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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只到梨花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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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折之卷 不道人间】 激烈
袁黛儿给杨劼倒了酒,用筷子夹起一大肉丸子,递到杨劼面前,不无得意地说:“这是狮子头。我让小六子从御膳房搞来这些,今日我陪你一起喝酒。”
眼前的三公主含着笑,神色极为温柔,晶亮的眼里闪着光。不知为何,杨劼被感动了,不由自主一口咬下,笑说:“真香。”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来陪你。”袁黛儿大胆地说着。
杨劼迟疑地想说什么,袁黛儿将酒盏端到了他的嘴边,一口酒下去,连带刚才想说的话都吞下肚了。
两个人对饮。满屋子的欢声笑语,随着酒香,一缕缕向窗外飘荡。
酒过三巡,袁黛儿的脸上泛起酡红。她本是性急的人,喜怒哀乐尽显脸上。此刻她痴痴地望着杨劼清俊的五官,起身,一个踉跄坐在杨劼身边。杨劼下意识想躲避,袁黛儿长长的发缕缠上了他的颈脖。
那细碎的呼吸撩在耳鬓,有些酥麻,让杨劼逐渐失去往日的平静。仿佛听见血脉流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震得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感觉,他不由颤抖地搂住了她。
袁黛儿靠着杨劼的肩,满足地呢喃:“我拿命当赌注,赌你将来会娶我。”杨劼惊醒,想摆脱袁黛儿缠住的手臂,无奈袁黛儿整个身体斜在他身上,他一时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似乎有阵风起房间的门吱嘎响了。两人闻声同时侧头看去,似被定魂针钉住了。
阿梨站在门口,亮得骇人的眼睛直直地对着他们。一对柳叶黛眉在阴翳中,不见昔日的妩媚,只见狰狞。
今日裴元皓突然有事去将军府,阿梨闲着没事,掏出从喜春坊私藏的金银首饰,大概估算了一下,就全部拿到街上变卖,最后换成了银票。银票的数目不多,却也够解居无定处之苦。
她喜滋滋地往小旅舍赶,想给杨劼一个惊喜。也许兴奋过头,她丝毫没有在意楼下老板诧异的眼光。直到听到杨劼房间里有女子的说话声,脸上的笑意才消失。她略一迟疑猛然推门,撞见的便是这番旖旎景致。
杨劼没料到阿梨会突然出现,慌忙推开袁黛儿,失措地唤了声:“阿梨……”
阿梨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眼光死死盯住袁黛儿,语音却是镇定,“你是谁?”
明知杨劼与阿梨的关系,袁黛儿却无半点让步之意。她抬起骄矜的下颚,反问:“真好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我倒认得你,你就是南门喜春坊的名妓阿梨姑娘。听说你已经被裴大人收了,怎么上这儿来了?”
“我来找自己的未婚夫。”阿梨目光如炬。
“未婚夫?没听说过。”袁黛儿讥诮道,心里却恨得痒痒。
“是啊,我跟杨劼是定下婚约的,也许他忘记告诉你了。”阿梨淡淡地回敬,眼光却幽怨地飘过杨劼,杨劼心虚地低下头。
她想起来了,秋天河畔与他相逢的时候,远远站立观望的所谓的“朋友”,就是这个女子。
那是,他们一定在交往了吧?而她却蒙在鼓里——他还有多少隐瞒着她的?想到这里,阿梨的心隐隐作痛,却勉力忍住,用一种强硬的姿态面对着袁黛儿。
阿梨幽澈的眼眸愈深,深得不见底。在这样眼眸的逼视下,袁黛儿失去了耐力,她发怒道:“杨劼早晚会平步青云,你配得上吗?我劝你还是乖乖离开他,省得到时候一哭三上吊的,招人笑话。”
“招人笑话的不会是你吧?”看着袁黛儿脸色突变,阿梨现出一个百媚千娇的笑容,“我跟着少爷十多年,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清清楚楚。对于你这样的女人,只能逢场作


1楼2011-08-07 11:30回复
    “你太不讲道理了!”
    “是你不讲理!袁黛儿不过是陪我喝喝酒,你也可以回去陪姓裴的,我不阻拦!”
    阿梨已经气得面色苍白,咬牙道:“好,我这就回去陪他!”
    房间里安静下来,掺着浓郁的酒菜香,空气变得异乎寻常的僵冷。杨劼疲倦地坐在桌旁,听到后面门扉剧烈的吱嘎声,一股清凉的风灌入。
    他知道,阿梨走了。
    酒菜已凉,一地狼藉。日影掠过窗帘,阴暗如潮如水。杨劼似是惊醒,起身快步走出房门。楼梯口早已不见阿梨的踪影,只有一缕余香幽幽飘散,杨劼惆怅地站住了,正看见对面几名方可探头往这边张望。
    “看什么看!”
    杨劼恼怒地喝问一声,回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十天后的某个夜。
    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满府寂静只闻得三声更鼓,偌大的晟阳王府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裴元皓却起来了。披上了厚重的裘袍,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出了房门。
    内院的厢房位置被高大的梧桐掩蔽,前面是粼粼的荷花池,屋檐下一盏琉璃纱灯在夜风中摇晃,池水扯出一道五彩霓虹,让裴元皓能够清晰地望见池畔的动静。穿过花茎,面对着水池,他止了步。
    果然,阿梨静静地坐在池畔,月光剪起她纤柔的背影,茶色的棉裙在灯下如花绽开。裴元皓默默地望着她,陷入了沉思。
    将近十日,他看不到她脸上的微笑。
    这个明艳的女子,欢悦是因为杨劼,冷寂也是因为杨劼。即便他有纵横天下的才情,在她眼里不如杨劼的一颦一笑。而这些天,她更是恢复了以往的生疏。她伺候他,为他整衣铺被,弹一段琵琶,仅此而已。
    他略微整理思绪,轻咳一声。阿梨转过脸来,半明半暗的光下,看不出神情。看见裴元皓出现,她站了起来。
    “怎么不去睡?”
    略带责怪的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惊诧于声音的深沉。或许这样寒冷的天,把人的情绪都冻住了。阿梨“嗯”应道,手背下意识抚过脸,那里泛着的水光闪了闪。
    裴元皓吁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说话:“后天就要搬到城南区,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阿梨含糊地应了一声,低着头慢慢走。裴元皓脸上这才浮起一抹笑意,摘下身上的裘衣,披在她的身上,一只手顺势拉住她,牵引着她往厢房走去。
    感受到她的手的冰冷,他握她更紧。阿梨心头一暖,一时辛酸苦辣交织而过,竟然忘记去摆脱他。
    十天来,她日夜被郁悒煎熬着。虽然她向来是迁就杨劼的,也渐渐明白过来他与袁黛儿交往,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是她还是无法释然。因为内心的那份倔强,她强迫自己不去找杨劼,而相思如疯长的藤,缠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裴元皓一直送她到厢房门口,站定,一字一句告诉她:“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如果你不高兴,我的感觉也会不好。”
    阿梨真心地表示自己的歉意,“对不住,奴婢谨记大人教诲。”
    裴元皓这才满意,眼望荡荡天光,放软了声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那日能让你开心。”
    “大人要怎样?”阿梨惊奇地问。
    在这样的夜色下,她的眼睛清澈晶亮,好像透过它能够望见遥远的地方。裴元皓的手缓缓举起,想去抚摸,手指停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狡黠地眨动眼睛,口气前所未有的轻松。接过她递过来的裘衣,不再多言,走了。
    月光渐呈浅淡,耳畔传来夜风轻柔吹落树叶的细微声响。裴元皓修长的背影隔着树荫,时隐时现。阿梨有些失神地望着,直到他步履声消失在夜色中,才回房入寝。
    两天后,位于城南的覃府上空,突然炸响了第一记炮仗,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城南。人们从四面八方往巷子里涌来,望着金漆泥金的朱门,和外面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惊诧的,不平的,叹羡的,窃窃之声此起彼伏。
    


    3楼2011-08-07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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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劼恍悟。邰府修缮得再华丽,原先毕竟是覃夫人姐姐家的。咋夜她去了那里,必是触动满腔心事吧?而自己咋夜不也是满心凄凉吗?
      世上最得意的,就是那个裴元皓了。
      他一路走一路想,阿梨留在邰府,而自己这样与她僵持着,得益的反倒是裴元皓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此下去,不等于将阿梨往裴元皓怀里送吗?不行,无论如何要见着阿梨,两人冰释前嫌才是正理。
      许是想得出神,连袁黛儿站在旅舍门口,也投注意。
      “杨劼!”袁黛儿向他挥手,声音脆亮。
      杨劼左右张望,不满道:“不是跟你说过,别乱嚷嚷。”
      今日的袁黛儿显得格外的兴奋,叽叽咕咕说话:“母妃要见你。杨劼,这次可是不同了,母妃松了口,说等见过面,回去再考虑考虑。”
      杨劼闻言一征,随即苦笑道:“上次已经见过面……”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快去快去,母妃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袁黛儿不容他多想,拽拉着他的衣袖。杨劼一时无法拒绝,无奈上了马车。
      不久到了靠近皇城的街面,马车慢慢停住。坐在对面的袁黛儿对着杨劼嫣然一笑,许是也有点紧张,关照道:“母妃要是问得啰嗦,你也不要在意,这可是关系到咱俩的事。”
      “知道了。”
      杨劼头皮发麻,又不得不答应。闻言,袁黛儿方满意地让他下车,另吩咐车夫将车赶到不远处等消息去了。
      冬日的空气寒冷干燥,酒肆铺子绵延数里,西风刮得锦旗窸窣作响。腊月将尽,家家户户张罗着过年,沿街时有买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杨劼走在路边并不打眼,那地方也熟悉,拐进一个小弄便是上次去的茶馆。
      里面的婢女模样的迎上前来,恭谨地施礼,“杨公子,这边请。。”引着杨劼进去。
      静心师太倚在窗前,顺着动静缓缓转头。她定定地注视着他,眸光深幽难懂。头上的青帛几乎垂及肩下,映着窗外萧萧景色,愈发衬得她脸色憔悴至极。
      心中好似被挑起的弦骤然绷紧,杨劼躬身行礼,声音含了几分艰涩。静心师太此时才勾起一缕淡笑,望住他道:“请杨公子对面坐。”
      杨劼坐定,婢女进上香片酽茶。茶盏也是上等的梅青透釉青瓷杯,婢女伺候得也仔细,只闻得轻微倒水声。待婢女告退,杨劼不自在地抿了一口,首先说话:“恕小的直说了吧,三公主的事是不是惹师太很生气?小民只是跟她交个朋友,如果有辱天规,万望师太宽谅。”
      “不,贫尼不是这个意思。”静心师太倏然一惊,苍自的脸放泛起一丝绯红。
      杨劼心里冷冷一笑,事情果真不是袁黛儿说的那样。虽是皇家人,说到底她们是孤女寡母,静心师太知道女儿继续与他交往,硬的不行来软的,她是想用另一种圆滑的方式来阻止他扪吧。
      静心师太又缓襞说话了:“杨公子是个读书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上次贫尼爱女心切言语欠考虑。黛儿很喜欢你,说你前程远大,心怀鸿鹄之志。这些日子贫尼寻死着,这样阻止你们是不是有点过了。”
      杨劼的眼皮急剧跳了一下,渐渐变了神色,满面茫然。
      “玲琥寺离皇城路程不近;贫尼也就半日闲工夫;想多了解了解杨公子。”
      静心师太的唇角勾起一道弧线,笑了一笑,眼里就浸了莫名的光泽。那眸光温软柔和的,竟然令杨劼心生惊惶,他慌乱地低语一声,“上次已经问过了,没啥可以多了解的。”
      “就问点索事,杨公子切勿过虑。”静心师太见杨劼犹犹豫,缓缓一笑,声音放得格外平和,“你说你父亲在南州做个小官,那个衙门的。”
      “南州城内……管事。”
      “不用吞吞吐吐的,贫尼只是想知道而已。”
      杨劼自觉瞒不住,只好回答:“杨靖业。”
      “杨靖业 是不是南州太守?听说年后他要调到都城了。”静心师太竟然对官场十分熟悉。
      “是是……”
      “你既然是太守府公子,怎么会独自跑到都城,沦落到这番境地?”
      


      7楼2011-08-07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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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劼重重咳了几声盘,全身惊骇得腻热,连额角都是细密的汗。他惶惶然抬头,正撞见静心师太死盯着他,眸底就像夏日炎炎欲燃,灼人眼目。
        “那是家事,不便回答。”他竭力镇定自己,声音却细如蚊蝇。
        但是静心师太步步紧逼,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我问过邰府附近的人,你曾经三番五次打听邰宸一家的下落,为什幺?宣平三年春天杨靖业有没有来过都城?那年你娘真的十月怀胎生下你吗?”
        杨劼终千坚持不住,霍热然站起来,圆台上的茶盏摇晃了几下,茶水漾了出来,他顾不得这些,狠狠地瞪着静心师太,道:“打听邰府是我好奇。宣平三年的事我哪知道?还有,我娘亲辛辛苦苦把我养大,你这是亵辱死人!”
        “杨劼,这些事可以查出来的!你只要老实告诉栽,我……不会害你的!”
        静心师太早已失态,她也站起来一把拉住杨劼,眼中有泪欲滴,满含悲凉。
        杨劼一怔,不加犹豫地甩了袖,脸上怒意丝毫不减,“我离家出走是我的家事你要是想抓我得有个罪名啊!真是笑话,你一个尼姑跑到这里来问这些无聊的事,还是管好你的女儿吧!”
        说完气冲冲往外走。
        静心师太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说明:上一章将修缮一新的“邰府”写成“覃府”,有误,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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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卷 【折之卷 不道人间】 麝兰
        也就在这日清晨,刚盥洗完毕,阿梨出房门不久,裴元皓接到了正祥的禀告。
        “大人,您这招灵光,蛇开始出洞了。”
        裴元皓眸光一闪,“有何动静?”
        “昨夜府门正对面巷子口,有人摆案烧香过。”
        “快去看看。”
        巷子口树荫下,地面果然余下一抔锡箔灰,三支清香插在泥土堆上,燃香已烬,隐约嗅到残余香气。裴元皓用食指拈了一些,凑到鼻尖细闻,笑了笑,“咋日是邰宸四十阴寿,果然勾起某人的追思之意。”
        “大人,是不是杨劼?”
        “不像。杨劼只是毛头小子,根本想不出来。何况这香好像不是普通的香。”
        裴元皓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土,命令正祥,“仔细把这些香灰收了,去都城各大佛品铺打探一下,此香为何香,最近有谁来买过?”
        买香祭祀本是民间常有的事,正祥以为会费很大周折,岂料才走了三家店铺,掌柜的闻了闻,道:“此是麝兰香,名贵之物,小店供不起。官爷还是上都城最大的一鼎居问问。”
        于是正祥去了一鼎居,大掌柜认得是晟阳王手下的人,连忙亲自出来接待。正祥将火纸包着的香灰递给大掌柜看,问道:“此香贵店可有?”
        大掌柜照样用手指拈了,仔细嗅了嗅,笑说:“不是小的在官爷面前吹嘘,此香在整个皇城就一鼎居独有。那是从麝鹿身上取下配以兰草,上等名贵香料,都是些达官贵人用的。”
        “他们买了单是祭祀用吗?”
        


        8楼2011-08-07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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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香不是食物,放在家里各有用处,官爷问那些人买去干啥,小的很难回答,皇宫还有龙脑、郁金铺地的呢。”
          “最近有谁买过此香?”
          “最近几天少,记得覃夫人的管家来过。”
          “覃府是这里的常客吗?”
          “那倒不是。覃府离这里远,小的还纳闷呢,覃府管家大老远的跑来干什么,原来是买麝兰香的。小的以为碰上个大买主,谁知不多不少只要三枝,到底是做生意的,连买香也这么抠门。”
          “那是啥时候的事?”
          “昨天。”
          于是正祥回去复命。
          “覃夫人……”
          裴元皓听了正祥的禀告,敛起眉头,“覃夫人是大欹国有名的富商,按理说她买多少麝兰香都不足为奇。偏偏咋日买香的是她家,这就奇了。覃夫人跟邰宸有什么关系呢?”
          他百思辗转,始终不能将覃夫人跟邰宸串在一起。还在寻思着,又有属下前来禀报。
          “大人,小的刚才在皇城附近发现杨劼,样子诡秘,小的跟踪过去,发现他进了那家茶馆。”
          “又是一柱奇事。上次杨劼是随静心师太进去的,这次难道又去见她不成?”
          裴元皓自言自语道,缓缓仰起头,深冬迷蒙的日光透出云端,迷得他睁不开眼。他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昨夜的醉意犹在,那里还有点痛。
          “三公主缠住杨劼不放,估计静心师太又想出来阻拦。大人,那是静心师太的家事,咱就不管了。小的先查查覃夫人再说。”正祥看裴元皓精脸倦意,劝道。
          “我们不能漏下任何蛛丝马迹。走,一起去瞧瞧,杨劼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乔装一路驱车到了大街,选了茶馆斜对面的角落,透过帘子暗中观察对面的动静。等了半碗茶工夫,正望见杨劼怒气冲冲从里面出来。
          “这小子,吃了什么药了?”正祥笑道。
          杨劼顺着人流往前走,等候消息的袁黛儿微笑着迎向他。杨劼神色极冷摸的,阴郁的目光盯住袁黛儿。袁黛儿心中也慌了起来,拉住他,“杨劼,母妃对你说了什么?”
          “你去问她!”杨劼甩手,继续往前走。
          “杨劼,等我!”袁黛儿叫他,一路追随而去。
          马车里的两个人面露疑惑之色,眼光继续注视茶馆的动静。不久,静心师太出来了。
          面朝杨劼离去的方向,她在街上站定。一张暗青缎子将她兜头而裹,裴元皓月看得到半张端丽的侧面,即使这样,那哀伤的眼睛让裴元皓一阵心悸。恰恰这时刮起一阵风,吹开师太青缎子的两边,这回裴元皓彻底看清了。
          几道长长的泪痕凝在她的脸上。
          看着静心师太难掩惆怅的背影,裴元皓沉默良久,才沉声开口。
          “正祥,事隋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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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 情愫
          伍子练了半天功夫,浑身冒汗。他赤膊在房外洗脸,阳光下,那健壮的箭肉一节节的。
          小娟过来殷勤地招呼道:“伍子哥,喝水。”又掏出一个刚洗干净的大果子,笑吟吟地说:“伍子哥,尝尝这个,很甜。”
          尝了几口,伍子换上干净衣袍,边咀嚼边出门。小娟在后面问:“伍子哥,去哪儿?”
          “找杨劼。大半个月不见,不知道他们怎样?”
          “伍子哥,你答应今天带我逛街去的。”小娟委屈道。
          伍子一愕,方拉拉小娟后面的发辫,“难得出太阳,我出去一趟。明天咱们逛街去。”
          小娟嘟起嘴,“你老是敷衍我 ”佯装生气走了。
          笑了笑,伍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馆外走,师父养的大黄狗摇晃着尾巴一路跟随,伍子纵声笑着引逗它,步履如飞,连大黄狗也跟不上他。
          方到大门口,迎面远远走来杨劼。他走得匆忙,脸色黯淡,衣袂和长发全在身后缔乱飞扬。
          瞧着杨劼阴郁的表情,伍子一时迷离恍惚。杨劼近到面前,喘着粗气,说:“我要见阿梨,你帮我”
          


          9楼2011-08-07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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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是……”伍子不明自。
            “我们吵了,我现在就要见她 ”
            杨劼话音刚落,扯住一头霉水的伍子就跑。
            邰府油黑漆金的大门外,铠甲束月的侍卫戒备森严。高大而枝条纷繁的椿树上,零星缀着些烟花燃后的红纸屑,依稀还有硫黄味在空气中弥漫。一切告诉外人,昨天这里曾经有过一场豪华盛宴。
            杨劼心下按奈不住的憎恶,眉目间自然挑起那道戾气,咬牙切齿地暗骂:“裴元皓!”边不顾一切想往大门闯,身边的伍子一把抓住他。
            “别做傻事你这样过去,不光见不到阿梨,被裴元皓看见,反而于我们不利。你暂且去旅舍等,我进去找阿梨。”
            “告诉她,上次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伤人的话。”杨劼软了声音。
            伍子笑了,拍拍杨劼的肩膀,独自一人过去。接近大门,守门的侍卫果然持刀喝问,伍子待人说话素来和煦,自报家门,“小民是城东武馆的,阿梨姑娘是同乡。”侍卫让他稍待,招呼里面的人传话去了。
            过不多久,薄金大门开了半扇,伍子顺着青石步道进去,满眼华靡如一袭彩绸,一重又一重铺陈在他的面前。修葺过的楼面金碧辉煌,伍子仿佛觉得漆色过于刺目,抬手遮住额际,画像里女子娇媚的颜面早已淡去,如果投有上面那金匾隶字,他简直想不起来这就是他们曾经苦苦寻找的紫锦楼了。
            然后,他听到了一串轻快的脚步声,那声音熟悉而遥远的。伍子直直地站在道中,一颗心蒋漾不定。
            “伍子!”
            阿梨笑着跑向他,如柳的青丝上簪着紫丁香,华美的衣袖几乎梳泻到脚上,潋滟似烟波。一只青雀从她头上翩跹掠过,发出欣奋的啾啁声。她脸上的快乐是真实的,那样耀眼,伍子被感染了,露出宽慰的微笑。
            早年的阿梨,回来了。
            “你是来看我的吗?”她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衣袖。
            “原以为想见你很难,原来还是容易的。”他笑着,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察觉周围没人,快速地低语一声,“杨劼想见你,他说上次是他错了。”
            阿梨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睫蝶翅般抖动,神色间的伤感情晰地浮现。
            伍子禁不住劝说道:“杨劼就这点少爷脾气,他对你随便惯了,其实心里还是很后悔的。你就原谅他一次,这些日子他也不好过。”
            “难道我好过吗?”阿梨在伍子面前毫不遮掩自己的感觉,语气硬起来,“你去告诉他,我才不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想要跟我和好,他要保证,以后不理那个三公主。阿梨我是忠于感情的,也希望他忠于我。”
            “这些话,我不好帮你传,你当面去告诉他 。忏悔也好,发毒誓也好,总之让他学点教训,你要是想揍他,我帮你。”伍子眨巴着眼睛。
            阿梨哧一声笑了,脸上红云朵朵。心中的积郁一扫而情,加上少爷主动求好,心情变得如破开沉沉云翳的旭光,和暖而温馨。
            他们踩着青石道走,阿梨一路指点伍子看邰府的景致。临走前,阿梨上楼去跟裴元皓打声招呼,接着很快地下来,拉着伍子一起走向府门。伍子目头仰望,裴元皓负手站在雕栏旁目送着他们,那眸子平静无波,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他的身材颀长,已经近暮的光投下,不过是落下一条萧索的暗影。
            裴元皓朝伍子颔首,似乎笑了一笑,仿佛在示意,他很放心他带阿梨出去。
            伍子行礼告退,也是笑了一笑。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融裴元皓。不知为何,心内隐约感觉,裴元皓并不像杨劼所说的那样令人憎恶。
            小旅舍。
            杨劼的房间似乎比上次更破旧了,矮小断了腿的茶桌,褪了色的窗帘有几处破了洞,风吹帘动,随时会掉下来。房门一开,吹堂风拍打着竹帘,一声又一声击打着阿梨的心。
            想是等待已久,杨劼放茶盏的动作僵硬而缓慢。那茶盏更是败色缺口,里面漂着几片黄叶,如杨劼萧萧单薄的身子,落魄到了极致。
            “阿梨……”他小心唤着她,声音轻缓而温柔。一瞬间阿梨眼前水光盈盈,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相思,一头栽进杨劼的怀里。
            什么忏悔,什么发毒誓,这些都被抛去九霄云外,两个人月要这样相亲相守,她什么都不计较。
            伍子默默看着,狭小的房里静极了,只有传入耳际的细碎的喃喃情话声。窗外晚霞如锦,丝丝缕缕透进房内,映着那对相依相偎的人儿。
            他感觉自己多余,默默帮他们合上房门,默默离开了小旅舍。
            走在回去的路上,伍子的脚步投有来的时候轻快了。心里总是被莫名的东西梗着,没些滋味。
            师父的武馆处在城东近郊,商家店铺离得远,一到黄昏就走向清寂。西边几缕晚霞还悬在天的尽头,空气中隐约有稻米香飘过来。伍子感觉饿了,加快了脚步。
            这时,听得马蹄敲打石板路的声响,伍子抬眼看去,一辆修饰考究的油毡马车停在武馆附近,慢慢下来一名妇人,鬓间如意青鸾闪光,五彩重瓣的锦缎大氅,被晚霞燃得如火如荼。她盈盈朝他走来,眼睛里极其温柔地漾起一抹笑意。
            “伍子,怎么老见不到你?”
            伍子见是覃夫人,因为有心事,声音变得冷摸,“夫人,那活我已经辞了,我不再教小少爷了。”
            “可你连工钱还没拿呢。”
            覃夫人依旧好脾气,细细柔柔地说:“伍子教小儿这么些日子,小儿悟性愚笨,却也学得不少功夫。我想请你吃顿便饭,算是替小儿答谢师恩。”
            “那倒不必了。”伍子摆手拒绝,不想多言。
            “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覃夫人试图留住他,“这事非你莫属。”
            伍子定住脚步,愣了愣,不解道:“什么事?”
            “在说这件事之前,先让你听听我的故事。”覃夫人注视着伍子的反应,嘴角终于甸起一弯奇特的弧度。
            伍子的脑海中重新浮现那幅画像,有着娇媚却端庄的女子,神秘莫测的覃府,已修缮华美的紫锦楼……他定在那里,努力稳住激跳的心,低哺一句:“你的故事?”
            


            10楼2011-08-07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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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随我上车吧。”
              覃夫人轻轻地笑了起来,手指优雅地落下,握住了伍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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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 旧爱
              覃府在暮落时分早掌灯点烛了,覃夫人院落的小客厅比自天还明亮。膳食已经摆上桌,几名丫鬟佣人摆箸盛酒之后就退立两旁。放眼满桌美酒佳肴,伍子自是毫不客气。酬酢交错之后,覃夫人不断沉默地抿酒,时而抬眼看着伍子,久久没有落筷。
              伍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赤霞如锦的烛光映着他年轻略带稚气的脸上,赋予这个屋子少有的生气。覃夫人凝视片到,淡淡笑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她示意屋内的人都离开,亲自将伍子的酒盏盛得满满的,“你是练功之人,要吃好,吃饱。”
              “谢夫人。”伍子漫应了一声。
              覃夫人这才掂起尖尖的手指,给自己盛了小半碗粥,一面笑说:“看你吃得这么香,这顿饭做得才值。不像我们上了年纪的,吃啥都没胃口,白白浪费银子。伍子,你要是愿意,我天天请你来。”
              伍子已经五六分饱了,刚想抬手抹嘴,覃夫人适时递上来湿棉巾。伍子摆摆手,问:“言归正传,伍子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请夫人讲故事吧。”
              覃夫人不禁睁大了眼睛,一如既往的微笑,又亲手倒一杯香茗过去,“这是覃家的天山雪莲茶,皇家要覃府茶道新贡上去,我才不愿意呢。你想,皇宫里塞满了珍宝美女,凡是最精致的东西源源不断往里面进,叫咱们百姓吃啥喝啥?我偏不进,偏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分享。”
              “大欹王朝对夫人有家仇,伍子明自。”伍子一脸肃然,认真道。
              覃夫人放下手中的酒盏,一只手按在伍子的手背上,温热的感觉弥漫开来,反而让伍子手足无措。他想抽手,覃夫人眼圈突然红了,哽着声音,“伍子,记住,这二十年来,我的故事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听过! ”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伍子的手背,每一个字清晰地吐出,仿佛内心有汹涌的浪潮排山倒梅拍打着。眼中更是有水光盈盈,她极力压抑着,唇片不停地抖动。
              强悍的覃夫人眨眼之间成了无助悲哀的弱妇,伍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自自主点了点头,百折千转的话语到了唇边化成淡淡一句,“夫人的好意伍子心领了。您真要说,伍子听着呢。”
              覃夫人似乎安定下来,她仰头饮下盏中酒,酸涩地逼回了泪,“想想也没什么好哭的。二十年都这样熬过来了,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是,我向来不认命,不相信他们都死了 ”
              说罢,她自顾提起酒壶往酒盏里倒,伍子见她神情惨痛,也没去阻止。果然覃夫人一口酒下去,继续道:“夜里我给邰宸烧香去了,咋天是他四十岁阴寿。按我们老家规矩,阴寿要祭坟的,却连个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可恨那个晟阳王偏偏选了这么个日子大摆盛宴,鞭炮声炸得我快疯了!我真想冲进覃府,朝着里面大喊,宸哥,你的二丫头来看你了!…… ”
              覃夫人说到这里,泪水猛然袭来,她以手掩面痛哭出声。
              伍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您跟邰宸老早认识?”
              覃夫人哭了一回,心间仍旧如刀割,却没先前那样难熬了。擦拭完眼泪,她歔欷道:“邰宸是我父亲的养子,我们一块长大,曾经私定终身。我姐姐长得温婉可人,最受父亲喜欢,却也爱上了邰宸。我父亲原来是都城守将,深得宣平皇帝信任。后来父亲辞官养老,举荐邰宸接替他的位置,并将姐姐许配给了他。邰宸父母双亡,怎敢辜负父亲的养育之思?他们结婚耶天,我独自离开了家……”
              “于是您逃过了一劫,对吗?”听着这些略显简单的叙述,伍子内心却是热血贲张。
              “起初我恨所有的人,父亲姐姐还有邰宸。我隐姓埋名四处漂泊,想离都城越远越好。宣平二年的那场宫变,广肆株连,殃及我全家遭受灭门之灾。我得到噩耗赶了三天三夜路到了都城,邰府已被抢掠一空,我只在府门外面拾到姐姐的一幅画像,都已经破残了。”覃夫人哀哀地回忆着。
              


              11楼2011-08-07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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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 第四章
                “你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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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木塌上,手里握着铁夹子。火炉子里发出轻微的木炭爆裂声,那熊熊火光将她的瞳仁燃映得异常明亮。伍子全身烘得暖暖的,微笑着点头。
                这个院子是用阿梨的积蓄租下的。因为地处僻静,偶有人声,只有槐树上麻雀扑翅的声响。昨夜又一场冬雪降下,不大,稀疏地落在水缸里、瓦片上,反而给整个院落增添了几分洁净。阿梨生起了火,房间里暖如春色,她说少爷回来就不会感到冷了。
                “”这下好了,少爷开春可以赴考,又能找到自己的父亲。“她不无憧憬地说。
                “他回来,我们要不要把他父亲的事告诉他?”伍子问。
                “暂时别告诉他,开考在即,容易分神。”
                阿梨拿铁夹子拨弄完火,环视打扫干净的房间,满意地一笑。拿起扫帚掀棉帘出屋子,在院落里沙沙扫起积雪。伍子见状,连忙跟了出去,帮忙拔除地上生出的天天荒草。
                “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是求贾夫人帮忙的,这笔人情等将来有能力了还。余话少讲,省得他多心。明日开始我和你一起找目邰宸。”阿梨关照着,望了望天色,笑意盈盈道,“少爷知道可以赴考了,一定很高兴。“
                伍子嘀咕一句:“你什么都替他想好了。不能考试,怕他心烦;可以考了,又怕他多疑,缺了自尊。”
                阿梨璨然而笑,长袖犹在微摇间,扫帚下的积雪调皮地飞洒过来。伍子机敏地躲开,抄一把雪团扬手。院子里雪花纷纷,两个人的袍袖随风而舞,两只栖在树枝上的鸟雀甛噪,振起翅膀,伴随着两个人的欢笑声,飞向远处。
                城西果然萧索,偶有商铺酒肆,楼檐下的铁马铮铮,破旧的族旗烈烈飞扬。沿街也冷清。
                放眼望去,一溜儿的贫窑窟,地上的积雪被踩得湿漉漉的,行走的路人也是瑟缩着身子,满脸劳顿困苦的表情。
                因为来得早,阿梨心中有些茫然,低喃道:“这怎么找呢?”
                “别急,等太阳出来,人会多。“伍子自信地回答她。
                当阳光透过云层轻洒地面,街面上来往的行人果然多起来。阿梨站在路旁,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扬起她的衣诀裙角,好像她就是一张鼓涨的帆,即刻就要乘风而去。
                远望街面另一端的伍子,他正拦住一名行人比划着什么,那行人摆摆手低着头离开。伍子失望地转脸看她,她笑着扬手示意,长发在澄净的日光下拂动。
                有人站在她身侧,她警觉地转头。巡逻的守城兵卒玄甲筒袖铠,银亮头盔耀目,近似犀利的眼光审视着她。
                阿梨若无其事地拢紧头帛,嘴角牵起一抹讥笑,又淡淡漠漠地转过脸。那兵卒嘀咕了一句,终经不住寒风刺骨,心有不甘地走了。
                夕阳逐渐西落,两个人打听了大半个城西,一无所获。
                “明天我们继续找。”伍子说道。
                一连几天,还是没有邰宸的蛛丝马迹。
                伍子决定将寻找范围扩大到靠近城西的郊外,那里散落几十家茶寮旅舍,一些进城的外乡人为省钱,多半会寄宿此地。
                “邰宸有可能不在都城。”阿梨表示同意。
                翌日他们去了城西郊外,那日天色晴朗,郊外果多形形色色之人,南腔北调,其中不乏沿路乞。
                阿梨一脸兴奋。伍子却发现了异常。
                有人在跟踪他们。
                跟踪者在后面若隐若现,与他们始终保持十几丈距离,眼光时不时扫向他们。衣着与普通人无异,里面香色麻飞鱼袍衣诀被风轻扬,无意露出了破绽。
                一定是裴元皓派来的。
                远处的人影,笑着对阿梨道:“今日走得累了,里面人不少,咱们找个人问去。”
                正巧有位老者独自在一角饮酒,两个人过去,坐在老者对面,伍子照例问:“大爷,您有没有见过面部狰狞可怖的中年男子?”
                老者喝下手中的酒,又满上,眯起眼睛道:“我一生看见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多了,小姑娘不要看,看见了做恶梦。”
                


                13楼2011-08-07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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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见老者说话和善,也笑着搭话:“以前长得挺俊的,后来遭了大火,脸被烧了。“
                  “造孽。”老者摇头,呷了一口酒,嘴里回味一番,又点头,“前几个月倒见过一个,问他他不说话,后来就走了。”
                  “去了哪里?”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问。
                  “克清和尚把他带走了。”
                  “克清和尚又是谁?”
                  老者手中的酒壶空了,将酒盏重重一放,扯着嗓门喊:“拿酒来!”
                  酒保闻声跑过来,一把拉起老者要赶他走,“田大爷,你可是赊了三十文了,先回家把钱拿来再喝吧。”老者嚷嚷着不肯走,酒肆里的另外两名帮佣过来,几个人连推带搡将老者轰出了店外。
                  阿梨伸手正要替老者掏银子,伍子注意到那人正往这边走来,及时按住了阿梨,在她耳边低语:“先别急,咱们明天找这个田大爷。”
                  阿梨回到邰府时值日落,霞光满天,府里的景致涟涟如金。
                  这样的时辰正好赶上晚膳,阿梨难得可以休息一会儿,等红灯高掌时分,裴元皓会回来。
                  今日老者一番话,让人有了一丝希望。阿梨心情愉悦,边哼着小曲边转过屏门,连腿脚酸疼忘记了。
                  复廊深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猩猩红披氅依稀在荡漾。细微的霞光映照那对深邃的眸子,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阿梨防不胜防,整个人一颤,心虚地唤了一声。
                  “大人,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裴元皓望定她,含笑道:“想你了。想早点过来。”
                  阿梨微怔,整颗心跳个不定,嚅嗫道:“奴婢这就伺候大人。”
                  裴元皓倒是自在,让阿梨吩咐厨房多做了几样菜。并与阿梨在紫锦楼上对坐,身侧两边女随侍,满屋子的酒香扑鼻。
                  夜色已经降临,红烛爆出一簇簇最烈的烛花。西边浅出一弯冷月,安静地搁在梨花树丛中。裴元皓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自你搬来,还没好好和你一起吃顿饭。明天不上朝,我就待在这里了。”
                  阿梨惊了惊,虚弱地“哦”了一声。
                  裴元皓探身过去,关切地问:“明天你有事?”
                  “没有。”
                  四壁火炉燃得正旺,热浪一波波在周围滚动,渗进阿梨身上竟打下一层虚汗。想起明天有要紧的事,伍子和她一起去找那个田大爷。田大爷正说到兴头上,酒壶里的酒却没了。
                  他说的那个被克清和尚带走的人,究竟是不是邰宸呢?
                  她恍惚地举起酒盏,学着田大爷的样子,将酒一饮而尽。一股馥烈的气味直冲喉咙,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裴元皓递过去一杯青茶,扶着她颤动的肩膀开怀大笑,连声音都是带笑的。
                  “阿梨,明天不上朝是骗你的。”
                  阿梨内心苦笑,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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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 第五章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裴元皓又上朝去了。
                  他似乎忙碌于政事,对阿梨白日里做了些什么,总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大多时候他靠在书案旁,脸色凝重,思绪陷进了对某些事情的酝酿中。
                  然而,裴元皓还是有开朗的时候的,比如与她开玩笑,看她受惊吓的小模样。这让他始终冷凝的脸上有了一丝温和。他这日也是在阿梨的服侍下,带着不错的情绪出门,整个人看英气逼人,神采。
                  因要避人耳目,伍子将马车停在柳荫牙道旁,就拉着阿梨直接走向热闹的地方。他们沿路摸将过去,找到了昨日那家茶肆。
                  从茶肆里的伙计口中得知田大爷的住处,他们继续往前寻路。紧挨破旧的瓦房遮住了一方的天,残积了几天的雪还没融化,将整个路面湿得泥泞不堪。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耳朵灵敏的伍子还是听到后面轻微的脚步声。
                  “说话留神,有人跟踪我们。”他小声提醒道。
                  阿梨惊鄂万分,步伐不敢加快,只有亦步亦趋地紧跟
                  


                  14楼2011-08-07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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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子装作不经意地踩着雪,猛然飞起一脚,一只野猫从角落窜出,在不远处“喵喵”叫个不停。与此同时,伍子飞快地拉着阿梨拐过巷口,见有户人家开着门,让阿梨进去并掩上门。
                    阿梨点了点头。伍子的身影闪了闪,只有极细微的脚步声掠过。接着整个巷口寂静无声。
                    斜斜的风过去,隐约传来喝声叫卖声。阿梨等了片刻时辰,见四处没有人迹,才开了门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经过,将手中的破碗伸到她的面前,颤颤地说话:“大慈大悲女施主,行行好。“
                    阿梨本能地避了避,从袖兜里掏出几枚铜钱。铜钱落进瓷碗里,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乞丐倏然抬头,朝着阿梨咧嘴而笑。
                    这一笑不打紧,直把阿梨惊得差点忘记呼吸。
                    “霍大少!”
                    南州城开金铺的霍大少,此时用脏污的衣袖擦了擦下,嘿嘿直笑,“好记性,不枉与霍某相好一场。听说观香楼着火,阿梨姑娘逃到都城来了,看样子过得不错吧。这一年多来,霍某可是念念不忘阿梨姑娘。”
                    阿梨没料到霍大少落魄到如此地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强自一笑道:“以前的事不要再提,我已经从良了。“边说边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银两,连带手镯、耳环统统放在霍大少的破碗里,“我就这些,请霍大少多保重。“
                    霍大少掂量着碗里的东西,顺手就塞进衣襟里。阿梨的腿脚动了动,想就此离开,倏地,霍大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阴鸷的眼光投了过来。
                    “这点东西就想把我打发走?”
                    “你想怎样?”阿梨惊怒交加,大声质问,希望伍子能够听见。


                    19楼2011-08-07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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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静心脸上凄清一片,方又有些不忍地说:“那个杨劼,你给朕说说。”
                      静心从皇帝寝宫出来的时候,远处的钟声又响了。青砖铺就的御道,洁净得连一片树叶都不见。天依然寒冷,她紧裹着黑缎斗篷,无声无息地踩在青砖上。
                      从一处白玉雕栏走向另一处雕栏,她停止了脚步,抬眸远望,仿佛在回忆过去的一段时光。无人知道她的心思,在人们眼里,她不过是个独守青灯古佛的宫闺寡妇而已。
                      凉亭过去就是御苑了,里面的桃林定是粉红簇簇了吧。桃林后面应是鲤鱼池,那时候她就喜欢站在池边扔鱼饵,开心地逗弄着池中的锦鲤。也就是在那里,无意经过的宣平皇帝看到了她。
                      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桃林,宣平皇帝的九龙袍闪着光亮,耀花了她的眼。
                      前面有背腰佝偻的老宫人手持长柄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地面。静心放缓了脚步,有意无意地轻咳了一声。
                      老宫人木讷地抬起头,混浊的眼光闪过一丝光亮,带了几分恭谨,“贵嫔娘娘......不不,师太......”
                      李公公嘿嘿直笑,眼角笑出菊花,“老奴扫了二十年的地了,身子板硬朗着呢。”
                      静心心里半是酸半是涩,刚想轻声说些什么,却听得不远处还有沙沙的扫地声。于是摆手止住李公公的施礼,客客气气地合掌念道:“愿菩萨保佑你,阿弥陀佛。”李公公吃力地叩首下去,待回头,静心已经踏过青砖,迤地的斗篷如烟飘荡。
                      她的脚步,依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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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相约
                      正是杏花烂漫的时节,统正二十年的会试发榜了,中试者名单里赫然有杨劼的名字。
                      杨劼当众仰天长啸,眼眶里泛起了水雾。
                      那一刻,都城的上空辽阔无际,天色灿烂明亮,光明的前途就在眼前。
                      他终于长舒一口文。
                      一口气跑到小庭院,阿梨正在紧张地等待消息。杨劼笑出声,一把抱起了她。
                      “阿梨,我中啦!我们会有大房子,什么都会有的!”
                      “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阿梨跟着大笑不止,裙角飞舞。两个人笑闹着,杨劼突然想起什么,拉起阿梨的手直奔外面。
                      一路春风袅袅,温柔地拂过他们生动的面庞,空气中有馥郁的香气,温润而美好。他们终是跑累了,道边梨树翠盖亭亭,昭示春时的梨花会开得茂盛。杨劼站定,执起阿梨的手,他的笑容是滟滟春风,带着一丝得意。
                      “你看,再过大半月梨花就要开了,你就能回到我的身边。”
                      阿梨笑得粲然,伸手替杨劼拭去额角的汗意,“你来接我。”
                      “我会在这里等你,然后一起手拉手回家。”
                      这是他们的约定,阿梨不住地点头。
                      她有些恍惚,想起两年前第一次出逃,也是这样的梨花树下。回望过去,南州噩梦般的遭遇早呈浅淡,春风再度温柔,少爷就在身边。她想,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告诉有关邰宸的时候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会陪着少爷一起去寻找。
                      听了她的叙述,杨劼惊愕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喃喃道:“怎么可能......我父亲还活着?”
                      “伍子正在调查此事,也许摸到点儿你父亲的行踪。我因为被裴元皓看得紧,不便出来。”阿梨抬头看着天色,又嘀咕一声,“我是偷着跑来的,裴大人快回来了。”
                      “哼,他要管你也就这么些天,不必理会他。”杨劼面呈不屑之色。
                      “好了,你去找伍子问问。等有了消息,我们一起去。”
                      两人在柳荫一带分手。
                      杨劼望着阿梨匆匆赶回去的背影,心里又莫名的不舒服起来。他很想把遇到杨靖业的事情告诉她,又怕她在裴元皓那里漏了嘴,想想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他们哪里知道,不远处停着一辆落帘马车。马车里的杨靖业注视着他们的动静,待柳荫下的这对男女分手,方恼怒地落下帘子,“回府!”
                      


                      26楼2011-08-07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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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 阴隼
                        这是杨劼第四次见到静心师太。
                        他锁紧眉头看她,一腔狐疑。
                        还是坐在这个茶馆里。临窗望去,店铺开张迎接客人,街面上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沿路旌旗吃满了风,浩荡飞扬。
                        刚才淅淅沥沥雨不断,转眼又晴了,窗棂还沾上阳光的清辉。早春都城的天,恍如对面这个女人的心,怎么都猜不清楚。
                        他始终不能明白,这个法号静心的前朝菁贵妃,此番又急急地找他干什么?
                        “听说你租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那里地处僻远,行动不便。皇城靠近御苑的地方有个灵韵阁,是玲珑寺盖的,暂且无人居住。我让黛儿带你去。”
                        静心凝视着杨劼清秀的脸,竭力装出若无其事地样子,端茶盏的手却抑制不住地瑟瑟抖动。
                        若是平时,杨劼会断然拒绝。可今日,静心师太望着他的眼眸里糅合了莫名的关切,他的心里涌起了层层慌乱,再也无法拒绝。默然稍许,轻声道:“小院子的租期下个月就要到了。”
                        静心的鼻子一酸,嘴里笑说:“还真是提得及时。”
                        杨劼心知自己过得窘迫,还有杨靖业的威胁,小院子实在不能继续租住下去。倒不如暂且谢过静心师太,等将来自己有了仕宦前途再还这份人情。
                        当下站起身,重重施礼告谢。静心暗自舒了口气,没有提及杨靖业暗地使人告发,甚至没有逼问他家里境况,和蔼一笑,“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先让黛儿陪你去灵韵阁吧。”
                        杨劼颇觉意外,心情却放松了,露出难得的笑颜,“三公主帮了小人不少忙,真该谢谢她。”
                        静心端详着杨劼的面容,仍旧微笑。此刻的杨劼看见窗外水榭旁有人正在钓鱼,鱼儿上钩,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便走过去凑个热闹。静心并不阻拦,兀立在后面凝望他的背影,暗暗拭去眼角的泪花。
                        袁黛儿兴冲冲跑来,瞧了瞧不远处的杨劼,又瞧母亲的神色,露出灿烂笑容,“母妃,你们谈完了?”
                        静心缓缓转头,斜阳的光芒落在她的侧影,整体看上去便有了一种母性的光辉。突地,空中传来呱的一声,原来是大鹏展翅掠过楼角,像一张遮天蔽日的帆乘风而去,只在尾巴尖儿处隐隐可见原有的金色。静心不由得微笑,眼角绽出几缕细纹。
                        “黛儿,你要抓住他,别让他被别人抢走。”
                        袁黛儿见母亲彻底改变了态度,一阵欣喜若狂,清脆地应了,“女儿知道!”
                        灵韵阁位于皇城御苑附近,往北走过幽静的小巷,便见青石铺就的御道。杨劼从灵韵阁出来,袁黛儿即兴带他上了通往皇宫的道路。
                        此刻夕阳在西边落下胭脂红,厚重的皇宫大门缓缓打开,发出隆隆的巨响。御林军两侧而立,衣甲鲜亮长戟耀眼。从正面远望,宫阙连绵如海,神秘却蔚为壮观。
                        一瞬间,杨劼便被此番金碧辉煌的景象所震撼,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迷离失神。耳畔是洪大激昂的钟鸣声,那声音穿越宫墙,连杨劼脚下的地都在为这样的声势颤抖。金边玄色的九纛龙旗矗立在殿前,依稀能想象统正皇帝坐在九龙御座上,精绘章纹的玄衣纁裳,十二旒冕串串如落星,静谧地冰凉地浸没他端凝的面容。
                        又似乎,统正凝视着他,两个人仿佛隔了一层雨幕,朦胧得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风骤起,九纛龙旗迎风飘动,一片浓酽的玄色中,杨劼几乎找不到自己了。
                        袁黛儿一直看着他,见他恍惚的神色,嗤地一笑,“以后殿试,有机会进去的。”
                        杨劼慢慢地吸了一口气,眉端又莫名地皱紧,半自语似地说道:“没啥好看的,我自个儿回去了。”
                        恰这时,宫门喧哗起来,一辆绣帷宫车从里面冲出,张扬地从匍匐在地的御林军面前穿梭。太子袁铖裹着乌黑的斗篷,半掀着帘子观望外面的景致,目光清冷的模样。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吩咐宫人缓了车速,遥遥之间,他和杨劼对上了视线。
                        一个在车内,一个在道边,都很清楚地看清对方。
                        


                        28楼2011-08-07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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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劼握紧了拳头,一眼不眨地瞪着车内的人,往事如烟在脑梅里一一掠过。他不会忘记太子行宫里噩梦般的情景,烙刻最深的,就是自己在扎绣的八宝薄纱黄缎里挣扎起伏,紧随而来的嬉笑欢闹声,袁铖伏在他的身上,涂满血色的面容是妖异到极致的狰狞。
                          此时,袁铖阴笑道:“黛儿,总算养起小情人了?”
                          杨劼一侧的袁黛儿骤然明白过来,她冲着袁铖大声叱道:“你休想动歪脑筋!杨劼是我的!”
                          “杨劼……杨靖业的儿子。”袁铖阴隼一样的眼缓缓移动,嘴角牵起一丝讥诮,“不用这么紧张,赶明儿问问杨靖业,说不定是谁的,哈哈!”
                          袁铖的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一串不羁的笑,把袁黛儿的怒骂声抛得远远的。
                          杨韵更紧地握住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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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 银河
                          光阴倏忽,诸般殿试完毕,杨劼独自待在小院子里,不安地等待大欹国天子的旨意。那日伍子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告诉杨劼一件振奋人心的消息:依照老者的描述,他总算探得克清和尚所居的寺院,离都城往西三百里地的华越寺。
                          “那个人不是被克清和尚带走的吗?找到华越寺,就能找到那人的下落!”伍子满脸兴奋。
                          “你快通知阿梨,我们即刻去!”杨劼精神一振,眉宇问满是惊喜。
                          邰府。
                          新凿的寒池岸边垂柳绵亘,纷拂柔曼的枝条将整个后花园染得一片青碧。裴元皓手持鱼竿坐在船头,划船的侍卫将划楫往水中一撅,小船从一带翠绿中脱离出来,叶片似地向池中央飘去。
                          岸边一棵枫树下,阿梨从青玉栏杆旁伸出头,望着裴元皓悠闲的背影,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待裴元皓放下鱼竿,她轻快地迈上通往石桥的踏石。
                          船上的裴元皓微微转过头,湖光潋滟得过于刺眼,他不得不以手遮住额角。岸上的阿梨己经跨上了石桥,桃红的鞋尖在湖青的纱裙下若隐若现。他能感觉到她的宽袖几乎流淌到襜裙下,整个人像只蹁跹飞舞的粉蝶。
                          “跑这么快,小心把我的鱼儿吓走了!”
                          他笑着道,声音中的温和,如同早春散播的阳光。
                          阿梨放缓了脚步,妩媚地一笑,“听说迎风街新到一批罗缎,我想赶着做套衣裙!”
                          水面上正起层层涟漪,裴元皓盯着鱼儿的动静,快活地应道:“让正祥陪你去!”
                          “女人堆里,他一个男人凑啥热闹?我带了两个丫鬟!”
                          “那你快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上钩的鱼儿在船板上乱扑腾,裴元皓这才转身望去,阿梨娇俏轻快地身影渐渐远去。他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想关照什么,正要张口,船儿已经缓缓滑过柳荫,他再也望不到她了。
                          当时的裴元皓被满眼春色迷醉,他以为阿梨只是出去即回,重新悠悠然放下了鱼竿。
                          阿梨过了大厅便支走了随侍丫鬟。为了避开裴元皓侍卫的耳目,她吩咐马车停在三岔道上,自己往最热闹的铺子钻。待侍卫不注意,从铺子后门出来,往城门一带去了。
                          待她和杨劼、伍子会合,己是半个时辰后。
                          马车辚辚,载着三个人往都城西边奔驰。天光明澈,一行大雁齐整地掠过,凌空传来自由自在的欢鸣声。
                          傍晚时分他们翻过一座山头。遥望落日向着连绵起伏的群山西沉,在他们的视野尽头冉冉而没,伍子道;“前方山势陡峭,天黑危险,咱们先在此歇息,明日再赶路。”
                          夜里风声大了,伴随着汩汩的水流声。月光绕着山峰移动,星河发出耀眼明亮的光芒,铺撒向四方大地。阿梨裹着棉被在马车内翻来覆去,望着帘子外浩渺的夜空,不自禁地掀帘往外张望。
                          火堆燃着,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响。草地上并排而卧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火光映着伍子熟睡的面容。阿梨悄然侧过目光,杨劼正睁开眼,他那双晶亮一望透底的眸子,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
                          阿梨莞尔一笑,轻轻落下车市。
                          


                          29楼2011-08-07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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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阿梨听见窸窸窣窣踏草声,棉帘掀开了,杨劼呵着气钻进来,乘势一把揽住她的腰,直往她温暖的身子靠,低声说:“冻死我了。”
                            他的声音极软,像个孩子般。阿梨听了更紧地挨近他,手却伸到他的胸前,手心不断地揉搓在他的肌肤上,仿佛他是冰,她就是融化冰的那股暖火,“身上怎么这么凉?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多穿衣服,要是冻病了怎么办?”
                            “病了有你,你会伺候我。”
                            杨劼粗野地将阿梨压在身下,唇齿紧紧舔舐她的颈窝,发鬈间的绒毛扫着她的鼻端。阿梨又痒又痛,发出快活的轻笑,将双臂更紧地环住杨劼的后颈。
                            半胧淡月挂天空,夜寒,山静,只有夜风不停地穿过,沙沙……沙沙……
                            杨劼缠住阿梨的身子,那张写满强烈欲望的面容压下来,便压住了她的笑。唇舌之间带着狂热搅动撕咬着,身心也随着热起来。阿梨被压迫得几近不得呼吸,她想推开他,又似剧烈地渴求他,两个人纠缠着,车架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伍子在外面翻了个身,含糊地呢哝了一句。阿梨惊醒地抬眼,推了杨劼一把,“别闹了伍子在呢。”
                            “你本来就是我的。”
                            杨劼却是有点迷乱,只顾拥着阿梨,几乎是勒断了她的腰,仿佛只有这样他们从此就生生死死在一起。
                            “等回去,你就可以离开姓裴的了!”
                            提起裴元皓,阿梨一瞬间屏息,良久说不出话。此时此刻,裴元皓定是出动手下满城在找她吧?自己这番不告而别,实是理亏。想起白日里他悠然的神情,她不知道回去之后,他会怎样对待她?
                            杨劼发现阿梨满目复杂神色,眼波恍惚地飘向车顶。他停止了温存,脸上的几许笑意旋即敛去了。
                            “你在想着姓裴的?”
                            阿梨目光一颤,看杨劼眉端紧蹙,不由自主绷紧了全身。她轻轻摩挲他的脸,笑容依然嫣然,“胡说些什么呢?咱们当务之急是找到你的亲身父亲,然后……”
                            “然后你成为裴夫人了!”杨劼截住阿梨的话,生气地一挥手,手指差点戳着了她的脸。
                            这话说得极为刻薄,阿梨几乎忘记怎样去回应,呼吸一紧,方硬着口吻道:“天地良心,少爷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若是我想成为裴元皓的女人,我就不会私自出来,陪着你在这个荒山野岭过夜!”
                            杨劼颓然坐在一边,发丝垂落,冷谟的声音中带了浓浓的怨意,“反正我想起裴元皓,心里就烦!”
                            阿梨垂下眼帘,眼波深处划过一道阴影,“你不该把对他的恨意强加到我的身上。再说,他并没有伤害过我们。”
                            “算我嫉妒好了。”杨劼冷冷哼声,“将近半年了。孤男寡女的同处邰府,谁相信你们是清白的?”
                            一股寒意探进阿梨心底,很凉。
                            她霍然撩起帘子,大声道:“少爷要是再说些不可理喻的话,我现在就走!与其这样平白无故受气,不如被狼狗吃了,你也不用瞎折腾,咱俩的事一了百了!”
                            杨劼吓了一跳,望着阿梨赛过雪光的亮眸,唇色在月色下透出了苍白,长吁一口气赔笑道:“好了,算我胡说。你知道我也是随便说说,有时候发发脾气而己,天一亮早就忘了。等回到都城,我向你赔一百个不是,成吗?”
                            阿梨的眼里,一汪泪水几近泼洒下来,她一咬牙,无奈地逼了回去。
                            杨劼扳住她的脸,在上面亲了一口。又说了些呢喃软款的话语,如此这般安抚,直到阿梨的脸上有了微笑,才放开她乖乖去火堆那边躺下了。
                            银河影下繁星万点,耳边是风过山塬,细细切切地长咽。然后是空茫一片的安静。
                            阿梨慢慢放下帘子,才发现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月影稀薄地映在他的脸上,他向阿梨眨了眨眼睛,投去一抹极怡然的笑意。
                            阿梨这才真正地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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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 认亲
                            红日初出,彤云渐散,澄澈的碧空下终于显露出远山近水的轮廓。杨劼仨人重新出发了。
                            


                            30楼2011-08-07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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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行驶了大约两个时辰,进了九峰嶙峋的山谷地带。虽然时已春天,干雪冰凌还是严严实实掩盖了路面,冷风裹着干硬的雪粒如影随形般肆虐着车马。杨劼眼见车身摇晃得厉害,便朝前面驭车的伍子大喊:“太危险了,停下!”
                              “要么咱们改日再去?”伍子勒紧马缰,望着满眼皑皑白雪,忧心道。
                              杨劼看了身边的阿梨一眼,叹气说:“只能这样了。”
                              阿梨却问;“离华越寺还有多远?”
                              “如果没有这道路难,二十余里走马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可惜干雪冰凌道是行车大忌,等冰雪消融了再说。”伍子回答。
                              “那咱们走过去!”阿梨说罢,利落地下了车。
                              杨劼大是惶恐,紧跟着下车制止道:“这如何使得?你还是转回山外等待,我和伍子过去!”
                              阿梨却笑了,不无得意道:“常听人说,雪后冰凌道,只看草出草,莫看土过冰,照这样走不会错。”说着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却不料脚底沾着冰面,倏地后仰着倒。杨劼见势快步上前扶住,也随之滑出跌倒,阿梨的身子压在了他的上面。
                              “蠢。”杨劼又气又笑拥住阿梨。那边的伍子也赶着过来救助,却猝不及防直滑到他们面前,三个人倒在了一起,空旷的山谷里传来他们的笑声。
                              毕竟是少年心性,他们相扶相依继续往前走,茫茫雪原中遗下沉沉一线脚印,清晰扎实地直达山谷尽头。
                              太阳在缓缓走向西边,清朗的天空下浮云尽扫,峰峦叠嶂峻崖环绕。眼前豁然开朗,空飞急瀑犹如悬布高挂,耳畔闻得禅钟声声。阿梨张眸俯瞻,幽峰重树间隐约出现几片禅房,青砖宝塔悠然耸立,塔顶上八卦悬空铜刹在彩霞暮金中熠熠发光。
                              “我们到了!”
                              三个人欢呼不已,身上的酸疼、疲倦一扫而光。
                              阿梨望向杨劼,那双黑壳的明眸,在暮光下愈发显得生动逼人。杨劼早侧首低头看她,神色变得很快乐,他伸手拉住她的手,与她五指纠缠。
                              “一起去!”
                              阿梨极甜地笑了。
                              风应谷声,一派无籁。他们的欢笑声与天地化成和谐,三个人相携穿林而过,衣襟裙袂被风吹得飘飘欲飞。
                              处于幽山的华越寺此时中门紧闭,无一人前来进香,显得分外冷清。寺外的苍松虽是绿色俨然,因为无人,更显天寒鸟惊。三个人敛了笑意,杨劼上前敲了敲石门。
                              石门很快打开,一名小沙弥探出圆滚滚的脑袋,朝着他们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可是从都城而来?”
                              杨劼一惊,忙应道;“正是。鄙人想见克清法师,烦请小师父带路。”
                              那小沙弥拱手就请他们入内。走过幽暗的无梁殿,眼前豁然大亮,天井下长满奇花异草,空中兰草弥漫出淡淡的幽香。石案草席上围坐着七八个年轻和尚,正中袈裟老人悠然从容地解说,香烟袅袅诵经琅琅,真是逍遥自在的山中胜境。
                              杨劼一行止住了脚步。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吩咐道:“你等将这段经书诵得熟了。”众和尚整齐应答一声,逐个施礼离开。台阶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一一他们没有看见面目狰狞的人。
                              老者漫游般步到杨劼面前,面目和善,“施主远道而来,莫非是寻人?”
                              “是。”杨劼恭敬地一礼。
                              “施主贵姓?”
                              “姓……邰。”杨劼大胆地回应。
                              “佛道慈悲为本,为善心安。我佛以无边的智慧,回向悲悯婆娑世界,给众生一个容易得度的机会。”克清和尚合掌示意,“邰施主,请跟贫僧去吧。”
                              杨劼暗示阿梨、伍子在外等候,自己忐忑不安地跟着克清和尚往后院走。
                              走过一段曲折幽暗的小路,夕阳从幽深的天井洒将下来,庭院变得空阔而干燥。一排茅草小屋围着,吊架、陶罐、猎刀、长矛到处都是。空气中仿佛还有草药的清香,杨劼鼻息一动,又听见几声劈柴的声音。
                              克清和尚在前面走,弯身进了一间茅屋。杨劼紧随而入,劈柴声正从里面传来。屋子正中原是永远都在冒烟随时可以点燃的大火坑,坑中放一口大铁锅,锅盖扣在上面,冒着热气的水泡正从锅盖四围溢出。一名衣衫破旧的僧人低着头举刀劈柴,正一把把往火里送。
                              


                              31楼2011-08-07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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