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晨一顿。“你怎么知道？”
“我去工作室找你，听里面的人说的。”安芃薇走过去，坐上沙发扶手，温柔的牵起魏晨的手。“没想到，你真的为我这么做！既然如此，我就原谅你上次无故撇下我的失礼吧。”
魏晨看着安芃薇的笑靥，凝视她美丽依旧的脸，忽然间，魏晨想不起当初他为什么会如此执着眼前这个女人。
他到底在搞什么？！
魏晨烦躁的起身，拉开安芃薇的手，走到厨房倒了一坏水给自己。
安芃薇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了过去。
她审视设备一流的奢华厨具，惊叹连连，想到这些将来都是她的，一时间优越感浮出。
她抢赢了郑爽，得到了原本该是属于她的幸福。
安芃薇的笑容从进门开始就不曾退去，她绕过流理台、烤箱、冰箱，最后，她停在厨柜旁，发现了柜旁通住阳台的回旋梯。
“魏晨，这是通往哪儿？”她问。
程豫放下杯子，意兴阑珊。“不知道。”
没得到答案，安冗薇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脚走了上去。
不一会儿，魏晨听见安芃薇的惊呼声：“好漂亮的花园！”
花园？
魏晨疑惑的拧眉，也跟着走上去。
然后，下一秒，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纷飞的叶儿、盛开的花朵、高挺的大树，欣欣向荣的景致充满整个阳台，看得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被人悉心照料着。
是郑爽，这是郑爽做的，不用说，魏晨也晓得。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晨，你把你魏家老宅的樱花树也搬来了吗？”


安芃薇充满惊奇的语气介入了程豫的思绪里。
他顺着安芃薇的话转过头，看到了因季节仍是光秃的樱花树，刹那间，恼海里翻转出回忆……
将来，我也会给你一棵树……不，是一片森林，一片像你生长环境里的森林。
一个女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对他这么说。
那是……郑爽。
大掌轻轻抚着粗糙的树干，魏晨内心百感交集。
这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了？魏晨早就不记得。
而她却依然遵守着自己对他的承诺，努力的完成，即便……对方根本不曾注意。
为什么……面对他的冷淡，知恩可以这么无怨无悔？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回答我什么？
在树干上的手停了下来。
难道……郑爽爱他？
魏晨顿了顿，苦涩的笑出来。
是的，郑爽爱他。
一直以来，他总是认为郑爽是个善良的热心家伙，喜欢帮助人是她的习惯。
所以魏晨对于郑爽对他的好，就像同学间相互帮忙那样接收得理所当然。
他就是这样认为，没有怀疑过其它的可能。
但是，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如果只是同学，郑爽没有必要做到这个样子，而她会这么做，全都是因为她爱他的关系。
魏晨的笑声变得断断续续，他靠着樱花树跪坐了下来。
魏晨，我常觉得，你对待我的方式，跟陌生人没有差别。


结婚这么多年，魏晨没有跟郑爽像个夫妻一样交心，因为他始终把她当作外人，一个没必要介入他的生活圈的外人。
而他自己也不需要去了解“外人”。
当初他跟郑爽会结婚，最终也是因为“刚好”的关系。
他只为自己着想，从没替郑爽想过，只晓得她应该接受他的所有，却忘了许下婚姻誓约的不是只有郑爽而已。
我什么事情都没寄望，但不代表我不在乎，我只是单纯的想待在你身边，但是结果呢？
结果呢？他对郑爽做了什么？对一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女人做了什么？！
心里空空的，魏晨回过神，发现自己止住了笑，却不知不觉地流下泪。
郑爽是个好孩子，你的人生，有她才会完满。
母亲的话，顿时解释了魏晨从开始与郑爽争执以来，所有的烦躁与犹豫情绪。
他终于明白，原来，其实他也爱她。
一起相处的这五年，郑爽早就渐渐取代了过往恋情在自己心里的份量，只是因为幸福获得的太容易，所以魏晨从没重视过。
他以为自己不爱她，其实他是爱她的。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热情，所以他以为那不是爱。
蓦然回首，魏晨终于明白自己这五年来，造就了多少的错误。
风儿轻轻吹，与叶片交织出大自然的和弦。
“魏晨豫，你怎么哭了？”站在一旁的安芃薇不安的说着。
魏晨瞅着她，脑海中晃过许多过去。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为什么现在变了？
……我以前的样子？我以前该是什么样子？安静无语？选是忍气吞声？乖乖的待在家里等着主人回来摸头？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回答我什么？
……爱？那很重要吗？


……愚弄我很快乐吗？我是人，不是你的洋娃娃！
……假使你能看见我血淋淋的心，你就能体会到你有多残酷！
说离婚的那一天，郑爽哭了。她的泪水刺痛了程豫的心，他没想到一直是笑着看他的冉知恩，到了最麦，竟然哭了。
他伤她，一定很重，重到让她失去了笑容，重到让她流出了泪。
“对不起……”魏晨跪在樱花树前，用着干涩的声音缓慢而沉重的道。
他的道歉，满是悔恨，只不过，来得太迟了。
在远方的郑爽根本听不见，也没有机会听见。
碎裂的镜子即使黏台，裂痕依旧存在。
就像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对不起……对不起……”道歉的话语一声声回荡在空中花园里。
而一切，都太迟了……
一直以来，知翔以自己有个很独立的姊姊为傲。
但是看来坚强的郑爽，事实上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知翔坐在郑爽的身旁，两个人没有说话已经有二十分钟了。
十分钟前知翔替郑爽新换的茶也变得温冷，但郑爽并没有喝它。
知翔抬眼，望着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过半。他叹了口气，轻声的开口：
“姊，很晚了，要睡了吗？”
郑爽顿了顿，偏过头，看着知翔，然后面无表情的慢慢颔首。
知翔将知恩安置上床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不过因为担心自己姊姊的关系，他一直处在浅眠的状态，等到知翔稍稍熟睡，他感觉到自己的房门被打了开来，一转头，他看见郑爽站在门口。
“怎么了？”知翔爬下床，走向她。


“我们……一起睡，好吗？”郑爽小小声的说着。
知翔没有反对，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枕头和棉被，替郑爽铺好了床。然后他爬上床，顺手替郑爽盖上被子。
“睡吧！再怎么样，还是要养足精力面对明天。”说着，知翔躺了下来。
先躺下的郑爽一个挪身往知翔靠去，知翔体贴的将身体移到一个方便郑爽靠躺的位置。
寂寞的夜晚，宁静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两人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虽然彼此都知道对方是清醒着，却没有人想催促对方入睡。
时间渐渐的过去，许久许久，郑爽忽然开了口：
“其实……我一直以为……爱情能有结果就一定可以幸福，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因为……他爱我并不如我爱他一般……没有相互的维持，这份感情永远不会圆满。”她淡淡的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真的是如此……可以勉强的事情很多，但绝对没有爱情，我花了十年……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说话的声音渐微弱，接着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知翔以为郑爽已入睡，也跟着闭上了眼，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后来从郑爽眼角滑下的无声泪水。
没有人可以在爱情的世界里扮演伟大无私心的圣人，因为谁能保证谈恋爱不是为了自己？也就因为如此，伤害，总是一再的发生在感情的世界里。
如果真的要说什么对错，是不公平的。
所以，她该认命……认命？是的，面对如此的结果，这是郑爽唯一能做的。
但是，为什么……她会有不甘心的感觉？
心……好闷、好痛……
蹙起眉，郑爽深呼吸几口气想让自己好过些，她将被子拉过，让它包住整个身体，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入眠。
但是没有用。这次强烈的痛觉根本无法压抑，像是有只无形的手不断绞抽着郑爽的心。
她急促的呼吸声引来身旁的知翔的注意。
知翔坐起身，看见郑爽脸上毫无血色的紧抓着胸口，冷汗湿了她的额鬓。
他惊讶的赶忙拿起床旁的手机叫了救护车，甚至找来了家里的人帮忙。


好痛……她好痛……
郑爽昏然，近乎窒息的痛苦不断地侵袭着她。
然后，她听到了阿鹊姨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了医护人员的声音……
郑爽微微的睁开眼，望着身旁的知翔，蒙胧间，知翔的脸和魏晨的面容重叠了。
一张忧愁困扰的面容……
那是郑爽哭着说要离婚时，魏晨望着她的表情。
郑爽揪苦心口，眼泪不听使唤的潜潸落下。
对不起……我的爱情让你愁眉苦脸，这不是我的本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为难……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上了你……
终究，她还是恨不了魏晨，甚至连怨他她都做不来。
因为爱情太深，留给她的反弹，只有无穷尽的心痛跟不舍。
郑爽抓着衣襟喘息，眼前魏晨的影像挥之不去。
她就这样望着他，深深的望着他，直到——郑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在开往医院的救护车上，郑爽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第五章完----------------

加油
【┯♪勉强笑着，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累 ┐ 】
——紫怡

我求求你……更吧……即使是原来看过了……但还是请求你，赶紧更吧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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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认识我了？”
“对不起……我该认识你吗？”
雾气缥缈，蒸腾的烟雾里，站着一个女人。
她散着一头长发，身材瘦弱得有些病态，因为雾气弥漫，所以看不清女人的脸。
但是，她知道她在哭，肝旸寸断的哭着。
虽然女人的哭泣没有声音，她的悲伤还是传染到她的心里。
隐隐的，牵动着胸口疼痛。
她站在原地，望着女人，胸口的窒闷让她不发一语。
她不明白女人为何哭泣，就像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同样感到悲伤。
她伸出手，想拨开雾气。她想看清女人的脸。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女人转过头，幽幽的发出了声音——
哔哔哔哔哔——闹钟的声响刺入耳。
郑爽眉心拧起，小脸埋入枕头，痛苦的呻吟。
她伸长了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才找到精准报时的闹钟，把声响按掉。
维持这个姿势好几秒，郑爽才不甘不愿的微睁眼，慢慢的从床上起身。
转头，时钟上显示六点三十二分。
她叹息，慵随的下床，踏上地板的步伐缓慢而沉重。
踱进了浴室，睡意蒙眬的找了牙膏跟牙刷，她坐在马桶上开始刷牙。
又作梦了。
同一个梦——一个哭泣女人的梦。
郑爽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作这样的梦，对于女人是谁，她一点概念也没有。


她从没在梦境里看过女人的脸，只听过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
梦的最后，女人转过头，总是说这三个字。
她的声音跟雾气一样模糊，就如同她的身影
唯一令郑爽觉得清晰的，是女人无声泪水里的悲伤。
那椎心刺痛的悲伤。
有几次，知恩作了梦醒来，还会发现自己眼角有泪。
感同身受。仿佛她也有过同样的伤痛。
对自己有如此的反应，郑爽依旧无解。
会是跟“以前”有关吗？
郑爽的秀眉蹙着，她从马桶上起身，开始漱口洗脸。
冷水驱走了她的睡意，她把毛巾挂上架，出了浴室往厨房走去。
她从冰箱拿出吐司，然后把它们送进烤面包机里。
趁这段空档，郑爽走回卧室换衣服。
她随意的挑了米色的套装和黑色的高领上衣，然后穿上黑色的裤袜。
当她戴着耳环从卧室跨出，吐司刚好从烤面包机里弹跳出来。
郑爽把面包用瓷盘盛上，找来了杯子，再从冰箱拿出果酱和牛奶，然后将所有的东西端到客厅去。
打开电视，转到新闻台，她开始享用今天的早餐。
一个人搬出来住已经两年了，在这之前的前一年，她一直待在郑家养病。
因为车祸的关系。
那场车祸没有造成她任何外伤，却带走了她记忆的一部分。
她忘记了一些事情，一些应该是重要的事情。


但是是什么，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而她自己连点蛛丝马迹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深究了。
郑爽面对自己失去的记忆，没有太多的追寻。
失去的记忆也只不过是回忆，过去的事就算回想起来，还是过去。
车祸后的郑爽，对事情看得很淡。
虽然没有受伤，不过在父亲郑昭雄的坚持之下，郑爽在家休养了一年才被准许出去工作。
就在外出工作的同一年，郑爽说服了父亲让她搬出来一个人生活。
她想让父亲知道，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手机的和弦铃声飘了过来，郑爽从吃了三分之二的早餐中抬起头，她抓来搁在沙发上的随身包包，拿出闪着蓝色光芒的机子。
“我是郑爽。”
“我大张，已经到了。”
“给我五分钟，我马上下去。”
收了线，郑爽关上电视，把牛奶喝完，然后咬着剩下三分之一的吐司，拿了随身物品及外套，穿上了一百零一双的高跟包鞋，匆匆的出门搭电梯下楼。
离开郑家，郑爽在一间专门出版设计刊物的杂志社找到采访记者的工作，公司不大，薪水不高，工作也繁重，但是对郑爽来说，很足够。
因为她感到自由。没有人约束的自由。
非常讽刺。原本在家，有着家人的保护，应该感到安全舒适，可是郑爽却觉得约束；对于家人的过度关心感到约束。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告诉她，虽然眼前的事物跟她所剩的记忆没有什么差别，但是郑爽知道，他们时时不断的担心与关怀，一定跟她忘却的回忆有关。
他们的眼神……瞒不了她。
只是他们不愿意说，郑爽也不勉强，如果忘记代表重新开始，她就当一切从来没发生过。


毕竟，她活着，而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推开老旧公寓的铁门，冷空气灌进，立冬才刚过，天气说变就变，寒流让气温一下下降了十几度。
郑爽缩着脖子关门，边走边把外套穿上。
大张站在车旁，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见知恩出现，他挥挥手。
“怎么不在车里等？”郑爽望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头，疑惑的问。
“想透透气。”大张笑说。
郑爽没多问，走向前，大张在她自己开车门前，抢先一步替郑爽把车门打开。
郑爽微楞地看了大张一眼，还是弯身坐进副驾驶座里。
她拉着安全带，语气平淡地开口：“今天的资料在哪？”
大张坐进驾驶座，从后方位子拿了一个牛皮纸袋给知恩。
“只有一些，因为对方行事低调，所以资料有限。”大张说，“这个设计师非常忙，也不接受采访，乐可亲自到访好几次，每次都因为对方出国而扑空，想采访他有些难度，沈姐才想派你过去试试看。”
郑爽的工作能力在杂志社里是数一数二，虽然才入社两年，却已经快取代一些老前辈的位置，深受总编沈姐的重用。
“那我们现在去，有办法见得到人？”
“根据他助理的说法，今天早上十点他会从他的工作室出发去机场，所以在这之前他应该会在他的工作室里。”大张边说边把钥匙插上，发动车子。
十点？现在已经七点四十分了。
郑爽皱起眉。“你应该早点来接我的。”
大张转着方向盘，把车从路旁开出。
“你昨天忙到凌晨三点才回家，我想让你多睡点。”大张的语气很温和，甚至有些温柔。
郑爽听了，垂下睫，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以后不需要这样。”她淡淡的说。
酷酷的脸庞没有感动或害羞，对于大张的话，郑爽表现得无动于衷。


他喜欢她，郑爽晓得。
两人共事了那么久，只要不太驽钝，是很容易感觉到大张对她的想法。
只不过，郑爽并没有意思。
应该说，现在的她，对于感情，态度很保留。
为什么？郑爽也不清楚，只是直觉她对谈情说爱有些畏惧。
可能，跟她梦见哭泣女人也有影响吧。
郑爽无声的叹了口气，抬头，往车窗外看去。
冬季的天空，很少有阳光，灰蒙蒙的天色笼罩四周。
看起来，今天有可能会下雨。
回过神，郑爽低头，慢慢的阅读起受访者的资料。
喀喀的打字声此起彼落，书籍资料淹没出版社里每一张办公桌。
郑知翔认真的在笔记本上写上注记。
啪的一声，笔芯断了，他看着断了一截的铅笔，拧眉。
五分钟前他才把它削好的。叹息，知翔伸手，在桌上的置物盒里找到简易削铅笔机。
找了张废纸，才把笔放入，蓦地，一个粉色的纸袋出现在他眼前。
知翔抬头，看见惜君笑容满面，他扬起嘴角，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惜君说，“这是土产。”
不用看、不用问，知翔光闻就知道，袋子里是腻死人不偿命的甜点，向惜君的最爱。
他收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前年毕业，为了接掌父亲的出版社，知翔进了自家公司从基层的小编做起，那个时候，惜君早陪着新婚老公到法国拜师学艺，学习新的甜点技术。
这一去，就是三年。充满变化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