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黑儿明
黑儿明是一座山，三千米高，横跨在北川县白什乡与桃龙乡之间。1957年春期，因教学需要，22岁的我，一个人翻越了它。从桃龙小学出发时，老师们告诉我，听说山顶上蚂蝗多。我知道，蚂蝗听到响声就会极迅速地吸到你的脚上，爬到腿上，吸血，释放不凝血素。在你没有感觉的情况下，它吸饱了就滚落下去。往往看到血迹，你才知受了袭击。我系紧胶鞋、扎紧裤脚，准备迎接这吸血鬼。
在询问中循路上山，路只有一尺多宽。在半山腰使我感到稀奇的是吊脚楼。我生长在绵竹平坝地区，从未见过这种楼房。楼是三层全木穿枓结构，粗圆木做立柱，粗扁长的木料做梁，二三楼铺木楼板，薄木板做楼格裙板，房顶上是木椽子，椽子上盖的是薄石板。楼有三间，二楼中间的前半间是堂屋，也是客厅、饭堂，后面是灶房，左右两边是睡房。三楼上是粮食、饲料存储的地方。三间房的二三间立柱立在山坡上，二三间的一楼没有空间，第一间前后两根立柱，长垂至地，一楼有了空间，是关猪牛羊的地方。房子的功能完全、结构紧凑，是世代山民的创造。
另外一件稀奇的事，是耕地吼歌，以前没见过。一壮汉左手舞着短棍绳鞭，右手扶犁，前面是健壮的黄牛用力拉着犁。壮汉边耕地，边用真嗓假嗓结合的方式，吼着高亢的婉转的情歌。之所以是情歌，因为我听到了“妹妹”一词。吼给谁听呢，周围山坳里山坡上没有人，他完全在自娱自乐，精神与物质在紧密结合。
爬了一个半小时，就看不见农民了。我只有选向上的、比较大的路走。又走了一个小时，就看见横着的山顶了，心里一阵高兴。接近山顶，我的心又紧张起来，要与蚂蝗遭遇了。山顶上雾气朦胧。路只有一尺宽，两边的草蓬到路中。草和路都是湿漉漉的。我在山腰捡了一根棍子拿在右手，边走边看鞋子。哪只脚走在前面就看哪只脚。果不其然，一个个吸血虫就上了鞋面，每个有一厘米长，像倒置的黑色圆头螺丝钉。我快速地用棍子把它们刮了下去。我想，它们就吊在草上，一听到声响，就以极快的速度沾了上来。走到山顶正中，路中间有一堆黑木炭，没有草，我灵机一动，走上木炭，双脚并拢，直站着休息。这时也才能环顾四周。山顶景色很特殊,稍远处只有一些灌木，近处是草，密密的，倒向一边，深蓝苍老。雾气弥漫，远处看不请。听不见一点声音，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人声，没有兽啼，更没有机械的噪音。宁静，宁静，远古，仙景。
下山就轻松了。我选向下的大一点的路走。边走边吃点干粮。不久就看见农民，不久就到了白什小学。
今年是2010年，但我还记得当时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