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其他的幻象,”她”会现身。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名不速之客。很久一段时间,这儿就只有他和看不见脸庞且无形的玫瑰花。
但现在,他和艾思蜜分享了这座花园。
她的双眼俯望著他,悬在他上方时,焦糖色的头发在她美艳的脸庞后盘旋,宛如一名正在游泳的女神般。她那天鹅绒般的嗓音让他静了下来,抚平了内心魔鬼与天使的交战。艾思蜜掀开了被他揪住的被单,将垂落到他忧郁眼中的金色发丝往后拨,把她的爱吹进他张开的唇中。他的肺剧烈起伏著,想要用尽全力吸入她所有的一切,但艾思蜜仍旧保持著娇小与动也不动的模样悬在他上方。就算他的激情让他感到疲惫,她却依旧机警而纯然。
(释放我……)
他想要回覆她的轻声恳求,但总是找不到对的字眼。
那些话语反而散了开来,无声落入他心中深深的裂缝中
(我有在努力。)
但卡莱尔知道他没有。
即使如此,卡莱尔依旧允许她看著自己沉入水中。她握住他的手,在那段远离岸边的旅程中帮著他,当他们来到腰部那麼深时,他觉得似乎听见了她轻柔的抽气声。
然后,她把他留在水中,怕得不敢再继续往前。艾思蜜再也不忍看著他缓缓下沉,但卡莱尔依旧继续往前行……因为现在已经为时已晚了。
他的胃部涌现了紧绷、刺痛而蔓延开来的感觉,缓缓地往他的背部扭曲,最后,当他觉得自己被无形的欲望所形成的展放花瓣给消耗殆尽时,那种感受冲上他的心中。讨厌却美丽的煎熬仿若他感受过的最深沉忧伤,但在此时此刻,前者绝对不属於悲伤的感受,而是一个关键,代表他欲望的醒觉,一个力量与脆弱交战的时刻——这短暂的一刻,他幻想中的恋人会在他的身下大声呻吟,而他会用尽全力吻她。卡莱尔的爱意正如同火焰般燃烧著,灵魂则膨胀了起来,很快地来到生理痛苦上的边缘。在那一刻他呻吟著上帝的帮助,在爱抚著无形花瓣的同时也喘息著、哭泣著,这一进一出间,迷失在上帝创造的宝贵韵律中。
生动而带电的颜色倏地暴发——就像柠檬白的乾冰,难以理解的蓝色则像新点燃的火焰。无法孕育生命的秘密则存在於空间与空气的骚动中,嘶嘶作响的闪电灌入了不断进行且一发不可收拾的反应里,靠著他腰部的『闸门』咚咚作响。
然后色彩有了变化,从震惊中平静了下来,惊诧与狂野化为了深情与舒适感——荧光白与蓝色转为饱满的紫色与深红色。咚咚作响的鼓声柔为缓慢而慵懒的爱抚,缓缓地诱导著门扉开起,让他所含的一切倾泄而出。
这阵释放,他相信如此便够了。但其中的完美却铺天盖地而来,无法就这麼画下句点。它尽可能地拉长生命,而且从诞生的那一刻便不可思议地强壮,但它吞噬这份力量一如凭著张纸似的——疯狂地写下它最后一丝热情后失去了控制,像个疯子般到处涂鸦,直到……
直到这一切嘎然而止。
这骤然的停顿是一种病态、受辱而脆弱不已的感觉。不,这并不是一种『感觉』,应该说『什麼都感觉不到』。就像是一把斧头砍断了树木、一把剑刺入了跳动的心脏、一条绳子勒紧了脖子。对这阵不应有终点的狂喜而言,是个残忍又突然的句点。
卡莱尔虽然明白这一刻是可以再次创造的,却依旧悼念著它的消失。每一次,他几乎都要为此而哭泣。
他的双手灼热得彷佛是被恶魔标了标记,死去的心则在他喘息不已的肺部下方抽蓄著。那池水缓缓地在他周围平静了下来,浪潮也退了开。他觉得好冷,从皮肤到灵魂都湿淋淋地。而他的艾思蜜则不在双眼所及之处。
他的手指借由熟悉到已经能够自行打从心底完成的例行公事来净化自己。他的指头先是碰触额头,接著是胸膛,然后是一边的肩膀,再来是另一边肩膀。(译注:这是基督教/天主教祈祷时画十字的手势)他的手指不断重复著,直到他感觉到那阵热度脱离了自己的身体,驱逐了世俗的愉悦。
全然祝福了自己并祈祷著上主的原谅后,卡莱尔无声地祈求上帝能让他找到一朵更加温暖的玫瑰。一朵能回应他的爱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