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8.09][完结]夜月弯弯（formychangmin）

三
细细碎碎的月亮雨
明明亮亮的太阳光
你是谁 我是谁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
“啊，终于放假了~”金俊秀伸了个懒腰，把书包甩到床上去，重重的坐下，冲着沈昌珉拍拍身边的位置。
沈昌珉穿着一条简单的深色牛仔裤，米色的粗线长毛衣。他总是很喜欢享受手掌被半包裹在衣袖里的感觉，总觉得举起手的或者放下手的时候，手心那个地方，都不会是空的。这样心里才不会慌。他也学俊秀一样，高抬起手把书包很标准的扔到上铺的那个角落里，跟着在俊秀身边坐下。
他不经意的瞅了瞅金俊秀身上的装扮，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诶，俊秀，你看看你，穿得什么样啊~啊~上面是黑色的工字背心，下面一条破烂烂的牛仔裤，再加上脚上你那双拿来掩人耳目的厚靴子，上面夏天下面冬天~阿哈哈~笑死人了~”
金俊秀不理睬他，这种被他笑的场面见多了，刚开始他还会憋红了脸说他外面还都有套着很厚的棉外套，然后看着沈昌珉继续笑得花枝乱颤的，接下来面目抽搐。然而现在，他只会无所谓的甩一个你无聊啊的眼神过去，面无表情的说：“你不是早知道原因了么。”
沈昌珉呆一呆。
“你小子不就是比我会搭配衣服么。我只是懒而已，懂不懂。”金俊秀啧啧几声开始从他的耐克包里拿PSP。
沈昌珉觉得无趣了，便眨了眨眼，便蹬上凉拖出去打水。
金俊秀听着沈昌珉穿着拖鞋吧啦吧啦的声音，忍不住自己对着PSP翻起白眼来。初次见面的时候以为是个腼腆害羞内向的孩子，没想到只是因为很少跟人沟通的缘故才话不多，跟自己熟络起来之后才发现是个小恶魔，没大没小，整天就只知道咯咯咯咯的傻笑。哼哼，金俊秀继续翻白眼。
“你又在想什么我的坏话对吧？”沈昌珉推门进来，正巧看到金俊秀手里握着他的玫瑰红PSP，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翻着白眼，一副倒了大霉的样子。
“啊，啊没什么。”金俊秀觉得心里有鬼的干咳。
沈昌珉瞄了一眼他的PSP，面无表情的说：“死了。”
“啊！！！！！”


“终于下班了~”那个国中生一边摘下头上淡紫色的服务生帽子，一边解着围裙。
“是啊。”沈昌珉还是略带腼腆。
“我叫郑允浩，你呢？”郑允浩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问，还未等昌珉回答又拍头一笑：“啊对，你叫昌珉，我都忘了，我今天都叫你一天了。”
“呵呵。”
“啊对，你今天盯着那个珠帘发呆好久哦，想什么呐。”
“啊，只觉得很漂亮，很独特而已。”沈昌珉边说着话，把围裙叠好。
“那是我叔叔的设计哦，阳光照过来的时候闪闪发亮，会让人心情很好呢。”
“叔叔？”
“啊，就是这家蛋糕店的店主，这间蛋糕屋是他自己设计的，他说，要让人感受到蛋糕里蕴含的心，首先，就需要像家一样舒适却不失自我的空间。”
“很棒呢。”
“呵呵。谢谢啦。你今天的表现很棒，我叔叔一定会录取你的。”郑允浩鼓励的作势要去拍拍沈昌珉的肩膀，沈昌珉一阵慌张，急忙躲开。
郑允浩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
沈昌珉咬咬嘴唇，皱眉：“对不起，我，我有点肢体接触恐惧。”
“啊，没事没事。我会帮你跟其他工作的人说，让他们注意点的。”郑允浩不尚了解的样子打哈哈。
沈昌珉仍然觉得抱歉的鞠了一躬，拿上背包匆匆出门去了。
“诶~明天记得不要迟到~”
沈昌珉听见声音，回头点头示意，遥遥望着，那个高挑的身影站立着的地方。鹅黄色的灯光孤独的闪耀在一片黑暗中，摇晃着，好像在等待什么。
这样，真的可以么？以这样的借口搪塞，真的能掩盖自己的特别，逃避那些异样的眼光，微笑着，站在阳光下么？
像个普通人一样？
沈昌珉自嘲的抬起头，仰望并没有什么光亮的天空。打翻了墨蓝色色盘一样的，整篇幅画沉浸在黑暗的潮涌里，来回飘荡。
沈昌珉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呆呆的看着那些珠帘了。
那些映着鹅黄壁纸的珠帘，亮亮的闪着明黄的光彩，像月亮的眼泪一样。
随意的走着，仰望累了，沈昌珉摸出手机：“喂，明叔，我在XX路。”
望着没有人的长巷，只有微暗的路灯嘶嘶的吵着，沈昌珉加快脚步，一直朝着明亮的路口。
一束车灯照过来。
沈昌珉慢下步伐。
安下心来，沈昌珉。


“少爷。”
“明叔，辛苦你了，我们走吧。”
“是。少爷。”
明叔是这个家里的老面孔了，从沈昌珉有记忆起就一直待在这个家里，为自己和父亲开车，任劳任怨，忠心耿耿。可能之前父亲就跟他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明叔一直都很注意的，从未跟自己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虽然这样，在沈昌珉的童年里，还是会依稀记得明叔拿着棒棒糖逗自己玩，笑脸盈盈的样子。一直映在自己回忆里的那张和着金色阳光的笑脸，如今随着自己的成长，慢慢的开始衰老。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皮肤也开始下垂。
沈昌珉坐在后座，望着灯光变幻里明叔忽明忽暗的脸，突然生出了很多的感触。
这些逝去的岁月里，其实也有很多人陪伴，不是么。家人，明叔，俊秀。
沈昌珉，其实你并不孤独。
那么，你在期盼什么呢？
其实生活就是平平淡淡的这么过着，就像沈昌珉在蛋糕店的工作一样。被认可了工作，也逐渐开始得心应手，学会微笑，学会在客人询问蛋糕名字的来源或者成分的时候流利得回答，学会在碰到花痴的女学生的时候礼貌的微笑着躲开。
只是偶尔店长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会在吃饭时间看着自己带了盒饭的沈昌珉说，为什么他好像很喜欢蛋糕，了解也很多，但是，就是从来不吃一口呢？
沈昌珉会笑笑，不语。
“哎呀，你们别问他了，总是有原因的嘛。”
这个时候郑允浩总会为他解围。
除了金俊秀之外，郑允浩是第二个真心待他好的朋友，虽然没有跟像金俊秀那样的亲密玩闹，但是沈昌珉感觉的出来。
心里很温暖。
寒假前的那天，金俊秀收拾着东西，心不在焉的跟他说：“昌珉，我寒假要回美国一趟。”
“啊？美国？”沈昌珉停下手里折衣服的动作。
“有点事情，不得不过去一趟。”金俊秀撇撇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美国玩吧，反正你家那么有钱，你去哪里私家飞机就过去了吧。”
“不要了，我今年寒假打算打工。”
“打工？”金俊秀扭过头来，瞪圆了眼睛，“沈昌珉你疯啦？打工要跟多少人接触啊？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小心注意的。”沈昌珉乖巧的说：“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活着吧。”
金俊秀一下子没有接话。
沈昌珉继续折衣服。
“哎呀，没有你一起我会寂寞的啦~”金俊秀突然又开口，笑嘻嘻的。
沈昌珉把手里折着的衬衫冲着金俊秀扔过去：“寂寞个鬼~”
于是金俊秀就和自己说再见了。
于是一个人来这里打工了。
于是碰到一群很和善对自己的奇怪很包容的一群人。
沈昌珉有时候会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昌珉，9号桌的卡布（百度）奇诺和芝（百度）士美诺。你给他们送过去吧。”
“好。”沈昌珉接过盘子。
郑允浩伸头在沈昌珉耳边嘀咕：“很美型的一对情侣啊~女的我估计是校花，超级正点诶~”
沈昌珉甩了个白眼：“你嫉妒吧。”
然后留下郑允浩在那里张牙舞爪。


沈昌珉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掀开珠帘：“您好，你们的卡布奇诺和芝士美诺。”低头把卡布奇诺放到女生面前，芝士美诺放到男生面前。抬起头，恰巧看到男生的脸，映在阳光里白皙的肌肤，乌黑的碎刘海搭在额前。带着黑色美瞳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雕刻的下巴闪闪发亮。
沈昌珉愣了一下。
随即将盘子置于胸前，微微鞠躬：“请慢用。”
慢慢退出去。
沈昌珉的心思有点乱。拍拍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干活。
“诶，那边那对情侣看起来不太对劲诶。”干活间隙，郑允浩对沈昌珉说。
“呃?哪一对？”沈昌珉一边摆放着果盘，一边随口问着。
郑允浩努努嘴：“喏，就你刚才去送蛋糕的那对美型CP~我刚刚进去，他们点饮料，那个男的眉头皱在一起，一副很困扰的样子。”郑允浩托着下巴，“我估计啊，是要分手。哎，可惜啊，看起来很金童玉女诶~”
“你那么八卦干什么，”沈昌珉别了一眼郑允浩，“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啦，还是，你看上那女的了？”
“哪有~我有女朋友的好伐~”郑允浩把盘子一把塞给沈昌珉，“去，你去送。”
“干嘛要我去啊。”
“哎呀，你去就是啦~我送你这个哈~”说罢一把抢过沈昌珉的盘子匆匆走出去了。
还未走进，就听见女生高声质问的声音，看来是要吵架了。沈昌珉摇摇头，心想着等会儿放下东西赶紧走人就好。结果待沈昌珉掀开珠帘，正遇上女生一脸气愤：“你这个混蛋！”
“你—你们的饮料—”沈昌珉连话都没有说完，下一秒她就已端起桌上的水杯，一把泼向对面的男生，水顺着男生的头发，镜架，滑过他的鼻梁，哗啦啦的流到他的黑色毛衣上。湿哒哒的头发使他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他却没有发脾气，只是一动不动，不带感情的说：“我不欠你的了。”
女生拿起包，气呼呼的走了。
沈昌珉赶紧放下盘子，抽出一大把纸巾递给男生：“你，你没事吧？”
男生接过纸巾，一边擦着，一边把眼神转向沈昌珉。
沈昌珉一阵紧张。
“谢谢，我没事。”声音很温柔的好听，笑容淡淡的。
沈昌珉掏出抹布收拾着桌上狼狈的水渍，低着头有序的收拾着。
没有对话。
收拾完毕：“那这饮料——”
男生业已将脸上的水擦拭完毕，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没事，放着吧，我一个人喝就可以了，谢谢了。”
沈昌珉眼神古怪的盯着他：“你—你脸上——”
“啊？我脸上怎么了？”
“纸巾——”沈昌珉吞吞吐吐。
男生尴尬的一笑，伸手在自己脸上乱摸，摸到了在眼角的纸巾碎屑，然后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啊，谢谢。不好意思，今天让你见笑了。”
沈昌珉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呵呵，我们也算有缘。今天谢谢你。”男生伸出手：“我叫金在中。”
“呃，我叫沈昌珉。”沈昌珉没有伸出手。
男生不解的望着他。
“我，我还有事要忙，你先慢慢吃吧。”沈昌珉迅速拿起盘子走人。
金在中就这样望着沈昌珉，穿着服务生的围裙，慢慢消失在那串珠帘后面。
嘴角慢慢浮起笑容。


站在公交车站的雨棚下，听着头顶上传来的清脆的雪花击落的声音，看着眼前鹅毛一样飘着，纷纷扬扬的雪。狂风中舞动着。
沈昌珉没有来的觉得这个场景很感伤很壮烈。
“诶，你是怎么帮我跟老板请假的，他居然那么快就答应了？”安静得有点尴尬，沈昌珉清清嗓音开口。
金在中咧嘴：“那个很容易啊，我跟他说我来的时候出了车祸，手有点骨折了，所以需要借用他的服务员送我去医院顺便照顾我一下。”
沈昌珉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你骗他干嘛，直接说我要请假不就得了。”
“我才没有骗他。”金在中像小孩子一样的睁圆了眼睛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左手伸给沈昌珉看：“我来的时候真的出车祸了的，手到现在还疼呢。”
“没事吧？”沈昌珉原本想伸手去看一下，却又巍巍的收回手：“伤的，严不严重。”
金在中看到了沈昌珉欲伸手的动作，心里有点奇怪：“啊没事，其实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等会儿去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到医院去包扎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哦。”沈昌珉依然不太习惯跟除了金俊秀之外的其他人讲太多话，毕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便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金在中看看沈昌珉安静的侧脸，有着少年时期生涩却依然精致的轮廓，心中冒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便也不再开口。
气氛重新安静下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不见有任何一辆公交车的身影。
金在中跺跺脚：“奇怪，该不会是全都堵在高速上了吧？还是今天停班？”
“要不我们叫车吧。”沈昌珉表情平静的开口。
“叫车？你看看现在这里哪儿打的到车啊。”金在中沮丧着一张脸。
“要不—”要不我让明叔开车过来。沈昌珉刚想如是说。虽然不想那么引人注目，但是当前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
“算了，我还是让老张开车来接我们吧。”金在中自顾自的说着，便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张叔，你现在在哪里啊？”
“我在你送我来的那个蛋糕店附近的公交车站。对。”
“你就在附近吧？对，好，我等你。”
金在中挂下电话，有点不好意思的冲沈昌珉笑笑：“不好意思，我本来想不要那么铺张，所以就想和你一起坐公交去的，但是现在看起来没办法了——”
沈昌珉了然：“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想做普通人的意愿啊。”
“呵呵，你猜得真准。”金在中蹲下来看雪。
因为，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啊。
沈昌珉也蹲下来。
“这天气真冷，对吧。”金在中缓缓地吐气，面前形成一大片水雾。
“是啊。”沈昌珉愣了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沉默了一小会儿金在中又开口：“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呃？什么样？”沈昌珉扭过头去瞧了一眼金在中，跟初次见面时一样好看的黑发，微仰着头看雪。
又转回来。
“就是，不太爱说话，腼腆。”金在中嘟着嘴，注视着眼前似乎遗忘了时间和运作的街道。
“我——”沈昌珉盯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不习惯么？跟人接触？”金在中停止看雪，换了个姿势，面对沈昌珉蹲着。
沈昌珉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浑身不舒服。开始有点僵硬。
金在中盯着沈昌珉表情不太对的侧脸，表情舒缓下来。
语气也轻轻地。
“把我当朋友吧，沈昌珉。”
寂寞的风穿过无人的街道，呼呼地响。
金在中的声音像古老的呼唤一样，带着微微的磁性，弄得人心里痒痒的。暖暖而慰藉。
沈昌珉应声侧过头，看见金在中认真的表情，带着蓝色美瞳的眼睛，抿着的嘴唇。
真挚的望着自己。
一股奇怪的温流慢慢渗入到喉咙下面左边那个，一直温和的跳动着的地方。
沈昌珉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也许刚开始不习惯，”温柔的望着沈昌珉，红唇轻启：“但是，试试看吧，沈昌珉。”
试试看，沈昌珉。
两人对望着，沈昌珉没有回答。金在中在等沈昌珉的回答。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在半暗的天色中驶来，雪花几乎落满了车身。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撑开雨伞，走下车，来到他们面前。
“少爷。”
沈昌珉和金在中同时回头。
“走吧。”金在中和来人点了点头。先行走出车站，站在打开的后车门前，转过头来望沈昌珉。沈昌珉呆呆的望着他，飘零的雪舞中凝望自己的他，雪白的雪和他乌黑的秀发。
“快点上车吧。”金在中静静的说。
沈昌珉回过神来，撑起雨伞，也钻进了车里。
“开车吧。张叔，去XX购物中心。”
“先去XX医院吧，那购物中心附近没有医院的。”沈昌珉想了想，还是接了口。
金在中忍住内心的欣喜：“张叔，就听他的吧。”沈昌珉，我会等你慢慢的改变的。
“少爷，医院到了。”
“好，你现在这里等着，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会回来。”
“是，少爷。”
两个人默默地排队，挂号，找科室。
“是这间。”沈昌珉抬头看着门牌，对金在中说：“进去吧。”
“有什么问题？”
“我出了点小车祸。”
“伤在哪里？我检查一下。”
“就是手臂上擦破了点皮。”金在中无所谓的笑笑。
“把袖子卷起来我看看。”
金在中乖巧的脱去风衣，慢慢的卷起衣袖，露出肘弯处一大片淤青和擦伤。
沈昌珉捧着金在中的风衣，在旁边看着，突然就觉得心揪了起来。
“哎呀年轻人，这叫擦破点皮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爱逞强啊。来，跟我来里面，我给你处理包扎一下。”
“是。”金在中应着，扭过头来，看见沈昌珉有点僵硬的表情：“我没事，别紧张，等我。”
沈昌珉从来没有来过医院。身份的特殊使得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活，就算是生病，也都是请了专门的医生来家里。他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受那么严重的伤，没有见过那么整片的伤口，血和肉那样混着着，以残忍的姿势暴露着。
居然会感到害怕。
居然会感到恐慌。
好像沉浸入了无限的黑暗里。
沈昌珉开始重重的喘气。
“我好了。”金在中掀开处理室的门帘，看见沈昌珉表情痛苦的站着，手里紧紧拽着自己的风衣，骨节微微的发白。快步走过去：“你没事吧？”
沈昌珉平缓下呼吸：“没事。走吧。”
重新回到车里。
“沈昌珉，你真的没事吗？”金在中还是担心。
“没事。真的。倒是你，伤得这么严重还过来。”沈昌珉瞧了一眼金在中包扎着无法穿上风衣的左手。
“我这不是为了过去找你陪我挑礼物嘛。”
“我也只给别人买过一次礼物啊。”沈昌珉想起去年快期末的时候，金俊秀生日，自己第一次给人买生日礼物，结果买了一套哈姆太郎的连体睡衣，金俊秀看到惊喜的时候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紧接着自己差点被打死。沈昌珉忍不住自己翻了个白眼。
“啊？谁啊？”金在中看沈昌珉自己想着什么，挺高兴的样子，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那没关系，你可以随便给点意见嘛。”
“你说的很特别的朋友是怎么个特别法？”
“嘿嘿，不告诉你。以后你就会知道啦。”
“张叔，你先回去吧。跟我爸妈说我今晚在外面吃饭。”
“是，少爷。”
一下车，金在中就开始嘀咕：“买什么好呢？买什么好呢？”一副心情很好天真烂漫的样子。沈昌珉古怪的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特别，能让他买个礼物都这么高兴。
“昌珉，你给点意见嘛。”
“我，我也不知道。最重要的是你想给她买什么呀。”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金在中一脸苦恼：“哎呀，我们进去看看再说。”说话间一边伸手去拉沈昌珉。
沈昌珉一下子躲开了。金在中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
脸色也有点僵。
“我，我有点肢体接触恐惧。”
金在中讪讪的收回手，缓解尴尬的故意高兴地说：“走吧。”


不过金在中当真是高兴。
他一下子趴在蛋糕柜台前欣喜的看着玲珑满目的蛋糕，扭过头说：“昌珉，你觉得巧克力的怎么样？”
“挺好。”
下一分钟他已经兴冲冲的在礼物专柜处转来转去，拿出一个水晶笔筒说：“昌珉，这个很漂亮吧？放在书桌前一定会学习的心情更好~”
“昌珉~”
“昌珉~”
两个小时里金在中就在各个柜台之间兴奋的绕来绕去，不停地询问沈昌珉的意见，却又始终没有定下来。不过沈昌珉在这两个小时里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个特别的人，是个男生。
当金在中高兴地拿着两条领带问他说，哪个颜色更好看的时候，沈昌珉就明白了。
“哎呀，休息一下。”
沈昌珉无语的看了一下依然很兴奋的金在中：“你这样绕来绕去的，又挑不下来。”
“你累啦？”金在中看了看手表，“啊，将近六点了，那我们赶紧买下来就去吃饭吧。”
“好。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确定你要买什么给别人，然后再挑，这样明确了目标才好。”
金在中恍然大悟般的一拍大腿：“那我们去买帽子吧！”
跟着情绪相当高亢的金在中，沈昌珉心里不住嘀咕，感情早就确定了要买帽子，前面都是拉着自己瞎晃呢。
站在一整个帽子的专柜前。琳琅的各色各式的帽子让沈昌珉应接不暇。
“给点意见嘛。”金在中一边看着一边对沈昌珉说。
“呃？”
“你瞧瞧，觉得哪个好看，告诉我。”
“又不是给我买礼物，再说我的眼光你那朋友也不一定欣赏——”沈昌珉看着金在中嘟着嘴的样子，放弃了挣扎，认认真真的挑起帽子来。
“这个白色的棒球帽？”
金在中摇摇头。
“这个黑色的针织帽？”
金在中继续摇头。
沈昌珉最终在一个墨绿和深黑相间的格子爵士帽前站定，转过身看见金在中两眼发光。
“就是它了。”
提着购物袋，金在中心情甚好。
“走吧，你今天帮我挑到了中意的礼物，我请你吃饭啊~”
“AA就行了。否则我不吃。”
“那好吧。吃什么？”
日本寿司店内。
金在中盯着沈昌珉身边越来越高的碟子：“沈昌珉，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文静的一男生，这么能吃。”
沈昌珉抬起头来，微微涨红了脸：“我，我正在长身体嘛。”
“那倒是。你应该跟我一样正在读国中吧。”
“是啊，我下学期升高二了。”沈昌珉一边快速的吃着寿司，一边回答。
“那我们一样嘛，我也是要高二了。”金在中往嘴里塞进一个三文鱼寿司：“不过我们好像不是一个学校诶。”
“我是——”沈昌珉刚想说着，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喂，母亲—是，我在外面，在和朋友吃饭—是，是，我马上回去。”
“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事，我得马上回去了。”
“啊，没事没事。”金在中摆摆手，站起身：“那我们走吧。”
结完帐站在门口，金在中望望路上不多的车辆：“现在这时候很难打到车，要不你再等等，我让张叔过来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金在中看了看沈昌珉，觉得不好勉强他，便也作罢：“那好吧，你一个人小心点。我从这边走，散步回去。”
“好。再见。”
金在中走出几步远，又回过头来，冲着沈昌珉喊：“沈昌珉！”
沈昌珉刚要转身，重又扭头看风雪中金在中穿着大衣却依然单薄的身影。
“记住！我们是朋友哦！”
沈昌珉微微笑。


五
雨是天空心里的沙
疼痛着悄悄融化
淅淅沥沥的
照亮我的月牙
沈昌珉没有让人察觉的愣了一下，随即优雅地伸出手：“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举止大方，无可挑剔。
金在中微笑着把左手背在后面，伸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
“请多关照。”
宴会继续举行。但是有两个人，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向何处。
宴会已渐渐渐入尾声。沈昌珉静静的坐着，偶尔吃一下桌上的东西，应付一下过来凑关系的其他人。脸上尽量的维持着淡淡的优雅微笑。
金在中坐在旁边的一桌。一边应酬着，一边以余光偷偷观察沈昌珉。他虽然一直在笑，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慢慢挂不住。脸色也渐渐地见了苍白。
想起刚才看见他躲避旁人，偷偷走开的样子。当时自己不放心，便偷偷的跟了上去。悄悄尾随着进了洗手间，却看见他静静的环视四周，然后放松下表情，把自己关进了隔间。
于是听到了里面间或的隐忍的呕吐声。压抑着自己的，痛苦的声音。
金在中站在那个隔间外面，觉得自己整个心都纠结了起来。
回过神来，再次偷瞄一眼沈昌珉，见他下意识的抿着嘴唇，心里便知道肯定是胃疼了。
“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金在中轻扯嘴角，对身边的人陪了笑，举起酒杯向沈昌珉所在的地方慢慢踱过去。
刚才的呕吐起了些许反应。胃里像是被扭扯着一样的开始疼痛。沈昌珉努力微笑着，却开始有些忍不住。左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胃上，沈昌珉微微低下了头。
坚持，沈昌珉。
“沈少爷，我们来喝一杯怎么样？”一个熟悉却略带戏谑的声音随着有规律的悠闲步伐慢慢走近。
沈昌珉抬起头，看见金碧辉煌的灯光里，金在中微笑着的精致的脸。
“我不会喝酒。我还没满16周岁。”
“哦？巧了，我也还没满，不过也快了。这有什么关系，今天这么重大的日子，沈少爷就赏脸喝一杯嘛。”金在中似是惊讶却气势逼人的拿起桌上的红酒给沈昌珉面前的酒杯里倒酒。姿势优雅，长而白的手指轻轻握着光滑圆润的瓶身。
酒红色的液体以一种优美的姿势缓缓注入沈昌珉桌前的高脚杯里。
沈昌珉苍白着脸色，微微疌眉，轻轻喘着粗气，左手在桌下暗暗地握紧。
金在中轻举起酒杯，递到沈昌珉面前。
几乎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这对平时都堪称神秘的集团少东。
沈昌珉抖了抖嘴角，咬合双唇，抿嘴一笑接过金在中手里的酒杯。
“好，既然金少爷盛情邀请，我如果推辞岂不是显了小气。”
金在中嘴角扯起隐隐的微笑，双眼明亮的盯着沈昌珉：“干杯！”
“干杯！”
“嘭！”
酒红的液体顺着沈昌珉的领口一直蔓延到胸前。浸湿了一片雪白。
全场的人都惊奇的望着这边。
沈昌珉猛然抬起头诧异的盯了一眼金在中。
金在中灿烂的笑开来：“哎呀不好意思啊沈少爷，我不知道我碰杯的力气这么大，都怪我掌握不好力道——”似是关心的瞧了一眼沈昌珉的燕尾服，“这可怎么办呐~这衣服全是红酒了~”
沈昌珉伸手抽出桌上的纸巾，努力擦拭着白衬衫上的酒渍，淡淡的说：“没事。”
沈俊浩的随身管家已经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少爷，您这——”
“没事。”沈昌珉抬眼望了一眼一边喝着红酒一边透过酒杯斜睨自己的金在中，“金伯，跟社长说我衣服弄脏了先回去了。”
“是，少爷。”金管家担心的看了眼沈昌珉的衣服，有些狼狈的样子，弯着腰说：“我让小张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的。想先散一下步，不要告诉社长。”
“是。”
沈昌珉拿起大衣外套，瞧了一眼已经走开去正和另外一个年纪相仿的人聊天的金在中，转身离开。
“对，我也听说那件事了。”
金在中笑着应和当前的聊天内容，悄悄瞄了一眼那个高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后。
持续微笑。
出门后左拐，一直往前走。夜晚的风呼呼地吹来，灌进沈昌珉的脖子，穿过沈昌珉浸着红酒的衬衫。沈昌珉仰着头，一直望着前面灯火阑珊的夜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沈昌珉歪着头，随意的跨着步，望望街道上匆匆走过的紧紧裹着自己的行人。
展开双手，迎接肆意张扬的冬神之风。沈昌珉闭上眼睛苦笑。
其实月人，也是挺有好处的，不是么。
至少不冷。
拐进最近的一间药店，买了一些胃药，就着店里提供的热水吃下。胃里渐渐不再那么翻滚的厉害。沈昌珉把剩余的药塞进大衣的口袋里，伸手招呼了一辆的士。
“XX小区。”
回家后换下散发着浓厚酒味的燕尾服，沈昌珉洗了个很长时间的热水澡。
热气腾腾的时候，沈昌珉闭上眼睛试图去感受它的温度。
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深夜里，沈昌珉沉沉的睡着了。
梦里有金在中的脸，微笑的脸，没有表情的脸。
很多很多个脸。


第二天请了半天假，下午四点才去上班。
刚一进门，沈昌珉就被郑允浩拽着衣角拉到一边。
“诶，你欠那个人钱了吗？”郑允浩小声的说。
“谁？”沈昌珉有点摸不着头脑。
“喏，”郑允浩冲窗口那边努努嘴，“就那个每天来的那个。”
沈昌珉顺着郑允浩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珠帘被随意的挂起，露出金在中的大半个侧脸，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是说金在中？”
“对，就是他。”
“他怎么了？”
“他今天一大早就站在门口等了，比我叔叔来得都早。来了以后就坐在那里不点餐也不喝水。坐了一个早上加下午了，只是偶尔问我说你来了没有什么时候来。”
“然后你怎么说？”沈昌珉再次瞄了眼金在中，他正放下手里的书，盯着窗外发呆。
“我怕他是要找你麻烦，所以我就说我不知道啊。”
“傻瓜，你多想了。”沈昌珉翻了个白眼，“走，工作去。”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阳光明媚，首尔的天气就是古怪。金在中正发着呆，嘴里胡乱嘀咕着什么，却突然听到杯子被放置在桌上的清脆的玻璃碰触的声音。
转过头来，看见沈昌珉站在明媚的阳光里，穿着工作服，举着菜单，礼貌的说：“请问要吃点什么？”
金在中粲然一笑：“芝士美诺，谢谢。”
金在中一直坐到蛋糕店打烊。
其间金在中只吃过一个沈昌珉给他送来的芝士蛋糕，便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带来的小说，偶尔看看沈昌珉端着盘子走来走去的样子。
相安无事。
“辛苦啦，明天见~”
“明天见~”
沈昌珉和其他的工作员工打完招呼，转过身来看见金在中把头半埋在大衣里面，捧着书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等他。
沈昌珉叹了口气：“走吧。”
金在中一个激灵：“去哪儿？”
“你一天没吃个正经的，带你吃夜宵去—”
金在中心里一乐，屁颠屁颠的跟上来。
“你不解释什么么？”边走着，沈昌珉突然开口问道。
“解释什么？”金在中疑惑的翘了翘眉，然后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是说红酒的事情？”
沈昌珉继续望着前面，一直走，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是啊。”
“你肯跟我讲话，你自己肯定知道的啊。干嘛需要我解释啊。”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说说看啊，看我猜得对不对。”
金在中没说话。
夜晚的风冷冽的吹过，沈昌珉缩了缩脖子，虽然他不觉得冷。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在他们切庆祝蛋糕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刚过来，他们不是把切的第一块蛋糕给了你么。”金在中侧过脸看看了看月光照耀下的沈昌珉：“所以一眼就看到你了。你老是低着头想自己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发现我就坐在邻桌。”
沈昌珉突然停下脚步，侧身半朝着金在中：“在洗手间给我递纸巾的也是你？”
金在中莞尔一笑：“是啊，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应该是要去卫生间。但是你又没拿桌上的纸巾。我突然想起这个会场的洗手间是不提供纸巾的，所以就带着一包，跟着你进了厕所。但是没想到你是——”
“我只是吃坏了东西而已。”沈昌珉没什么表情的抢着说道。
望着沈昌珉泛着黄色月光的侧脸，金在中的嘴唇抖了一下：“哦。”
两人继续在慢慢没有什么人影的街道上走着，风汩汩的穿过耳边。
金在中快走两步，转过身来面对着沈昌珉走着：“在宴会上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啊？”
“你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我们两家公司，几年来一直是业界最激烈的竞争对手。你父亲和我父亲，窝听我母亲和管家说过，也是年轻时就结下了梁子。要是让我父亲知道我和你认识的话那不就就糟了。”
“啊，这个——”金在中面朝沈昌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基本上都不听我爸的话，所以不太清楚。”
沈昌珉停了一顿：“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很乖很听父母老师的话的学校优等生呢。”
“优等生是没错——其他的嘛——我连住都是搬出来的。”
“一个人？”
“是啊。一个人自在。那天宴会也是被我爸逼的才去的。”金在中想起那天自己的温文尔雅就浑身鸡皮疙瘩。
沈昌珉斜眼过去：“看来你装的本事挺强的~”
“呵呵。”金在中挠挠脑袋，重新站回沈昌珉旁边。
“对了，我们夜宵去吃什么？”
“炸酱面。”
“不是吧沈昌珉，我为你让你能早点离开宴会会场连自己优雅的高贵公子的形象都不要了，你就请我吃这个？”
“谁让你太笨，假装挑衅也不装像一点。那个红酒，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完全就是故意的。”
“呀！要不然我能怎么做！”
沈昌珉咧嘴一笑。金在中愣了一下，心脏漏了一拍。
然后重新嬉笑着追上去。
吃完夜宵后，信步走在空空的街道。一个脚步的回声，好像都能荡得很远很漫长。
“谢谢你。”沈昌珉用脚踢开一个石子，微含着头。
“谢什么？”金在中快步过去把石子又重新踢回来。
“谢谢你帮我解围啊。”沈昌珉有点紧张，他毕竟比较内向，不是那种随口就能对人说谢谢的人。
“呵呵，你说红酒的事啊？我倒是要说，你的那件衬衫应该很贵吧，第一次穿就被我弄成那样，洗不洗得掉啊？”
“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穿。”沈昌珉挑眉。
“你一个学生难道成天穿着那种一件就几十万韩元的衬衫招摇过市么？我看你不像是那种爱显摆的人。”
“你不也一样，家世那么好，为人还是挺低调的。”
金在中涨红了脸：“其实，其实我穿的都是名牌—低调的名牌。”
沈昌珉愣了一下，干咳几声。
两人又行进一段路。
沈昌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金在中：“就到这儿吧，我跟明叔说好了在这里等他。”
金在中看看四周，点了点头。
“再见。”
“恩，再见。”
沈昌珉望着金在中离去的背影，昏黄的路灯打在他厚厚的大衣上，辨不清了颜色。
微笑，然后转身，静静的等着。
忽然一阵急切的脚步从左边传来。伴着粗厚的喘气声。
沈昌珉应声转过头。
是金在中。
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
“忘了一件事，下周三来我家吧。”金在中半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啊？”沈昌珉歪着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未等及沈昌珉回答，金在中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金在中接起电话：“喂，妈？是，是是。你在我家？好吧我马上回去。”
金在中挂下电话，一脸认真的说：“就这么说定了哦。”
说着转身跑远。
“说定了哦~”
看着金在中渐渐消失在街道的转角，沈昌珉哭笑不得。


金在中一个人住。
“就是这儿了。进去吧。”
沈昌珉站在玄关，有点惊讶的张着嘴：“这，这么大的地方，你一个人住？”
金在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啊，虽然答应了让我搬出来住，他们还是坚持给我买了这么大的公寓，没办法。”
“这么大的地方，清洁阿姨的费用也要不少吧。”
“呃，我都是自己打扫的。偶尔我妈过来会带家里的佣人过来做一次彻底的清洁。”
“哇，那你太厉害了，从小到大我在家里就被禁止干家务活。”沈昌珉一边说着，一边跟着金在中走入客厅：“淡紫色的墙壁？很特别诶。”
“呵呵，还好，我喜欢紫色，所以专门让装修工人帮我刷成了紫色。淡淡的，很漂亮。”
“很优雅，会给人很安静的感觉。”沈昌珉似乎十分中意墙壁的颜色。
“对。”
沈昌珉四处张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么？”
“不是，我只是给一些参考意见而已，毕竟自己住的地方，要让我自己觉得舒服才对。”
“恩。”
引领着沈昌珉走到餐室，金在中站在饭桌前，叹了口气：“全都冷了。”
沈昌珉睁大了双眼：“这些—不会——”
“是，都是我做的。”无所谓的耸耸肩。
瞠目结舌。
“你等会儿，我去重新做一桌。”说着便脱下大衣，要去收桌上的碗筷。
“不，不用了，热一热就好，不要浪费。”沈昌珉作势要去拉金在中，又讪讪的收回：“我觉得挺好的了。”
看了一眼沈昌珉原本要抓自己的手，金在中笑笑：“那怎么行，都已经凉了，”
“真的不要紧的，就热一热吧，更何况做这些要很久的，都已经要六点了，你忍心让我一个工作了一下午的人慢慢的等你做饭么。”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金在中想了想，无奈的笑：“好吧，本来想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的。”
“这些难道不是你做的么。”沈昌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那你先坐着，我去热菜。”金在中把大衣搭在椅背上，穿着里面的一件米色和浅褐交错的条纹薄毛衣，动作间隔着衣料似乎也能看到蝴蝶骨：“饭是肯定要重新做的，所以你还是得等一会儿。”
“恩。”
沈昌珉应着，也把大风衣脱下，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金在中一边绑着围裙，一边从厨房钻出头来：“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去客厅，那里有手提电脑和游戏装备，你看你喜欢哪个玩哪个。”
“好的。你忙吧。”
沈昌珉开始仔细打量四周。
现代风格的客厅，地板由米色的瓷砖铺就，契合之处应该是在水泥里加入了褐色的颜料，所以整个地面看起来整洁干净。沙发很适应气氛的是靛紫色，前面的茶几上入金在中所说的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半开着。正对着的是一整套嵌入嵌入墙壁的家庭影院，但是液晶屏前却摆放了整套齐全的游戏装备。
沈昌珉不由一笑。都差点忘记了，我们都还只是爱打游戏的年龄，不久后要继续上学的高中生。
餐室也不独立，只是与客厅之间有一个半人高的格栏。所以当金在中端出香喷喷的米饭的时候，爱吃的沈昌珉还是放下鲜少的好奇心乖乖的坐回了饭桌前。
金在中穿着多啦A梦的围裙，不停地在厨房和餐室之间来回。
第一眼看见那围裙的时候沈昌珉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可爱的大小眼。
金在中涨红了脸：“我本来不想买这个的，我喜欢的是名侦探柯南~”
沈昌珉憋着笑：“你，你不用解释。”
“我真的是买不到了才买这个的~”
继续憋笑：“菜，菜要倒了~”
金在中白他一眼，继续在厨房进进出出。
沈昌珉停下笑容，安安静静看着忙碌的金在中。
真没想到会这样呢。会这样没有负担的冲着他微笑，像要好的朋友一样取笑对方跟对方开玩笑。连自己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这样接受了他了。
居然就这样，在心里说，你是我的朋友了。
只是—沈昌珉突然情绪低落起来，想想自己的身份—这个朋友，能维持多久呢？
不是每个人，都是金俊秀，可以接受自己的一切的。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金在中把最后一样菜摆放在饭桌上，伸手在很明显的发着呆的沈昌珉眼前晃了晃。
“没，没什么。”沈昌珉回过神来，冲金在中笑了笑。
珍惜现在吧，沈昌珉。
“都好了吗？”沈昌珉看着面前满满一桌的菜，不得不赞叹了一下，金在中是他见过的最能做饭的男生。
“还没有。”
“呃？”沈昌珉仰起头，指着一桌的菜：“还，还摆得下么。”
“当然~”金在中神秘的笑笑：“今天的主角还没有登场~”
“主角？”
“是啊，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邀请你到我家来到原因啊~”金在中笑得一脸神秘：“等一下哈~”
说着高兴地又转身进了厨房。
沈昌珉像个好奇儿童般的看着厨房的门口。
“铛铛铛铛~今天的主角出场~”金在中笑容满面的出现在厨房门口。
沈昌珉的脸色却一下子塌下来。
是蛋糕。


那天晚上金在中连睡着都是微笑的，第二天特地也早早的起来，做了蛋糕和枣糕放在便当盒里带着去了蛋糕店。积雪已融化了大半，所以也特别的冷。店还未开张，金在中抱着便当盒，捂着双手靠着窗玻璃。
一直一直盯着面前笔直的路，希望一眼就能望见他。
店里的人相继来到，也渐渐有了客人。却唯独不见沈昌珉的身影。
金在中有点失神的发着呆，垂着头静静的靠着窗。
发神间，听到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慢慢向自己靠近，金在中欣喜的抬起头。
是郑允浩。有点失望。
郑允浩搓着通红的双手走过来：“喂，这冷的天你又这么早来等沈昌珉啊？”
“是啊，给他做了点东西。”在蛋糕店的这段时间，跟允浩也稍微熟络了一些，金在中便接话道。
“你会做吃的？什么东西？”郑允浩露出吃惊的表情，冲着在中的手边探头。
“我自己做的蛋糕和甜点。”
“蛋糕？”郑允浩歪着头皱眉：“沈昌珉不是不吃蛋糕的么？”
“什么？”金在中愣住了。
“在蛋糕店打工一个月了，也没见他吃过一块蛋糕，上次我们有一个员工生日，他也是说自己对蛋糕有点反胃所以拒绝了吃的。怎么，他突然换口味了？”
金在中想起了些什么，暗暗变了神色，抿着嘴没说话。
“喂，你哑巴啦。”
“哦，我在听。”
“哎，你们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先进去了。”
“好。”
看金在中垂着头神情恍惚的样子，郑允浩摇摇头，大步跨进了店里。
五分钟后郑允浩又重新出来，一看金在中还是垂着眼一动不动的，不禁叹了口气。
“哎。”
“我不叫哎，我叫金在中。”
郑允浩白他一眼：“沈昌珉今天可能不来了，我听我叔说，他今天要去接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金在中抬起头来，脸色有点苍白，眼神无光，半响才反应过来，低低应了声：“哦。”。
“这么冷你还是回去吧，要不进来坐坐喝杯热奶茶。”郑允浩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已冷得不住跺脚，看金在中站了那么久，却好像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
“不用了，我不冷。”金在中扭过头，倔强的死拽着右手的袖口。
“不是吧，今天零下诶。”
金在中喃喃道：“我不冷，真的。”
脚底的雪慢慢融化，露出湿漉漉的，浇了沥青的地面。
冰凉潮湿。
首尔国际机场大厅里，沈昌珉身穿一件深蓝色的长毛衣外套，脖子上围着纯黑色的织线围巾，正在对机场提示板上的飞机降落时间。
“我记得昨天晚上俊秀说他坐的的哪班飞机来着——”沈昌珉皱着眉嘀咕，时不时的看看手表。
昨天晚上接到俊秀的电话时沈昌珉好不容易快要睡着，所以是迷迷糊糊的接的电话。
“喂。”
“呀昌珉，我明天回首尔。”是已经一个月不见人影的金俊秀的声音。
“回首尔？”沈昌珉睡眼朦胧的瞄了一眼手表，不禁头大，“金俊秀，你好歹搞清楚状况，现在都几点了。”
电话那头的金俊秀一阵吵闹：“我在国外忘记了时差嘛，不管，打电话给你是叫你收拾好你的房间，顺便明天来机场接我，再顺便陪我吃饭。”
“金俊秀你真顺便。”沈昌珉无语了：“你明天几点到，就算现在起飞，从美国也要十几二十个小时吧，明晚咯。”
“差不多下午就到，我现在在意大利。”
“你不是回家了吗？”沈昌珉困意十足的抓抓头发。
“那个回去再说。我要赶飞机了，记住啊，明天下午X点来接我啊~”
“喂我要上班啊——喂——”金俊秀已经挂了电话，沈昌珉无奈的关上手机，倒头便睡。
早上醒来看着手机才突然想起接俊秀的事，想想记不起来是几点的飞机，只好打电话又请了假，继续睡觉。
一个下午都得耗在机场了。
“意大利——”沈昌珉继续嘀咕着：“死俊秀，也不说清楚是从意大利哪里飞过来。”
每每听到广播员的播报沈昌珉都往出口使劲的瞧，生怕错过任何一个。
“哎。”下午四点，沈昌珉等得累了，忍不住坐下来喘口气。
耳边又传来播音声，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沈昌珉懒得去管，拍了拍自己的腿。


反正估计也不是。
“死小子，等很久了吧。”一只手忽然间搭上自己的肩膀，沈昌珉一下子跳起来，转身一看是金俊秀，松了口气。
“呀，你想吓死我啊。”沈昌珉拍拍自己的胸口：“没有，我才刚到。”
金俊秀瞧了瞧他。露出鄙视的眼神：“就你我还会不知道。你肯定是忘记了我是几点到的飞机所以中午就过来等了吧。”
沈昌珉心虚了：“你怎么知道。”
“你昨晚接电话的时候就昏昏欲睡的样子，能记得才怪。”金俊秀翻下白眼：“走吧。”
“恩。”
机场大厅的门自动感应的打开，一踏出去就一阵大风迎面吹来。
金俊秀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披了一件薄皮衣外套，露出禁不住风的样子：“哎呀，韩国好冷啊。”
沈昌珉停下脚步，斜视过去：“金俊秀，你也少来。”
“配合一下你会死啊。”觉得不好玩，金俊秀嘟嘟嘴，又重新跟上去。
“我要吃正宗韩食~我们去你们家开的那个韩食馆吃好不好~”
“你直接说是去吃白食不是更方便——”
“哪有啊，你们家的好吃而已嘛~”
贵宾包厢内，两个人面前满满的两桌食物。
“金俊秀你到底叫了多少东西——”沈昌珉看着低头猛吃的金俊秀，还有时不时进来添菜的服务生，不禁嘴角抽搐。
金俊秀从饭菜里抬起头，嘴里还含着泡菜：“你是少爷，这些都是附送的，不要白不要。”说完继续低头猛吃。
沈昌珉慢慢嚼着饭菜，喝了一口汤，又瞧了瞧俊秀，觉得不太对劲。
“俊秀，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金俊秀顿了一下，又继续张牙舞爪的举着筷子去夹五花肉，嘴里塞了满满的食物，口齿不清的说：“没事啊。”
“你从来没这么吃饭过，你肯定有什么事。”
“我真没事。”
沈昌珉皱眉，看着金俊秀躲避自己的目光，不停地吃饭，便一把抢下金俊秀的筷子：“别吃了！”
金俊秀敛了笑容，收回手，端坐着，一下一下的嚼着嘴里的饭菜，不再嬉皮笑脸：“先让我好好吃完这顿饭成么。”
沈昌珉心里一沉，突然觉得很心疼。
“吃吧，我让服务员再拿双筷子给你。”
金俊秀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大口大口，悄无声息。
于是一顿饭都没有再说话。
“我跟家里人吵架了，跑出来的。”坐在回家的车上，金俊秀突然开口。
沈昌珉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借着路边不停晃过的灯光注视着金俊秀。
“他们发现了我跟有天的事情，”金俊秀静静的讲着，他沙哑的嗓音在车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也知道我们对血统很分明，而有天——”金俊秀叹了口气，“他们说他们坚决不会同意，还说等我高中毕业就马上订婚，他们会为我物色好人选。”
沈昌珉担心的去抓金俊秀的手，没有温度。
“我不想被别人左右我的人生，我也不可能会放弃有天。所以起了争执跑出来了，在欧洲玩了一圈。”
“朴有天知道么。”
“不知道。我跟他说我有事提前回首尔了。”
金俊秀深吐了一口气。沈昌珉的眉头纠结在一起。
“还出了什么事，光是吵架你不可能会这样的。”
金俊秀沉默了好一会儿，间或经过的路灯映在他脸上，显得表情更加沉寂。
“我被我爷爷骂了。”
沈昌珉不禁拽紧了金俊秀的手臂，心也一下子纠疼起来。
曾经听俊秀说过，父亲早逝，从小到大一直都像父亲一样照顾他的爷爷，是他在童年最大的依靠，是他最重视的人。
“我一直都很努力的想要做好，想要成为能够让他骄傲的孩子。我从小就开始接触学习医药的知识，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很放心的把重担交给我，可以不要那么累那么辛苦。”
这是金俊秀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他对我很失望。”金俊秀瘪了瘪嘴，带着隐忍的哭腔，使劲睁眼看窗外不断路过的风景。
“俊秀——”沈昌珉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车里的空气忽然变得窒息，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昏黄的灯光斑驳的打在黑暗的车里，忽明忽暗。
“没关系，总能挺过去的~” 金俊秀忽然笑笑，举起和沈昌珉牵在一起的手，朝着沈昌珉露出笑脸，“不是还有你，还有有天嘛~”
沈昌珉看着背朝着路灯的昏暗里金俊秀模糊的笑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金俊秀，加油。”
听到沈昌珉突然冒出来的话，金俊秀愣了一下，眼睛忽然就湿了。庆幸是背光地大大咧咧的搭上沈昌珉的肩膀：“死小子，你抒情个什么劲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常点儿。”
沈昌珉感觉着自己肩膀上的重量，朝着金俊秀，咧开嘴笑。


终于到了昌珉的家。
“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我今晚要好好睡一个觉~”已经恢复元气的金俊秀把行李往地板上一甩，一下子扑在昌珉的大床上，把脸塞到被子里，闷闷的说：“沈昌珉，你今天晚上克制一下你的梦话，要不然我直接把你在梦里掐死。”
沈昌珉白了一眼金俊秀，抓起一个枕头就冲金俊秀扔过去：“把你的脏外套脱了~”
金俊秀眯着眼，胡乱脱掉外套，钻进被窝里。
沈昌珉双手抱胸，无奈的瞧了瞧金俊秀，拿了睡衣洗澡去了。
“啊！我忘了给我哥打电话了！完了完了~”金俊秀想起什么，一骨碌的爬起来，到处摸自己的手机。
“嘟—嘟—啪——”
金俊秀骂骂咧咧：“居然没电了。”眼睛扫到了沈昌珉放在床边的包，便冲着卫生间方向喊：“昌珉，我借一下你手机打电话~”
洗手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没有回应。
算了，反正平时也不是没动过昌珉的包。
金俊秀自己嘀咕着，伸手拿过那个巨大的包包。
真是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眼镜、纸巾、钱包、记事本、笔记本。就是没看到手机。
金俊秀嘟哝着继续鼓捣，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
掏出来一看，神色一变。
“俊秀，我洗好了，你洗个澡再给我睡觉。”
沈昌珉穿着白色的工字背心，深蓝色短裤，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地往下滴水，脖子上随意的搭着一条白色毛巾，从雾气腾腾的浴室里走出来。
金俊秀没有回应。脸色不太好看。
沈昌珉觉得不对劲，看了看旁边，瞥见了自己大开着的包包和散乱在周围的东西，脸色一僵。
“你，你怎么乱动我的包啊。”沈昌珉尴尬的走过去，把东西一点点放回去。
金俊秀转过来，语气阴阴的说：“你的包我经常都随便乱动，你什么时候说过不可以了。”
“没有。”沈昌珉暗暗咬了咬下唇。
“沈昌珉，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吧。”
沈昌珉愣了半响，低低答道：“没有。”
“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金俊秀从背后慢慢伸出手，把手摊开在沈昌珉面前。
“那个，只是胃药而已。”沈昌珉沉住气，“你知道的，我偶尔胃不好。”
“胃药？”金俊秀挑眉，瞳孔缩紧，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沈昌珉你忘记了，我是医药世家的么？”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沈昌珉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你从哪里搞来这个的？”
“俊秀——”
“告诉我。”
沈昌珉低着头，长长了一些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一个星期前我曾经去参加一个宴会，为了防止身份败露，母亲不得已给我的。”
“那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这种东西你母亲怎么可能给你这么多。”
“是我求明叔帮我弄过来的。”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么？”
“知道。”
“知道你还用！”金俊秀扔下药瓶，一把抓起沈昌珉的领子：“这个东西虽然能暂时让你的体温维持在正常几个小时，但是它有多大的危害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沈昌珉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说，你胃疼多久了。”金俊秀又生气又着急。
“三，三天吧。”沈昌珉躲闪着俊秀的目光，说话磕磕碰碰的。
“沈昌珉你是傻子吗？明知道这种药里面有致癌物质你还吃！你疯了吗！”
“那我能怎么办。”沈昌珉说着，也激动起来：“我能怎么办！我在打工的时候不管我怎么避免也肯定会有不小心的身体接触！我也想当正常人！我不想被人认为是怪物！”
金俊秀不禁又心疼又生气：“那你难道就不要命了吗？为了能像个正常人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吗！”
“我不是你！你只要忍着就可以！”
金俊秀脸色一下子就僵了，沉默下来。
沈昌珉吼完这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咬着牙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两个人一动不动。日光灯滋滋的响，水珠顺着沈昌珉的发梢一滴，两滴。
最终金俊秀站起来，拿了洗漱的衣物，往卫生间走去。
沈昌珉站在原地，手心紧紧攥着，微微颤抖。
金俊秀拉开浴室的门，背对着沈昌珉：“昌珉呐。”
眼泪一下子冒上眼眶。
“昌珉呐，我们这种人，注定要比一般人活得更辛苦。但是不管怎么样，爱护自己，心疼自己，不是最基本的吗？”
金俊秀拉上浴室的门，沈昌珉还在原地站着，紧咬着嘴唇，没有流泪。
待金俊秀出来，沈昌珉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方向侧躺着，留出一半的床位，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的样子。金俊秀擦干头发，关掉床头灯，轻轻地钻进被窝里去。
可能是时差没有调整过来的缘故，金俊秀在黑夜中睁着眼睛睡不着，便又翻了个身。悉悉索索的被子的摩擦声过去之后，他听到沈昌珉起伏的呼吸声。
“没睡？”
“恩。”
一阵沉默。
“俊秀，对不起。”沈昌珉侧躺着，静静开口。
金俊秀欣慰地笑了：“没事的，我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呐。你这么毒舌，我要是计较，还不早被你气死了。”
“我哪里有。”沈昌珉狡辩。
“就有，你每天取笑的穿衣风格~”
“你穿衣服确实是有点那个嘛~”沈昌珉开始憋笑。
“你还说你还说~”两个人开始在床上打闹。
嬉笑着停下来后，金俊秀盯着黑黑的天花板，喃喃说道：“昌珉呐。”
“恩？”
“把那个给扔了吧。就算再辛苦，也不能以这种得不偿失的方式活着。你父母藏着这个药不到万不得已不给你也是为了你，不是吗。”
“恩。”
“睡吧。明天早上起来，都会慢慢好的。”
“恩。”
金俊秀一点点蹭到沈昌珉的身边去，紧靠着他，闭上眼睛。
呼，吸。
沈昌珉静静睁着眼，黑暗充斥着的房间里，冰凉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来，打在黑黑的墙壁上，随着窗帘的摆动间或的颤抖。
眼泪慢慢的流出来。
我们其实都想活得很好，只是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