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来，就是不想伤了她，没想到，还是错了一步。他忘了，她还太小，没有见过真正的血腥，她会害怕。
睁开眼看见青丝纱帐之后，柳末末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暖暖的被窝里。身后，那温热的触感，以及霸道地缠在她腰间的胳膊都告诉她，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身后的人就睁开了眼睛。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柳末末静静地躺在沈越陵怀里。
“你睡了两天。”隔了一会儿，沈越陵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饿了么？”一边说，手一边在她肚子那里揉着。
“不饿。”柳末末闷闷的声音传来，还是不肯转头。
“对不起。”又过了一会儿，沈越陵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道歉。为什么要道歉呢？
是因为，他后悔了么？
他发现，其实他喜欢的那个人是水歌月，而不是自己么？
一个个念头从柳末末脑子里蹦出来，让她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末末？”胳膊突然被她用力推开，沈越陵这才发现她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他把柳末末逐渐远离的身子一把拉了回来，强迫她与自对视。
“末末，你怎么了？”
“我要回家。”
沈越陵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轻声哄着她，“好，我们很快就回去了，再等三天好不好？”
谁知听了他的话，柳末末竟然用力摇头，“我要回鸣凤城，我要回家。”
这时候，就算沈越陵再迟钝，也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因为自己没能及时救她，所以她生气了么？
只是这样么？沈越陵有些不确定。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伴随着敲门声的是水歌月温柔的声音，“越陵，你醒了么？”
沈越陵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眼睛一直没有从柳末末身上移开，“有事？”
“我想跟你商量我们的事，能让我进去么？”
这回，还没等沈越陵开口，就见柳末末抓起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趁着他躲闪的空当，柳末末光着脚跳下了地。
她手里摸到什么，就往沈越陵身上扔，小脸终于开始恢复红润，不过，那是被气得。
他们的事？他们的事!!!她也不过被抓了几天而已，他们之间就已经出事了!这个混蛋，看她年纪小，觉得她好欺负是不是！
越想越气，柳末末抓过门边那个比她还高的大瓷瓶，直接抡了过去。
水歌月站在门边等了半天，也不见沈越陵来开门，却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依旧站在门外等着。
“你混蛋！”一块砚台朝沈越陵脑门砸了过去。
“……”
“你无耻！”一张椅子低空飞过。
“……”
“你卑鄙！”桌子没抬动，用力掀了。
“末末。”这会儿，沈越陵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两个关心的问题，好像并不是同一个。
“叫屁叫，王八蛋，我不要你了！”扔完门边的花瓶，柳末末怒火冲天地拉开门，正好对上了水歌月那一双水眸。
“柳……末末……”水歌月愣在原地。
她不是被人绑架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越陵什么时候把她救回来的，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水歌月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急着想要捋出一个头绪来，或者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她抬头看向屋子里的男人，她从未见过沈越陵狼狈的样子。他光裸着上半身，披散着头发站在地上。脚边散落着许多瓷器碎片，一脸挫败地看着正站在她眼前的柳末末。
他们两个睡在一起！水歌月将目光移到柳末末身上，她显然也是刚刚从床上起来没多久。
这个认知让水歌月浑身发冷，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越陵，这到底……”水歌月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冷静地问沈越陵，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声音出口之后，却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柳末末，你给我站住。”沈越陵并没有注意到她，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柳末末的身上。
柳末末无声地抽咽着，小脸上都是泪痕，而他，一脸心疼。
水歌月恍然发现，自己原来才是多余的那个，这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她一丝缝隙了。从头到尾，沈越陵都没有给她机会。
她所有的感觉，其实，都是错觉。


“不如我们送他一棵松树？”
“......”和尚显然没有弄明白柳末末的想法。
“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你送他松树，准备让他种家里去？”只听过坟头种松树，没听过往家里种松树的，这招够损。而且按照柳末末的想法来办，水卿肯定得把这礼物给收了，还得把那树给种活了才行。
“一年四季都是绿色，多好。”柳末末的表情十分无辜。其实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她跟水家没有仇，犯不着这么做。
“其实，我觉得你这主意真不错。”和尚有点动心，别看他一脸憨厚，这人根本就是个怕天下不乱的主。
最后想来想去，俩人都没想出来什么头绪，还是青丝拎了两篮寿桃送了过来。看起来是把和尚的那份都给准备好了。
“这寿桃看起来味道不错。”
“我家厨子手艺高超。”柳末末一脸得意。
“......”
和尚没告诉柳末末，为了请那四个厨子来沈家沟，他们花费了多少力气。
他实在是有些佩服沈越陵，就因为柳末末胃口不好，他就派手下跑遍全国去找名厨，别人恋爱也没像他这么疯狂啊！
两人到水家的时候，大部分客人都已经到了，见到柳末末跟和尚一同出现，水卿竟然亲自来迎，这多少让两人有些不适应。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柳末末的身份对水卿来说不是秘密，而和尚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掌握的，可是沈越陵手里那批暗兵。水卿当然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他已经开始庆幸，当年没有落井下石。谁能想到，十年光景，一个人的地位会如此的天翻地覆。事到如今，后悔的人应该有不少吧。
开始柳末末还以为送寿桃会有些丢脸，后来才发现，基本上每个来贺寿的人都送上一篮子寿桃，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沈家沟的风俗。她估计，水卿收的这些寿桃，他一个人足够吃到明年生日了。
水卿的生日，他的两个女儿自然都在。柳末末只是扫了一眼，就看见了水歌月的身影，她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站在人群里，就像是会发光一样，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见柳末末一直看着水歌月那边，和尚拍了拍她肩膀，“你该不会还以为沈越陵喜欢她吧？”
“他没喜欢过么？”
“据我所知，没有。”
“可是我听说......”当年他们之间的事，具体如何柳末末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当初沈越陵因为水歌月嫁人闹得很大。
“事情的真相，恐怕连水歌月都不知道，或许你可以私下去问问沈越陵，说不定他会告诉你。”他可以百分百确定，只要柳末末去问，沈越陵一定会说。
他们两个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沈越陵为了讨好这个小女人，就差没把心肝挖出来给她看看了，偏偏小姑娘心事就是多，她不说，谁能猜到她想要什么。
当然，所谓当局者迷，他也不好说什么，说多了搞不好那位恼羞成怒，那可就麻烦了。
“佛爷，您今天怎么有时间了，难不成也是看上了水家二小姐要来抢亲不成？”还没等两人落座，立即有人跑了过来，一脸谄媚地叫住和尚。
和尚的本名叫齐佛，现在见了面大家都叫声佛爷，也只有几个人叫他和尚而已。
“水家二小姐？”和尚愣了一下。
“嘿，您不知道吧，今天听说水家二小姐要当众宣布她心仪男人的身份。”
“是么，那可真是新鲜了。”和尚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104 定亲
水家二小姐水烟月年方十九，容貌虽然不及她姐姐，却也是罕见的美人，至今都不曾婚配。在沈家沟，对她动心的男人不知多少，不过她眼光太高，从未听说她看上谁。
今天她要当众宣布她未来夫婿，就是不知道谁那么幸运了。
柳末末跟和尚入座之后，水烟月特地过来跟和尚打招呼。虽说她看见柳末末之后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态度却十分冷淡，大概是替她姐姐抱不平。
柳末末只装作没看见，只盯着饭桌上白底青花的瓷碗看。直到她离开，才抬起头来。
就在水卿即将宣布开席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响亮的声音，“族长到——”
听到这声音，在场所有人全部站了起来，目光直盯着入口。朱红大门被左右推开，一袭黑衫的沈越陵迈着沉稳的脚步走了进来，而归月，正跟在他身后。
“水卿见过族长。”坐在正位上的水卿见沈越陵竟然亲自前来，一脸惊喜。他虽派人送过请帖，却并未想过真的把人给请来。
“水长老不必客气，你的生辰，我自然要来。”沈越陵淡笑，偏了下头，他身后的归月沉着脸走上前，递给水卿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大家就不得而知，不过沈越陵送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差。
沈越陵和归月被请到了主桌上，这里他的地位最高，水卿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去。
归月虽然是沈越陵的徒弟，但毕竟是小辈，还没有那个资格上主桌，还没等水卿开口，水烟月突然站起来朝归月走去。
两人说了什么柳末末没有听见，但她却看见水烟月拉着归月的手朝她的那张桌子走了过去。
“我……没看错吧？”柳末末揉了揉眼睛，什么时候归月跟水烟月关系这么好了，他平时根本不让人碰的。
“没有。”和尚笑了笑，“你回来之前，水烟月经常去找归月。”
“哦？”
“这几天，归月在我那里待着，她也经常去探望，两人相处得不错。”
“是么……”柳末末皱了下眉头，“那他们以前还见过么？”她记得，归月好像是有心上人的。
“没有。”和尚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柳末末，但她并未注意到和尚的目光。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从水烟月的举动上，大概就判断出那个幸运的男子是谁了。族长的徒弟，身份倒也与她般配。相貌就更是不用提了，在场没有几个人能够胜过归月，他现在不过十七而已，若是再过几年，定然是江湖上一顶一的美男子。
现在倒是有不少人羡慕起水烟月来了。
开宴之后，凡是在族里身份地位与水卿相当的，全都上前去敬酒，和尚自然也走了一遭。他回来之后，伸手把柳末末面前的那杯甜酒给拿走了。
“你干嘛？”
“他不让你喝。”和尚抬了抬下巴，给柳末末示意。
“我才不要听他的！”瞄了一眼那边的桌子，沈越陵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这边，柳末末小嘴一撇干脆地拒绝。
“小祖宗，你就饶了我吧，你要是喝醉了，回头他非得把我扔酒缸里。”和尚苦笑，他就是去敬个酒而已，还得被人威胁，回来还得哄小姑娘，有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了。
“不会的，我酒量很好。”趁机把酒杯给抢回来，喝了一小口。
和尚可以确定，她是故意挑衅了。
主桌上，水卿不知道和沈越陵说起了什么，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然后那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然后就见水卿朝他女儿水烟月招了招手，水烟月拉着一脸淡漠的归月走了过去。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他们身上，沈越陵没说话，只是兴味盎然地看着两人，水卿一脸慈祥地朝归月点了点头
。
“不知族长意下如何？”没有得到他的允诺，水卿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原本，沈越陵与水歌月联姻是最保险的，奈何，自己这女儿终究只是个寡妇，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沈越陵。
若是他徒弟与自己二女儿成亲，这层关系就保险许多，毕竟自己这二女儿还是个黄花闺女。
水卿看得明白，不少人也都明白。他们现在只是感叹，谁让自己没生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呢。
“小辈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若是归月同意，我自然同意。”按道理，水烟月该叫沈越陵一声大哥，不过现在沈越陵是族长，辈分自然与水卿相同，水烟月跟归月反倒成了一辈人。


108 做客
小女生交朋友，也就那么简单。封葑虽然闷了点，但却很有主见，说话也都很对柳末末的胃口。俩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说得越发起劲，也就这么成了朋友。封葑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无论做什么都极其优雅，俩人在一起一站一个动一个静，也算是赏心悦目。跟商队一起走得久了，柳末末把这里大部分的人都认了个全。一大半都是封家的人，剩下的那些是雇来的保镖，虽然不知道封家运的货物是什么，不过看这数十号保镖，估计也不会是什么便宜东西。跟着车队走了十多天，眼见距离年关越来越近，他们也终于要到目的地了。 原以为这次旅行一直会这么顺利，谁知道还有三天就要到地方的时候，他们终于碰上了劫道的。 这不是柳末末第一次碰上山贼，上次余弄情的手段可比他们大多了，不过他们也就是吓唬一下柳末末而已，并没有真的动手。但是这次显然不同，对方可是真刀真枪的动手。 沈越陵一直没说他会武功，在那些山贼出现的时候，只是听了那些镖师的话，把封老爷子带到了马车上，一时半会儿倒也安全。封老爷子雇的这些镖师虽然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但也还是拿得出手的，其中那个镖头勉强也是个二流高手，对付几十个山贼，倒是也绰绰有余。 坏就坏在在这次并非只是山贼劫道这么简单，一帮人被打退，往前走没多远，又出来一帮。那些山贼就是再不济，但也架不住人多，结果就是封家商队连连退败，甚至有三个镖师身受重伤，还有两个轻伤，其他人也都满身狼狈。 “封老爷，不能往前了，还是先折回去吧。”徐镖头一脸歉疚地走向封老爷子，这事儿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这些山贼不像是要抢东西，好像就是为了阻止他们前进一样。 封老爷子面色微苦，“徐镖头，不能想想办法么？还有四天就交货了，要是赶不上的话……”他们封家做生意，历来守信用，这次生意极大，所以他亲自带队，谁曾想临到地方了，会出来这样的祸事。 徐镖头脸色也难看，“老爷子，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有人不想让您往前走，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呢，我们这十几个人根本就挡不住。” 封家的名头，他也是知道的。封家是江南有名的大商户，想要劫了他生意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虽然当镖头的要为客户着想，但他也得为自己的小命想一想。现在不过是警告，接下来呢？会不会直接就动手了？ “这可怎么是好！”封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 “ 爷爷，我们去隋家那里求援吧。”封葑的声音适时响起。 封老爷子回头看了眼孙女，“囡囡，这件事你别管，就算交不上货，我也绝对要把这婚事给退了。” 封葑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轻轻摇了摇头，“爷爷，没有关系的，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她很清楚这一批货对家族的重要性，如果为了她跟隋家怄气，不值得。 有爷爷心疼她就够了，她不想让爷爷为了她放弃整个家族。 听着这爷孙俩说话，柳末末悄悄凑到沈越陵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肯定是那个隋家捣鬼。” “……”沈越陵低头看了柳末末一眼。 “干嘛这样看我，不相信么？”柳末末颇为不满地扬起下巴。 “你想管？”这件事是谁捣鬼，那位老爷子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没人帮忙的话，妥协是唯一的出路。 “不如你叫余弄情把这帮山贼给收编了算了。”柳末末异想天开中。 “山头太远，他管不到这里。”沈越陵似笑非笑，她还真惦记上余弄情了。余弄情从和尚那里知道了柳末末跟沈越陵的关系之后，派人送了一份大礼给她，说是为当初的鲁莽道歉。 那礼物让柳末末傻笑了好几天，对此沈越陵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余弄情那人通俗点形容就是一个字：俗！他送了柳末末一个黄金打造的聚宝盆，里面装着满满一盆的宝贝，水晶玛瑙翡翠珍珠样样俱全，看一眼眼睛就花，偏偏我们柳小姐喜欢。 要不是沈越陵说死不同意，她还准备抱着聚宝盆睡觉呢。为此弄得沈越陵哭笑不得，一直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是个小守财奴。 “要不你帮帮他吧。”柳末末抬头看沈越陵，知道只要他肯帮忙，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末末，我不能一直帮他们，这件事，他们始终要自己解决，你放心，没有那么严重，封老爷子能够处理。”隋家跟他们算不上有仇，上一代甚至还指腹为婚，这些事他跟封老爷子聊天的时候听说过。 为了小辈的婚姻把两家的关系闹僵，这位老爷子的脾气也是够倔的。那隋家，未必就是真的想要对他们不利，沈越陵并不想管这种小事，本就没有什么必要。 “好嘛，不过封葑那个未婚夫太讨厌了，见到他帮我揍他一顿好了。”柳末末倒也没有强求，沈越陵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会有错。 没多久，封葑终于说服了老爷子，车队绕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这回一路平静，只用了半天时间，他们就到了隋家。 还没等他们到隋家门口，柳末末就看见那朱红大门外站了一堆人，应该是特地出来迎接的。封老爷子看见这情形，胡子都气的翘了起来，自己明显就是被人摆了一道，他能不生气么！ “哎呀，老封啊，一别半年，上次你走的时候还说这辈子都不来我们隋家了呢，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呢。”一个跟封老爷子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哼，我就来，你能把我怎么地！”被人挤兑了一阵的封老爷子见说不过他，干脆无赖起来了。 这俩老头的话让一旁的隋家小辈听着都是哭笑不得，俩人闹了半辈子，到老了也没变。上次封老因为封葑的婚事来大闹了一场，然后气呼呼地走了，说再也不来了，他家老爷子也被气得半个月没下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