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端木蓉仍是毫无行迹。
盖聂又一次感到了希望的落空。天,也更深重了。
若不是那一喉清亮的歌声,盖聂或许就真放弃需找端木蓉了。即使他的心理是多么不愿打定这样一个主意。
庆幸的是,他还是听到了。就算希望多么渺茫,却还是有人能找到。
【如果说,有些事的发生只能算作偶然。那么,还有些事的发生,是种不可磨灭的必然。】
端木蓉无心地坐在寂静的湖边,眼睛直直望向深不见底的湖的中央。因是月光微妙地给镀上一层银,整个环境更显得一番幽静。人以情动,端木蓉不自觉地哼起儿时最喜爱的歌谣。
歌声那般清丽,仿佛洗尽了一世的铅尘。
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你此刻的心。
盖聂默不作声地走到她的身旁。她没有察觉,仍是目送着远方的暗云,低声吟唱。盖聂本对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万分珍重,不愿打破端木蓉心里仅存的一丝幽静,不过……
这几日的逃亡已是万分辛苦了,而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秦兵仍在大力追捕我们,就这样停下,恐怕……
只是怕即使是片刻的安宁,以后也不会再有了罢。
端木蓉娘她……
终究还是没有言语地坐在她的一旁。有些话语在他决定隐藏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永远不会说出;而有些话,他只会选择在脑海中漫无边际地游移,却终化作无言的寂静。
端木蓉抬起眉头,道:“是你?”
“端木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大家……都很担心你。”盖聂不解,为何只有在她面前的自己,总显得那般狼狈窘迫。
“我知道了。”歌声停顿下来,她却并没有想走的意思,“抱歉了……”
仿佛是一只迷失了归途的孤雁,话语显得如此支离破碎。
他只是低声唤到:“端木姑娘……”
端木蓉没有直接连上他的话头,单单抬起头突兀地向他问道:“不知盖先生心中的这世间,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来由的发问,让盖聂猝不及防。这个一直伴在他身边的女子,他仿佛从未真正读懂过她,就如同眼下,他对她的心里世界毫不知情一样。
“你在这里,一直在想的就是这个问题么?”
“是的。”
盖聂唯有沉默。
他是那样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把委屈、苦痛全生生地咽在肚里,不对任何人说起。无数次的被误解,无数次的被怨恨,他都不曾改变。他还是原来沉默不语的盖聂,一生执剑而行的剑圣盖聂啊。
也许是难以忍受无端的静默,端木蓉轻声自语道:“你知道么,我心中的世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与世无争,安谧自由。
执子之手,或还可以与子偕老。
所有端木蓉所想要的,不过是片刻的安宁,片刻的与他一起的时光。如此罢了。她的冷敛绝不允许她直白地呈现她的情感,一如他的沉默。在沉默中压抑着,不知是该继续执著向前,还是,放弃。
而他呢。从没想过这个世间,该是怎样。他的心只在剑上,也只能在剑上。他是一名剑客,以剑为生,树敌无数,注定是一生的孤独。
你说,一个孤独之人,又有何资格,去谈论这个天下呢?
他们都在这样的天下里活着。流血流泪,呼喊痛惜着他们失去的。而希望,又如烟雾般,渺茫而缭绕。
他时常是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是行尸走肉般的虚无的躯体,还是麻木着干枯了的灵魂。
一切美好距离他们越发遥远,唯一之于他们的选择,也似乎只剩下沉溺于浓重的绝望了。
而他,这样的孤独者,又有何资格,去守望他的所爱呢?
他所珍视着不愿承认的存在罢了。
“端木姑娘,我……”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讲。
“如果能这样一直延续,该是多好。”
“端木姑娘……”
她只静静望着泛光的湖面,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