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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传之飞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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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很对不起大家,文章弄错了,在此重开一贴,请吧主把那个错的删了吧。。。


IP属地:江苏1楼2011-05-05 09:04回复
         苏朝云的手指轻轻划过两幅画卷,这两幅摹本,想必完成已久,只等着偷梁换柱的机会而已。如今禁宫中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确是个绝佳机会。只不过……她转过目光,淡然说道:“以范先生的造诣和对禁宫的熟悉,似乎并不需要我们帮手吧?”
         用得着这样煞费心思地引他们入套么?
         季延年略一沉吟,问道:“我记得范先生有个弟子,怎么这一次没有见到?是否蝶变之期已至了?”
         苏朝云不觉一怔。季延年这番话,似乎涉及到上升峰的秘密,自己也许不方便听下去。范成却已笑眯眯地说道:“正是。所以我需要帮手。”
         既然范成不在意当着苏朝云的面提起“蝶变”一事,季延年便俯过身来,低声向苏朝云解释。
         原来上升峰护法一脉的弟子,一生会有三次蜕变,而这其中又以第一次时间最长、最为关键,过得了这一关,武功心性乃至于外貌都会大变,正是如蛹成蝶;若是过不了这一关,不能破茧而出,就只有到此止步,甚至于蛹死茧中了。是以这第一次蝶变,尤其需要师长细心呵护,不能有半点疏忽。
         这样说来,也难怪得范成一整天不见踪影。
         难不成他想要季延年去替他偷换那两幅画?
         苏朝云想到此处,不免打量一下季延年。舞台之下的季延年,虽然有意收敛了那种魅惑人心的特质,但是醇厚美酒,即便密密藏入深坛,也还是美酒,甘冽芳香,薰人欲醉。苏朝云还真个想象不出季延年去做梁上君子的模样,不觉抿起嘴角,微微笑了一笑。
         季延年却转过目光看着苏朝云微笑,那笑容分明也是在调侃。
         苏朝云正疑惑间,范成又说道:“禁苑路径,你们都不熟,又不识得真品与摹本。我的意思,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走一趟为好。我那小徒,就烦请季兄弟你多多费心照看了。苏姑娘轻功既佳,身手又好,还要烦请苏姑娘替我护驾,不知苏姑娘意下如何?”
         苏朝云脸上的神情不觉一滞,季延年莞尔失笑。
         范成笑吟吟地看着苏朝云,似乎拿定她必会答应。
         苏朝云支着下颌叹了口气。好吧,她也觉得,这样的两幅画,委实不应该落入金人手中;而且,她也很想回去看看,跟随自己多年的那几名琵琶女,可还安然无恙。


    IP属地:江苏7楼2011-05-05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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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迤逦之变     
           围攻东京的这一枝金军,急于将掳掠所得运回北方去,听得季延年二人逃脱的消息,主帅完颜宗翰虽然恼火,一时间也分不出人手来追杀他们,只得传了消息给另几路仍旧在南下的金军,派出十几个小队,在东京往巫山的路上搜索,给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当然,季延年和苏朝云并不知道这个命令,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弥漫在风中的紧张肃杀之气,因此一路上尽可能地避开了大道,只捡了山野小路,昼夜兼程赶回巫山去。
           因为沿路太过荒僻,几无人家,为避免金人生疑,两人又未曾准备干粮,好在苏朝云的琵琶之中,藏着足够多的暗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但凡见着了,便逃不过她的手指去。
           第一天苏朝云射倒了两只雪兔。不过她拎着雪兔却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本出身于蜀中富家,又自幼从师,身边总有一二侍女照料,从未曾为这些凡俗小事费心劳神,便是蛰居在范成家中那几日,范成那个小院,也是如同一个安乐窝一般,事事都不需她操心,几曾识厨下风味?呆了好一会,才求助一般地看向季延年。但愿季延年能有法子不让他们两人茹毛饮血才好。
           季延年忍着笑接了过来。
           苏朝云惊异地看着季延年用自己的一柄柳叶刀将那两只雪兔剥皮剖腹、清洗干净,找了一堆松枝,然后回到他们落足的那个小小山窝中,生起火堆来烤,时时抹上他不知何时带在身上的细盐调味。
           这个避风向阳的小山窝,也是季延年找到的;还有,什么样的树枝方便生火,如何在荒郊野外设置火圈防范猛兽,如何寻找水源……季延年仿佛十分熟悉这样的生活
           苏朝云不免又想到范成和伏日升。
           伏日升熟谙所有锦绣乡温柔国的秘诀,在其中如鱼得水;范成则享受着那布衣之□贴入微的舒适日子;至于季延年……在这茫无人迹的穷谷之中,却悠然自得仿佛自家庭院一般。
           季延年也知道苏朝云必在疑惑。听说朝云峰的弟子,从来不许沾染这些琐碎小事,以免烟火之气污了青莲的洁净,也难怪得苏朝云会拎着雪兔束手无策。
           季延年觉得自己又要失笑了。
           他轻咳一声,压下笑意,一边慢慢翻烤着两只兔子,一边说道:“不必奇怪。巫女祠的巫觋,从入门之初,便要隐姓埋名,随着前辈长老,流浪四方,以便于知人识事。”
           这是迥然不同于朝云峰的教养方式。苏朝云以前只知道巫女祠的巫觋,出师之前从不见人影,还以为是如同朝云峰弟子一般,闭置在与世隔绝的秘境之中修炼,却不料是云游四方去了。
           若在从前,苏朝云或许会觉得,这般厮混于浊世之中,大有误于巫觋的修行。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些不能确定了。
           说到“知人识事”,季延年目光一凝,停了一停才继续说道:“我门中的前辈长老,向来以为,人性即神性。不知人性,何以知神性?”
           不知神性,又如何取悦于神灵?
           所以上升峰三脉弟子,都是这红尘俗世悠游自在的同路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也难怪得上升峰和朝云峰的巫觋,世世代代都看对方不顺眼。
           只不过,季延年为什么忽然同她说起这上升峰的修炼之道?
           此念一生,苏朝云眉梢轻挑,转过目光来看着季延年。季延年叹口气道:“我别无他意。只是,苏姑娘或许也已体会到,这些日子以来,你的歌舞,已有变化。”
           苏朝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些日子里,她已经感觉到,有些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身体内觉醒、生长,令得她起舞放歌之际,心境不再清空明净,整个人都似染上了烈火之色。而她更清楚地意识到,这样的变化,令她的歌舞,对台下观者听者,生出了更强烈的感染之力。
           季延年是想说,既然连她也生出此等变化,或许上升峰的修炼之路,才是自然之道吗?
           他想让朝云峰也与上升峰一样,去亲身体会那世情百态?
           季延年正在注视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体悟与回答。
           苏朝云默然许久,忽而有些自失地笑了一笑。
           她这一笑,季延年便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
           果然,苏朝云轻轻说道:“朝云峰从来就不是不知人间疾苦。只不过是觉得,既然尘世间有如许之多的烦忧与苦难,世人才会汲汲于那净土青莲的抚慰。若是有朝一日,这净土也不复往日清净,世人岂不是再无救赎之道?”
           所以,朝云峰的女巫,才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炼那一颗纤尘不染、莹澈剔透的水精之心。
           季延年自知今日之机已失,当下一笑带过这个话题,将烤好的野兔,分了一只给苏朝云。
           冬夜虽然寒冷,不过季延年在被火堆烘热的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松枝,躺下之后,热气自地下直透上来,这一夜倒也不算难过。
           一路行来,季延年不再提起修炼之事,只是闲闲地向苏朝云讲解这风餐露宿的种种诀窍,倒让苏朝云长了不少见识,彼此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间越拉越近,直至有一日所宿之地,太过荒凉,连生火的树枝也无从搜寻,两人只能倚背而眠时,苏朝云也只略一踌躇,便坦然坐了下去。
           季延年闭上眼睛之前,不觉想到,他们一日比一日贴近对方,相处起来也日渐熟稔自然,为什么他仍是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倒映在那水精莲瓣上的景象?
           山野寂静,时时传来虎啸狼嗥。苍茫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席地而眠。
           季延年意识到这一点时,心中忽地生出缥缈不可捉摸的感触。
           几乎在此同时,苏朝云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心中突如其来的感触,也是同样氲氤模糊、不可捉摸。


      IP属地:江苏12楼2011-05-05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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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瑶花也知道苏朝云向来辞锋甚利,又有季延年站在她这一边,当然比自己更有说服力。不过她意不在此,是以虽然小小地输了一阵,也不纠缠,只笑着说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只凭着一点儿俗人之见,便妄自揣测巫女的心思。苏师姐大人大量,还请不要见怪。”
             能屈能伸,果然名不虚传。季延年看得有趣,苏朝云也无可奈何,只能转过话题道:“你特意上台来,就为了与我说这一番话?”
             姬瑶花一笑:“当然不是。我想告诉苏师姐的是,一直以来,苏师姐都是冷面冷心,害我总找不到苏师姐你真正的弱点,以至于缠斗到今天。不过现在……苏师姐你可要当心哦,若是哪一天没有了季先生这样一位对手,你长袖善舞又何舞?”
             苏朝云微一皱眉:“你是在威胁我么?”
             姬瑶花轻笑摇头:“苏师姐岂会受人要挟?”
             苏朝云淡然答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姬师妹你现在神通广大,连太乙观也指挥自如,巫山之中,又有谁胆敢不敬让三分呢?”
             按伏日升的说法,姬瑶花自从和唐梦生那厮混熟了之后,简直是如虎生翼,连他也不敢贸然当其锋芒了。
             姬瑶花眼波流转,但笑不语,倒让苏朝云诧异起来,打量着姬瑶花,忽有所悟:“姬师妹究竟有何来意,何不明言?”
             姬瑶花道:“我不过是想请苏师姐和季先生陪我走一趟十三部巴人神坛而已。”
             苏朝云与季延年对视一眼,苏朝云随即问道:“姬师妹想从十三部巴人那儿得到什么?”
             姬瑶花答得简洁明了:“我要借兵。”
             苏朝云即刻明白过来,这必是为了小温侯。小温侯在襄阳居丧期间,受当地父老之托,操练乡兵,以备不测。襄阳名士周三畏称此举大有古人墨縗从军之意,因此建议旗帜与服色均应尚黑,小温侯不想如此招摇,但仍是将盔缨改成了黑色,迥然不同于其他各军的红缨,至于将领的袍甲与旗帜,更是多用黑色,江淮之间,都称之为“黑缨军”。前些日子,小温侯奉诏率三千黑缨军驰援南阳,与镇守南阳的朱逢春内外夹攻,破金兵三万于南阳城下,斩杀千夫长以上十余名,只是自己的损伤也大,难怪得姬瑶花要去素有悍勇善战之名的巴人十三部借兵。巴人向来对中原战乱避之惟恐不及,不过各部均笃信鬼神,有苏朝云和季延年出面,料想于借兵一事必定大有帮助。
             姬瑶花还是第一次如此坦然地将她自己与小温侯联在一起,倒让有心讥讽她几句的苏朝云,无话可说了。
             “走完这一趟后,我绝不会再来打扰两位。当然,苏师姐要来打扰我的话,随时欢迎。”说着她向苏朝云睐一睐眼,笑盈盈地转过身去,做了一个请跟她走的手势。


        IP属地:江苏15楼2011-05-05 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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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康之恼     
               楚蜀之间,巴人部落众多,有自称盘瓠后裔的五溪蛮之枳巴,周初分封的姬姓巴子之巴,有神魄化为白虎的廪君务相之巴,亦有专以射白虎为事的板循蛮之巴,号称十三部,不过择其大者而言,散落山野之间的部落,不知凡几。只是诸部之中,文采较盛的姬姓之巴大多城居,往往已泯然于汉民之中;真正能够号令诸部的,还是廪君之巴,也就是十三部之中的白虎部。除了依附于板循蛮的一些部落,白虎部对其他诸部大有凌驾之势,隐隐然便是巴族之王。加之明春水便是白虎部酋长樊逖之女,是以姬瑶花的借兵之行,首先便奔往白虎部。
               只是白虎部之行,季延年却不便出面——巫女祠供奉有盐水神女的神位,这却是死于巴廪君务相箭下的一位神女。
               山路崎岖难行,辗转抵达白虎部时,已是日暮时分。姬瑶花和苏朝云坐的滑竿走在最前面,堪堪望见寨门之时,路边大树上,却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飞扑下来,一边嚷道:“苏姐姐,你让阿弥好等!”
               苏朝云纵身跃起,那少年眼看扑空,伸手在滑竿上一搭,借力再次扑来,苏朝云裙裾一旋,飘开丈许远,让开了这少年的飞身一扑,怔了一怔,方才想起这“阿弥”是谁,想来必定是范成的那个小弟子,不知何故却在这儿。
               她虽在范成家中住过不少时日,却从未见过他那个小弟子,此时暮色中看来,接连扑空、委委屈屈站在那儿的阿弥,看去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素衣整洁,眉目如画,神飞意扬,飘飘然大有凌云之气,竟似一个小小仙僮一般。
               苏朝云与这阿弥素未蒙面,如今听他叫得亲热,倒不知这亲近之意从何而来,以她素日心性,自是冷眼相看。阿弥见她这般神情,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嘟着嘴道:“苏姐姐——”
               正尴尬间,范成自山林中飘然而出,向苏朝云略一拱手,低声说道:“苏姑娘勿要见怪。《八十七神仙卷》的真品之上,有一散花天女,相貌神韵,颇似姑娘模样。阿弥由此对姑娘倍感亲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苏朝云错愕地道:“为何我最初看摹本时,并未发现?”
               范成微笑道:“摹画亦有规矩。即便是个中高手,能够以假乱真,也必定要留下一处破绽,以示我不欺世人,只不过是世人自己眼拙错认了而已。不过,这幅画的破绽偏生是那一个散花天女,也真是机缘巧合。所以——”
               苏朝云大感不妙,尚未来得及开口拒绝,范成已长揖到地:“还要烦请苏姑娘费心照料小徒一段时日。”
               说完之后,范成竟毫不犹豫地掉头纵身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姬瑶花虽不明前因后果,也猜了个大概,拍着滑竿笑得前仰后合:“苏师姐,恭喜你荣升教养嬷嬷!”
               苏朝云不想理会她,冷着脸孔,蹙了眉看着阿弥。阿弥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发落,一声也不敢吭。
               苏朝云只觉头疼万分,她怎么就捡了一只刚出壳的雏鸟!若是丢下阿弥,且不论是否丢得下,便是丢得下去,这么小仙僮一般的人物,恐怕自己的侍女都会觉得太过分了……若是由得阿弥跟在身边……她只要想一想那情形都觉得头疼。
               正犹豫间,后面滑竿上的季延年笑了起来,向阿弥招一招手,阿弥立时小鸟儿般飞了过去,委屈万分的绕在竹杆上,伏在季延年身边,嘟哝着说道:“还是季先生对我好。”
               苏朝云重新坐回滑竿,视若未见。
               姬瑶花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绕来绕去,随即也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虽不知这阿弥是何等来历,料来也必定是个麻烦万分的人物,所以苏朝云既不能断然拒绝,也不愿贸然留在身边;只是,季延年什么时候能够替苏朝云拿这种大主意了?
          


          IP属地:江苏16楼2011-05-05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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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早已小声嚷了起来:“我喜欢这个姐姐!”
                 苏朝云微微一怔。
                 阿弥却又伏在她身后细声细气地说道:“当然啦,我还是最喜欢苏姐姐!”
                 姬瑶花听得分明,“哧”地一笑,苏朝云淡淡看她一眼,心中却觉得莫名的小小欣喜。
                 阿弥不无得意地向季延年眨眨眼。
                 姬瑶花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一回别过了头去,没让苏朝云看见。
                 真不简单啊。上升峰三脉弟子,无不善于揣摩这世上各色女子的心思性情,便是这小小少年,也深得个中三昧,她倒要看看苏朝云如何当这个教养嬷嬷来着。
                 这是比武,不是非要见个生死的战场,因此明春水收起了狂野之性难驯的天罗带,只以五虎爪对阵。
                 墨夫送使的是一柄刃长三尺的猎刀,猎刀一出鞘,方才微微的羞涩之意,一扫而空,横刀胸前,立时镇定得有如岩石一般,向明春水略一点头,示意由她先出招。
                 这般气度,让明春水也有了几分敬意,稍稍退后一步,五虎爪虚搭在左臂上,轻轻一躬身,借了这一躬之际,右脚掌在地上一蹬,猎豹一般纵身跃起,五虎爪当头抓了下去!
                 明春水一出手便如此凌厉,离格斗场最近的几人,只觉劲风逼面而来,不觉后退了几步,其他诸部之人,则暗暗抽了一口冷气,难怪得樊逖要让这个女儿来对付墨夫送!
                 墨夫送横刀奋力一架一推,刀与爪交击,火花四溅,明春水倒纵出去,在空中一个旋身,再次扑下,然后再次被墨夫送格档开去。
                 明春水大是兴奋,墨夫送是真真切切当她是对手在过招呢,这般勇猛的对手,可有些日子没遇到了。略退几步,猱身重上,猎刀与五虎爪一连交击数十次,锵锵之声,在一片寂静中听得格外分明。数十刀下来,明春水的肩臂之上已经见血,墨夫送的后背也被划了一道长长血痕。
                 板循酋长看看对面的樊逖,他现在明白樊逖为什么会想方设法将女儿送到翠屏峰门下习武了,敢情就为了今天啊;听说翠屏峰弟子向来有修罗观音之名,菩萨心肠霹雳手段,极是难惹,墨夫送若是能取胜倒也罢了,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不免踌躇着要不要开口打断这场很明显难以分出胜负、倒是很可能两败俱伤的格斗。樊逖也在踌躇。他知道女儿尚留有余手,不过,天罗带的煞名,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想到此处,樊逖立时站起身来,高声叫道:“碧黛儿退下!”
                 板循酋长立刻也叫墨夫送退了下来,呵呵笑道:“樊大哥,这一局就作平手,如何?”
                 输了这么多次,平手也不错,这关键时候,总不能弄出人命来。樊逖觉得平局甚好,只是么……可惜了板循部那些精兵了……
                 板循酋长又道:“既是平局,我板循一部,是否出兵,还可再行商量。”
                 樊逖拱手道谢,两人相对而笑,心中却都在暗骂对方老奸巨滑。
                 这已是最后一局。其他人都以为,白虎部今日胜了十一场,这十一部自当听从号令调兵出征;板循部也大有商量余地。有些性急的部落,已经开始准备传令回去了。樊逖满面笑容地道日已落山,请各位先用过晚饭之后,再行商议出兵一事为好。
                 坐在最高处的苏朝云三人,看得清楚,都觉得樊逖态度暧昧,恐怕借兵一事,还有得商量。
                 姬瑶花略一沉吟,轻声问道:“季先生,苏师姐,你二位似乎对借兵一事,很乐见其成?”
                 若仅仅因为,她用季延年来威胁苏朝云,又用苏朝云来威胁季延年,苏朝云两人不得不到场以表明态度,也大不必因为借兵之事恐有波折而露出忧虑之色。
                 苏朝云没有回答,季延年则叹息了一声:“人人有不忍之心而已。”
                 从东京城那黑暗地狱中回到巫山,回首北望,只觉那黑暗尤为深沉痛苦,令人不忍追忆、不忍目睹,也不忍袖手,姬瑶花大略也能猜到季延年的意思,默然不再追问。


            IP属地:江苏20楼2011-05-05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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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巴之舞     
                   晚饭时樊逖与季延年和苏朝云同桌,谈及出兵一事,说道其他十一部虽然愿听从白虎部的号令,他却需要说服白虎部十位长老同意出兵,毕竟,这是要远赴南阳作战,不同于以往只在巫山一带盘桓;而且,要让将士效力,只有他的命令,恐怕不够。因此,他希望能够由季延年和苏朝云探问神意,以神灵之名,号令诸部,这样不但可以将板循部的精兵也调出来,更可以让将士誓死效命。
                   至于这神坛,只要季延年和苏朝云点头同意,一夜之间便可以建好。
                   苏朝云无语,看看季延年,都能够体会到对方的无奈。
                   燓逖还真敢开条件啊!这样的神坛一建起来,又有季延年和苏朝云同台献舞,只怕白虎部从今以后,便能够以神灵为名,令得那些追随巫女祠的部落也不能不俯首听命了。
                   姬瑶花在一旁笑盈盈地道:“樊世叔所言甚是。十三部精兵,从来不曾在一起作战,真正上得战场,恐怕配合会成问题。若能够求得神意,让各部精兵心志专一、令无不从,自是再好不过。”
                   说着又转过头来道:“季先生,苏师姐,你们觉得呢?”
                   季延年凝神良久,说道:“巴人十三部,虽然奉祀的神灵不同,但都是太皞伏羲氏之后裔。只是年深日久,后人无知,不曾虔诚供奉罢了。如今既然要各部共同祭神,自然以祭祀伏羲为佳。”
                   苏朝云微笑。季延年大约是不想让巫女祠供奉的神灵登上白虎部修建的神坛吧。只不过……她淡淡说道:“伏羲女娲,本为一体,若要祭伏羲,自然也该祭女娲娘娘才是正理。”
                   季延年尚未说话,阿弥已经拍手叫好:“是极是极!我还见过几幅汉唐流传的伏羲女娲画像呢,正好画出来给季先生和苏姐姐参照参照!”
                   姬瑶花和苏朝云也都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季延年只好长长叹息,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这一阵。
                   不过,输便输罢,在见过东京城的鲜血、烈火与眼泪,见过那遍地尸骸与瓦砾之后,白虎部多立一座神坛,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得到季延年与苏朝云同意,樊逖笑得两眼眯眯,立刻发下号令去,就在这片晒谷场的上方,背靠一面宽广洁白的石壁,连夜筑土立坛,邻近各寨,也闻讯前来帮忙。天明时,神坛已立起,以木椿层层捣紧杵实的土台,半人来高,四面以麻石圈垒,台上三层松木,横平竖直,立起一个高台,形制全仿楚阳台,只是按照季延年的吩咐,在台中央另立了两根碗口粗的木柱,柱顶彩幡飘舞,两柱之间,相去不过三尺。松木台两侧的土台上,两条长木凳一列排开,铺了棉垫,以便乐师歌女就坐。
                   台下正面,石彻台阶两侧,各立着一面战鼓。左右两侧的泥土地上,则插了苍翠松枝,点缀着红白梅花,虽然不能比楚阳台的鲜花缤纷,在这隆冬季节,也诚为不易了。
                   樊逖陪着季延年和苏朝云踏看神坛,口中虽在谦让道仓促之间,准备不够齐全,日后定当好好营建一番,今日还要请二位将就将就了;神情之中,却是大为得意。这神坛坐北朝南,背靠山壁,对面一大片开阔缓坡,坡上高高低低的晒谷场一路排至山路,正适合众人拜祭。
                   冬阳升上对面山顶时,神坛上下都已布置停当,十三部酋长与随行长老、武士都已在他们昨天的位置上坐好。白虎部各寨离得近,男女老少,都换了新衣,簇拥而来,倒将这一大片山坡挤得无从落足。其中青年男子,均着彩绣锦甲,在日光之下,分外显得壮美威武,看得其他各部十分眼热。不说各部人丁都不如白虎部之多,便是这锦甲,也不是每一部都能有这个财力物力置办整齐的。
              


              IP属地:江苏21楼2011-05-05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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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延年与苏朝云尚未登台,主持祭祀的是樊逖,持着节杖,先请各部长老吟唱代代相传的《尼玛歌》,从盘古天天辟地,唱到伏羲创八卦,女娲造人补天,立婚姻,后裔绵延,太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时始为巴国,传承至今。
                     一部长长史歌唱完,日已高升,山坡上的人群也开始兴奋。
                     战鼓敲响,一通急鼓之后,山坡上下,一片寂静。
                     白石山壁上方,隐约传来细细歌声,伴着一线笛声,若有若无,越发牵扯人心。
                     歌声与笛声渐近渐分明,季延年与苏朝云的身影终于在石壁上方出现,两人均着素丝滚边的玄色衣裳,头上简简单单插着一枝白玉簪,在山壁上略停片刻,容得众人看清,方才飘然掠下,长长裙裾拖曳过半空,却没有飘落在松木台上,而是缠绕在台上的两根木柱之上,远远望去,竟宛然两条长长蛇尾!
                     季延年和苏朝云从容盘绕在木柱之上,季延年微微向外倾身,仰首迎了日光,短笛横吹,正是先前《尼玛歌》的调子,只是笛声清亮悠扬,配合苏朝云的明亮歌声,其中意韵,又大不同于先前长老们所吟唱的史歌了。
                     一段唱罢,季延年和苏朝云身形一动,交换了方位,苏朝云向外倾身,琵琶反弹,铮铮然大有金戈之气,季延年纵声高歌,也是铿锵激越,唱的却是周武王伐纣之事。巴师勇锐,武王伐纣时特意征调巴蜀之师,阵前歌舞以壮军心士气,开战之后独当一面,率先陷阵冲锋。
                     这是巴人的荣耀,史有明载,万世流传。经了季延年和苏朝云的咏唱,更是让各部武士,热血腾涌,万分骄傲自豪。
                     一曲将尽,各部长老重新开唱《尼玛歌》。苏朝云将琵琶望柱上一缚,季延年也将短笛挂在了木柱上,随着长老们的吟唱开始起舞。
                     季延年与苏朝云的身形柔蔓,依托木柱,肢体交缠盘绕,恍若巨蛇一般,若是换一个场合,真个有无限旖旎之感。不过此时此境,台下的吟唱声抑扬顿挫,两人的神情端凝庄重,令得那舞姿也是同样肃穆庄严,与那缠绵之意,交相映衬,别具一种撼动人心的奇异力量。
                     长老们唱完,季延年和苏朝云又接了上来,较之初次所唱,足足高了一个音调,笛声与歌声直上云霄,而那白石山壁上,忽地又飞下两个人影来,缘壁而下,堪堪停在石壁上半部分,却是姬瑶花和阿弥。
                     姬瑶花仍是金冠锦衣玉带,光彩眩目,左手握了系在山顶老树上的彩锦,右手中则平举着一大罐墨汁;阿弥也打扮得恰似小仙僮一般,腰间缚着一条彩锦,另一头也系在山顶老树上,将他悬吊在半空中,双手各握一枝大号狼毫,左右开弓,在白石山壁上信手挥洒开来,画的正是伏羲女娲交缠起舞之图。
                     松木台上,又开始吟唱武王伐纣、巴师为前锋的故事,姬瑶花纵身解开两条彩锦上的活结,让两人下坠数尺,阿弥停在石壁中间一段,随了歌声与琵琶声,描画武王伐纣、巴师出征、前歌后舞、以凌敌阵的情形,阿弥年纪尚幼,笔下人物,因此也尚有几分稚拙之气,不过正因为不太精致、匠气不显,倒与这山野的纯朴豪迈十分契合。
                     随了琵琶铮铮之声,坡下各部武士,不知不觉之中,开始敲着刀鞘唱和。曲终之际,众人更是举刀齐声高歌。
                     樊逖笑眯眯地看着这台上台下的唱和
                     一曲终了,季延年和苏朝云已攀至木柱顶端,在柱上轻轻一踏,借力飞纵向山顶,仿佛神灵乘风而来又乘风而去,不沾尘灰,翩翩然不见其首尾。
                     阿弥也已画完最后一笔,将两枝笔往墨罐中一丢,攀着彩锦,飞鸟一般上了山顶,赶紧追着苏朝云去了。
                     姬瑶花右手仍旧托着墨罐,左手却放开了彩锦,缚仙索飞出,缠住台上木柱,带动她身形,轻飘飘地掠过神坛,落在坛前,将墨罐交与樊逖,微笑着说道:“这绘神器具,还要烦请樊世叔代为收藏了。”
                     樊逖郑重其事地接过来,交与长子樊离。
                     姬瑶花这般收尾,樊逖还是非常满意的。神坛在此,绘神器具也要收藏在白虎部中,且看还有哪一部,能够质疑白虎部超然独尊的地位与尊严。
                     樊逖满意之后,借兵一事,自是顺理成章;便是板循酋长,当此群情激奋、部下纷纷请战之时,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因为墨夫送率先站出来表示愿意带领他的兄弟一同出征,板循部的武士,便由他统领。
                     各部酋长领命之后,吹响征兵号角,由邻近各寨,将号令依次传递下去,又议定了集结地点——不在这万山丛中的白虎部,而是在与各部距离相差较为均匀、离南阳也更近一些的当阳城,出征主帅,则由樊离担当。
                     站在石楼之上,望着白虎部的精兵陆续开拔,苏朝云倚着楼窗默不做声,倒是季延年,指头轻叩着窗台道:“樊逖这一回,算是心想事成了。”
                     阿弥趴在窗台上,兀自在回想方才神坛上的歌舞,他有重任在身,不能坐在正面瞧个清楚,那是很不满意;想了又想,转过身来扯着苏朝云的衣袖道下一次他可一定要看够了才动笔。
                     苏朝云“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季延年若有所思地看一看她。
                     神坛之上,苏朝云已然不是从前那冰冷清净的水精莲花,歌声与舞姿就如同她彼时的琵琶声一样,带着烈火一般灼烧人心的热情与力量。
                     但是台下的苏朝云,虽然待人稍觉亲近,骨子里却是如同从前一样宁静淡然,甚至更多了一种虽千万人也夷然不动的冷峻气势。
                     他原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将要看到那冰冷花瓣重重包裹之中的温暖柔软的花蕊,现在看来,却还是低估了苏朝云的养心功夫。
                     季延年心中,难免有些怅惘,只是,怅然之余,又暗暗生出不无敬意的慨叹。
                    
                


                IP属地:江苏22楼2011-05-05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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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日后名声大盛,只是这怕鬼的心病,始终未能根除。范成长叹之余,每每后悔,当日从密室中出来之后,只想着要让阿弥见惯世间种种悲苦与欢乐,不曾及时捂住阿弥的双眼,让他小小年纪,蝶变初成,便见了那魑魅魍魉、人间地狱,自此留下这块心病。
                       此时阿弥紧靠着姬瑶花,望着楚阳台上的载歌载舞,只觉世间虽有那无尽苦难,这眼前景象,却足以忘忧。
                       姬瑶花含着微笑,望着台上,唔,这两个人的配合,无论歌声还是舞姿,都是越来越默契,越来越水**融了呢……
                       姬瑶花此番回巫山,是等着襄阳那边前来迎娶的,想着姬瑶花不日便要出阁,苏朝云与季延年自是如释重负,晚间特意前来姬氏老宅道喜。季延年送上贺礼之后,先走一步,去看望宣称偶感风寒的姬瑶光了,房中只留下苏朝云与姬瑶花相对而坐。
                       姬瑶花斜倚在长榻上,看着苏朝云笑:“苏师姐,季先生与你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只需你一个眼神,便知道要替你清场了。”
                       苏朝云冷冷答道:“是否心有灵犀,不劳姬师妹费神思量。”她自袖中取出一只光润剔透、刻丝镂凤的碧玉镯,放在几案上,推了过去:“物归原主。”
                       姬瑶花讶异地扬起了眉:“苏师姐这是何意?莫非是瞧不上眼?”
                       历年旧例,每次祭神之时,神女峰都会以巫山神女之名,送一件祭礼与巫女祠;这几年因为药王庙与巫女祠多有同台献舞之时,所以姬瑶花做主,每次都送了两件祭礼。
                       这一次招魂之祭,自不例外。
                       让苏朝云不快的是,姬瑶花送给她和季延年的,居然是一对龙凤玉镯!
                       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姬瑶花看一看玉镯,转而又道:“既然苏师姐瞧不上这个,想必也入不了季先生的眼,我那儿还有一对羊脂玉簪,式样简洁,料来更合苏师姐与季先生的品味,回头便让人送到二位府上。”
                       苏朝云嘴角轻挑:“姬师妹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姬瑶花“哎”了一声,偏着头笑道:“我不过是心情好,所以想做点儿什么,愿天下有情人皆成了眷属而已。”
                       看着他们两人在台上那深情款款、在台下相敬如宾的模样,姬瑶花自是觉得大有必要插上一手——她可不在乎别人是否乐意让她插手自己的命运。
                       苏朝云静静注视着姬瑶花,姬瑶花微一挑眉,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苏师姐有话请讲。”
                       苏朝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姬师姐,你要记住,天下虽大,除了季先生,我却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对舞。”
                       姬瑶花约略有些明白苏朝云的意思了,默然一瞬,说道:“那么季先生意下如何?”
                       苏朝云微微一笑:“上升峰三脉弟子,从来善于体察女子的心意。季先生奉侍各位女神多年,对于女子的心意,更是明察秋毫。我想此时此刻,他正在将那只龙纹镯退还给令弟吧。”
                       苏朝云猜得没错。
                       姬瑶光看看放在案上被推过来的龙纹玉镯,撇撇嘴,暗自嘀咕着瑶花又将麻烦推到自己这儿来了。明知道他心情不好,还吃定了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姬瑶光抬起眼看着季延年,面前这个人,看似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世事人情再通透不过。他也懒得费心探问,径直说道:“季先生总该有句话,好让我向瑶花交代吧?”
                       这件事情,在季延年心中,也反复思量了不少时日了。苏朝云的心意,其实早在东京城中时,就已在他面前说得分明:天下虽大,她却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对舞。所以那温软花蕊,总是层层深藏于冰冷花瓣之中,以至于季延年常常要疑惑,那若隐若现的一丝情意,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IP属地:江苏24楼2011-05-05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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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季延年的回答,姬瑶光皱皱眉:“那句话是苏姑娘说的。季先生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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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俗情爱,原不能与神坛上的两心相映相提并论。每一次共舞,他都以为已经攀至此生的顶峰,再不能前进一步;但是到了下一次,总会让他感到这是新的顶峰。在他们之前,巫女祠的男觋,药王庙的女巫,从未能让自己的魅惑之力远达神坛之下数里以外,令整个西都山上的人群如痴如狂,如迷如醉。在那响彻山野的欢呼声中,他们仿佛也能够听到虚空中神灵的欢笑,还有自己心底深处的欢歌。
                         他怎能让尘世烟火,破坏这神迹般的一切?
                         姬瑶光瞠目以对。他现在觉得,自己对瑶花这些同门,似乎还是知之不深,所以才会算不到他们的想法。意识到这一点,真够打击人的。
                         季延年站起身来,拱一拱手,道声“告辞”,姬瑶光例不送客。不过出得院门时,苏朝云正由姬瑶花送出来,两人相对一笑,季延年再次拱一拱手,先一步向巫女祠方向飘然行去。
                         苏朝云向姬瑶花笑道:“待到花烛之夜,我再来向姬师妹道贺。”
                         谁知道姬瑶花会不会真个歇了算计她和季延年的心思?不等到尘埃落地、姬瑶花绑定在温侯府,她怎能放心?
                         苏朝云身姿翩翩,摇曳而去,姬瑶花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踌躇不决。这一回,她要不要只做看客呢?毕竟,神坛上的歌舞,那般赏心悦目,若是不能再见,那是多么可惜的事情啊……
                         回到朝云街的老宅之中时,阿弥正坐在廊下发呆,还拖住一名侍女陪在一旁,一见苏朝云回来,阿弥立时纵身飞扑过来,一边哇哇叫道:“啊啊啊——苏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可吓死了我,那间房我不敢住了,苏姐姐我今晚就睡在你房里的地上好不好?”。42998cf32d552343bc
                         苏朝云右腕一翻,将阿弥隔挡开来,看看一旁的侍女。那侍女小声说道:“阿弥公子在他住房里的墙上画了一幅画。”
                         然后将他自己吓了出来。
                         苏朝云诧异地微微扬起了眉,由得阿弥扯着自己衣袖,拖着她径直进了那间特意收拾得十分干净舒适的住房。
                         灯光之下,一整面墙上,赫然绘着一幅火焰地狱图!烈焰腾腾,妖魔遍地,号叫的人群,求救无门。阿弥控笔尚不够精细准确,是以少用细线精描,而是浓墨重彩、肆意泼洒,虽嫌夸张粗拙,却令得那烈焰仿佛扑面而来,妖魔仿佛破壁而出,也难怪得会将心病未除的阿弥吓跑。
                         阿弥自沉吟不语的苏朝云身后探出头来,惊魂方定,拍着胸口道:“我还没画完呢,幸好苏姐姐你回来了,不然还真不敢进来接着画!”
                         说罢提起长案上的画笔,踩着方凳重新开画。
                         烈焰之上,两位仙人凭空而来,且歌且舞,所过之处,天花纷落。苏朝云瞧着阿弥最后勾勒出来的仙人面目,虽然不算太贴真,但赫然正是季延年与苏朝云的模样,灯下看来,清风拂面,纤尘不染,而眉尖眼角,却又流动着无限温柔悲悯之意,让观者生出不自禁的依恋与膜拜之心。
                         苏朝云不觉怔了一下。
                         她从未想过,在世人眼中,舞台上的季延年和自己,原来是这般模样。
                         阿弥将笔一掷,跳下凳来,抱着苏朝云的衣袖,仰着脸笑道:“苏姐姐,我画得如何?”
                         苏朝云微微笑了一下,牵了阿弥出来,示意侍女安排铺盖。
                         对着这样一幅画,也难怪阿弥不敢独自呆着。
                         临去之际,回望那画中凭空飞舞的一对人影,苏朝云略略停了一下,随即扬起眉梢,轻轻一笑。
                         不,她绝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想必季延年也不会后悔。
                         只因这世上,再无第二人可以与自己共舞。
                    后 记
                    佛家称空中飞行的神为飞天;道家则称之为“飞仙”。
                    飞天本是泛指飞行之神,但流传之中,渐变为专指乾闼婆与紧那罗的复合体。
                    乾闼婆为梵语,意为天歌神,因为周身散发香气,又名香间神;紧那罗意为天乐神。两神形影不离,男子马首人身,女子端正妙丽,是恩爱的夫妻,同为天龙八部中的神祗。乾闼婆——乐神,专司在净土世界里散发香气,为佛陀、菩萨、众神、天人献花、供宝、作礼赞,栖身于花丛,飞翔于天宫;紧那罗——歌神,专司在净土世界里为佛陀、菩萨、众神、天人奏乐歌舞,居住在天宫,不能飞翔于云霄。不过,在流传过程中,二神渐渐男女不分,合为一体,化为后世的飞天。
                    飞天为佛教之神,而巫山诸弟子,与上古之巫觋、后世之道家渊源深厚,借用“飞天”之名,原本不太合适。但是佛教初来东土之时,“飞天”与“飞仙”,已是不能截然区分;自唐以来,儒释道三教合流之势已成,那就更不能严加分割了。而且,飞天之职司,其实全在于娱神,这一点与巴蜀湘楚之地的巫觋,并无二致。
                    因此上,与祭神之乐舞相关的本篇,以“飞天舞”为名。
                    又及:《八十七神仙卷》,为唐人所作,绢本,无名无题,徐悲鸿得之,认为出自吴道子之手,应为吴道之所绘壁画之稿本,因画上共计八十七位神仙,故名之为《八十七神仙卷》,刻印“悲鸿生命”以记之。


                    IP属地:江苏25楼2011-05-05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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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26楼2011-05-05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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