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想起昨天的告白,还是会觉得很难堪。
课间操结束后,操场上的人全涌入各自的教学楼,多少挤得有些壮观。
在楼梯口处,看到前方几步之遥的陈免。我努力伸了伸头,穿过人群缝隙,发现他又紧紧走在班里一个羸弱男D的左后边——这是作为转校生刚两个月的我,发现的两个月持续不变的神秘现象。
这多少让我心里很复杂。
我喜欢陈免,这没什麽不好承认的,虽然只有我自己知道.但如果他们上演的是沈美小说桥段,我该怎么办.
——我居然要和一个男人抢男人.
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於是立即给自己下达了“将美好的陈免拉回正轨,绝对不能让其沦陷为如狼似虎的同人女们虎视眈眈的对象”的义不容辞的任务。
动作永远比脑子快的我,在陈免踏入教室大门的一瞬间抓住了他胳膊,把他拖到本层楼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他脸上写著迷茫眼里写著惊愕,我也突然意识到根本没组织好语言的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很突兀。只能欲言又止地站在他面前,一阵“嗯,啊,这个,对,是这样,不对,呃……”,便著急地抬手挠后脑勺。
依然有三三两两的同学经过这里,好奇地看著在厕所门口对峙的男女。
“难道你觉得D很妙?!”我终於在众多分割语气词之后,发出一句整话。
“什麽?”他继续摸不著头脑。
“……我怎么觉得他没一点好的。那么乾瘦,说话时嘴巴像包饺子。走路也不好看,从来不吭气,简直没有存在感……你太没眼光了……”我一个劲说著,不敢抬头於是只够看到他的下颚和脖颈。
“你到底在说什麽?”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难道你以为我跟D……”
“谢谢!你这样说,那肯定不是了!再见!”我如释重负,欲赶紧转身离开这尴尬的氛围。
“等等!”他提高嗓音,“你干嘛那么想?”
“这……”
“你干嘛那么想,庄姑娘?”
“好吧。那你告诉我为什麽每次早操解散后佬喜欢走在D左后方,并且还…...老贴那么死紧?”说这话时,我自己也拼命抑制著翻腾的胃酸。
“......呃,这你也可以发现。呵呵,但我不太好说。”
惊!本以为他既然问了,肯定会大方地告诉我。居然还是要隐瞒。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行啊免爷!”一个和陈免熟识的外班男生经过时,大力地拍了下他肩膀,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又望了他一眼,便和一大群嬉闹推搡的男生一起离开。
我正在调集大脑里的所有语言细胞,准备来次“探秘大作战”。这个男生的突然出现让我瞬间差点被口水呛到。
这意思......搞得像我在和陈免告白似的。
可是......男生被女生堵在厕所门口,女生低著头语无伦次,涨红了脸和男生面对面站著——任谁都会想象是告白场景吧!
反正是喜欢他的,反正大家都会以为我在跟他告白,不如......
“我是在想,如果你真的和D是地下恋人的话......”我咂了咂嘴巴。
“啊?什麽乱七八......”
“......不如让我做你的小妾吧。”
告白地点是厕所门口。
告白时间是走廊人最多且来来往往不亦乐乎的课间散操时间。
告白氛围没有任何美妙浪漫的气息(回忆起来很不得带有厕所的异味)。
告白话语也是没头没脑没有任何巧妙设计和铺陈的鬼话。
所以,结果当然是被拒绝。
被拒绝的理由是“......呵,可我有喜欢的女生啊”。
很好很强大。所有校园小说的俗套戏码,都在我身上华丽上演了,并且还是扮演三角中最吃亏的角色。
而他所说的“喜欢的女生”,居然是本年级美术班的才女乔满——甜美动人气质独特,像极了《蜂蜜与四叶草》里的苍井优。一想起苍井优迷人的微笑,连我都不能自持,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我故意等人走空了才离开教学楼。一个人推著自行车,走在下晚自习的路上。惧色灯光把街道氤昷得很温柔,树叶、末班公车、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头顶一个个闪著灯的商业招牌,到处都被笼罩在暖色调中。所谓“暗夜伤怀”,好歹也让本尊彻底尝试次唉,难得心情惆怅的契合。
正在拼命回忆“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几对字到底怎么排序,陈免骑著自行车在我身边减速。我扭头看时他已下来。
我誓死不主动说话,於是低头继续推车。
该死,他居然也不出生,推著车和我并肩走著。
行进了一段,我忍无可忍於是狠狠扭头,怒目道:“大半夜一起走很浪漫吗?!”
他还是沉默。我非常矫健地一屁股坐上自行车,甩下一句“本姑娘恕不奉陪!”便离弦般冲出去。然后他果然也离弦般跟上我的速度。
“慢点,叫你慢点,别跟个飞虎队似的。”他一边控制速度方向,一边扭头说。
我哪听得进他的屁话,猫著腰企图超越他,誓把生命交给双脚。
“喂。”他欲言又止。
“干吗!”我仍然目不斜视,盯著前方拼命加速。
“你不觉得我们做朋友比其他任何关系都好吗?”
“不觉得!”
“其实你没有太伤心对不对?”
“狗屁!”
“你快别这样了。”
“怎样?”
“我们继续做朋友好不好......”
“听不清!”
“我挺喜欢你的,继续做朋友吧。”
“......”
“要我说第三遍吗?”
“......准了!”
呼啸的风似乎从眼睛灌进耳朵,我瞬间失明失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