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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纯情经典【空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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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谢王朔
在微风拂纱的夏夜
一根哭蜡,摇曳着火焰
忽明忽暗的捧着书静静的看
最有感觉某过于此
不过小心变四眼天鸡


1楼2011-06-11 23:38回复

         我认识王眉的时候,她十三岁,我二十岁。那时,我正在海军服役,是一条扫雷舰上的
    三七炮手。她呢,是个来姥姥家度暑假的初中学生。那年夏初,我们载着海军指挥学校的学
    员沿漫长海岸线进行了一次远航。到达北方那个著名良港兼避暑胜地,在港外和一条从南方
    驶来满载渡假者的白色客轮并行了一段时间。进港时,我舰超越了客轮,很接近地擦舷而
    过。兴奋的旅游者们纷纷从客舱出来,挤满边舷,向我们挥手呼喊,我们也向他们挥手致
    意。我站在舵房外面用望远镜细看那些无忧无虑、神情愉快的男男女女。一个穿猩红色连衣
    裙的女孩醒目地出现在我的视野。她最热情洋溢,又笑又跳又叫又招手,久久吸引住我的视
    线,直到客轮远远抛在后面。
         这个女孩子给我留下的印象是这样鲜明,以致第二天她寻寻觅觅出现在码头,我一眼便
    认出了她。我当时正背着手枪站武装更。她一边沿靠着一排排军舰的码头走来,一边驻足入
    迷地仰视在桅尖飞翔的海鸥。当她开始细细打量我们舰,并由于看到白色的舷号而高兴地叫
    起来时——她看见了我。
        “叔叔,昨天我看见过这条军舰。”女孩歪着头骄傲地说。
        “我知道。”我向她微笑。
        “你怎么知道?”
        “我也看见了你,在望远镜里。”女孩兴奋得眼睛闪着异彩,满脸红晕。她向我透露了
    她的心头秘密:她做梦都想当一名解丵放军战士。
        “为什么呢?”
        “戴上红领章红帽徽多好看呀。”女孩纯朴的理想深深感动了我。那个夏天真是美好的
    日子。女孩天天来码头上玩,舰长破例批准她上舰。水兵都欢迎她,领她参观我们引为自豪
    的军舰,我让她坐进我的三七炮位里,给她扣上我那沉重的钢盔,告诉她,炮管子虽然不
    粗,但连续发射起来,火力相当猛烈。我们海军几次著名的海战,都是以三七炮为主力干
    的,出过很多英雄炮手。
        “那,叔叔,要是你碰上敌人,你也会成战斗英雄啦?”
        “那自然。”女孩和我的逻辑是简单的,十分有理的。
         一天傍晚,女孩在我们舰吃过饭,回家经过堤上公路。忽然海风大作,波涛汹涌,呼啸
    的海浪跃过防波堤,漫上了公路。一时,沿堤公路数百米水流如注,泛着泡沫。这在海港是
    常见的,女孩却被凶暴的波浪吓坏了,不敢水而行。我们在船上远远看到她孤单单、战兢兢
    的身影,舰长对我说:“嗨,你去帮帮她。”我跑到堤上,一边冲入水里,一边大声喊:
    “紧跟我!”女孩笑逐颜开,摹仿着我无畏的姿势,勇敢地踩进水中。我们在水势汹涌的公
    路上兴高采烈地迅跑着。当踏上干燥的路面时,女孩像对待神一般崇拜地看着我。我那时的
    确也有些气度不凡:蓝白色的披肩整个被风兜起,衬着堪称英武的脸,海鸥围绕着我上下飞
    旋。恐怕那形象真有点叫人终生难忘呢……后来,暑假结束了,女孩哽咽着回了南方。不
    久寄来充满孩子式怀念的信。我给她回了信,鼓励她好好学习,做好准备,将来加入到我们
    的行列中来。我们的通信曾经给了她很大的快乐。她告诉我,因为有个水兵叔叔给她写信,
    她在班级里还很受羡慕哩。
         五年过去了,我们没再见面。那五年里,我们没日没夜地在海洋中游弋、巡逻、护航。
    有一年,我们曾驶近她所住的那座城市,差一点见上面。风云突变,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
    


    2楼2011-06-11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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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奉命改变航向,加入一支在海上紧急编组的特混舰队,开往北部湾,以威遏越南的舰
      队。那也是我八年动荡的海上生活行将结束时闪耀出的最后一道光辉。我本来期待建立功
      勋,可是,我们没捞到仗打。回到基地,我们舰进了坞。不久,一批受过充分现代化训练的
      海校毕业生接替了那些从水兵爬上来的、年岁偏大的军官们的职务。我们这些老兵也被一批
      批更年轻、更有文化的新兵取代。我复员了。
         回到北京家里,脱下紧身束腰的军装,换上松弛的老百姓衣服,我几乎手足无措了。走
      到街上,看到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越发熙攘的车辆人群,我感到一种生活正在迅速向前冲
      去的头晕目眩。我去看了几个学,他们有的正在念大学,有的已成为工作单位的骨干,曾经
      和我要好过的一个女同学已成了别人的妻子。换句话说,他们都有着自己正确的生活轨道,
      并都在努力地向前,坚定不移而且乐观。当年,我们是作为最优秀的青年被送入部队的,如
      今却成了生活的迟到者,二十五岁重又像个十七八岁的中学生,费力地迈向社会的大门。在
      部队学到的知识、技能,积蓄的经验,一时派不上用场。我置办公室”看了看国家提供的工
      作:工厂熟练工人,商店营业员,公共汽车售票员。我们这些各兵种下来的水兵、炮兵、坦
      丵克兵、通信兵和步兵都在新职业面前感到无所适从。一些人实在难以适应自己突变的身
      份,便去招募武装警丵察的报名处领了登记表。我的几个战友也干了武丵警,他们劝我也
      去,我没答应。干不动了怎么办?难道再重新开始吗?我要选择好一个终身职业,不再更
      换。我这人很难适应新的环境,一向很难。我过于倾注第一个占据我心灵的事业,一旦失
      去,简直就如同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儿,从高处、从自由自在的境地坠下来。我很彷徨,很茫
      然,没人可以商量。父母很关心我,我却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依偎着向他们倾诉,靠他们撑
      腰。他们没变,是我不愿意。我虽然外貌没大变,可八年的风吹浪打,已经使我有了一副男
      子汉的硬心肠,得是个自己料理自己的男子汉。
           我实在受不了吃吃睡睡的闲居日子,就用复员时部队给的一笔钱去各地周游。我到处登
      山临水,不停地往南走。到了最南方的大都市,已是疲惫不堪,囊中羞涩,尝够了孤独的滋
      味。
           这个城市的锦云民用机场。
           她最后一封信告诉我,她高中毕业,当了空中小姐。
      


      3楼2011-06-11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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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认出她,她一直走到我身边我也没认出来。
             我在候机室往乘务队打电话,她的同事告诉我,她飞去北京,下午三点回来。并问我是
        她爸爸还是她姐夫,我说都不是。放下电话,我在二楼捡了个视界开阔的座位,一边吸烟,
        一边看楼下候机室形形色色的人群和玻璃墙外面停机坪上滑动、起降的飞机;看那些银光闪
        闪的飞机,像一柄柄有力的投枪,直刺蔚蓝色的、一碧如洗的天空。候机楼高大敞亮,窗外
        阳光灿烂。当一位体态轻盈的空中小姐穿过川流的人群,带着晴朗的高空气息向我走来时,
        尽管我定睛凝视,除了只看到道道阳光在她美丽的脸上流溢;看到她通体耀眼的天蓝色制
        服——我几乎什么也没看到。
            “你不认识我了?”
            “我真的不认识了,但我知道是你。”
            “那么我是变丑,还是变美了?”
            “别逼着我夸你。”她在我身旁坐下。我依然凝视着她,她也紧盯着我。
            “我没能像你希望我的那样,当海军。”
            “没什么。”我说,“你瞧,我自己也不是了。”
            “真的,我远远一眼就认出你的脸,可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你不穿水兵服是什么样?是这个样!”
            “我也想象不出,所以常照镜子。”
            “走吧。”
            “干吗?”
            “我给你安顿个地方,然后……去找你。”
            “好好聊聊?”
            “嗯,这地方太吵,太显眼。”
            “你是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地方?”
            “嗯。”我们双双站起身,我仍不住地端详她。
            “干吗老看我?”
            “我在想,有没有搞错。”
            真的,真叫人难以置信,她长大了,而我也没长老。王眉把我领到招待所,给我吃,给我
        喝,还洗了个舒畅的热水澡。晚餐我吃掉一大盘子烧肉芥蓝菜,然后把香蕉直塞到嗓子眼那
        儿才罢手。我感到自己像个少爷。
            “跟你说,我真想吃成个大胖子。”饭后说是好好聊聊,实际上是名副其实的胡扯。
        王眉带了她的一个名叫张欣的女伴,光笑不说话,频频偷偷瞧我。她们俩勾肩搭背坐在我对
        面,不时互相会意一笑。我搞不清王眉什么动机,掩人耳目还是不忍抛下好朋友一个人在宿
        舍?或者……
             她问起我们舰其他人的情况,真真扫了我的兴。我告诉她,都复员了。我不想谈过去,
        穷途末路的人才对过去眷恋不已。可不谈过去,就没的说。她们告辞,美其名曰让我早点休
        息。我一怒之下决定,明天回家。不料王眉又一个人转回来,告诉我一句话,当着张欣的面
        没好意思说。
            “我那年到你们舰玩的时候,有个最大愿望你猜是什么?”
            “变成男孩。”
            “还当我的女孩,但要长得和你一样大。”
            “这办不到。”我笑着说,“你长我也长。”
            “不对,你长不了个儿啦。”我改主意了,住下去!
        


        4楼2011-06-11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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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阿眉个头确已和我基本匹配,但她心理远未成熟。若是不怕她不爱听,我可以说她的感
          情掺了其他的成分,我是指她在“爱”中掺了过多的“崇拜”。五年前的感受、经验,仍过
          多地影响着我们的关系。她把我看成完人,这不免给我带来许多不便,因为我不是完人;她
          把我认作强者,这更糟糕,会苛求我。她能做的事,我不能做;她能说的话,我不能说;闹
          了别扭,责任统统、归我。还有,不管她怎么惹我,我也不能揍她。我得承认,开头那几个
          月我做得太好了,好的过了头,简直可以说惯坏了她。我天天泡在首都机场,凡是她们局的
          飞机落地,我总要急熬熬地堵着去就餐的乘务员问:
              “阿眉来了吗?”
               知道我们关系的刘为为、张欣等十分感动。不知底细的人回去就要问:“阿眉,你欠了
          北京那个人多少钱?”如果运气好,碰上了阿眉,我们就跑到三楼冷饮处,坐着聊个够。
          阿眉心甘情愿放弃她的空勤伙食,和我一起吃七角钱的份饭。她还说这种肉丸子浇着蕃茄汁
          的份饭,是她吃过的最香的饭。这期间,有个和我同在海军干过的家伙,找我跟他一起去外
          轮丵干活。他说远洋货轮公司很需要我们这样的老水手。我真动心了,可我还是对他说:
              “我年龄大了,让那些单身小伙子去吧。”
              “你靠上个什么样儿的软码头?”他蔑视地乜着眼问我。
               我说:“反正比那些海鲜要有味得多。我现在十分惜命。”
              “你再小心,就是一天一盒‘龟龄集’,也是个死在老婆怀里的没出息 的家伙。”
              “滚丵你妈的,你这个早晚喂王八的小子。”我脸红脖子粗地回骂。现在,对我来讲,
          最幸福莫过于飞机出故障,不是在天上,而是落到北京以后停飞。而且机组里还得有个叫王
          眉的姑娘。每逢此种喜事临门,我便挎个筐去古城的自选食品商场买一大堆东西,肩挑手
          提,领着阿眉回家大吃一顿。我做菜很有一套,即:一概油炸,肉、鱼、土豆、白薯、馒
          头,统统炸成金黄,然后浇汁蘸糖,绝不难吃。就是土坷垃油炸一下,我想也会变得松脆可
          口。阿眉也深信这一点。有一次,关义来我家,看到我从厨房出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
          睛。我戴顶小白帽,穿件去掉披肩和肩章的水兵服,系着花围裙,才好看呐。
               “别像个傻子似地看我。”我拍他肩膀乐呵呵地说,“呆会儿尝尝咱的手艺。”我爸
          爸妈妈对阿眉不反感。现在老人要求不高,带一个姑娘就可以,总比一个没有或是带一大串
          回家要强。我和阿眉是分开睡的。
          


          7楼2011-06-11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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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机场连着出了两次事故。一个水箱没扣上,起飞时,一箱开水都浇到坐在下面的乘
            务员头上。一架飞机着陆时起火,烧死一些人,乘务员从紧急出口跌出来,摔断了腰椎。阿
            眉的情绪受了一些影响。这段时间,她的信是忧郁的,总是告诉我一些不吉利的事,什么飞
            “伊尔—14”门总在空中自行开启;“三叉戟”落桂林总是冲出跑道。我们言归于好。你
            想,她随时处在危险中,我怎么好意思和她赌气。我又重新以一个强人的形象出现,写信安
            抚她,告诉她一些我经历的危险。我曾经划着舢板在风暴来临前的海上迷向;有一次在海滩
            上投手榴弹,一枚弹片打进我屁股。阿眉喜欢我的这些信。因为我们很久未见面,这些信在
            她的想象中修补和恢复了我的形象,我也不想找麻烦,就随他“高大”去。阿眉开始问我:
            “摔死了不说,要是我摔伤了,你还要我吗?”
            “当然。”前海军英雄怎么能当陈世美,“我会养你一辈子。”我信誓旦旦。
                “你拿什么养,用嘴?”我发觉落入了她的圈套。我都忘了,我还没有工作呢。在她眼
            里,我一定像个全靠祖上荫庇的员外。
                 关义来看我,也大惊小怪地问:“你还像蟹似地寄居在别人壳里?”怎么,我爹妈还
            没烦,你们倒都来抱不平。他很担心我。他最近审的几个案子,碰上过去的战友,这叫他
            很尴尬,觉得脸上无光,令人痛心。他认为很多人都是闲坏的。我由“安办”分配去了个工
            厂,试用期未满,就被炒了鱿鱼。我抱着档案回到“安办”,那个经办我的女同志苦恼地问
            我:“你说个工作类型,我给你想办法。”
                “少干活,多拿钱;不干活,也拿钱。”我被赶回了家。我悻悻地给阿眉写信:“不用
            等你摔死,我恨不得先跳海。”
                                八
                 我没冷清多久,父亲回家和我就伴。他老得不中用,人家叫他离休了。我和他开玩笑:
                “您也当‘作(坐)家’了?”
                “我功德圆满。您呢?”他倒毫不含糊地把我划了出去。过去我在家里还是有些地位的,
            如今日趋下降。我老兄的地位直线上升。他比我早一年从海军退役,在一家建设银行工作,
            属于“直接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他受到领导信任,单独掌管一个国家重点建设项目、大发
            电厂的拨款计划。他经手上亿元人民币,像淌海水似地花银子(当然是花在建设项中)。本
            人也像亿万富翁般神气活现,东奔西跑,指手划脚,在家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问心
            无愧的日子,还时不时忍不住冲我们这些赋闲的主儿哨一炮。我真看不惯。
            


            9楼2011-06-11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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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阿眉给我回信,没发怒。看来她对我的那些鬼话,也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用她的话
              讲:“我才不生气呢,我要生气,早气死了。”她给我写了七八篇洋洋洒洒的大道理。什么
              “青年人应该向上,应该生活在奋斗的旋涡里。”“不要暮气沉沉,更不能陷入……庸俗
              (看来这个词她是煞费了苦心)。”因为我从中学就听熟了这本经,所以还能平心静气看下
              去。看到后来,我简直气昏了。她提到我们的将来,提到困扰着她的现实的忧虑:飞行队要
              保障每个空勤人员生活安定,照我目前的境况,即便到了婚龄也不能批准我们结婚,除非她
              停飞。可是,她说她热爱飞行。飞行生活除了有优厚的报酬外,还使她有一种自豪感;使她
              觉得对人人有用;使她觉得自己是国家在精神面貌和风范方面的一个代表。她不能舍此全部
              仅仅换取我一个人的感情,我又是那么一个人(什么人她没说,意思很明白,一个没用的
              人,一个废物)。再后面是一大串喃喃的、甜甜蜜蜜的表白,算是打了一巴掌后的几揉,要
              我相信她纯粹是出于好意,或曰:出于爱我。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震惊,接着脑子迷糊了,最
              后是拍案而起,冷对镜子,让我再来看看我是个什么人吧!镜子里,是个胖子,又白又暄的
              那种胖子,爱吃油炸东西,爱洗澡,爱睡觉,不爱动。那么,这个胖子是否打算死皮赖脸纠
              缠别人呢?这个胖子不打算。胖子给空中小姐回了信,表示松手、请便。胖子还语无伦次地
              说:“难酬蹈海亦英雄。”说到空中小姐的“光辉事业”时,挖苦味就出来了。胖子最后
              说,他对目前自己的生活状况很满意。我说的都是气话,其实,我心里很难受。我做梦也没
              想到我会变得这么令人讨厌。阿眉,你了解我的过去,不该触我现在的痛处。
                   夜里,我又回到波涛汹涌的海上。
                                             十
                   晚上,我和爸爸相依为命地坐着看电视。中央一台是一群拘谨的孩子在比赛看谁能把地
              理课本倒背如流。中央二台是一个钻在纯属子虚乌有的科研项目中、不知北在哪边的所谓科
              学家和一个举止颇为轻浮的美人的风流故事。北京台则是个胖老头在教观众如何用西瓜皮做
              菜。阿眉来了,她现在是稀客。我仍旧坐着看电视,听她和我哥哥在隔壁房间对着吹,一个
              吹电厂,一个吹飞机,吹得都够“段位”。我又看了会儿电视,才走过隔壁房间。阿眉一个
              人在看我扣在桌上的书。我关上门,她仍低头看书,我走近才发现,她在啜泣。    “我是
              好意,难道你不知道?”她说。    “知道。”
                  “难道我不该开诚布公和你谈吗?难道我们之间还用忌讳什么吗?”
                  “确实什么也不用。”
                 “那你干吗那样对待我。”我哑了。
                  “你还说‘不再连累我’。你这样做就高尚了,就是为我好了?你这样做更叫我伤心。”
                  “我以为……”
                  “什么你以为。”阿眉蛮厉害地打断我,“我什么时候说过嫌你,不要你了?我连想都没
              想过。我就是觉得我有责任‘提醒’你。我有没有这个责任,这个权利,你说你说!”
                   我被逼无奈,只得说:“有。”
                  “有你干吗不接受?还反过来骂我。”
              


              10楼2011-06-11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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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点声,别让我家人听见。”
                    “你还要面子呀,我还以为你早浑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别打人呀。”
                    “打你白打,我恨死你了。”尽管我又挨了小嘴巴,局面是缓和了下来。“别照了,没
                打出印儿。”阿眉这话已是带笑说了。
                    “下不为例啊。”我正色对她说。
                    “我收到你的信,哭了好几天呢。”提起旧话,阿眉仍是眼泪汪汪,委屈万分。
                    “我不该写那个信。”我认错,“收到你的信,我也挺气……”
                    “你气什么?”阿眉怨恨地说,“给谁看,谁都会说我是好心好意。
                    “你不该给我讲大道理。”我说,“大道理我懂的还少吗?参加革丵命第一天起……”
                    “那我什么都不说就叫好呀。”
                    “你不用说,我心里都知道。你希望我成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不说我认为你是体贴我、
                了解我。你别以为我舒舒服服,无牵无挂,我受的压力够大,别人都觉得我没用……”说
                到这儿我也委屈了,说不下去。阿眉的心思都被我开头几句话牵去:
                    “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
                    “还不是想我出人头地,封妻荫子。”
                    “错了,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过能这么想我也很高兴。”她反问我,“你想我什么
                呢?”
                    “我想你做个温柔、可爱、听话的好姑娘,不多嘴多舌。”
                    “好,我做。”
                     第二天在机场,刚开始广播上客,我绷不住了,原形毕露。我想我对阿眉说话时眼圈一
                定都红了:
                    “什么时候还来?”
                    “有机会就来。”
                    “常来,别又让我老长时间见不着你。”
                    “你想我想得厉害?”阿眉挺得意。
                     我吞吞吐吐,终于说:“厉害极了。”
                     当她的飞机升上蓝天,向南一路飞去,我茕独地穿过光可鉴人的大厅走向外面空旷的停
                车场时,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根本性的、不可逆转的变化——她对我的个人崇拜结束
                了。虽然她在工作中仍不免有小差错,飞海口忘带供应品,渴了众乘客一路;早上起晚了,
                慌慌张张出差没施妆,被总局检查组扣了几分;但她终归还是个有缺点的好乘务员。而我虽
                然呆在家里除了摔破个把碗再没犯别的错误,也还是个没人要的胖子。那么,我身上的光晕
                消逝后,爱情是不是更朴实、更清澈了?没有,她又倾注进了大量别的感情成分。她怜惜
                我,对我百依百顺,还在物质享受上反过来惯惯我。
                    “瞧我抽的免税美国烟,瞧我喝的日本免税酒。”
                     我四处跟人吹她。
                     每到发薪的日子,我和我的老战友们仍按部队的传统,找家馆子大开一顿,吃吐血了
                算。他们找了各式各样的老婆,唯独没有空中小姐。    “有一次飞机起飞,一箱开水折在
                她脑袋上(我把别人的事安在她头上)。瞧这照片看得出烫过吗?”
                    “好像更新了。”旁人捧场。
                    “有一次李谷一坐飞机,她们故意放朱逢博的歌。”
                    “朱坐飞机呢?”
                    “就放李的歌。”
                    “你怎么配有这种福气?”旁人听着太玄,不禁怀疑。
                     我想了想,也没什么过硬理由,只得说:“前世修的呗。”
                


                11楼2011-06-11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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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万字啊??你想贴通宵么?


                  IP属地:陕西来自手机贴吧12楼2011-06-11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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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短篇
                    还有十节明天贴


                    13楼2011-06-12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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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这星期,阿眉几乎天天飞北京,因为这星期排班的分队长是她干姐姐。除了照例很多吃
                      的外,她又给我带了几本书。小心看着我脸色说:
                           “我也不知道你看过这几本书没有,我觉得挺好看的。”
                           我翻了翻,说:“这几本书我都背得出来了。”
                           她叹口气,怪没劲地把书装回自己包里。
                           我不忍看她失望。第二天在公共汽车上,我骗她:“我打算写书啦。”
                           她的眼里立时放出光来(多么势利)。
                          “我考虑来考虑去,走这条道比较便宜。描写水兵生活的嘛,基本还是空白。”
                           她的眼睛几乎是充满柔情了。
                          “现在关键是缺一个把整个故事串起来的线索。嗯,很伤脑筋。”
                           我像一个真正作家那样装出副呆呆痴想的傻相。可是,老天,她温柔得不正常啊。
                          “姑娘,您抓的是我的手。”站在我身旁的一个老头一边从扶手上抽回自己枯瘦的手,
                      一边歉意地对阿眉说。
                           阿眉羞红了脸。
                           她干吗那么当真呀!
                                       十二
                          “你太累了,别这么拼命地飞,要注意身体。”我心疼地对阿眉说。
                          “我负担重呀,要多挣点小时费。”她顽皮地冲我一笑。
                           她确实飞得太猛了,简直是马不停蹄地在空中飞来飞去。有时在北京过站,匆匆跑下来
                      看我一眼,又匆匆跑回去飞走。吃饭也经常不能正点正餐,吃几块点心就得上客干活。春季
                      广交会期间飞机加班很多,她常常搞到夜里十二点才回宿舍,第二天一大早又要进场准备。
                      她瘦了,脸上出现疲劳的神色。尤其叫我过意不去的是,她几次突然进城,都碰上我早早睡
                      了,没一点写书的样儿。
                          “我评上‘优秀乘务员’了。”她兴高彩烈地对我说。
                          “真不容易。”我替她松了口气,“我瞅着你都累坏了。”
                           她刚从广州来,又要去沈阳,然后折回去。
                          “你该不是又想当‘三八红旗手’?”
                          “想当呀,还想入党,还想办飞国外的护照呢。”
                           啊!我真是爱她。
                           我跟阿眉讲:“过去,我才叫在英雄沿儿上呢。大炮一开,就是功臣,可惜!现在这太
                      平年月不出英雄。”
                          “你怎么知道不出?”她不平地问。
                          “我没见过,也没瞅见谁像。”
                           阿眉叫我不要太担心她身体。她下个月就要去杭州疗养,所以近期排的班多一些,飞的
                      多一些,一抗就过去了。
                          “我懂,这就像小毛驴拉磨,卸套前,赶着它多跑几圈。”
                      


                      14楼2011-06-12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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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苗头不对呀,阿眉开始和我叫上了劲儿。我说什么,她总跟我戗着。同样,她说什么,
                        我也跟她戗着。舌枪唇剑,明哂暗讽,旁人听着,如同冤家。我觉得薛苹对我不利的话影响
                        了她。不知什么原因,薛苹竟独出心裁地认为我是个“拆白党”。当然她不知道我过去也还
                        “十分了得”,那你说我是饭桶也罢了,何苦把这么个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她对阿眉讲:
                        “要是你这些优越条件都没了,他还会跟你好吗?”言下我是去分享阿眉的空勤待遇。这颇
                        伤了我的自尊心。我想,也许善良的张欣不会如此诋毁我。有一天,我趁阿眉不在房间,偷
                        看了张欣给她的信,谁知信中也对我颇多微词。而令我不快几至齿冷的竟是从信上看去,阿
                        眉本人也十分动摇。张欣信中有一句话破坏性极大:“你什么样人找不到?”这句话精确地
                        击中了要害。阿眉的确大可不必吊死在我这棵树上。我知道,有形形色色的人在追她,其中
                        一部分高档货色,我绝对难以匹敌。我只是侥幸得了风气之先。实际上,倘我不是我,我也
                        要劝王眉把胖子蹬了,另觅佳婿。
                             王眉坐在镜前施妆,细细地、无微不至地像做功课,这倒也确是她们的功课。
                            “得啦,薄点行了。别把脸弄得像外国人的膈肢窝。”
                             她立时跟我翻了脸,把粉扑子一摔:
                            “你就一点好听的都没有,嘴跟粪缸似的。真不愿理你了,告诉你。”
                            “随便说一句你也急。”
                            “你以为你说的是什么好听话是不是?我就因为受你影响,有时和别人说话也带个脏字出
                        来。人家都说我,原来你不这样说话呀,怎么变成这样?我说,总有人教,能不变吗?”
                            “对,你跟我净学坏了,一点好也没学。”我退后几步坐在床上。
                            “你别坐人家床上。薛苹不喜欢别人坐她床。”她冲我尖叫。
                             我站起来抽烟,把烟向窗外连连喷去。抽第三支时,一直用眼睛看着我的阿眉,温和地
                        开口说:“你会得肺癌的。”
                            “我就是准备得肺癌。”
                             我噎她一句。可能是窗外江水来处夕阳西下的情景触动了我,我忽然有几分心酸。王眉
                        也默默地不说话。我回身看她一眼,心里十分有气:
                            “喂,我死你高兴吗?”
                            “你说我高兴吗?”
                            “我不知道。”
                            “不高兴。”
                            “能再嫁人还不高兴?”
                            “我现在也没嫁给你呀。”她像一只碰见狗的猫,露出自卫的神气。
                            “你甭跟我瞪眼睛。”我指着她脸说。
                            “瞪了怎么着。”
                            “掐死你。”我把烟扔掉,走近威胁她。
                            “你敢——”
                             她不服地挺直上身,但气焰还是略低了一低。我走到窗前往下看了看,还好,楼下庭园
                        里没人。
                            “我不怕你。”她赌气洗着一副扑克牌(像是算卦那副),嘴里嘟嘟哝哝,“你还别跟我
                        耍二百五。”
                            “我也不怕你。”我对她说,“你脾气大,我比你脾气还大。”
                            “我有什么对不起你?”她冲我喊,“什么没给你?你还想要什么?还想要什么?”
                             我恨的就是这句话。
                            “不许喊。”
                            “就喊,啊——”
                             我冲过去,扬手要打。门一响,一个来找王眉的女孩呆呆站在门口,接着转身跑了。我
                        退回窗户。
                             阿眉大失面子,含着泪发狠地洗牌,说:
                            “你还要打我,我妈妈都没打过我,你倒打我打上了瘾。你再动我一下试试,非跟你拚
                        了。”
                            “你别没完啊。”
                            “没完怎么着。”她居然攥起小拳头,“不爱呆你滚。”
                            “这可是你说的。”
                            我摔门而去。她在后面哭出了声。
                        


                        16楼2011-06-12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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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梅雨季节到了,春水泛滥,道路、小桥都被涨满的溪水淹没。屏风山终日锁在烟雨朦胧
                          中,织锦般的油菜花也大片浸在碧汪汪的水中。笔直、美丽的水杉林,绿荫初张的梧桐树都
                          是翠生生、湿淋淋的。即使空中有云无雨,林中树下也无时不飘萦着细密的水丝,氤氲的雾
                          气。
                               我打着伞,一个人在江边看滔滔浑浊的江水,冒雨静静行驶的驳船。有人来到我身后,
                          我回过头,是阿眉。她穿着红色的雨靴,打着把红色尼龙伞,鬓上挂着晶亮的水珠。我想起
                          我们刚好的时候,她天天冒雨到招待所找我。
                               天空放晴的一天,张欣飞来杭州,给阿眉带来很多东西,里面有不少还是阿眉给我买的
                          烟和饮料。为了做给别人看,我们又暂时和好了。我们一起去的笕桥机场。当着张欣和同机
                          来的刘为为,我们说笑正常,在一刹那,我们忘了曾经发生的不愉快。
                               从机场出来,我们还在武林门赁了辆三轮车,冒雨在西湖玩了一圈。在天香楼吃饭时,
                          我跟王眉说,我要生炒甲鱼。我猜她是开玩笑,没有恶意,但还是撕裂了伤口。她说:
                              “你配点菜吗?我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吧。”
                               我霍然变色。
                               阿眉窘了,慌了,脸儿涨得粉红。虽然她连忙跟我解释,她不要甲鱼是因为炒得太生
                          ,还是带骨的,很腥,怕我这个北方人吃不惯,而且她也要了甲鱼。气氛还是破坏了。
                               后来,我也做了试图恢复快活气氛的努力,说她吃鱼是“暴殄天物”。可她没笑。
                               我们终于明白,那种心无芥蒂、无拘无束的融洽感,已经一去不复返。
                             九溪路上,人迹罕见。山林风鸣雨吟,泉水瀑布似地倾泄谷底,汇流而出。清澈的溪流
                          在道旁奔腾,溪底茂密的水草被冲得直刷刷伏倒。山阴丵道十分幽远。
                              “昨晚,薛苹给我讲了件事。她家那儿有个女孩,自己做了杆火丵药枪,把她男朋友打了
                          个满脸花。她躲在墙角,那男的走过来,她面对面举起枪,‘啪’地打了过去。”
                               阿眉绘声绘色,我听了十分不快,“为什么这样干?”
                              “他不理她了。”阿眉拖着长声说,瞟我一眼,“将来我也做支枪……”
                              “咱们别开这玩笑好不好?”我连忙打断她。
                              “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我没直接回答,只是说:“那也别动兵器,可以给我吃药。”
                              “你乖乖吃吗?”
                              “当然不。”
                               我笑了,忽然感到一阵不舒服,真是无聊。昨天,我收到北京的一封信。我的好朋友关
                          义受到流氓的报复,被打伤住院了。信里没详说他的伤有多重,但我明白,歹徒们对一个落
                          到他们手里的民丵警是不会留情的。我很难过,我和关义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同学,又一同
                          参加了海军。在新兵连他当过我的班长,在舰上,我当过他的班长。在那些岁月中,我们曾
                          共同面对种种危险。为了我,他不惜一切。那次,我在海上迷了向,就是他驾着摩托艇及时
                          找到了我。为了他,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付出生命。那枚要命的手榴弹就是他掷失了手的,我
                          冲过去摔倒他,自己屁股上吃了一下。复员后,我们可以说分道扬镳了。他迅速转到另一条
                          战线。而我,我也不知道这一年多究竟干了什么。
                          


                          17楼2011-06-12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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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笑声清脆的女孩踩着溪中的石头在戏水。我们走过时,她们和阿眉打招呼。她们也
                            是来疗养的乘务员。我注意到其中一个裤腿绾得老高的女孩眉眼酷似阿眉。
                                “我想过了。”遥遥望见“溪中溪”亭阁的飞檐时,阿眉怯生生地望着我说,“你就这么
                            呆着吧。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过吧。我养着你。”
                                “你养我?”岂不是颠倒鸳鸯!
                                “我不怕别人说。过去我也想要你非同凡响一些,和别人比的时候能超过他们。现在我不
                            想了,没这些也可以。多数人的生活不也是碌碌无为的吗?”
                                “我不要你养我。”
                                “我愿意养你。我们现在伙食费发给个人了,这样我每个月就能拿二百来块钱,够我们俩
                            花了。我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不是希望我做个贤妻良母吗?”
                                 你错了,阿眉!你完完全全搞错了。我现在希望听到的,可不是这些话。
                                 轮到我对你失望了。
                                 我们在“溪中溪”的敞厅上喝了半天茶。最后我终于对她启齿说道:
                                “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我和她好像是同性——”
                                “什么意思?”
                                 薛苹柳眉倒竖。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打上门来。我和阿眉吹了,不是正合她心思吗?干
                            吗还像一只哺乳期的母狼那样恶狠狠地看着我。我正在收拾东西,不想和她费话。
                                “相斥呗。就是说总搞不到一起去,像裤兜子里放屁——两岔的。”
                                “少跟我来你们水兵那套粗话。”
                                “直说了吧,我回去要干掏粪工啦。我可不想连带她也臭烘烘的,国家还要靠你们点缀门
                            面呐。”
                                 我忽然对阿眉涌起一阵轻蔑感,她并没惹我。薛苹语气有些变化,意外地缓和下来:
                                “你跟阿眉说过吗?”
                                “我没告你吗?我跟她是——两岔的。况且她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薛苹仍然和气、甚至带有几分惋惜地说:“你以后可能再也找不着比阿眉更好的姑娘
                            了。再考虑考虑。”
                                “我想通了,娶谁都是娶。”
                                “你丵他妈的真是个畜生。”
                                 薛苹破口大骂。她是义务兵出身,骂起粗话来不亚于任何人。
                            


                            18楼2011-06-12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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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我在二楼国内航班安全检查口外面的沙发圈里坐下。所有国内航班过站和到站客机的机
                              组人员,都要走这个口出来去三楼餐厅吃饭。中午前后,是锦云机场北飞客机落北京最集中
                              的时候。
                                   大厅里不停广播着各地到站飞机的航班号和飞机号,透过大玻璃窗可以看到那些飞机在
                              停机坪上滑行。机械臂似的客桥自动与客机舱门吻合,潮水般的旅客通过自动走道,从一楼
                              的出口出去。
                                   一些飞行员和乘务员从二楼检查口出来。我走过去问两个从广州飞来的航班下来的乘务
                              员,是哪个乘务队的?她们说是北京乘务队的。我走回沙发圈。又过了一会儿,在一架刚刚
                              飞走的波音飞机的空档上,一架“三叉戟”滑了过来,接上客桥。我留心听了航班号,确认
                              这架飞机的机组是锦云乘务队的无疑。
                                   客人下光后,先出来了几个飞行员,闷声不响地走过。接着,几个面带忧伤的空中小姐
                              也出来了。我看见薛苹。
                                   我迎着她走过去。她略一怔,便扭过脸和别人说话,从我身边绕过去。
                                   我叫她,她只好站住,十分不快地望着我。
                                  “算了,你先吃饭去吧。”我灰心地对她说,“吃完我再找你说句话。”
                                   我蹒跚地走回沙发圈坐下。她呆了呆,也垂着头走了。我想,不到再次上客。她不会出
                              现了。十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拿个花卷儿,在我面前停下。
                                  “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迫切希望知道两年前我从杭州走后阿眉的情况。”
                                  “你凭什么,有什么权利要知道?阿眉早就跟你没了关系。在我眼里,你是个陌生人。”
                                   重新提起了阿眉,我们都有些歇斯底里。
                                  “我有理由。我要知道一句话。那年,在最后的时候她要对我说却没说。”
                                  “我知道那句话,她对我说了。”
                                  “你知道?”我激动极了,“告诉我。”
                                  “她说,她错了。她后悔了,不该总是让着你,反倒让你这个没人味的东西,蹬着鼻子上
                              脸把她甩了。”
                                   我犹如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心都凉透了。沉默了一会儿,我坚决地说:
                                  “不是这句话。她要跟我说的不是这话。”
                                  “确实不是这句话。”薛苹淡淡地说,“这句话是我说的。”
                                  “我恳求你告诉我真实的情况。”
                                   薛苹说了。
                                  “从杭州回来,阿眉几乎变了一个人,不笑不闹,沉默寡言,只是要飞行。不管队里哪个
                              人提出什么站不住脚的理由不飞,她都主动替飞。哪怕对方是和她吵过嘴、谁也不理谁的,
                              也不例外。甚至‘安—24’飞‘三亚’这样又长又辛苦的航线,平时避之唯恐不及,现
                              在也抢着飞。她历来,从来乘务队第一天起就晕“安—24”的,这样大小时量的不要命地
                              飞,吐得真是骇人。人明显憔悴了。
                                   “队领导一开始看她刚疗养回来,就放心安排她飞。后来发现不对头,她身体消耗太厉
                              害,也有点看出阿眉情绪上的变化。找她谈,她什么都不说。问我,我也不便妄自汇报,毕
                              竟这是私人的事,而且她也跟我说过别把这事捅出去,她的自尊心受不了。这期间,我们机
                              场有个很不错的小伙子追她。给她写来长长的、热情的信,约她出去,她却像木头人一样无
                              


                              21楼2011-06-12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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