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
亨利承认:“是比平时凶得多。”
“我们有几只狗?”
“六只。”
“那么,亨利……”为了加深言外之意,比尔停顿了一下,“是的。亨利,我们有六只狗。我从
袋子里拿出六条鱼,每只狗一条。但是。鱼却少一条。”
“你数错了。”
“我们的狗是六只,”比尔心平气和,重复道,“我拿出六条鱼,独耳却没有吃到。后来我又拿
了一条给他。”
“我们只有六条狗呀。”
“亨利,”比尔继续说道,“我是说吃鱼的却有七条,它们并非全都是狗。”
亨利停下来,隔着火堆数狗。
“现在只有六只。”他说。
“我看见另外那只在雪地上跑了。”比尔冷静而果断的说,“我看到了七只。”亨利怜悯的看看
他,说:“这东西解决了的时候,我就谢天谢地了。”
比尔问:“这话怎么讲?”
“我是说我们运的这东西搞坏了你的神经。你见鬼了。”
“我也想到过,”比尔郑重其事,“因此,我看见它在雪地里跑掉时我就看看雪上,雪上有它的
脚印,于是我就数数狗,还是六条,现在,脚印还在雪上,你要看吗?我指给你。”
亨利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吃。吃完的时候,喝了一杯咖啡,用手背抹抹嘴,说:
“那么你说是——”
一声从黑暗里某个地方发出的凄厉的哀哭一般的长号,打断了他的话。他仔细的听了一会儿,把
手向叫声那边扬扬,继续说道:
“是他们中的一个吗?”
比尔点点头:“我相信一定不是别的东西,你也看到过,那些狗闹得那么凶。”
一声又一声的哀号,以及作为响应的嚎叫,从四面八方发出,寂静的荒野变成了精神病院。狗们
吓得紧靠火堆,挤在一起,身上的毛都被烧焦了。比尔往火上添了些树枝,点燃了烟斗。
“我看你有些泄气了。”亨利说。
“亨利……”他思考着吸了一会儿,说:“我想他比你我他妈幸运多了。”他用大拇指指一指他
们坐着的棺材,意思是在说那位第三者:“亨利,你和我,死的时候,如果有足够的石头挡住狗拖我们
的尸体,就算不错了。”
“但是,我们不能和他相比,有人有钱和别的东西来料理后事,这种长途跋涉的葬礼你我可负担
不起。”
“亨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在本乡本土吃穿不愁,神灵活气的小伙子,为什么到这么荒
凉的天涯海角来碰钉子——我真是不明白。”
“如果呆在家里,他会寿终正寝的。”亨利表示同意。
比尔张开嘴刚要说话,又咽了回去。他指了指压迫他们的围墙般的黑暗。漆黑之中,并没有什么
东西形象显出;但是,他看见一对燃烧着的煤块似的发光的眼睛。
亨利用手指出第二对、第三对。一圈发亮的眼睛已经围拢在他们的营地附近了。一双眼睛时而移
动了,时而又消失了,时而又重新出现。
狗越发不安,在潮涌的恐怖中,窜到火堆这边来,在人腿附近畏畏缩缩的爬来爬去。一条狗在拥
挤中跌坐在火堆边上,疼吓交加,哀号一声,皮毛烧焦的臭味弥漫空中。
这场骚乱是那圈眼睛移动了一会儿,甚至还往后撤退了些。但狗静下来后,它们也静止了。
“亨利,少了弹药***倒霉。”
比尔已经抽完了烟,正帮着同伴向晚饭前在雪地上铺好的针枞树枝上摊开皮毛和毯子铺床。亨利
沉重的哼了一声,开始解鹿皮鞋鞋带。“还有几颗子弹?”
“三颗,”比尔回答说,“但愿是三百颗,我就教它们尝个够。他XX的!”
他怒气冲冲的向那些发光的眼睛晃晃拳头,把鹿皮鞋稳稳的撑在火上烤。
“我盼着这阵寒潮早点儿过去,”他继续说,“已经两个礼拜了,零下五十度。但愿我没来这趟
,亨利,我看形势不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如果我希望什么的话,那就是希望这
次行程已经结束,我们是在迈肯利堡,正坐在火炉边打牌——这就是我的希望。”
亨利哼了一声,爬上了床。在要睡着的时候,又被叫醒了。
“喂,亨利,这些狗为什么不攻击那条混进来吃鱼的?这真叫人想不明白。”
“比尔。你想得太多了,”亨利迷迷糊糊的回答道,“以前你可不这样,现在闭上嘴巴睡觉吧。到
了早上,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你的胃在发酸,毛病就在这儿。”
两个人并排躺在一个被窝里,都睡着了,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火熄灭了,野营四周的发光眼睛更
近了。狗们惊惧的挤在一起。每逢一双眼睛靠近,它们就发出叫声威胁。有一次他们闹得特别凶,比尔
醒了。
比尔小心翼翼的爬下床,向火堆上加了些木柴,火又开始旺起来,那圈眼睛远了些。他偶然向那
些挤在一起的狗看看,揉揉眼睛,更仔细的看看,爬回被窝里。“亨利,”他叫道,“喂,亨利。”
亨利从睡眠中惊醒,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比尔回答,“不过,他们又变成七只了,我刚数的。”
亨利在喉咙里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那哼声拖长长鼾声,又沉入梦乡之中。
早晨,亨利第一个醒来,叫起比尔。已经六点钟了,但是距离白天还有三个小时,亨利在黑暗中
动手准备早饭,比尔则卷起行李,准备雪橇。
他忽然问:“喂,亨利,你说我们有几只狗?”
“六只。”
“错了。”比尔有些得意。
“又是七只了?”
“不,五只,一只不见了。”
“他XX的!”亨利愤怒的叫道,扔下炊具,走过来数狗。
“是的,比尔,小胖没有了。”
“他这一去不回头了。”
“没有希望了。它们活活的吞掉了他。我敢说,他在进入它们的喉咙时,还在不住的叫呢!他XX
的!”
“他本来就是只笨狗。”
“不过,再笨的狗也不至于笨到走过去自杀呀。”亨利沉思的目光看着剩下的那些拉雪橇的狗们
。他一眼就能概括出他们各自的个性特征。“我相信别的狗,没有一只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用棒打也不能把他们从火旁赶走,我一直感到小胖有点儿不对劲。”这就是一只死在北国旅途中
的狗的墓志铭——也并不比别的许多人的墓志铭更简陋。