,比如这个连天都看不上的凌寒庄主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