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药志•醉生梦死》
那个女人曾经问我，倘若我是她，还会不会去追寻那飘渺虚无的梦想？
“既然你知道那份梦想太过虚幻，那为何又要苦苦追寻？”我反问道。
她看着我，笑而不语。
1
清越的琴声传来，一瞬间使得四周安静了许多。
我抬头向上望，雕花的楼阁中，可以看见一个青丝绰乱的身影她没有看过我一眼，而我也没有看清她的面容，却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在某种意念的驱使下，我向她走去，越向上，琴声便越清晰。
我坐在她面前，她仍在弹琴，桌上，却多了一个杯子。我细细听着那首曲子。
“《秋风词》？”我笑着问她。尽管才刚认识，可我们却像故人一般。她笑了，抬起头。眸子，多么漂亮的琥珀色！我入迷的看着，那双如秋水一般清幽的眸子似乎有一种魔力，一种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听听我的故事吧。”她说。我惊讶于她在我猜测她的过去时开口，并一语中的。“你怎么知道我想听你的故事？”她有读心术吗？
她笑得愈发灿烂：“直觉。”
“直觉？”
“对。直觉。”
接着，她便用那干净的声音，把我带入了她的世界。
2
“我是一只蝶，一只小小的蝶。而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人，一个寻常的捡药女子，身着一袭素衣，幽居于天底下属于自己的自己的，小小的一隅。”
“或是成为一名歌姬，抚琴笙歌，清秀的脸庞施着淡淡的胭脂，华裳拖地，轻歌曼舞。”
“偏偏这一切全都不可能，我只能是一只蝶。但我不认命于是我化为人形，来到这里，等待机会。”
“我发誓，无论用怎样的办法，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使梦想实现，哪怕只是一夜，哪怕……”
“仅仅是梦。”
我啜着茶，感叹于她的执着。她不言语，似乎等待着我的开口。
良久。
“好吧，我输了。”她无奈的抿了抿嘴，旋即换上了认真的表情，“你有办法吗？”
“啊？”我装作在看茶的颜色。
“我看得出你不是寻常女子。你一定有办法实现我的梦想的，对吗？”
我犹豫了。是的，我的确是有办法，调制出那种药剂。可它却是一种毒药，服下那药的第二天，便是会死去。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她看出了我的不安，苦笑：“既然你不愿意帮我，那就作罢吧。改日再聊。”
“等等。”我唤住了她。“无论用怎样的办法，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使梦想实现，哪怕只是一夜，哪怕……仅仅是梦。”她的话又回响在我的耳边。我负责把药剂调好，而决定权，在她身上。
“我答应。但，不是现在。”
3
皓月当空，给维姬美丽的脸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辉。
“在想药的事？”我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知我者——”她笑了。“红罗也。”我替她把话说完。“讲讲吧，关于那种药的事。”她带着醉意对我说。“醉生梦死，能让人在服用后拥有一个最美好的梦，但……”指尖掠过琴弦，留下一串悲戚的余音。“梦境结束后，会死。你真的打算喝了它？”“放心吧，我死后会自动从别人的记忆里消失，尸体也会化为粉尘，官府不会找上你的。”她眨眨眼，浅笑着。我不屑的看着她：“我还怕他们不找我呢！大牢里包吃包住，有什么不好的？”她捂着嘴“哧哧”的笑了：“你还真是个怪人……别人都怕坐牢，你却抢着去……这也许会是我们最后的几次谈话了吧？”
“是啊，以后就不能这么开心的笑了。”她轻叹了一口气。我沉默不语。
相对无言。
我放下了手中的茶，把我的玉石坠子扔给她。
“这是你的了。”
4
清丽的烛如茶匙一般调匀了夜色。维姬仍守着那张桌子，小心翼翼地从茶壶中倒出带着芬芳的茶水。
我看了看那杯茶：“你还真舍得。上等的碧螺春呢……”她莞尔一笑：“已经是要走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舍得的？”
她伸出手，手心正躺着一个温润清凉的玉坠儿：“这个还给你，反正我也没用。”“留作纪念吧。让它陪着你……”
“那么……”我把那个瓶子取出来，放在桌上。“真的要喝？”我问。“真的。”她笑得比以往更加动人，也更加凄美。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
“红罗，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
这个女人面对我，喝下了醉生梦死，向我露出她最后的笑颜：“别了……”
尔后，她闭上了眼，坠入那永恒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