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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白玉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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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6-07-16 14:56回复
    ◆ 《白玉老虎》 第一回 黄道吉日 


    2楼2006-07-16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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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忌道:“有一次我半夜从明湖春喝了酒出来,看见有两个小姑娘在前面逃,他儿子在后面追,有个小姑娘已中了一箭,不停的在喊救命!” 

      他又叹了口气,道:“看见那么样一个大男人在追小姑娘,我当然要拔刀相助,替她们挡一阵,让她们逃走。” 

      香香道:“后来呢?” 

      赵无忌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个小姑娘根本不是小姑娘。” 

      香香更不懂,问道:“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赵无忌道:“是男人。” 

      香香傻了。 

      赵无忌道:“江湖中有帮叫‘一窝蜂’的采花贼,专门喜欢扮成小姑娘。” 

      香香道:“那两个小姑娘,都是采花贼?” 

      赵无忌点头苦笑:“幸好这母子两个人总算还看得出我不是采花贼的同伙。” 

      香香道:“他们当然也不会就这样放了你。” 

      赵无忌道:“他们给了我三个月限期,叫我把那两个采花贼抓回来。” 

      香香道:“现在限期已经到了?” 

      赵无忌道:“快到了。” 

      香香道:“你有没有替他们把人抓回来?” 

      赵无忌道:“还没有。” 

      香香看着他,摇头叹气,道:“这世上有种人好像总喜欢把虫子捉来往自己头发里放,你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人?” 

      赵无忌道:“只有一两只虫子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香香道:“你头发里还有什么?” 

      赵无忌叹道:“好像还有五六个蝎子,七八条毒蛇。” 

      香香没有再问。 

      她已经吓得声音都哑了。 

      她已经看见了好几条毒蛇! 

      毒蛇在一个破麻袋里,从破洞里伸出了头,吐着红信。 

      麻袋在一个人背上。 

      一个奇形怪状的人,不但鼻子缺了半个,耳朵也被咬得完全不像耳朵,一双眼睛里满布血丝,就像是毒蛇的红信。 

      可是他身上却偏偏穿着件大红大绿、五颜六色的袍子,更让他显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有条毒蛇已爬上了他的肩,盘住了他的脖子,伸出红信舐他的脸。 

      他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香香却已经有感觉了,香香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这个人也是你的债主?” 

      “嗯。” 

      “你欠他什么?”  

      “欠他五条蛇!”赵无忌嘴里好像也有点苦水:“五条最毒的蛇。” 

      香香有点不服气了:“你救了那两个采花贼,是你的错,像这样的毒蛇,你就是再多杀他几条也是应该的,为什么要还给他?” 

      赵无忌道:“因为他就是毒菩萨。” 

      香香道:“毒菩萨?” 

      赵无忌道:“他虽然满身都是毒,可是他的心却像菩萨一样。” 

      香香道:“菩萨也养蛇?” 

      赵无忌道:“别人养蛇,是为了害人,他养蛇却是为了救人。” 

      他知道香香不懂,所以又解释:“只有用毒蛇的唾液和血炼出来的药,才能解毒蛇的毒。” 

      香香又道:“你欠他的那五条毒蛇呢?” 

      赵无忌道:“那五条蛇都是异种,他在滇边的穷山恶水之中找了三年,才总算把这五种毒物抓齐了。” 

      香香道:“抓齐了又有什么用?” 

      赵无忌道:“用这五种毒蛇的唾液,就可以合成一种药,能解百毒,但是却一定要在它们活着的时候,让它们自己吐出来的毒液才有用。” 

      香香道:“我听说毒蛇只有在咬别人的时候,才会把自己的毒液吐出来。” 

      赵无忌道:“不错。” 

      香香道:“为了要采这五种毒蛇的唾液,难道他就让它们去咬人?” 

      赵无忌道:“他只有这法子。” 

      香香道:“他让它们去咬谁?” 

      赵无忌道:“咬他自己。” 

      香香又傻了。 

      赵无忌道:“我看见他的时候,那五条毒蛇正咬在他身上。” 

      香香道:“那时你怎么办?” 

      赵无忌苦笑道:“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我连想都没有想,就拔出剑把那五种毒蛇都斩断了,每一条蛇,都砍成了七八截。” 

      香香也不禁苦笑,道:“看来你的剑法倒真不错。” 

      赵无忌道:“可是我这件事却又做错了。” 

      花园里很静,黑婆婆和毒菩萨显然都是很沉得住气的人。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笃、笃”两声响,声音仿佛很遥远,又好像在耳朵边。 
      


      4楼2006-07-1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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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这声音,黑婆婆和毒菩萨的脸色都好像有点变了。 

        香香道:“这是不是打更的声音?” 

        赵无忌道:“是的。” 

        香香道:“我真的没有听错?” 

        赵无忌道:“你没错。” 

        香香道:“现在还是白天,这个人就打起更来,是不是有毛病?” 

        赵无忌道:“他没有毛病,他想什么时候打更,就在什么时候打更。” 

        香香道:“为什么?” 

        赵无忌道:“因为他打的更和别人不同,不是报时的。” 

        香香道:“他打的是什么更?” 

        赵无忌道:“是断魂更。” 

        香香道:“断魂更?” 

        赵无忌道:“只要他打过了三更,就有个人必定要断魂。” 

        他脸上也露出奇怪的表情:“夺命更夫柳三更,一打三更人断魂。” 

        又有更鼓响起,声音更近了。 

        虽然也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更鼓声,可是现在听在人耳里,已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香香忍不住问道:“现在他打的是几更?” 

        赵无忌道:“二更一点。” 

        香香又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道:“二更一过,三更岂非就快要到了?” 

        赵无忌道:“不错,二更一过,三更很快就要到了。” 

        香香道:“他也是你的债主?” 

        赵无忌道:“是个大债主。” 

        香香道:“你欠他什么?” 

        赵无忌道:“欠他一刀!” 

        香香道:“你还有几个债主?” 

        赵无忌道:“大债主,就只有这三个。” 

        香香道:“他们老早知道今天你会在这里?” 

        赵无忌道:“他们不知道。” 

        香香道:“可是他们全来了。” 

        赵无忌道:“是我约他们来的。” 

        香香几乎叫了出来:“是你约他们来的?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要命的债主,都约来?” 

        赵无忌道:“因为欠了人的债,迟早总要还的。” 

        他忽然又笑了笑。“难道你看不出今天也正好是个还债的好日子?” 

        断魂更又响了。 

        “笃、笃、当。”还是二更一点。要什么时候才到三更? 

        除了夺命更夫外,没有人知道。 

        柳三更慢慢的从花丛中走了出来,青衣、白袜、麻鞋、苍白的脸。 

        花丛中本没有这么样一个人,现在却偏偏有这么样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手里有轻锣、小棒、竹更和一根白色的短杖。 

        ——难道这就是夺命更夫追魂夺命的武器? 

        终年不见阳光的人,脸色本就是苍白的,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也是白色的,一种奇秘的惨白色,看不见眼珠,也看不见瞳仁。 

        ——难道这个总是令人断魂的夺命更夫,竟是个瞎子! 

        花丛外是条小径。 

        弯弯曲曲的小径,铺着晶莹如玉的鹅卵石。 

        黑婆婆和她的儿子就站在小径旁的一丛芍药里。 

        瞎子当然看不见他们。 

        可是柳三更走过他们身旁时,却忽然停下脚步,回过了头,道:“黑婆婆,别来无恙?” 

        黑婆婆冷冷的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淡淡的回答:“托柳先生的福,我们孤儿寡母,总算还没有被人活活气死。” 

        柳三更仰面向天,仿佛在沉思,也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一别算来已有十三年了,日子过得好快。” 

        黑婆婆道:“每天都有三更时分,左一个三更,右一个三更,日子怎么能过得不快?” 

        柳三更慢慢的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表情。 

        “何况有时候一天还不止一个三更,左一个三更,右一个三更,有的人老了,有的人死了,日子又怎么能过得不快?” 

        他嘴里在喃喃自语,手里用白色的短杖点着地,慢慢的向前走。 

        走到毒菩萨面前,他又停了下来。 

        他没有开口,毒菩萨也没有开口,麻袋里已有两条蛇像箭一般蹿了出来,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瞎子看不见,既然没有声音,瞎子当然也听不见。 

        可是这两条蛇刚蹿过来,他手里的短杖已挥出,恰巧打在这两条蛇的七寸上。 

        两条蛇立刻像麻绳般凭空掉了下去,躺在地上连动都不会动了。 

        柳三更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是又打死了你两条蛇?” 

        毒菩萨道:“哼!” 
        


        5楼2006-07-1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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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更道:“你是不是想要我赔?” 

          毒菩萨道:“你赔得出?” 

          柳三更淡淡的笑了笑,道:“那只不过是一条竹叶青、一条饭铲头而已,你要我赔,我随时都可抓个七八十条给你。” 

          毒菩萨吃惊的看着他,神色虽变了,声音却很冷淡:“用不着你费心,我自己也会抓。” 

          柳三更道:“既然你不想要我赔,我倒有句话要劝你。” 

          毒菩萨道:“你说。” 

          柳三更道:“你舍身喂蛇,以血肉换它们的毒液,虽然每次都能及时将蛇毒拔出来,可是多多少少总还有些残毒留在你的血里。” 

          他叹了口气,又道:“天毒尊者的拔毒取毒秘技,并不见得是绝对有效的。” 

          毒菩萨既没有承认,也不能否认。 

          柳三更道:“现在你血里的残毒,已经有一百零三种。” 

          毒菩萨忍不住问:“你看得出?” 

          柳三更道:“我是个瞎子,怎能看得出?” 

          他淡淡的接着道:“可是我知道,你血里的毒性只要再多加五种,菩萨就要变成僵尸了。” 

          赵无忌已走下了楼,站在灿烂的阳光里,看着这个夺命更夫。 

          他心里在问自己! 

          这个人究竟是真的瞎子,还是假的? 

          他不知道。 

          除了柳三更自己外,没有人知道。 

          小径上铺着鹅卵般的圆石,短杖点在石头上,发出的声音很奇特。 

          那绝不是竹木点在石头上的声音,也不是金铁点在石头上的声音。 

          这根短杖是用什么做成的? 

          赵无忌也猜不出。 

          他抬起头,看见柳三更已走到他面前。 

          三更前后 

          走到面前,赵无忌才断定柳三更绝对是个真的瞎子。因为他的眼珠是死的。 

          一个能看得见的人,绝不会有这样的眼珠,就算装也装不出。 

          柳三更忽然说道:“你在看我的眼珠子?” 

          赵无忌几乎被吓了一跳。这个人虽然看不见,却仿佛有双神秘而奇异的眼睛,隐藏在他身上某处神秘的地方,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好像瞒不过他。 

          柳三更接着又道:“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赵无忌实在很想再仔细看看。柳三更道:“好,你拿去看。”他竟用一只手指将自己的一个眼珠挖了出来,他的眼睛立刻变成了个黑洞。死灰色的眼珠子,也不知是用玻璃,还是用水晶做成的,不停的在他掌心滚动,就好像活的一样。 

          就算你明知道这种眼珠是假的,还是难免要被吓一跳。 

          柳三更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看清楚了?”赵无忌终于吐出了口气,说道:“是的。” 

          柳三更道:“你最好看清楚些,因为这就是我做错事的代价。”他惨白的脸上忽然露出悲痛之色,慢慢的接着道:“二十年前,我看错了一个人,虽然被他挖出一双眼珠子,我也毫无怨言,因为每个人做错事都要付出代价,无论谁都一样。” 

          赵无忌道:“我明白。” 

          柳三更道:“你认为你的朋友那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赵无忌道:“是的。” 

          柳三更道:“他是不是也应该付出代价?” 

          赵无忌道:“应该。” 

          柳三更道:“就算我那一刀已经砍在他的身上,他也应该毫无怨言?” 

          赵无忌道:“不错。” 

          柳三更道:“可是你却情愿替他挨一刀?” 

          赵无忌道:“我情愿。” 

          柳三更道:“为什么?” 

          赵无忌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而且已经受伤,已经不能再挨那一刀了。” 

          柳三更道:“你知道我这一刀有多重?” 

          赵无忌道:“不管多重都一样。” 

          柳三更道:“你不后悔?” 

          赵无忌道:“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 

          柳三更慢慢的将那颗眼珠子装了回去,一双死灰色的眼珠,仿佛凝视着他。


          一双假眼珠,能看得出什么? 

          赵无忌道:“现在,你随时都可以动手。” 

          柳三更道:“好。” 

          他的短杖本来已被夹在腋下,他一反手,就拔出了一把刀。 

          这短杖里藏着刀,雪亮的刀。 

          赵无忌挺起了胸膛,既然已决心要挨这一刀,又何必退缩? 

          毒菩萨忽然道:“等一等。” 

          柳三更道:“等什么?” 

          毒菩萨道:“他还有别的债主,你至少应该等他先还清了别人的债再说。” 
          


          6楼2006-07-1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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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忌道:“欠人的债,迟早总要还的,谁先谁后都一样。” 

            毒菩萨道:“你真的准备今天就把所有的债都还清?” 

            赵无忌道:“否则,我为什么找你们来。” 

            毒菩萨说道:“那么,你就不是赵无忌。” 

            赵无忌道:“我不是?” 

            毒菩萨沉声道:“我只知道一个赵无忌。” 

            赵无忌道:“哪一个?” 

            毒菩萨道:“大风堂的赵无忌。” 

            江湖中几乎没有不知道大风堂的人。 

            大风堂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帮派,他们的组织庞大而严密,势力遍布各地。 

            他们所定的宗旨却只有四个字: 

            “扶弱锄强。” 

            所以他们不仅令人畏惧,也同样受人尊敬。 

            毒菩萨道:“大风堂的堂主虽然是云飞扬云老爷子,实际执行命令的,却是赵简、司空晓风和上官刃三个人,我知道的那个赵无忌,就是赵简的公子。”


            赵无忌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居然能打听得这么清楚。” 

            毒菩萨道:“你若是这个赵无忌,今天就不该在这里。” 

            赵无忌道:“我应该在哪里?” 

            毒菩萨道:“在赵府大厅的喜堂里,等着别人去道贺。” 

            他盯着赵无忌,慢慢的接着道:“就连司空晓风和上官刃,今天都一定会赶去的,有他们在那里,天下还有谁敢去问你要债?” 

            赵无忌道:“我欠了别人的债,我就要还清,而且要自己还清,和大风堂并没有关系,和我父亲也没有关系。” 

            毒菩萨道:“你若真的就是这个赵无忌,今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 

            赵无忌道:“不错。” 

            毒菩萨道:“大喜的日子,通常都不是还债的日子。” 

            赵无忌道:“可是从今以后,我就是另一个人了,因为我已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妻子,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样自由任性。” 

            他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我的妻子就是我终生的伴侣,我们一定要彼此互相尊敬,我不愿让她嫁给一个无信无义、只会赖债的男人。” 

            毒菩萨道:“所以你一定要在她嫁给你之前,把所有的纠纷都了却,把所有的债还清?” 

            赵无忌道:“是的。” 

            黑婆婆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想她一定是个又温柔、又美丽的女人,而且真有福气。” 

            赵无忌道:“我能娶到她,并不是她的福气,是我的福气。” 

            黑婆婆道:“所以你一定要让她嫁给一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人?” 

            赵无忌道:“一个人只要活得问心无愧,就算缺了条腿、断了只手,也没什么关系。” 

            黑婆婆道:“所以你虽然没有找到那两个采花贼,还是要约我来?” 

            赵无忌道:“不错。” 

            黑婆婆慢慢的走过来,淡淡道:“你准备用什么来还我的债?用你的一只手,还是一条腿?” 

            她的眼睛里在闪着光,甚至比柳三更手里的刀光更冷! 

            赵无忌并没有逃避她的目光,只问道:“你想要我什么?” 

            黑婆婆看了看毒菩萨,道:“你想要他还什么?” 

            毒菩萨沉吟着,缓缓道:“普天之下,毒蛇的种类何止千百,最毒的却只有九品。” 

            黑婆婆道:“这种事我当然没有你清楚,我也懒得想。” 

            毒菩萨道:“他欠我的那五条毒蛇,其中有三条都在这九品之中,除了我之外,世上最多只有两个人能将这三种毒蛇生擒活捉。” 

            黑婆婆道:“是哪两个人?” 

            毒菩萨道:“不管这两个人是谁,都绝不是赵无忌。” 

            黑婆婆道:“所以你算准了他没法子还给你?” 

            毒菩萨道:“所以我本来就不是来讨债的。” 

            黑婆婆道:“你来干什么的?” 

            毒菩萨道:“来报恩。” 

            黑婆婆道:“报恩?” 

            毒菩萨道:“刚才柳先生说的不错,我血中的毒,的确已到了极限。” 

            黑婆婆目光一凝,道:“你自己本来并不知道?” 

            毒菩萨叹了口气,道:“等我发觉时,已经五蛇附体,欲罢不能了。” 

            黑婆婆问道:“难道,是赵无忌救了你?” 

            毒菩萨道:“若不是他在无心之中,替我杀了那五条毒蛇,现在我只怕已成了僵尸。” 

            黑婆婆道:“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他总算救了你一命?” 
            


            7楼2006-07-1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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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一次虽然是远在三十丈外爆发的,风向虽然并不是正对着他们,可是,他们还是感觉到一阵晕眩,仿佛要呕吐。 

              柳三更道:“莫忘记毒菩萨的毒并不是只能救人的,也一样可以要人的命!” 

              这一袋毒粉霹雳,本来当然是为了准备对付去喝赵无忌喜酒的那些宾客。 

              能够被赵简请到他“和风山庄”去的人,当然都是大风堂的精英。 

              一盏灯的火苗,就足以引爆三四粒霹雳子,“和风山庄”的大厅里,今天当然是灯火辉煌,也不知有多少盏灯、多少支烛。 

              如果让毒菩萨也混了进去,悄悄的在每一盏灯旁摆上两三粒霹雳子, 

              等到灯火的热度溶化它外面的蜡壳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赵无忌全身衣裳都已几乎被冷汗湿透。 

              柳三更道:“你一定想不到毒菩萨已经投入了霹雳堂。” 

              赵无忌的确想不到。 

              柳三更道:“你一定也想不到他们居然敢对和风山庄下毒手。” 

              他们敢这么样做,无异已经在向大风堂宣战! 

              只要战端一起,就必将是他们的生死之战,战况之惨烈,赵无忌几乎已能想像得到。 

              柳三更道:“这件事纵然不成,他们损失的只不过是毒菩萨一个人而已,他并不是霹雳堂的中坚,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可是这件事若是成功了,大风堂的精英,很可能就要毁于一旦! 

              赵无忌握紧双拳,道:“其实无论成不成,结果都是一样的!” 

              柳三更道:“为什么?” 

              赵无忌道:“他们既然敢这样做,想必已经有了不惜和我们一战的决心!” 

              他的声音兴奋而沉重:“我们大风堂数千弟子,当然也绝不会畏惧退缩!” 

              大风堂只有战死的烈士,绝没有畏缩的懦夫! 

              他几乎已能看见大风堂的子弟,在一声声霹雳的烟硝火石下,浴血苦战。 

              这些人之中,有他尊敬的长者,也有他亲密的朋友。 

              这些人随时都可以和他同生死,共患难。 

              他自己也准备这么做。 

              也许他们并没有战胜的把握,可是只要战端一起,他们就绝不再问生死胜负! 

              他相信大风堂的子弟们每个人都能做得到! 

              柳三更却忽然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笑,赵无忌吃惊的看着他,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笑。 

              柳三更道:“我在笑你。” 

              赵无忌道:“笑我,为什么笑我?” 

              柳三更道:“因为你又错了。” 

              他不让赵无忌开口,接着又道:“现在毒菩萨已死,和风山庄也安然无恙,所以这件事根本就等于没有发生过,霹雳堂只敢派毒菩萨这种人来下手,只不过因为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有人去问他们,他们也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是他们的主意。” 

              赵无忌道:“可是……” 

              柳三更打断了他的话,道:“大风堂和他们对峙的局面,已维持了二三十年,很可能还会再继续二三十年,以后甚至说不定还可能化敌为友,你现在又何必想得太多。”


              赵无忌道:“我应该怎么想?” 

              柳三更道:“你应该多想你那温柔美丽的新娘子,想想那些专程赶去喝你喜酒的好朋友。” 

              赵无忌眼睛又发出了光。他还年轻。 

              他本来就是个热情如火的年轻人,很容易被激怒,但也很容易就会变得高兴起来。 

              柳三更道:“所以你现在就应该赶紧骑着你那匹快马赶回去,换上你的吉服,到喜堂里去拜天地。” 

              赵无忌道:“可是我……” 

              柳三更道:“现在你已不欠我的,也已不欠黑婆婆的,可是,你如果还不走,如果还要让你的新娘子着急,我就要生气了。” 

              黑婆婆道:“我一定会更生气!” 

              赵无忌看着她,看着柳三更,忽然发现这世界上毕竟还是到处都可找到好人。 

              这世界毕竟还是充满了温暖,生命毕竟还是可爱的。 

              他又笑了。 

              他又高兴了起来。 

              灾祸毕竟还距离他很远,充满幸福和爱的锦绣前程,却已在他面前。 

              他跳了起来:“好,我马上就走。” 

              柳三更道:“可是还有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赵无忌道:“什么事?” 

              柳三更道:“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被别人灌醉。” 
              


              10楼2006-07-1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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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虽然他脾气变得更好,身体却渐渐衰弱,变得很容易疲倦。 

                处理过大风堂繁重的事务后,他常常会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疲倦得连话都说不出,有时,甚至会痛苦得全身都在痉挛抽缩。 

                他们兄妹渐渐发现了他的痛苦,断定他必定在隐藏着自己某种病痛。 

                他们兄妹虽然能勉强他去看大夫,可是这倔强的老人却时常不肯吃药。 

                他常说:“只有女人才会一天到晚吃药,难道你们要把我当作女人?” 

                这种想法虽然很不正确,可是只要他认为这是对的,就绝没有任何人能令他改变。 

                千千轻轻叹了口气,道:“今天他又偷偷的把那碗药倒进阴沟里了。” 

                无忌苦笑,道:“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像小孩一样怕吃药?” 

                千千道:“听说一个人年纪大了的时候,常常都会返老还童的。” 

                无忌道:“听说华山的陆老伯也特地赶来了,他的病因别人虽然诊断不出,可是在陆老伯手下,天下还有什么治不好的病?” 

                陆老伯就是“华山医隐”陆通,不但是华山剑派的名宿,也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 

                千千道:“今天中午吃过饭后,陆老伯就已经替老头子把过脉。” 

                她想了想,又道:“他们两个人还关在书房里,谈了很久。” 

                无忌道:“他们出来后怎么说?” 

                千千道:“他们出来的时候,老头子显得很高兴,还特地摆了一桌酒,约了三大爷在后园开怀畅饮。” 

                三大爷,就是大风堂的三位巨头之一,终日难得说一句话的“铁剑金人”上官刃。 

                金人还有开口的时候,要他说话,简直比要金人开口还难。 

                千千道:“他今天也陪老头子喝了很多酒,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的酒量很可能比你还好。” 

                无忌展颜笑道:“这么样说来,老头子的病一定已有了转机。” 

                千千道:“可是陆老伯却显得心事重重,连酒都不肯去喝。” 

                无忌又皱起了眉。 

                这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匆忙的脚步声,一个人在外面问:“大少爷在不在这里?” 

                无忌和千千都听出这是老姜的声音。 

                老姜在赵府已经待了几十年,已经由赵简的书僮变成和风山庄的总管,本来踢毽子踢得比谁都好的两条腿,近年来已被风湿拖垮,走起路来很困难。 

                可是赵简在他心目中,却永远都是昔年的那个大少爷。 

                他甚至连称呼都改不过来。 

                千千从地上一跃而起,推开了窗子,就发现一向最沉得住气的老姜,现在居然好像显得很着急,虽然早已停下了身,还在不停的喘息。 

                她忍不住问:“究竟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急什么?” 

                老姜喘着气道:“司空大爷已经从保定府赶来了,正在花厅里等着跟大少爷见面,大少爷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千千道:“你去找过?” 

                老姜说道:“我到处都去找过了,非但找不到大少爷,就连上官三爷,都不见踪影。” 

                千千也有点着急起来。 

                老姜跟随她父亲已有四十年,对和风山庄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连他都找不到人,还有谁能找得到?


                无忌忽然道:“我找得到。” 

                老姜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无忌笑了:“那地方只有我知道,我替你去找。” 

                他也不管自己身上已换了新郎倌的吉服,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冲了出去。 

                老姜看着他,摇头叹息道:“小少爷的脾气,真是跟大少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虽在叹气,眼睛里却充满了欣慰。 

                他的大少爷一生从未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如今毕竟有了善报。 

                能够眼看着这位小少爷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他自己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只希望这位小少爷能赶紧找到他的大少爷;赶快拜天地、入洞房,他也好喘口气,去找他的老伙伴痛痛快快喝两杯。 

                千千却有点不服气忍不住道:“我就不信这里还有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老姜道:“有些地方我们本来就不该知道。” 

                千千道:“为什么?” 

                老姜道:“因为那一定是大少爷处理公事的机密重地,大少爷一向公私分明,当然不会让我们知道。” 
                


                14楼2006-07-1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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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千道:“那么无忌怎么会知道?” 

                  老姜道:“小少爷是大少爷的传人,将来大少爷退休了之后,继承他事业的就是小少爷,这些事他当然应该让小少爷知道。” 

                  千千更不服气了:“凭什么只有他才能知道,我难道不是我爸爸亲生的?” 

                  老姜道:“你?你到底是女孩子!” 

                  千千道:“女孩子又怎么样?” 

                  老姜道:“女孩子迟早总要出嫁的,出嫁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一向说实话。 

                  千千想驳他都没法子驳他,只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就偏偏不嫁,看你怎么样?” 

                  老姜笑了,道:“我怎么样?我能怎么样?” 

                  他眯着眼笑,又道:“怕只怕到了时候,别人真想要你不嫁都不行了!” 

                  黄道吉日 

                  大风堂的组织严密而庞大,大风堂的势力不但遍布在中原,而且远及关外。 

                  大风堂能够有今日,除了因为“龙卷风神”云飞扬的雄心和气魄实在非人能及之外,也因为他还有三个一直跟他同生死、共患难;跟他并肩作战,始终奋战不懈的好朋友。 

                  这三个人就是司空晓风、赵简和上官刃。 

                  他们用血汗创立了大风堂,胜利和光荣,当然也应该由他们分享。 

                  自从云飞扬老爷子宣布封关五年,苦练一种绝代无双的剑法之后,大风堂的重担,已完全落在他们肩上。 

                  他们本就是生死之交,不但能共患难,也一样能共富贵。 

                  所以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争权夺利的事发生过,只有一心对外,扶弱锄强。 

                  可是他们三个人的脾气和性格,却绝对是三种不同的典型。 

                  司空晓风年纪最大,脾气最温和,是江湖中有名的“智者”。 

                  他平生不愿与人争吵,更不喜欢杀人流血。 

                  他认为无论什么事都可以用人的智慧解决,根本用不着动刀子。 

                  所以江湖中有的人偷偷的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他“司空婆婆”! 

                  大风堂门下的弟子,对他虽然十分尊敬,心里却并不一定真的佩服。 

                  这些血气方刚的热情少年们,总认为他做事未免有点虚伪,有点懦弱。 

                  他们有满心雄志,却偏偏总是施展不出。 

                  因为司空晓风早已决定了对付他们强敌“霹雳堂”的方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到必要时,绝不出手! 

                  大风堂门下的子弟,若是侵入霹雳堂的地界,杀无赦! 

                  上官刃是个无论遇着什么事都“三缄其口”的金人! 

                  就连跟随他多年的亲信,都很难听到他开口说一句话。 

                  他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些隐私,绝不容任何人过问他的私事。 

                  他的居室一向禁卫森严,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妄人一步。 

                  他也像赵简一样,妻子早故,惟一的女儿又被送到远方。 

                  现在他非但没有亲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他的孤僻和高傲,天下皆知,根本就没有人能接近他。 

                  所以他们三个人,最受子弟们爱戴的就是赵简。 

                  赵简少年时跃马江湖,快意恩仇,当街拔剑,血溅五步。 

                  到老来他的脾气虽已渐渐和缓,却仍然是个光明磊落的性情中人! 

                  只要你真是他的朋友,就算要他把头颅割下来给你,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这种人正是少年们心目中典型英雄。 

                  大家不但对他尊敬佩服,而且真心喜欢他,今天是他独生子大喜的日子,大家当然都要赶来喝他一杯喜酒。 

                  就连那位已经在青石山绝顶闭关两年的云老爷子,都特地派人送了份重礼来道贺。 

                  每个人都在等着看新郎倌的风采,更想看一看他那又贤慧、又美丽的新娘子。 

                  无忌一出现,大家就围了过来。 

                  虽然他并没有走到大厅去,可是后园里也有人,到处都挤满了人。 

                  大家看到穿吉服的新郎倌,还没有拜天地就出来乱跑,都觉得又惊奇、又高兴,绝没有任何人认为他失礼。 

                  赵二爷的公子,本来就应该是这么一个不拘小节,豪爽洒脱的男子汉。 

                  无忌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穿过后园里的一片桃花林,走过一条弯曲的小径,来到一个种满了青竹的小院。 

                  风吹竹叶,宛如听涛,外面的人声笑语,都没有传到这里。 

                  小院里有五间平轩,三明两暗,是和风山庄主人静思读书的地方。 

                  老姜当然知道这地方,当然来找过。 

                  他没有找到他的大少爷,只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前前后后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无忌并没有觉得失望,因为他知道这地方的秘密。只有他知道。 

                  最后面一间雅室,才是赵简的书斋,四面都是书架,走进来就像是走入了一间书城。 

                  可是这里也没有人。 

                  无忌大步走进来,确定了这里没有人,非但没有着急,反而放心了。 

                  因为只有他知道左壁的书架,还有个秘密,那才是他父亲处理大风堂事务的机密重地。 

                  他相信他父亲一定在这里,很可能正在和上官三爷商议什么机密的大事。 

                  他并没有直接进去,先用案上的青铜镇纸,轻轻敲了敲书架的第三格横木。 

                  他一连敲了三次,都没有反应。 

                  这时他才有点着急了,用力扳开了书架旁的板手,书架刚转开一线,他就已冲进去了。 

                  他的父亲果然就在密室里,身上还穿着特地为他儿子的吉日所裁制的紫缎长袍,手里还拿着他平时爱不释手的一个翠玉鼻烟壶。可是他的头颅却已不见了。 

                  无忌跪了下来,既没有号哭,也没有流泪。 

                  他眼中已没有泪,只有血! 

                  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将书桌上一本黄历吹起了两页,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翻开了一样,正好翻到第三页,上面正好写着: 

                  三月二十七日,大吉,宜婚嫁。 

                  这一天真是个诸事皆宜,大吉大利的黄道吉日。


                  15楼2006-07-1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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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玉老虎》 第二回 凶 手 


                    16楼2006-07-16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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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
                        “所以才有人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不错。”
                        “可是我听说二十七日的那天下午,只有上官刃一个人始终跟赵二爷在一起。”
                        “所以上官刃的嫌疑也不小。”
                        “他们两个人呢?”
                        “直到今天他们还在和风山庄。”
                        “谁走了,谁的嫌疑就更大,他们当然是谁都不会走的。”
                        “其实他们走不走都一样。”
                        “为什麽?”
                        “因为他们都是赵二爷的生死之交,都没有一点理由要下这种毒手,如果找不到确实的
                      证据,谁也不敢怀疑到他们。”
                        “现在有找出证据来吗?”
                        “没有。”
                        今天已经是四月初四。“头七”已经过了。
                        夜。
                        现在距离赵无忌发现他父亲体的那天,已经整整有七天。
                        已经七天了,赵无忌还没有流过泪,连一滴泪都没有。
                        他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当然更没有吃过一粒米。
                        他的嘴唇已乾裂,甚至连皮肤都已经乾裂。
                        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钡红润的脸色,已变得像是张白纸。
                        他的全身都已僵硬麻木。
                        贝见这种样子,每个人都害怕了,甚至连千千都害怕了。
                        鄙是没有人能劝他。
                        他什麽都听不见,什麽都看不见。
                        最难受的一个人当然是卫凤娘,她一直在流泪,可是现在连她的泪都已乾了。
                        这七天里,每个人都很少说话,每个人都在找,想找到一点线索来查出真凶。
                        鄙是他们找不到。
                        他们将和风山庄每一寸地方都找遍了,也找不出一点可以帮助他们查明真凶的线索来。
                        谁都不敢怀疑上官刃,更不敢怀疑司空晓风,可是除了他们外,别人更连一点嫌疑都没
                      有。
                        如果凶手是另外一个人,那麽这凶手一定是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妖魔。
                        大家虽然很少说话,多多少少总还说过几句。
                        上官刃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赵简被害的那段时间,他到什麽地方去了?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人敢要他解释。
                        後来别人才知道那时候他已醉了,醉倒在姜总管为他安排的客房里。
                        那是个有五间房的跨院,他和他的随从都安排在那里住宿。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赵标。
                        赵标不但是赵家的老家丁,而且还是赵二爷的远房亲戚。
                        赵标已经证实,叁月二十七的那天,从黄昏以後上官叁爷就一直在屋里睡觉。
                        他醒着时虽然很少出声,醉後睡着却有鼾声。他的鼾声有很多人都曾听过。
                        江湖中有很多人都认为,司空晓风能够有今天,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涵
                      养。
                        他的内家锦拳和十字慧剑,都还没有真的练到登峰造极,可是他的涵养功夫却绝对天下
                      第一这些虽然带着些讥讽,却也是事实。
                        只不过大家似乎都忘了,一个人练气功夫若不到家,又怎会有这麽好的涵养?
                        他知道和风山庄的人对他都难免有些怀疑,因为他的确在叁月廿六那一天就已到了。
                        鄙是他态度上绝没有露出一点不安的样子,更没有为自己辩白。
                        他提早一天来,为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绝对是个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几天他还是和平常一样镇定冷静,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有个人保持冷静,
                      才能使情况不致变得太乱。
                        无论在什麽样的情况下,他都绝不会忘记份内应该做的事。
                        他尽力安排赵简的葬殓,劝导大风堂的子弟,他相信这件事的真相,迟早总会水落石出
                      的。
                        不管别人怎麽说,谁也不能否认他的确有种能够使人稳定的力量。
                        所以大风堂永远不能缺少他。
                        “头七”已过,最後留下来守灵的一批大风堂子弟,也都回到他们本来的岗位上。
                        赵简虽然是大风堂的一根柱石,可是大风堂绝不能因为这根柱石断了而整个崩溃。
                        那就像是座精心设计的坚固建,虽然少了根柱石,却依然还是屹立不动,依然还是可以
                      禁得住风吹雨打。
                        司空晓风已经让他的子弟们明白了这一点,他希望大家都能化悲愤为力量!
                        设在大厅的灵堂里,除了赵家的人之外,留下来的人已不多了。
                        上官刃忽然站起来,道:“欧阳在等我。”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这句话只有五个字,除了司空晓风外,谁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鄙是只要有一个人明白就已足够。
                        如果只用五个字就能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上官刃绝不会说六个字。
                        千千看着他走出去,忍不住问:“难道他就这麽样走了?”
                        司空晓风道:“他非走不可?”
                        千千道:“为什麽?”
                        司空晓风道:“因为他和欧阳约好了见面的。”
                        千千道:“欧阳是谁?”
                        司空境风道:“就是欧阳平安。”
                        欧阳平安,就是中原十八家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他们早已计划,要和大风堂连盟。
                        这次欧阳平安和上官刃商议的,想必一定就是这件事。
                        千千没有再问。她也隐约听到过这件事,大风堂的确需要一个有力的盟友。
                        自从他们知道霹雳堂已和局中的唐门结成儿女亲家後,就在希望这盟约能早日签成。
                        霹雳堂独门火器已经足够可怕,现在又加上了蜀中唐门威镇天下一百六十年的毒药暗器
                      和他们的独门暗器手法,无疑更是如虎添翼。
                        这一直是司空晓风心里的隐忧。他只希望欧阳平安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将原定的计划改
                      变。
                        外面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上官刃显然已带着他的随从们离开了和风山庄。
                        啼声走远,灵堂显得更沈寂。
                        赵无忌还是动也不动的跪在他父亲的灵位前,乾裂的嘴唇已沁出血丝。
                        司空晓风缓缓地道:“这里的事,大致都已有了安排,再过一雨天,我也要走了。”
                        他当然也是迟早要走的。
                        云飞扬犹在封关期中,赵简忽然暴毙,大风堂更不能缺少他。
                        千千垂着头,想说什麽,又忍住。
                        她也不敢随便说话,只要一句话说错,他们很可能就要家破人亡。
                        鄙是她心里实在害怕。她父亲死了,哥哥又变成这样子,和风山庄却一定要维持下去。
                        这副千金重担,无疑已落在她身上。
                        她怎麽办?
                        司空晓风看着她,彷佛已看出她的心事,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很呈强的女孩子,可
                      是我们真有点担心他。”
                        他担心的当然是赵无忌。
                        每个人都在为赵无忌担心,却希望他能站起来,挺胸站起来。
                        鄙是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时候他才能站起来。
                        安寂的灵堂,忽然传来一阵笨重的脚步声,千千用不着回头就知道是老姜。
                        他的呼吸急促,脸上已因兴奋而发红,手里拿着个酒樽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他是不是又喝醉了?


                      18楼2006-07-16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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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晓风已注意到他的神色,立刻道:“你想说什麽?”
                          这少年家丁迟疑着,道:“有件事小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司空晓风道:“你说。”
                          这少年家丁又犹疑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上官叁爷带来的随从里,好像有个人是
                        从四川蜀中那边来的!”
                          司空晓风动容道:“你怎麽知道?”
                          这少年家丁道:“因为小的母亲是蜀人,小人也会说几句川话,昨天我无意间听到,上
                        官叁爷的那位随从说的就是川话。”
                          他想了想,又道:“而且川中的人为了纪念诸葛武侯,平时都喜欢在头上包块白布,那
                        个人晚上睡觉的时侯,也总是在头上色块白布,我本来想跟他用四川话聊聊,谁知他死也不
                        承认是四川人,到後来几乎跟我翻了脸。”
                          老姜接着道:“上官叁爷这次带来的随从里,的确有个人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本来想
                        问问他是什麽时候跟上了上官叁爷的?可是我也知道上官叁爷的脾气,又不敢问。”
                          现在当然什麽话都不必问了。
                          所有的证据,都已经等於指明了凶手是谁。
                          上官刃收买了赵标,替他作伪证,又怕赵标的嘴不稳,就叫他这个从川中来的随从,杀
                        了赵标灭口。
                          鄙是川中唐门的弟子,一向骄傲得很,怎麽肯做上官刃的随从!
                          这其中想必还有更大的阴谋。
                          “难道上官刃已经跟蜀中唐门和霹雳堂有了联络?”
                          “他杀了赵简,难道就是为了要讨好他们?”
                          这些问题大家非但不敢说出来,简直连想都不敢去想。
                          司空晓风的拳紧握,手心也沁出了冷汗。
                          巴在这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的赵无忌,忽然跳起来冲了出去。
                          上官堡赵无忌全身都已僵硬麻木。他已完全虚脱,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奇怪的是,他的心里反而变得一片剔透空灵,反应也变得此平时更敏锐,无论多少声
                        音,在他耳中听来都笞如雷鸣!
                          每个人说话的声音,在他德来,都好像是在他耳畔喊叫。
                          这也许只因为他整个人都已空了,已变得像瓷器般脆弱。
                          鄙是他并没有失去他的判断力。
                          为甚麽一个人在体力最衰弱的时侯,思想反而更灵敏?.他已判断出谁是凶手.他跳起
                        来,冲出去。没有别人阻拦他,只有司空晓风。
                          司空晓风只伸出手轻经的一挡,他就已经倒了下去。
                          刚才他被仇恨所激起的最後一分潜力现在都已用尽了。
                          现在,竟连个小孩子都可以轻易击倒他司空晓风道:“我知道你要到那里去,我本不想
                        拦阻你,因为我自己也一样想去。”
                          赵无忌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就像是只负了伤的野兽。
                          司空晓风道“可是你现在绝不能去,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千千的眼睛红了,大声道:“可是我们却一定要去,非去不可?”
                          司空晓风道“上官刃阴鸷深沈,手下本就养了批随时都可以为他卖命的死士,再加上蜀
                        中唐门的毒门暗器我们就算要去,也不能就这样去。”
                          千千道:“们要怎麽样才能去?”
                          司空晓风道“要等到有了一击必中的把握才能去!”
                          他叹了口气又道:“如果一击不中,让他全身而退,以後我们只怕就永远不会再有第二
                        次的机会了。”
                          他说的是实话。
                          但是和风山庄的属下却拒绝接受。
                          片刻间在老姜统率下一百叁十六名家丁,都已聚集到灵堂前的院子里,每个人都有了准
                        备强弓硬弩长枪快刀。
                          这一百叁十六个人之中,至少有一半曾经苦练过十年以上的武功。
                          老姜跪倒在司空晓风面前,以头碰地,碰得连血都流了出来。
                          他血流满面,不住哀求,只求司空晓风能让他们去复仇。
                          司空晓风当然也看得出无论谁都已没法子改变他们的主意。
                          他本来一向不赞成使用暴力。
                          鄙是以暴制暴,以血还血,就连他也同样无法反对。
                          他只有同意:“好,你们去,我也陪你们去,可是赵无忌”
                          老美抢着道:“小少爷也非去不可,我们已经替小少爷准备了一锅参汤,一辆大车,在
                        


                        20楼2006-07-16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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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希望他自己能够好好的保重自己。
                            四月初六,阴。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上官刃的一点消息,大家的情绪更焦躁。
                            奇怪的是,赵无忌反而显得比前几天镇定多了,而且,每天都一大碗一大碗的吃饭。
                            我从小巴在注意他,当然很了解他的脾气,他忽然变成这样子,一定是因为他已经下了
                          决心,要去做一件事。
                            虽然他自己没有说出来,只是我相信他一定是要亲自去找上官刃,替老爷子复仇。
                            巴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去复仇,不但太危险,希望也很小。
                            鄙是像他那样的脾气,若是已下了决心要去做一件事,又有谁能劝得住他?
                            我只希望他能进来见我一面,告诉我,他是准备在什麽时候走,也让我能告诉他,不管
                          他到那里,不管去多久,我都会等他的。
                            巴算要我等一辈子,我也愿意。
                            四月初七,阴。
                            出去追踪的四批人,已经有两批回来了,果然连一点结果都没有。
                            上官刃究竟躲到那里去了?有什麽地方能够让他们藏身?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可是我不敢说。
                            这件事的关系实在太大了,我绝不会乱说话。
                            但愿赵无忌不要想到这地方,因为他如果找去,恐怕就永远回不来了。
                            天黑了之後,外面就开始下雨,下得我心更乱。
                            赵无忌,你为什麽不来看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跟你说说话那怕只说一句也好。
                            昨天我刚写到这里,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我就停了下来。
                            这段是我今天补上的,因为昨天晚上赵无忌走了之後,我就已没法子握笔了。
                            那麽晚还来找我的,当然是赵无忌。
                            我看见了他,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又说不出的难受。
                            我高兴的是,他总算来看我了,难受的是,我已猜出他是来跟我道别的。
                            我果然没有猜错。
                            他说他要走了,去找上官刃,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上官刃,替老爷子复仇。
                            他说他见过我之後,就要走了,除了我之外,他没有告诉别人,连千千都不知道。
                            我本来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可是一听到他这些话,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件事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临走的时侯,只来跟我一个人告别,这表示他心里还有
                          我,可是他为什麽不肯带我走。
                            其实我也知道他不能带我走,他这一走,前途茫茫,我也不能拖累他。
                            鄙是我却不能不难受。
                            我舍不得让他走,又不能不让他走。
                            我若不让他去报父仇,岂非变成了赵家的罪人,将来怎麽有脸去见老爷子於九泉之下?
                            他看见我流泪,就安慰我,说他这畿年一直在苦练,对自己的武功已经很有把握,而且
                          这次出门,也已有了准备?
                            他真的有了准备,不但带了不少盘缠路费,还把各地和老爷子有交情的朋友都记了下
                          来。
                            大风堂在各地的分舵,他也早就记得很清楚,所以他要我放心,在外面绝不会没有照
                          顾。
                            我真想告诉他,我多麽希望能陪在他身旁,能让我自己照顾他。
                            鄙是我什麽都没有说,我不想让他到了外面,还要因为惦记我而难受。
                            我宁愿一个人自己在这里流泪。
                            今天是四月初七,雨已经停了,天气忽然变得很热,就像是夏天。
                            今天早上我才知道,司空晓风昨天晚上就走了,他走了之後,赵无忌才走了的。
                            天刚亮的时侯,就已经有好几批人出去找赵无忌,我希望他们能把他找回来,又希望他
                          们找不到他,让他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不管怎样,我都决心不要再关在房里流泪了,我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帮着千千来
                          管家,因为,这也是我自己的家。
                            我要让老爷子在天之灵知道,我是赵家的好媳妇。
                            活在架子上的人夜。夜雨如丝。冰冷的雨丝,鞭子般打在赵无忌脸上,却打不灭他心里
                          的一团火。
                            因为仇恨燃烧起来的怒火,连凤娘的眼泪都打不灭,何况这一丝丝夜雨他一直在不停的
                          打马狂奔,并不是因为他已有确切的目的地,急着要赶到那里去,只不过因为他要远离凤娘
                          


                          23楼2006-07-16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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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忌道:“说不定他开了很多家当铺,当铺一向是赚钱的生意。”
                              主人忽然叹了口气,道:“难道你把我看成了个生意人?难道我看起来那麽俗气!”
                              赵无忌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看来的确不是个生意人,一点也不俗气。
                              司空晓风道:“他虽然行动不便,连只苍蝇都打不死,可是对他无礼的人,却往往会在
                            第二天无缘无故的突然暴毙。”
                              主人叹息着道:“一个忍心欺负残废者的人,上天总是会降给他噩运的!”
                              司空晓风道:“我却一直弄不清楚,降给那些人噩运的究竟是上天,还是他自己?”
                              他傲笑着,又道:“我只知道在他那叁十个随从里,至少有十个人绝对可以算是武林中
                            的一流高手。”
                              赵无忌听着他说,就好像在听一个神话中人物的故事。
                              司空晓风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了?”
                              赵无忌道:“不知道!”
                              司空晓风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交了很多年的朋友,连他真正叫什麽名字
                            都不知道,但是我只要知道他在附近,我就会放下一切,赶来看他!”
                              主人微笑道:“我们已很久不见了,所以你想来看看我”
                              他转向赵无忌:“可是这位年轻人却未必想来看一个像我这样的残废,现在他心里说不
                            定就已觉得很无聊!”
                              赵无忌道:“能够见到一位像你这样的人,无论谁都不会觉得无聊的!”他说得很诚
                            恳:“只可惜我还有别的事,现在就要走了!”
                              主人道:“如果你答应留下来,我保证你今天晚上还可以见到许多更有趣的人、更有趣
                            的事”
                              赵无忌迟疑着,他的好奇心已被引起,已无法拒绝这种邀请。
                              主人笑得更愉快一个终年生活在孤独中的人,总是会特别好客的。
                              他再次向赵无忌保证:“我想你绝不会失望。”
                              今天晚上,究竟会有些什麽人到这里来?
                              在这麽样一辆奇怪的马车里,面对着这样一个奇怪的主人,已经是种令人很难忘记的经
                            历。
                              赵无忌寅在想不出今天晚上还会遇见什麽更有趣的事!
                              长榻旁边的扶手上,挂着个小小的金钟,主人拿起个小小的金,轻轻敲了一下。
                              他微笑着解释:“这是我叫人用的钟,我只敲一下,就表示我要叫的人是我的管家胡
                            巨。”
                              钟声刚响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胡巨已出现了,就像是个随时随刻都在等着魔法召唤
                            的精灵。
                              他是个九尺高的巨人,双目深陷,头发鬈曲,黝黑发亮的脸上,带着种野兽般的悍之
                            态,一双青筋暴露的大手,腰带上斜插着柄闪亮的波斯弯刀,使得他看来更危险可怕。
                              但是在他的主人面前,他却显出了绝对的服从与恭顺。
                              他一出现,就五体投地,拜倒在他主人的脚下,用最恭敬的态度,轻轻吻着他主人一双
                            穿着软绸睡鞋的脚。
                              对他来说,能够吻到他主人的脚,已经是种莫大的荣宠。
                              主人对他的态度却是冷峻而严肃的:“现在是不是已将近子时”
                              “是。”
                              “你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是。”
                              主人虽然很满意,却没有露出一点嘉慰之色,只淡淡的吩咐:“那麽现在我们就可以开
                            始。”
                              “是。”胡巨再次五体投地,才退下去。
                              他虽然只说了一个“是”字,赵无忌却已听出他的口音非常奇异生硬。
                              主人又看出了客人的好奇,道:“他的父亲是个波斯商人,他本来是大将军帐下的力
                            士,有一次误犯军法,本当就地处决。”
                              大将军的军令如山,天下皆知,他怎麽能从刀下逃生的。
                              主人道:“是我用一对大宛名种的汗血马,从大将军那里,把他这条命换回来的。”
                              大将军爱马成癖,在他眼中看来,一对名种的好马,远比任何人的性命都珍贵得多。
                              司空晓风叹息着道:“幸亏你有那样一对宝马,才能换得这麽样一个忠心的仆人。”
                              主人道:“他不是我的仆人,他是我的奴隶,我随时都可以要他去死”
                              他淡淡的说来,并没有丝毫夸耀的意思,只不过说出了一件事实而已。
                            


                            26楼2006-07-16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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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鄙是在别人耳中听起来,却无疑又像是个神话中的故事。
                                幸好赵无忌对於这种事已经渐渐习惯了,已不再惊奇,更不会怀疑。
                                巴在这时,黑暗的树林里,就像是奇迹般大放光明。
                                赵无忌本来连一盏灯都没有看见,现在四面却已被灯光照得亮如白昼。
                                本来立在马车前的树木忽然全部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树木,很快就被一根粗索拖开。
                                一这片树林竟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平地。赵无忌虽然亲眼看见,几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
                              睛。
                                主人苍白的脸上终於露出满意之色。
                                对於他的属下们这种办事的效率,没有人还觉得不满意。
                                司空晓风又在叹息。他一直希望他的属下做事也能有同样的效率。
                                他忍不住道:“像胡巨这样的人,就是要用十对宝马去换,也是值得的。”
                                主人微笑。
                                这个人虽然不是生意人,却一向很少做亏本的生意,雨已经停了。
                                树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竹板的声音,一个人大声吆喝。“五香熟牛肉,菜肉大云
                              吞。”吆喝声中,一个头戴竹笠的胖子,挑着个云吞担子走入了这片空地。
                                担子前面的一头,一炉火烧得正旺,炉上的锅里热气腾腾,後面的一头除了有个放碗筷
                              作料的柜子外,还有个摆牛肉的纱罩。在江南,在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便随时都可以找到
                              这样的小食,叫一碗热呼呼的云吞来吃。
                                鄙是赵无忌做梦也想不到,在这里也会看见这种小食。
                                这地方有谁会吃他的云吞?
                                云吞搪子刚放下,外面又响起了叫卖声,一个人用苏白唱着:“白糖方糕黄松糕,赤豆
                              绿豆小甜糕。”
                                一个又高又瘦的老人,背上背着个绿纱柜子,一面唱,一面走进来。
                                他卖的这几种软糕,都是苏杭一带最受欢迎的甜食。
                                鄙是他怎麽会卖到这里来了?
                                来的还不止他们两个。
                                跟在他们後面,还有卖卤菜的卖酒的卖湖北豆皮的卖油炸窝面的卖山东大馒头的卖福州
                              香饼的卖岭南鱼蛋粉的卖烧鸭叉烧的卖羊头肉夹火烧的卖鱿鱼羹的卖豆腐恼的卖北京豆汁
                              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小贩挑着各样的担子,用南腔北调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从四面八
                              力走入了这片灯火通明的空地。
                                这片平地忽然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就像是个庙会集。
                                赵无忌看呆了。
                                他从末看见过这许多实零食点心的小贩,更想不到他们会到这里来。
                                他们到这里来是干什麽的?
                                这里有谁会去吃他们卖的东西?
                                没有人吃,他们就好像准备自己吃。
                                鄙是他们在还没有开始吃之前,每个人都将自己卖的东西,选了一份最好的送来,送给
                              这辆神秘马车的神秘主人。
                                卖云吞的先捧着一碗热腾腾的云吞走过来,在车门外跪下,恭恭敬敬的说道:“这是弟
                              子孝敬主人的一点意思,恭祝主人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主人只微笑着点了点头,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说。
                                鄙是这卖云吞的已经感激得要命,高兴得要命:因他已看见了他主人的微笑。
                                然後卖糕的卖卤菜的卖酒的实豆腐皮的页香饼的....一个接着一个,都过来了,而
                              且,都跪下来,用他们自己的家乡话,说出了他们对主人的感激和祝贺。
                                听他们的音,南腔北调都有,显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们不约而同,不远千里赶到这里,难道只为了要送这一卷香饼一碗云吞?
                                赵无忌更奇怪!
                                等到他看见一个卖油炸五香花生的老太婆,捧着把花生走过来时,他几乎忍不住要叫出
                              声来。
                                这个卖五香花生的老太婆,赫然竟是以“金弓银弹”名满江湖的黑婆婆。
                                黑婆婆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他,更不认得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献出了自己的礼物,
                              换得了主人的微笑,就满怀感激的走了。赵无忌也只好将自己的好奇心勉强压制着。他一向
                              是很有家教的年轻人,他不愿在这个好客的主人面前失礼。
                                这时小贩们已经在开怀畅饮,你饮我的酒,我吃你的牛肉彼此交换,吃得痛快极了。这
                              种吃法的确别致有趣,远比吃整桌的翅席还要痛快得多。
                              


                              27楼2006-07-16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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